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感觉 作者:元杰123 我喜欢写文章,自认为是一个未出炉的文学奇才。我偏爱那一种比较接近生活 实际的文学作品,自然就有所模仿。但连寄了几百篇自认为很有见解的文章去全国 各个杂志社,有的如泥牛入海,沓无影踪,有的则被退稿信打回来,还有的被杂志 社的人在上面用红笔打了许多圈点,说明我的文章只是条理不清,还有些可圈可点 之处。两个礼拜前我给南京“散文”周刊寄去一篇,居然刊登出来,我收到稿费后, 大喜若狂,连忙找出那篇大作,作品如下:我的小四轮开在祖国的康庄大道上,路 旁有白桦树和油菜花,我的心情很开朗,但又有一点儿淡淡的忧愁,为祖国的改革 开放事业,为江泽民的“三个代表”精神迟迟不能落实到位,落实到每一个中华公 民的心坎里。爱国的火焰在我心里灼灼燃烧,我想起许多,人活在世上应该有进取 心,如果不能为国家利益倾尽自己所有心力,怎么对得起党的淳淳教导和这一片哺 育我们成长的热土?小四轮在国道公路上转弯的时候,我心里已有一套大的计划, 可是……嘣一声,小四轮撞在白桦树上面。白桦树叶子随着春风柔柔拂在我脸上, 我心情一点儿也不沮丧,因为我正在思考正经事,如同先天下之忧而忧的刘梦得… … 这篇文章完全是即兴而作,在洗手间写出来的,原来现在中国缺乏的是这种忧 国忧民的肉麻文学,我想我已经找到了打开文学宝库的钥匙。我将杂志卷在方便袋 里,出门招了一辆的士,去找在图书馆工作的朋友王小春。这个朋友很有意思,兴 趣广泛,前一段时间忽然研究哲学,说尼采的思想棱角太重,苏格拉底针对性太强, 都不免落在下乘,只有罗素想法比较客观,正常人都容易接受。王小春有个老婆, 长得很漂亮,但据讲天生不孕,名符其实的绝代佳人,他对老婆很好。我上车后感 到今天找错了人,跟王小春交谈总令我受益匪浅,心情再好,和他几句话一说,心 情马上就如同梅天的雨,下得自己都嫌烦。 出租车司机等我上车,立即发动马达,抽一口烟问:“先生在哪儿高就?” “做生意。”我说,他又说:“做生意的好,我开车也是做生意,我就喜欢和 做生意的人说话,做生意的人都想生意越做越大,钱越赚越多,但哪有这么容易? 我最大的目标就是买一辆依维柯,长途开起来,来钱太快了。”我不说话,不想理 他,他继续说:“我觉得做人就是要有目标,否则生活太枯燥,就好像有客人上车, 我的目标就是将他送到目的地,再收点儿钱,像老板你,上车之后就应该先定一个 目的地。”他忽然转头看我:“老板,你到哪儿?” 我在图书馆门前下车、付钱。自己今天心情好得有点儿发糊涂,听那司机说话, 根本就忘了要告诉他目的地,被他在城里兜了一大圈才定下方向,多花了我四块钱。 今天图书馆客人很少,王小春看见我,站起来笑说:“来我办公室谈,我给你 泡一杯好茶。”我们在办公室坐下,我笑问:“怎么样,最近有没有研究出什么哲 学理论?”王小春边给我抓茶叶泡茶,边说:“我算研究出来了,哲学的最高境界 就是一个字:佛。古往今来的佛学修行大师都是超一流哲学专家。”他将茶杯放在 我面前,拿水瓶倒水,说:“我最近又研究了一个课题。”我笑着问:“说来听听。” 他拿出一包烟,递给我一根,自己也点一根,深吸一口说:“你觉得人最宝贵的是 什么。”我笑:“只要不是爱情,你说什么我都有同感。”他摇头:“人最珍贵的 就是自己的思想。”他指指自己脑袋,说:“这东西超越名利,超越宇宙内所有最 高科技。打个比方说,有一个富人和一个穷人,这富人非常痛恨这个穷人,于是想 尽方法整穷人,穷人自然无法抵挡,但他被富人整到最惨的时候,还是每天笑脸迎 人,一点儿感觉不到难受,书上说这叫善于调整心态,其实就是现实意义上的思想。 富人再有钱,除非请杀手杀了穷人,否则穷人一直开心,富人反而越来越不开心, 因为没有做到自己想做的事,就算请杀手杀了穷人,也未必就能让自己真正快乐起 来。所以我说思想最宝贵,倾国倾城的钱财都买不了。”我反驳说:“要是穷人被 富人整痴呆了呢,他还快乐吗?”他吸一口烟,说:“整呆了更好,他早大彻大悟 了,还有什么不快乐的。立地成佛就是这一种,真正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万家圣 佛修行一辈子都到不了这个境界。”我生气地说:“照你这么说,释迦摩尼还是痴 呆吗?达摩也是痴呆吗?”他弹一下烟灰:“或者他们境界还差了一点。痴呆的人 有一点跟普通不一样,他们没有思想,因此不会受新派旧派的思想影响,换一个方 式讲,万事都在掌握之中,或者不在掌握之中,反正无所谓。”我站起来,有点恼 怒的说:“你是不是有病?”他大度的一笑:“我一点都不生气。” 可是我很生气,心情很好的来找朋友聊天,顺便把新发表的大作让朋友参观一 下,现在大作还没拿出来,就闹得一肚子气,我转身走出去了。 这一段时间我店里生意很好,心情自然也很好,心情一好,就想它更好,于是 打开电脑写文章,但一想起王小春,就感到写作的激情大幅减退,没办法,明知道 他也不是真就看破红尘,但有了这样一个思想理念超越常人的朋友,如同骨梗在喉、 牛筋绑手,一个经典妙句、一个神文绝字都打不出来。 星期天上午,我们一条街的个体工商户老板三十几个人被工商所的领导召集在 县文化宫开会。主持会议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漂亮女人,奇怪是我以前到工商所从 未见过她。她浓妆艳抹,眼影描得一对大眼睛都睁不开来,不时眨动,说话时挥手 的姿势活脱脱一个老妓女。她自称姓范,刚从湖南大学毕业分配到本市工商所工作, 今天来主持会议是领导安排,并不是她个人要求耽误各位老板的宝贵时间,今天的 会议精神主要是围绕各位老板对他们工商所服务方面的意见和建议提出几点要求, 在各位老板提要求之前,她先要宣布一下上一年度这一街的店面企业新增和倒闭情 况。 我们都觉得不愧是大学生,虽然不太会打扮——毕竟不是真妓女,现在妓女都 流行穿校服、梳学生头、不化妆了,但说话还算条理清楚,我注意力集中起来。 她从主席桌上拿起两张纸,清一清嗓子,抑仰顿挫地读:“截止2000年底,华 容街从年初的一百三十四家店面增至一百七十一家,全年倒闭或转让换照的店面达 二十二家,主要因进货资金不及周转,奶不够吃,祖国母亲的哺乳品产生通货膨胀 现象,接济不过来;全年增加店面五十九家,大多生意兴隆,有良好发展势头。说 明华容街倚优越地理环境,可以跟上改革开放形势,有望政府大力发展该地段。下 面请各位老板对本所关于办照、咨询、为人民服务方面的不足提一下意见和建议。” 我们一齐大笑鼓掌,我笑得肚子都痛了,这个写发言稿的人一定是个天才,文 学水平差点就能赶上我。忽然音像店的阮老板站起来,说:“我对贵所的服务态度 方面绝对没有意见,只是本店也因祖国母亲的哺乳品产生通货膨胀现象,导致奶不 够吃,能不能请贵所给我解决一下吃奶问题?”在座的有几个笑着叫起来:“多买 点儿纯正祖国母亲的人奶,看撑不撑得死你?” 范小姐脸现娇羞,一寸厚的脂粉下面的红脸居然露出来,打破了爱因斯坦的相 对论,嗔怪的看了阮老板一眼,问:“这位老板贵姓?”阮老板还没说话,我叫: “免贵性交!”下面人哄堂大笑。范小姐伸手阻止大家吵闹,声音清脆的说:“各 位都是年轻有为的改革大潮中的先驱,如果对本所各方面服务没有意见,不妨谈一 谈对目前中国市场、个人人生目标的向往,也好混一下时间。” 我兴高采烈,率先站起来,大声说:“中国市场上美女很多,我的人生目标就 是做中国市场的先驱,再做进出口的先驱。”说完坐下来,众人都热烈鼓掌,我向 四周拱手:“谢谢捧场。”范小姐也鼓掌,说:“这位老板的人生目标虽然有点消 极,但不失真诚,请问贵姓?”阮老板大声说:“性苦闷!”大家都笑,我眼泪都 快笑出来,受不了!这范小姐不是妓女,已经具备了做世界一流应召女郎的资格, 我真服了她。 散会时,范小姐向我们要名片,我们也向她要,她的名片是一个清秀少女画面 的印刷体,阮老板叫:“哇,名片上面这女人跟你一模一样!”我说:“有一点儿 不像,图像上没化妆。”范小姐白了我一眼:“化妆怎么了?我很纯的。”她这话 我相信,我就怕把她跟天使弄混了,晚上睡不着觉。 今天女朋友打电话给我,约我去公园坐坐,我一口答应,问她要吃什么?她说 她带了咸鸭蛋,我立即感到反感,她家是做咸鸭蛋生意的,我到她家买咸鸭蛋时和 她认识,她这个人三句不离老本行,到哪儿都要带几只咸鸭蛋,这东西我本来很喜 欢吃,现在一闻到味道就想吐,我忙说不用带咸鸭蛋,我带上一本“酷哥和火辣辣 美人”,再带上一朵野菊花,两个人在公园里边看爱情边谈爱情,太浪漫了!她说 可以,咸鸭蛋也很浪漫,一定要带。 我们在公园的长石椅上坐下,我大口吃着咸鸭蛋,听女朋友给我分析国际形势、 中国目前面临的危机,我间中穿插一点国内历史事件,证明中国源远流长,古代的 人都很厉害,现代的人也有遗传,可惜没出什么武林高手。女朋友不赞成了,说现 在资讯发达,人都不用练武了,应该说中国进步了,我很同意她的见解。于是两人 一齐向公园外面走。她忽然问我们什么时候结婚,我装着没听到。 晚上女朋友打电话给我,问起同样的话,我想了一下,说我不爱吃咸鸭蛋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