第十七节 重金觅能人 王二牛回到县城,找见了宋昆。宋昆一见就问:“听说你那案子昨天开庭,结 果怎么样?”王二牛长长短短一说,宋昆不敢象上次那样大包大揽了,先往地区打 了个电话,张口就“你还没死啊,现在有几奶了”杂七杂八开了一通玩笑,随后问 对方熟悉不熟悉民一庭的耿法官。对方叽里嘎啦说了好大一堆。宋昆又问手头有个 维持案子,一千五的存款纠纷,在耿法官手里,审判长是某某某,你愿不愿意接? 对方又是叽哩嘎啦一阵子,中间连着说了好几个钱字,王二牛听得特别清楚,不由 得摸摸腰包,出门时带了两千,这会还剩下一千五六;上回宋律师开价一千,现在 他要在地区托人,加上五百,寻思着差不多够了吧。 不够。宋昆毫不客气地说,咱是熟人了,我那一千还可以打个对折,只收你五 百。但地区这个伙计要三千,是一分也不能少的。 王二牛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这么多?他是干啥的?” “我也说不准他到底什么职业。说是律师,一没资格证,二没门面,三不出庭。 整天在中院里串来串去,这个门进,那个门出,院长庭长书记员,就连看大门的, 见了他都点头说话,熟得象中院的外甥,却又不是中院的人。我只知道他在中院招 待所包了个房间,能耐挺大,年头里咱县的那桩杀人案子,就是他给办成死缓的。” 王二牛趁机侃价,“那是命案,花十万八万都不多。我这才一千多块钱的案子, 咋能就要三千?” “这是人家的保底价格,嫌贵你可以不找他嘛。我是听你说老耿难缠,怕到地 区给你维持不了,才想起了这个伙计。”宋昆的表情很淡。“人家也说老耿不象别 的法官好对付,你的官司又太小,还不大愿意接呢。他要不接,我也得考虑跟你去 不去。连中院的人都说老耿难缠,院长也不尿,还会把我放在眼里?明知办不成事, 我何苦白糟踏你的钱?” 王二牛沉不住气了,“你这个伙计要接了官司,能不能保证给我维持了?” “这不是在咱县告申庭,我不敢给你打包票。”宋昆依然淡淡地说。“不过, 我伙计在电话里说,他跟老耿是酒友,跟审判长是麻友。你没听过眼下流行的关系 歌吗?朋友不如战友,战友不如酒友,酒友不如麻友,麻友不如嫖友。他占了两个 友,你这又是维持案子,应该没什么问题。要不,他敢开那么高的价?” 王二牛挑不出宋昆话里的毛病,反而觉得有道理。好货不便宜,便宜无好货。 和宋律师第一次打交道时,自己不也是觉得开价高吗?结果按价掏了钱,人家就是 给咱日鬼赢了。 六虎外甥女交待我带宋律师去,他要不去,外甥女若是吃不住劲,老耿再判我 输了,前边的钱不就白花啦?便咬咬牙,答应了宋昆的条件。 天黑时分,王二牛把一辆50拖拉机带回了家,叫了几个人,叮哩咣啷,他那几 十箱蜜蜂就搬上了车,车主甩下七十张老头票,突突突地冒着黑烟走了。 老婆看得目瞪口呆,等帮忙的人走完了才回过神来,埋怨道:“死老汉,你是 疯啦还是麻啦?八月十五有人出一万一,说好说赖你都不卖;这才几天,你就少卖 四千块钱;是钱多得烧昏了头,还是哪根筋不顺?你成心要败这个家是不是?” “叨叨啥哩?成天就知道穷叨叨!”王二牛不耐烦地点出三千块钱,递给老婆。 “去,把你娘家的账清了。” 老婆一怔,“咋,在地区把官司打赢了?” 王二牛掏净衣袋里的钱,和剩下的四十张大票并成一沓,拍了拍,恨恨地说: “豁出去全花光,也不能输给他!” 老婆惊得喊了起来。“老天爷!你在县上古里古洞抛洒了五六千,又划算到地 区塌花这么多,连毛带骨都一万多了,打这官司还有啥味气?老汉你听我一句劝, 咱不去地区扑腾了中不中?由他三马闹去,就让咱全赔,又能赔多少?你都一大把 年纪了,搭配工夫贴上钱,拼死拼活地执气,就不怕老骨头散了架?” “你懂狗屁!官司打到这个地步,就没有退路了。你给我记住,牙缝里不能挤 这个赔字,一分钱也不能赔,哪怕在堂底下花十万哩!” “嘴倒怪硬,你的钱呢?地里的庄稼不算工夫,一年只能维持个平;就指望几 十箱蜂攒点钱给娃娶媳妇哩,你这下连根都掐啦,还气粗地十万八万吹牛,只嫌这 个家败得慢哩,你干脆把我娘们卖了!”老婆越说越伤心,双手拍膝嚎啕大哭: “老天爷呀,我这是造下啥孽哩!人家拾金拾银拾元宝,咱是拾官司拾祸害哩,自 从你拾了三马的钱,我就熬煎得没睡过一个囫囵觉,头晕得我直想用棒槌敲,活着 比死了还难受,这糟心日子过到那天才是头啊!”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