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节 清早,不大不小的秋雨淅沥淅沥下个不停。 男人掂了伞,向老婆告别。“我上班去了。等会雨小些,找医生看看吧。别闷 出病来。” 老婆身子一转,脸对着墙,不搭理他。 男人没往心里搁。她还在为昨晚的事生闷气!我在外偷情闯下大祸,本是她的 奇耻大辱,非但闹不得,倒要替我出谋划策,设法开脱。搁咱身上,也会窝火。 咱已引导她达到了既定目的。再计较这些细枝末节,就太不象个男人啦!至于 她发誓今后不让我碰她的身子,碰了要怎样怎样,那是气头上话。等H市的事稳住 势了,凭我这三寸不烂之舌,略施小计…… 他想着心事,在市府大门前下了自行车,躲闪着进进出出的卧车将它推入棚子。 刚上楼前的台阶,一辆叫不出名堂的新型卧车刹在阶下,溅湿了他的裤脚。 艳装少妇下车吩咐司机:“11点50,别误啦!” 车开走了。艳装少妇掏出手帕,“对不起,大处长。来,我给你擦擦。” 男人急忙推辞着走开。她见了我居然能这么沉着,昨天的事象没发生过一样。 想想又释然:连肉体都能出卖的人,还有什么放不下的?无所顾忌,也就啥都 不在乎了! 男人走进办公室。办公室主任跟了进来。“回来啦!处长。大娘的病怎么样?” 男人示意他坐下。从抽屉取烟递了一枝。“慢性病,年龄又大,再不发展就算 是好了。”他顿了顿,“你留的条我看到啦。没必要让你破费嘛。” 办公室主任见他在抽屉翻工资袋,急得站起。“处长,那是我给大娘拿的。 她老人家有病,我做晚辈的理应表表孝心。这与您没任何关系。您要给钱,就 太不近人情了!“ 男人看他真急,心想目下用人之际,此事放一放亦可,便说:“好吧,下不为 例啊!” 办公室主任如释重负。“大娘的病如有反复,咱把她接这来看吧?老年人的病 不敢耽搁。前天我从您家上来,时间太紧,在县城找了两家医院,到了还是没见着 大娘的面,总觉得放心不下。” 呃?男人审视着办公室主任的脸,确认他是兜着圈子表达忠心,并非看出其中 有诈,故意踩自己的脚后跟。便淡然笑道:“我是找一位退休中医给母亲看的病。 这几天单位有啥事吗?以后你得多替我操点心。你的事我一直考虑着呢!工作要干 好。” 办公室主任很感激。这几天的工作有个书面报告,我去拿吧?男人说,那不急。 我有件事,你先给办一下。如此这般交代一番。办公室主任龙飞凤舞,当时起草了 一份公函请男人审阅。男人严肃指出,日期要实事求是写清。我是大前天回老家时, 想到在县城给母亲看病住宿用身份证,和老婆俩人都没找着,才发现它丢失的。本 该当天报补,回老家耽误了。这份公函的时间是不是应往前填?另外,自我开春出 差用了身份证至发现它丢失,其间隔了半年多。这一点,必须向身份证制管所详细 说明。否则,谁要拣去了冒用我的名字办下坏事。黑锅不是给我扣上了吗? 办公室主任遵嘱改过,去盖公章。男人靠在椅背上,活动活动臂膀,基本就绪, 拭目以待吧! 门敲开了。办公室主任送进来一个浑身湿漉漉的人,是战友。他捋了一把头发 上的水甩掉。办公室主任递过去毛巾,又倒杯开水。战友擦擦脸,从怀里摸出个塑 料纸包。“这是你要的东西。”说着就要拆包。 办公室主任识相地朝外走,“处长,我上制管所去啦。”拉了门,怕没锁住, 还晃两晃。 男人让战友脱了湿衣服晾里屋电扇下吹着。欲脱自己的外衣给他。战友不干。 便让他坐了沙发,把开水倒掉泡上茶。“捎来就行。值得冒这么大的雨!” “我还能替你干了啥事!看看行不行?” 男人接过战友送来的住宿发票。不错,县招待所的正式发票;抬头是他的名字; 日期为大前天住进,昨天离所。好!他拍拍战友的肩,“可以嘛!老弟。比以前进 步多啦。咋弄下的?会不会又是拾的?” 没那鳖运了。憨厚的战友如实讲道,我昨晚专门到县招停了一宿。跟登记的谝 熟啦,就缠着她办你这事。起初她不敢,说票款不符头会开除她!我说按开的天数 给你掏钱。她答应了。又非让我补填登记卡片。说公安局规定,住宿登记卡要长期 保存备查…… 听到这里,男人坐不住了。呼地站起,脸变得苍白,满脑子是“登记卡、公安 局、保存备查”这些字眼。H市电厂招待所保存着我亲笔填写的登记卡,我却还在 徒劳地制造伪证,真的计划进去坐两年吗? 战友惊惶失措。“你病了?要不……我把那一份空白证明也带来了,你看……” 男人打抽屉里拿出张一百元大票。“你那事我没法办了。这是你的路费,还有 招待所垫的钱。够不够?” …… …… 正午时分。雨停了。时隐时现的阳光下,一个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的男人,在 公安局门外埋头徘徊。 ( 93 年仲夏定稿)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