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月 作者:元杰123 当完颜康手中的匕首插进我小腹时,我甚至感觉不到一点疼痛,他一脸骇然, 他身旁的女孩穆念慈也是极为惊恐,我这时身居之处正是门口,我含笑看着他们。 完颜康面色煞白到接近我身上的雪白长衫,大改平日的潇洒从容,穆念慈惊恐的神 色无比凄美,我的思绪霎时飞远,生命中的一幕一幕熟悉而模糊地划过我的脑海, 至为清晰的只有她——翡翠! “你就是欧阳克?”她声音低哑性感,是这一批掳获回来的女人中年龄最大的 一个。我很想卖弄自己的风流倜傥,但触到她的眼神时,那里有我从未见过的专注, 我好长时间没有说话。 她是个风尘女子,这天是她二十三岁生日,正在青楼摆酒席庆祝的时候,陶总 管带人杀了进去,所有的嫖客和这家青楼中的人全部杀光,因为我听说她床上功夫 很好。从小叔父就教导我,男儿当以大业为重,务求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的目的 就是她,而且要让她断绝所有后路。 我本以为我这一生不会真正爱上任何女人。我十五岁时就和女人睡过了,见到 翡翠之前我也不记得跟多少女人睡过,高雅的,单纯的,淫荡的,红烛,金色的酒 壶,酒精的气味,白纱帐红锦被,在过程中女人发出的声音,也都大同小异。她给 我的也并无更大分别,我也确信我在一个月后会将她弃之如覆辙。 第一晚,在剧烈的动作中,远处烛火摇曳,她问我爱不爱她,声音冷冷的,轻 飘飘的,似乎离我很遥远,我感觉这几乎不是人的声音,我略带恐惧的说:爱。 从此便是沉迷。叔父教导我,学武之人,不可受儿女之情羁绊。我在一个月后 毅然离开翡翠,将她安放到一座佛堂里,她很平静,丝毫看不出怨色。 我习惯于在清晨的白陀山后小溪边练剑,远处的水鸟与近处的风摇落叶,常令 我神往而心思恍惚,我会忘记自己在做什么,放下长剑,静静注视这一片天地,这 个时刻我的心灵会达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纯净。 可是她进入了我的生命,进入了我的生活,又让我迅速抛离,在风中,在空洞 的剑声中,她浮于虚空,悠然看我,目光清冷,我狂热的想再见她一面,只要一面! 我会默默走远,遗留下她刻意掩饰的神色中的忧伤。 男人都是贱骨头!数年后我在怡红院听到隔座一个妓女肆无忌惮的说。我推开 身边的女人,疾步走到邻桌,狠狠地抽了那妓女两个耳光。 董明是个英俊的小伙子,是陶总管的远房表侄,很活泼,也肯吃苦,脸上常带 着憨厚暧昧的微笑。不知道为什么,我第一次见到他就非常讨厌他,直到两个月后 我才明白是什么原因。 完颜康和穆念慈的神色由初时的骇惧变为惊疑不定,我这时感觉到匕首处肉体 的疼痛,冰凉刺骨。我明白我很快就要死了,死之前我要做一件事,就是杀了完颜 康,让他给我陪葬! “想不到姓欧阳的纵横一世,竟会死在你小子手上!”我看到一个白衣人隔空 跃起,握住了完颜康的脉门,可是恍惚中我竟发觉——这个白衣人双腿蜷曲,竟是 残废!是我!我为什么能如此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动作?难道我已经死了,这片刻间 绝望填充了我的胸怀,泪水不能控制的夺眶而出。我还会害怕,还会绝望? 我早该过了世情种种的年代,自从翡翠死后……可是我为什么仍然有人共有的 七情六欲?是因为黄蓉吗?她只是个未成年的小姑娘罢了,我的双腿就是毁在这小 姑娘手里,如果在她设计的大石压向我身体的时候,我即时便死是否更好?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不想死在完颜康手上,所以我要杀他,在我临死 之前,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力量从未有一刻如此强大的贯注我的全身,贯注 我的右手。完颜康脸色倏得平静下来,他闭上了眼睛,面容无比俊美。我纵声大笑, 泪水在我笑声中迸发,没人能拦住我,王重阳重生也不能! 我并不畏惧死亡,只是充满了绝望,正如完颜康此时绝望的平定。 “翡翠跟董明睡过了。”叔父的声音淡淡的,我耳中却如起惊雷,我跳起来大 叫:“我去宰了这小子!” 叔父在我肩上轻拍两下,我不由自主坐下来,低声喘息,他声音仍旧淡淡的, 与其说是说给我听,不如说他在自言自语:“人最痛苦的不是失去,而是明知要失 去仍然努力追回。”我想我并不明白他的话,我这时只有一个念头:杀了这对狗男 女! “董明已经死了,吊死在河边的榕树上,我并没有胁迫他,我还想跟你商议成 全他和翡翠……” 我心里大叫“不能!”,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听到这个消息也并不高兴,只 是无所适从。 “我从此后不会干涉你和翡翠的来往。想要霸业,还是想要爱情,你自己选择。” 当我数天后夜间走进翡翠居住的佛堂,我疯了般的撕碎她的衣服,充满报复的 进入她,在激烈的动作中,她忽然问道:“你是英雄吗?”她语音刚落,我达到了 高潮,我叫道:“是!”跟着说:“不是!我是枭雄!”她冷冷的看着我,我害怕 她的眼神,我决定明天就杀了她,我要让她从我生命中消失。 她死了,是自杀的,选择了和董明一样的方式,当白绸带勒断她的气管,她的 眼睛大睁着看我,我注视她的眼睛,猛然戳指叫:“臭婊子为什么要自尽?!为什 么不让我杀了你!” 夜幕低垂时,叔父缓步走到我身边,静静的道:“你一天没吃饭了。”我返身 抱住叔父纵声大哭。 力量忽然就离我而去,我明白我已没有能力杀完颜康了,在我意识到这一点时, 我看到自己垂下了头,生命迅速脱离我的身体。完颜康抽身跃离我。然后他惊疑不 定的看了我好长时间,又走到我面前,毅然拔出我腹中的匕首,我的灵魂蓦然轻松 了。 风雨声中,我浮于空气的底层高于地面的地方,飘荡着掠过千山万水,来到白 陀山庄,我看到叔父欧阳锋面色白净,唇上并无胡须,他怎么变年轻了?他在练功, 蹲下身子,“哈”一声大喝,身前一块方桌大的石块被击得碎开,空气中飘起的石 片间,一个女人走过来,抱住了叔父,那女人我不认识。她在饮泣,叔父温柔而坚 定的指天发誓:“我带你走,我们找个桃园胜地,生下克儿。我哥哥不会知道的。” 女人笑容好凄凉,“欧阳烈神通广大,终能找到我们的,可是……我就算要死, 也要生下克儿再死!” 叔父抱紧她,颤抖着声音道:“一不做二不休,我们干掉欧阳烈!” “他是你哥哥……” 我的灵魂瞬间飘远,一个人正在以铁杖指天长啸,雾雨中闪电照亮天际,那人 回头看天,他是叔父——父亲欧阳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