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吸血鬼 最近我经常在想:如果真的有吸血僵尸会是什么样子?而世上只有最后一头吸 血鬼,他将怎么活下去? “不,不可能,我不相信”。丁沐地一声嘶吼划破了宁静的夜空,他的头摇的 像支波浪鼓,他根本不相信对面那个长着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所说的一切。 那个外国人一脸苍白,但正用着一种依赖的眼神求助于丁沐。他的声音低低的, 中国话也说的很僵硬。他说:“丁先生,你为什么不相信呢?你是看到我杀人的, 你也看到了我的牙齿,不是吗?” “没有,我什么也没看到,我一定是在做梦。”他不敢看着对方的眼睛,说完 便向后退了两步。 “我很可怕吗?”外国人不以为地问。 “不--- 不--- ”丁沐不知所云,他只希望能找个好机会逃走。 “没关系,你说可怕也无所谓,因为你也即将变成这个样子。”外国人的嘴角 露出一丝冷笑。 “我--- 变成你得样子?!” “ No , No ,”外国人摇了摇手,“确切的说是变为一头吸血鬼,尽管你不 相信,却也是无法逃避的事实。”说着,他便露出了他森白的两颗尖牙,他常吸食 人血为生,牙齿却光洁雪白的很,他嘿嘿地冷笑,说着:“相信吧!我是吸血鬼。” 丁沐在那一刻吓的呆了很久,他心中惊呼着:“怎么可能?吸血鬼?” 那个外国人又是一声冷笑:“你应该感到荣幸,因为我将要死去。不,不能说 是死。我要在十字架前忏悔,然后接受上帝的制裁,身体将化为一滩血水--- ”长 久以来人们多对十字架感到惧怕和敬畏,而作为一头吸血鬼的他说的是如此的自然。 “可是--- 我不能让这个世上没有后代,所以只有选择你来接替我的职务。哈 --- 这样我便可以安心的走了。”那个外国人说的很自得,以为自己马上就要创造 出奇迹。 而丁沐听的有些呆了,他曾经是看过一些关于吸血鬼这里之类的书,但是谁不 认为那只是西方国家捏造出来的谎言,中国都已推翻了封建王朝许久,连自家的牛 鬼蛇神都不相信,怎么可能再去相信别人的吸血僵尸,可就在眼前的那个人,确实 有着僵尸一样的牙齿,不由得他不信,丁沐颤声问道:“可是--- 我们--- 素不相 识--- 你为什么要选中我?” 外国人说:“这正是我要告诉你的———吸血鬼没有亲人和朋友,因为在我饿 的时候,那种本能的兽性就会迸发,我会不能控制的去疯狂的吸血--- 我曾想过把 那些人都变成僵尸,这比吸了他们的血还要残忍--- 做僵尸是一种比做人还要痛苦 的事--- 你很快就会知道,但只有一点是值得高兴的,就是你永远不会死,这也许 是最大的悲哀———不论你有什么梦想,都能让你实现———梦想就是梦想,实现 了才觉得它完全失去了本身的意义。二十多年前我来到中国,当时是为了一个我心 爱的女人才会来到这个国家,可几年后她与别人结了婚,我--- 我当晚--- 就把新 郎和新娘--- 杀死了--- ” “这--- 这--- 怎么可能?”丁沐吃惊地叫出了声。 外国人却平静地讲着故事,似乎在讲着别人的故事:“你知道吗?吸血鬼只有 在特殊的情况下才会露出牙齿吸食人血,那时就代表兽欲已占据全身。 当时由于我太过愤怒,不甘于此,所以杀了他们。当我恢复理智后,心里的难 过你是不会明白的,那种感觉就像是做了一个噩梦,醒来之后已经忘记曾经做过些 什么了。 从那时开始我就决定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要死亡。小说中描写的很多情节说: 吸血鬼如果见到十字架就会化为乌有,只有真正的吸血鬼知道,那根本不可能--- 曾经我拜访过一个很有名的主教,他告诉我,如果我真的一心求死就只有靠诚心感 动上帝。这样我固定的去做礼拜,就在在中国住了很久,终于三天前主教告诉我, 这个礼拜日,也就是今天,我做够一千次礼拜,要在零晨12点的钟声敲响之前赶到 教堂,做这最后一次礼拜,然后死去--- 而你就是下一个我,将要承受比我这五十 年来所承受的还痛苦的一切,你应该感到‘幸运’。“ “你--- 你简直是个疯子。”丁沐气愤地怒吼。 “也许吧,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生气。我发过誓,谁是这条路上我临走前 遇到的最后一个行人,就是我的接班人,你--- 嘿--- 天意如此。对了,丁先生, 我还要告诉你最后一件事———这世上应该除了你之外再不会有第二个吸血鬼,你 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你是吸血僵尸,否则------如果你觉得生活的沉闷,到也可以制 造几个和你一样的人不象人,鬼不象鬼的东西。我说给你听,你记住,这也是我将 制造你的过程,首先我会吸你的血,在你没有完全失去意识的同时,为你保存一些 僵尸血,然后挤出我身体中的一滴僵尸血,滴入到你的体内。不用多久你就会获得 永生,变成我的代替品--- ” 外国人笑得越来越可怕,一股森然感侵袭丁沐的全身,突然他又怪笑了几声, 冷冷地说:“你将是世界上最后的吸血鬼--- ”说完猛地张嘴向丁沐扑来…… “不--- 不要--- 我不要--- ”丁沐奋力挣扎着,歇斯底里地喊叫:“我不要 --- 不要做吸血鬼--- 你快滚--- ”他的声音凄厉极了,似要将深蓝的夜空划破, 只是无人听到,周围连鸟雀也不见一只。 最终他被那个已失去意识的吸血鬼征服———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了两道深深的 牙印------ 夜已渐深,天上无星也无月,大概是凌晨1 点左右了。吴雨嬖仍是一个人孤单 的走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踏着熟悉的街道,不知道前面的路还有多遥远。 她没有家,不,也许她有家,但早已忘了是坐落在哪个不起眼的乡村里。连她 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时候来到北京的,可能是因为当初被骗来这里做了那行业之后 又被抓起来,才得了精神分裂症和失忆症。她很少和外人说话,不过除了一些男人, 这些男人基本上是她的客人,她也无法形容自己的职业,有人叫她妓女,有人叫她 “鸡”,不过也有人叫她乞丐,可她不是乞讨东西,她只是在肚子饿的时候,去餐 馆里捡别人剩下的东西来吃。 今年雨嬖差不多23岁了,她长的不算美,甚至有点乡下气,为了这她每天要化 上两个小时的装,打扮的浓装艳抹,等待客人的上门。其实她明白这一行的辛苦, 有时候一个月也不定有一个客人,有时又怕客人太多难以应付。而每次做的钱也少 的可怜,客人们都知道她有点疯疯癫癫的,又是外地的,所以常欺负她,那些可怜 钱,还不够她买化妆品的,而且她会定时到一家私人诊所检查身体,这样的开销简 直是没完没了的。 这样的日子早已厌倦,可有什么办法呢?她小学大概也没有毕业吧!又能做什 么? 现在她只记得她的名字———吴雨嬖,还有就是她是个女人,除此之外,就什 么也不记得了。 不过,她也是尝过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滋味的。像是在某一个月她也会租下一套 房子来住,再吃喝玩乐一番,可第二个月的饭钱还是没影没踪的事呢。她的身上几 乎没有钱,她想:每次做都累的一塌糊涂,谁知道会不会赔了夫人又折兵。她像是 真的失忆了,又像是目空一切。 “今夜又要压马路了。”吴雨嬖自言自语着,又走了一会儿,终于疲劳地蹲下 来,懒懒地看了看手上那支破旧的表。这支表好象是她刚到北京的时候买的,离现 在有许多年了。她连衣服都买不起,哪管得了手表。她一年几乎只是那几件衣服, 明明现在正值夏季,她却仍捂着长衣长裤。就算是那几件衣服也是放在一个出来做 的姐妹家里,大多时候雨嬖也会住在那里。 雨嬖慢慢的由蹲改为坐在地上,轻轻地叹了口气,眼睛干涩涩的,她知道困魔 又在折磨她了。可是她怎么能睡在马路上?周围一切皆静,她更想睡了,但只有忍 着,掐自己大腿。 这时,一个摇摇晃晃的男人向她走来,他的黑眼珠中闪着一丝饥饿的蓝光,面 目狰狞,像是一头出来觅食的饿狼,寻找着自己的猎物。 是的,他就是那头吸血鬼。他走到吴雨嬖面前,什么话也不说。 雨嬖懒懒地抬起头,职业地问着:“先生,你是否寂寞?我可以到你家陪你。” 吸血鬼嘻嘻一笑,露出了恐怖的长牙。吴雨嬖不知是精神作祟,还是天生胆大,只 是斜眼看着他,对他的可怕像是视而不见,她见吸血鬼不说话,就自顾自地说着: “你这么走到我面前,不说话,是可怜我?还是鄙视我?如果是可怜那就不必了, 你要愿意就让我到你家过一夜。如果是鄙视,就随便好了,反正做我这行业少不了 遭人白眼和吐沫。” 吸血鬼仍然一言不发,显然他在听她嘀咕。雨嬖无奈地一笑:“你有事就快说 出来,否则别来烦我。” 吸血鬼张开嘴,露出了獠牙,要向她扑来,她也不躲闪,竟气定神闲地说: “你要咬死我?早点说出来,我不在乎的。” 吸血鬼听了这句话,呆的一动也不动,正如他当初被那个来自西方的吸血鬼告 知他将变成代替品一般。可是这个女孩儿是他在三天中滴血未进时,天赐的忌品, 他怎么会突然犹豫?怎么会因为一句话、一个表情而停止了杀她的冲动呢?要知道 夜间的吸血鬼是一头野兽,没有任何情感与理智的野兽。吸血鬼望了雨嬖良久,吴 雨嬖也不抬头再与他说话,两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路两旁的白桦树被一阵夏夜的凉风吹的哗哗做响,更像是一双双魔手延伸到两 人身边。 吸血鬼平复了心态,森然地说道:“你不知道我是谁,但是我会真的杀了你。” 吴雨嬖摇摇头,懒懒地说着:“你是谁还不都一样,你愿意杀我就随便你,说 不定我在九泉之下还会感激你。”她说话有气无力,如果再走一会儿也许她会累的 昏倒街头。 吸血鬼很奇怪,他吸过很多人的血,虽然只短短的几年,但每次在扑上去之前 都会看到人们那乞求生命的垂死挣扎,久而久之,他甚至有些庆幸自己有不死之身, 而且永不会老,可是这女孩儿竟渴望死去,她竟不做任何反抗的同意了他的建议。 吸血鬼知道,如果女孩儿听到要杀她的消息,恐惧的缩成一团,他绝对义无返 顾的扑向她而饱餐一顿。就因女孩儿出奇的平静,他才不得不打消了那个念头,在 做吸血鬼后第一次泛起了‘不忍’两字。 这对于他应该是件意外而又可怕的事情吧! “我好累--- 我厌倦这样的人生--- 我唾弃鄙视这样的自己--- 我憎恨你们男 人--- 我害怕贫穷--- 我不想再过这种一成不变的日子--- 我一个女人什么都没有, 连自尊都输掉了,为了钱每天都在逢迎谄媚,出卖着自己的灵魂,自己的身体. 我 想死了就不会再有痛苦了。如果你真的能杀了我,就请吧。”雨嬖像是在说梦话一 样,不知所云的泪如雨下。她神情委顿,散乱的长发掩去了她半边脸,隐约可见她 那双单凤眼半睁半闭,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她不由自主的缩紧身子,活像一只被 人遗弃的猫。 吸血鬼移近了几步,问道:“你真的不怕死吗?如果我告诉你我是一头吸血鬼 呢。” 吴雨嬖没有理会他的话,只是自言自语小声嘀咕:“你要杀我,就请吧!” 吸血鬼的内心还在挣扎,为什么有人求自己杀的时候,他会这样犹豫不决呢? 他眼望着雨嬖那种痛苦的表情,简直比他每次杀死的那些人还要痛苦,他可怜她。 但是对于吸血鬼来说,世间又有什么东西比的上一餐美味的饱血呢?他最终还是把 头伸了过去,两颗锋利的尖牙在向女孩儿靠近----- 这样习惯的动作几年来他不知 做了多少次,但这次他却意外的怀有罪恶感。他不能停,是因为不敢停,他会因为 那一丝可怜而放掉这寻觅了三天的猎物吧! “等一下”女孩儿在吸血鬼的唇已接触到她脖子时叫了一声,她终于抬眼看着 这头满眼兽性的吸血鬼了。 吸血鬼一怔,怎么?!她还是怕了?想要求饶,求他当做没有听到那些话。是 呀!世上真有人会不怕死吗?不可能。就连他当初听说自己要变成吸血鬼时,不是 也怕的要命,如今他虽然真的很看不起那些垂死挣扎的人,但是他扪心自问,自己 又有什么权利去看不起他们,只因为他是一头永远不会死的吸血鬼吗? 吸血鬼考虑着在女孩儿的下句话之后是继续还是就此放过她,毕竟他心理隐隐 还是想放过她的,因为她的一句话竟可以使他吸血鬼的本性停止,这样的人他不该 让她死。 吴雨嬖停留了片刻,微笑着道:“你杀了我会被通缉,我这种人不值得有人陪 葬。你拿笔来我写一份遗书,告诉世人我是自杀的,这样你就不会死。” 吸血鬼惊鄂了,他不是因推测错误而惊鄂,而是他觉得这女孩儿太善良、太幼 稚了!他要杀她,她竟还会为他考虑,这有多么荒谬。 作为吸血鬼要比豺狼还要警觉,怎么能被抓住呢?他问道:“你为什么想死?” 雨嬖摇摇头道:“因为我累--- 因为我不知道我是谁--- 因为没有人喜欢我、 关心我 ---因为我二十三岁也没有被人爱过--- 因为我想早些投胎,下辈子做个男 人,不过像我这种贱女人只配做家禽,猪呀、牛呀、马呀。如果以后你见到那些畜 生对它们好一些,我就感激不尽了。对了,我们素不相识,你凭什么听我的话?真 是笑话。”她边笑,眼泪却没有停止的往下落,哭了许久,两人一阵默然。雨嬖累 的无法再支持,她低着头,枕着自己的手臂,却仍在说:“谢谢你听我说了这么多, 你叫什么名字?我死前应该知道恩人的名字。” 恩人?吸血鬼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叫他,就在他当人的时候也不曾有过,但这 时的‘ 恩人’对他来说无疑是两个讽刺的字眼。他杀过多少不该死的人,他又吸 过多少至亲至爱的人的血。他还清楚记得八年前他变成真正的吸血鬼时饮的第一口 血是妻子的血,如今这头年有四十、相貌却不曾改变的吸血鬼,终于会在突然间停 手了,对于这个称他为恩人的女孩儿停手了。 吸血鬼低低地说:“我--- 叫丁沐。” 吴雨嬖像个满足的孩子,笑着断续地念着:“丁沐--- 丁沐--- 谢谢你--- 我 叫吴雨嬖--- 我好累--- ”雨嬖终于还是向睡魔投降,她沉沉的睡在街上。 丁沐见她睡的很安详,轻轻撩起了她那掩面的长发,那是一张不怎么漂亮还有 些稚嫩的脸,他不禁想起了他的妻子, 要比这女孩儿热爱生活,可是他却忍心杀 死她。 丁沐猛的甩甩头,为什么要用女孩儿与妻子相比呢?丁沐抚摩着雨嬖滑嫩的面 颊,再次伸过头去,却是吻了女孩儿的脸,这是除了他妻子之外,他吻过的第二个 人,他唤了一声:“雨嬖--- 吴雨嬖。” 深兰色的天空逐渐转为了淡兰色,星星早就不知去向。庞大的建筑物坐落在四 周,将两人包围其中。地球这样自转着不分白昼,每个人又将开始新的生活,新的 一天。 但是丁沐仿佛有些留恋,留恋这样一个平凡的夜晚,遇见了一个不平凡的女孩 儿,她叫吴雨嬖。 丁沐站起身,看向东方,他知道太阳会从那里升起,照在面前这个女孩儿的身 上。他走了,去寻找下个牺牲品,希望不要再是这样的女孩儿,否则最后的吸血鬼 也将在地球上消失。 < 后记> : 这是我看了〈我和僵尸有个约会〉后深有感触而写的。不过拖拖拉拉写了有一 年之久。我根本就没有打算会写完它,因为一直想以长篇小说告终,却事以愿违, 当我刚刚想好一个开头时,就大笔乱挥,把男主角安排出场竟不知把女主角怎样拉 出来,停了些时候,一次在肯德基见到了以前我常称其为神经病的女人,我不认识 她,只是听朋友说,她是在这一带做那种生意的,我便也注意上她,正看见她在捡 着客人们吃剩下的东西,我由原来的蔑视一下改为了同情。我想这样的女人一定是 有原因的,所以写进了大作里。 只要是活着的,都应该有得到爱的权利,更何况是人,不论是吴雨嬖或是那个 女人都如此。我安排的结果也许会觉得丁沐是把雨嬖当做了妻子,但是细心体会, 丁沐对雨嬖还有一种感情,那是父亲对女儿的感情,这种感情太过复杂化了,而篇 幅短小不易写出。 好久没见那女人了,不知道她好不好,希望她能重新找会自我。 千禧年快乐! ———— 2000.1.9 晚18:20完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