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案记 1 县文联主席木斯正在办公室里赶写一篇侦探小说,小保姆打来电话,说她出去 买菜,回来后院门锁得好好的,客厅的那台三十九寸纯平彩电却不见了。其实,她 才出去了半个多钟头,就弄下这天大的祸事。说着说着,小保姆在电话里哭了起来。 木斯忙劝她不要哭,待在家里哪儿也不要去;然后他给离家不远的派出所报了案, 接着骑上破自行车从城东往城西的家里赶。 木斯一进院门,就看到七八个穿警服的在屋里屋外进进出出忙忙碌碌,有几个 弯腰俯身在门边窗沿察看痕迹,有几个围着小保姆问东问西,有一个仰面朝天,脸 色深沉,不知是淌鼻血了,还是在思索案情。木斯忙找到领队的头说,你们别在我 家里折腾好不好? 领队的一听很不高兴,你这人说话好没有道理,你打电话报的案,我们还能上 别人家里破案去! 木斯也觉得自己的话不大合适,赶紧陪着笑脸说:“队长,我不是这个意思。 您是专搞刑侦工作的,您看看我家的地形,对面是小学,往西是菜市场,房背后是 住宅区,东面是一条杂草丛生的防洪渠,您当然懂得,在这种环境里,上午十点多 钟的时候,小偷即使吃了豹子胆,也不敢抬着一个大彩电招摇过市,只能先把赃物 藏起来,对不对?” 领队的边听边骨碌骨碌的转着眼珠,末了点头说:“我正是这样考虑。你说, 小偷会把赃物藏在哪儿呢?” 木斯说:“我琢磨一路了,既然小偷没从我家的院门进出,那一定走的是东墙 角的厕所。墙外是条小路,路挨着防洪渠,渠那边是土崖,崖上是几十亩正扬花抽 穗的玉米,玉米地南北没有出路,东边是十几丈高的峭壁。如果小偷要窝藏脏物, 玉米地是最好的选择了。咱门是不是别窝在这耽搁时间了,把人撒开,先找赃物好 不好?” 领队的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把人拢到一起,严肃地说谁谁谁几个去防洪渠 玉米地寻找赃物,谁谁谁留下同我勘察现场。寻找赃物的人出发以后,领队的和木 斯几个很快在东墙角的厕所顶上找到了小偷踩碎的瓦块,又在墙外的小路上和防洪 渠里发现了小偷留下的脚印,两个人的,一个四十三码,一个三十九码。 他们顺着脚印,正要爬土崖进玉米地,玉米地里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找到 了!找到了!” 木斯精神一振,纵身跃上土崖,三步并作两步循声赶去,只见那台三十九寸的 纯平彩电歪戴着大红平绒罩。静静的蹲在地上。他一瞬间不知哪来的劲,弯腰两手 一提,就把硕大的彩电抱在怀里,转身要走,随后赶来的领队大喊一声,“彩电不 能拿走,别破坏了现场!” 2 木斯没有放下电视机,有点吃力地说:“这就怪了,我的电视机失而复得,为 啥不能拿走?” “先放下,先放下!”领队指使手下带点强制性的把电视机放回原地,这才给 木斯解释道:“是你的电视机不假。但在未结案之前,它只能作为赃物暂由我们保 管,结案之后才能按程序发还给你,请你予以合作。” 木斯说:“我家的东西被盗,现在找着了,不就可以结案了嘛?我先把它搬走, 缓后到所里去补手续。”说罢弯腰欲搬。 领队拦住他说:“是否结案你说了不算。我给你讲,盗窃案结案的标准是抓获 窃贼。现在你知道窃贼是谁吗?”木斯摇摇头。“那就不能结案;不结案,电视机 就不能搬走。” 木斯有点燥了,“这是啥逻辑?窃贼是谁,你们把案子破了自然就知道,失主 是受害者,难道还要担啥责任?让开让开,我搬我的电视机,你们破你们的案。别 磨嘴皮子了!” 领队笑了笑说:“这可不是磨嘴皮子。正因为我们破案需要,才不能让你搬走 电视机。你是个作家,智商高,思路宽,不会想不通这个道理吧?小偷把电视机放 在这里,肯定是想趁夜深人静时转移赃物。我们把它照原样放好,四面设伏,等小 偷来时,人脏俱获,利利索索地结了案,有多少电视机你搬不走?犯得着在这罗嗦 个没完,象个女人似的。” 后一句话说得不大好听,但前面的有点道理,木斯一时不好反驳。照他说的办 吧,又怕失而复得的电视机再有啥差错。唉,要知道这么快就能找到电视机,还不 如不报案呢?想到这里,木斯灵机一动,不大自然的笑着对领队说:“队长,假如 我撤回报案,电视机是不是可以搬走呢?” “你这是什么话?你一报案,我们就进入了办案程序,立案,调动人马,出现 场,勘查,付出多少心血和精力,眼看大功告成,你一句话说撤就撤,开什么国际 玩笑!把我们当猴玩呢!”领队唾沫四溅,脸涨得通红通红。 木斯连忙打圆场,“队长您千万别生气,我是请示您哩,又不是真的要撤案。 原谅我不大懂您们的办案程序。我只是觉得,用别的东西代替放在这里,盖上大红 平绒的电视机罩,也照样当鱼饵使唤,不一定非用真电视机嘛!” “那怎么行?”领队一口回绝。“我们要抓偷电视机的窃贼,只能用电视机作 鱼饵。同志,别怪我说话不中听,不要把自己的东西看得太重,进口电视机泡在水 里都没有关系,看把你心疼的。你就不想一想,该抓的小偷要是从我们眼皮底下溜 走,会给社会造成多大的危害啊!你是个局级干部,还用我给你上政治课?” 话说到这个份上,木斯还能讲什么呢?一伙人离开玉米地,越过防洪渠,上了 东墙外的小路。木斯不由自主地两步一回头,三步一转身,好象他的情人在玉米地 里。 3 领队在后面拍了拍木斯的肩膀说:“放你一百条心,你没看我刚才排班,白天 两个人一班,晚上四个人一班;白天两个钟点一换,晚上一个钟点一换,安排的严 丝合缝,小偷来了保准是瓮中捉鳖,你至于担心成这个样子嘛?即使真丢了又怎么 的,不过几千块钱的东西,对你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县城里谁不知道,你这个 大作家,一年光稿费就能赚五六万!” “这纯粹是以讹传讹!我搞了几十年创作,一共也没赚下这个数目。”木斯大 声说:“有点稿费收入不假,但全贴到这幢房子里去了,现在还拉着饥荒呢!” “是吗?”领队拉长了语调说:“来之前我还给弟兄们许愿,到现场都好好干 活,大作家有的是钱,案子破了准会犒劳咱们一顿。哪知道你还有外债呢。这样的 话,我只好出血请弟兄们搓一顿了。咱好赖是个头,再瘦的骆驼比鸡肥;下苦的人, 啥时候都哄不得,也亏不得。你说对不对?木主席。” 话说到这个份上,木斯心里就是有一万个不愿意,也只能硬着头皮,强装笑脸, 拉这个,扯那个,生把一伙人请到附近的饭店吃了顿工作餐,下苦的人又不知道点 好菜吃,只花了四百多块钱。到了晚上,木斯躺在床上,翻来复去的折腾,怎么也 睡不着。他不是心疼那几百块钱,只要来了灵感,随便在键盘上敲打上个把钟头, 他就能赚回这个数。他是放心不下孤零零呆在玉米地里的纯平彩电。如果小偷落网, 那里早就欢声雷动了;打天一擦黑,他就暗自留意,现在都过了半夜,墙那边仍然 听不到什么动静,就是说领队的计划还没有成功。 小偷是不是闻到了啥风,不敢露面了?他要不露面,电视机就得在玉米地里呆 一晚上,秋天雾大湿气重,它长时间受潮是要影响使用寿命的呀! 不行!得采取点保护措施。木斯一激灵,爬起身看看表,凌晨一点四十八分。 便轻手轻脚下床出了屋门,到小仓库里找了几块木板。怕开院门响声太大,干扰了 蹲坑设伏的警察,就轻手轻脚搬来梯子,爬上厕所房顶,蹲在了东墙头上。四下一 看,到处黝黑黝黑;玉米地的南边,有三点光亮明明暗暗,闪闪烁烁,似乎警察们 在抽烟;一阵秋风吹来,玉米地里哗啦哗啦响成一片。 趁着有噪声掩护,木斯从墙上出溜下来,顺着上午勘查过的路线,过防洪渠, 爬上土崖,轻手轻脚向玉米地的深处走去。不一会儿,他就看到了自己的电视机, 蒙着大红平绒罩在无声地哭泣。木斯象见到了久违的亲人,扑上去一把抱住,深情 地抚摸着,忽然觉得哪儿不大对劲。他一愣怔,象揭又不敢揭地犹豫了一下,最后 猛地把大红平绒罩子掀到一边,映入眼帘的是一堆土坷垃,哪儿能见得着电视机的 半点踪影?! 木斯这一惊非同小可,声嘶力竭地喊了起来:“快来人呀,电视机不见了!” 在寂静的夜空里,听着格外刺耳。伴随他的喊声,响起了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 玉米杆折断的咯嚓声,还有威风十足的命令声:“什么人?站住!不准动!举起手 来,我们是公安局的!” 后事究竟如何,大家自个想象。可以告诉大家的是,木斯的家庭财产入过保险, 虽说索赔艰难,足能写成另外一篇小说,但最后总算有所赔偿,也是木斯不幸中之 万幸吧。 4 木斯吃力地抱着电视机站那没动,理直气壮地说:“怎么不能搬走?我的东西 不见了,现在找着了,应该物归原主嘛!” 领队先让手下人帮木斯把电视机放在地上,然后才说:“电视机是你的,这咱 们都知道;但它到底是谁偷的,咱们现在都还不知道呀,电视机怎么能让你搬走?” “这就怪了!”木斯不大高兴地说:“谁偷的电视机,案子一破不就知道了嘛。 破案是你们的事,还能因为没破案,就扣住受害者的东西不放?这是哪门子理由?” 领队不温不火地说:“这不是扣你的东西,而是要用它配合我们破案,时间不 会太长,最多不超过二十四小时,请你支持一下。” “用它破案?电视机还能破案?” “准确地说,是用它作铒。”领队笑道。“你是个大作家,大凡古今中外,天 文地理,军事政治,天堂地狱,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我给你解释这个,实在是班 门弄斧。你不可能想不到吧,小偷把电视机藏在这里,只是赃物的暂时转移,肯定 还要回来取赃。我们在四周设伏,蹲点守候,是不是可以瓮中捉鳖?” 木斯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既然你赞成我的计划,电视机就应该留在这里,对不对?” 木斯迟疑了一下,“道理是对的。不过,可以灵活变通嘛。比如,用别的东西 代替,盖上大红平绒机罩,不照样能当铒?” “不行!那样,会给小偷许多狡辩的借口。我们办案,力求办成铁案,一定要 人赃俱获,让小偷面对电视机,半句屁话也说不出来。” 木斯不好再讲什么,心里后悔得不行,早知道电视机这么好找,公安局的人这 么难缠,真不该报这个案的,心里想着,话就脱口而出,“队长,如果我撤案,电 视机是不是就可以搬走呢?” “这是什么话!”领队的声音陡然高了八度。“你一报案,我们就马上进入了 办案程序,立案、调兵遣将、出现场、勘查,付出了多少人力物力,眼看大功告成, 关键时刻,你上下嘴皮子一嗑,竟然说要撤案,开什么国际玩笑,拿我们下苦人开 涮哪!你是个领导干部,难道不懂得要尊重他人的劳动?” 几句话,说得木斯脸色微红,忙打圆场道:“我只是请示请示,你同意,我搬 走;你不同意,我不搬;你说咋办就咋办,用不着跟我急嘛,对不对?” 见木斯嘴软了,领队也缓和了语气。“不是我急,是你太计较个人的得失了。 其实,进口电视机硬实得很,磕摔砸泡都不妨事,在玉米地里搁几个钟头毫毛 也丢不了一根。退一步说,万一有点损失也值得,抓住一个窃贼,社会主义国家、 人民生活就多了一份安全保证,哪笔账大,哪笔账小,用不着我给你细算吧?“ 一肚子墨水的木斯,此时此刻还能讲啥呢,只能乖乖地站在一旁,看领队给手 下人分工排班。安排完了,一伙人退出玉米地,下了土崖,越过防洪渠,上了小路。 木斯走两步一回头,走三步一扭身,看他那依依不舍的样子,仿佛玉米地里有他牵 肠挂肚的情人。“” 领队在后面拍了拍木斯的肩膀说:“放你一百条心,你没看我刚才排班,白天 两个人一班,晚上四个人一班;白天两个钟点一换,晚上一个钟点一换,安排的严 丝合缝,小偷来了保准是瓮中捉鳖,你至于担心成这个样子嘛?即使真丢了又怎么 的,不过几千块钱的东西,对你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县城里谁不知道,你这个 大作家,一年光稿费就能赚五六万!” “这纯粹是以讹传讹!我搞了几十年创作,一共也没赚下这个数目。”木斯大 声说:“有点稿费收入不假,但全贴到这幢房子里去了,现在还拉着饥荒呢!” “是吗?”领队拉长了语调说:“来之前我还给弟兄们许愿,到现场都好好干 活,大作家有的是钱,案子破了准会犒劳咱们一顿。哪知道你还有外债呢。这样的 话,我只好出血请弟兄们搓一顿了。咱好赖是个头,再瘦的骆驼比鸡肥;下苦的人, 啥时候都哄不得,也亏不得。你说对不对?木主席。” 话说到这个份上,木斯心里就是有一万个不愿意,也只能硬着头皮,强装笑脸, 拉这个,扯那个,生把一伙人请到附近的饭店吃了顿工作餐,下苦的人又不知道点 好菜吃,只花了四百多块钱。到了晚上,木斯躺在床上,翻来复去的折腾,怎么也 睡不着。他不是心疼那几百块钱,只要来了灵感,随便在键盘上敲打上个把钟头, 他就能赚回这个数。他是放心不下孤零零呆在玉米地里的纯平彩电。如果小偷落网, 那里早就欢声雷动了;打天一擦黑,他就暗自留意,现在都过了半夜,墙那边仍然 听不到什么动静,就是说领队的计划还没有成功。小偷是不是闻到了啥风,不敢露 面了?他要不露面,电视机就得在玉米地里呆一晚上,秋天雾大湿气重,它长时间 受潮是要影响使用寿命的呀! 不行!得采取点保护措施。木斯一激灵,爬起身看看表,凌晨一点四十八分。 便轻手轻脚下床出了屋门,到小仓库里找了几块木板。怕开院门响声太大,干 扰了蹲坑设伏的警察,就轻手轻脚搬来梯子,爬上厕所房顶,蹲在了东墙头上。四 下一看,到处黝黑黝黑;玉米地的南边,有三点光亮明明暗暗,闪闪烁烁,似乎警 察们在抽烟;一阵秋风吹来,玉米地里哗啦哗啦响成一片。 趁着有噪声掩护,木斯从墙上出溜下来,顺着上午勘查过的路线,过防洪渠, 爬上土崖,轻手轻脚向玉米地的深处走去。不一会儿,他就看到了自己的电视机, 蒙着大红平绒罩在无声地哭泣。木斯象见到了久违的亲人,扑上去一把抱住,深情 地抚摸着,忽然觉得哪儿不大对劲。他一愣怔,象揭又不敢揭地犹豫了一下,最后 猛地把大红平绒罩子掀到一边,映入眼帘的是一堆土坷垃,哪儿能见得着电视机的 半点踪影?! 木斯这一惊非同小可,声嘶力竭地喊了起来:“快来人呀,电视机不见了!” 在寂静的夜空里,听着格外刺耳。伴随他的喊声,响起了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 玉米杆折断的咯嚓声,还有威风十足的命令声:“什么人?站住!不准动!举起手 来,我们是公安局的!” 后事究竟如何,大家自个想象。可以告诉大家的是,木斯的家庭财产入过保险, 虽说索赔同样艰难,足能写成另外一篇小说,但最后总算有所赔偿,也是木斯不幸 中之万幸吧。 5 木斯吃力地抱着电视机站那没动,理直气壮地说:“怎么不能搬走?我的东西 不见了,现在找着了,应该物归原主嘛!” 领队先让手下人帮木斯把电视机放在地上,然后才说:“电视机是你的,这咱 们都知道;但它到底是谁偷的,咱们现在都还不知道呀,电视机怎么能让你搬走?” “这就怪了!”木斯不大高兴地说:“谁偷的电视机,案子一破不就知道了嘛。 破案是你们的事,还能因为没破案,就扣住受害者的东西不放?这是哪门子理由?” 领队不温不火地说:“这不是扣你的东西,而是要用它配合我们破案,时间不 会太长,最多不超过二十四小时,请你支持一下。” “用它破案?电视机还能破案?” “准确地说,是用它作铒。”领队笑道。“你是个大作家,大凡古今中外,天 文地理,军事政治,天堂地狱,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我给你解释这个,实在是班 门弄斧。你不可能想不到吧,小偷把电视机藏在这里,只是赃物的暂时转移,肯定 还要回来取赃。我们在四周设伏,蹲点守候,是不是可以瓮中捉鳖?” 木斯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既然你赞成我的计划,电视机就应该留在这里,对不对?” 木斯迟疑了一下,“道理是对的。不过,可以灵活变通嘛。比如,用别的东西 代替,盖上大红平绒机罩,不照样能当铒?” “不行!那样,会给小偷许多狡辩的借口。我们办案,力求办成铁案,一定要 人赃俱获,让小偷面对电视机,半句屁话也说不出来。” 木斯不好再讲什么,心里后悔得不行,早知道电视机这么好找,公安局的人这 么难缠,真不该报这个案的,心里想着,话就脱口而出,“队长,如果我撤案,电 视机是不是就可以搬走呢?” “这是什么话!”领队的声音陡然高了八度。“你一报案,我们就马上进入了 办案程序,立案、调兵遣将、出现场、勘查,付出了多少人力物力,眼看大功告成, 关键时刻,你上下嘴皮子一嗑,竟然说要撤案,开什么国际玩笑,拿我们下苦人开 涮哪!你是个领导干部,难道不懂得要尊重他人的劳动?” 几句话,说得木斯脸色微红,忙打圆场道:“我只是请示请示,你同意,我搬 走;你不同意,我不搬;你说咋办就咋办,用不着跟我急嘛,对不对?” 见木斯嘴软了,领队也缓和了语气。“不是我急,是你太计较个人的得失了。 其实,进口电视机硬实得很,磕摔砸泡都不妨事,在玉米地里搁几个钟头毫毛也丢 不了一根。退一步说,万一有点损失也值得,抓住一个窃贼,社会主义国家、人民 生活就多了一份安全保证,哪笔账大,哪笔账小,用不着我给你细算吧?” 一肚子墨水的木斯,此时此刻还能讲啥呢,只能乖乖地站在一旁,看领队给手 下人分工排班。安排完了,一伙人退出玉米地,下了土崖,越过防洪渠,上了小路。 木斯走两步一回头,走三步一扭身,看他那依依不舍的样子,仿佛玉米地里有他牵 肠挂肚的情人。“” 领队在后面拍了拍木斯的肩膀说:“放你一百条心,你没看我刚才排班,白天 两个人一班,晚上四个人一班;白天两个钟点一换,晚上一个钟点一换,安排的严 丝合缝,小偷来了保准是瓮中捉鳖,你至于担心成这个样子嘛?即使真丢了又怎么 的,不过几千块钱的东西,对你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县城里谁不知道,你这个 大作家,一年光稿费就能赚五六万!” “这纯粹是以讹传讹!我搞了几十年创作,一共也没赚下这个数目。”木斯大 声说:“有点稿费收入不假,但全贴到这幢房子里去了,现在还拉着饥荒呢!” “是吗?”领队拉长了语调说:“来之前我还给弟兄们许愿,到现场都好好干 活,大作家有的是钱,案子破了准会犒劳咱们一顿。哪知道你还有外债呢。这样的 话,我只好出血请弟兄们搓一顿了。咱好赖是个头,再瘦的骆驼比鸡肥;下苦的人, 啥时候都哄不得,也亏不得。你说对不对?木主席。” 话说到这个份上,木斯心里就是有一万个不愿意,也只能硬着头皮,强装笑脸, 拉这个,扯那个,生把一伙人请到附近的饭店吃了顿工作餐,下苦的人又不知道点 好菜吃,只花了四百多块钱。到了晚上,木斯躺在床上,翻来复去的折腾,怎么也 睡不着。他不是心疼那几百块钱,只要来了灵感,随便在键盘上敲打上个把钟头, 他就能赚回这个数。他是放心不下孤零零呆在玉米地里的纯平彩电。如果小偷落网, 那里早就欢声雷动了;打天一擦黑,他就暗自留意,现在都过了半夜,墙那边仍然 听不到什么动静,就是说领队的计划还没有成功。 小偷是不是闻到了啥风,不敢露面了?他要不露面,电视机就得在玉米地里呆 一晚上,秋天雾大湿气重,它长时间受潮是要影响使用寿命的呀! 不行!得采取点保护措施。木斯一激灵,爬起身看看表,凌晨一点四十八分。 便轻手轻脚下床出了屋门,到小仓库里找了几块木板。怕开院门响声太大,干扰了 蹲坑设伏的警察,就轻手轻脚搬来梯子,爬上厕所房顶,蹲在了东墙头上。四下一 看,到处黝黑黝黑;玉米地的南边,有三点光亮明明暗暗,闪闪烁烁,似乎警察们 在抽烟;一阵秋风吹来,玉米地里哗啦哗啦响成一片。 趁着有噪声掩护,木斯从墙上出溜下来,顺着上午勘查过的路线,过防洪渠, 爬上土崖,轻手轻脚向玉米地的深处走去。不一会儿,他就看到了自己的电视机, 蒙着大红平绒罩在无声地哭泣。木斯象见到了久违的亲人,扑上去一把抱住,深情 地抚摸着,忽然觉得哪儿不大对劲。他一愣怔,象揭又不敢揭地犹豫了一下,最后 猛地把大红平绒罩子掀到一边,映入眼帘的是一堆土坷垃,哪儿能见得着电视机的 半点踪影?! 木斯这一惊非同小可,声嘶力竭地喊了起来:“快来人呀,电视机不见了!” 在寂静的夜空里,听着格外刺耳。伴随他的喊声,响起了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 玉米杆折断的咯嚓声,还有威风十足的命令声:“什么人?站住!不准动!举起手 来,我们是公安局的!” 后事究竟如何,大家自个想象。可以告诉大家的是,木斯的家庭财产入过保险, 虽说索赔同样艰难,足能写成另外一篇小说,但最后总算有所赔偿,也是木斯不幸 中之万幸吧。 (完)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