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儿 作者:仪琳 眉儿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忧愁。 每天她的脸上总是笑咪咪的,见到她的人都说,眉儿这孩子看起来一副喜庆样儿, 无忧无虑的。 眉儿的父母虽然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了婚,可是她一直很快乐,妈妈和她两个女子 在一起生活就象两个朋友,从来没有让她不高兴过。 在眉儿的眼里,妈妈是一个温和的女人,脸儿白白的,鼻子高高的,嘴唇红红的, 眼睛大大的。妈妈的身上常年四季带着一种馨香,软软的淡淡的,特别好闻。不象别人 的妈妈要不把脸化得跟水彩画似得,身上带着呛死人的味道;要不就过早的苍老,象个 干瘪的紫茄子,身上老是有股洗不掉的油烟味。 眉儿总是喜欢和妈妈腻在一起,每次睡觉时眉儿都要把头钻进妈妈的怀里,妈妈的 身子特别软,眉儿睡着以后觉得自己象躺在棉花堆里一样软馥嫩白,舒服踏实得让人不 想起来。 当眉儿初潮时,眉儿和妈妈分开睡了。妈妈帮眉儿在小屋里支了一张床。眉儿不明 白妈妈为什么会这样,问妈妈,妈妈说,你长大了,该自己睡了。 眉儿从来没有见过爸爸,原来的像片被妈妈藏了起来,眉儿想要让妈妈给她看,可 是妈妈总是蹙着眉瞪她。虽然她不说话,眉儿也感到很害怕。妈妈是个温柔的女人,可 是她发起脾气来,眉儿感到一种不寒而栗的恐怖从脚底心一直会渗透到全身。她从此不 敢在妈妈面前提起爸爸。 曾经有一次生病在家,眉儿拿着偷配的钥匙打开了妈妈的抽屉。那天,眉儿发烧得 厉害,脑袋晕晕沉沉的,手也不听使唤,可是她还是勇敢地把妈妈的抽屉打开了。抽屉 里除了一些信件就是一大摞照片。眉儿兴奋起来,她飞快的把这些照片都浏览了一遍。 让她失望的是,照片上全是明眸皓齿的妈妈年轻时的模样,妈妈扎个小辫静静的笑着, 没有男人,没有那个她想要找得与自己有着相同血缘的男人。眉儿失望地把照片放回了 原处,本来她还想看信件,可是房门外有一串的钥匙声响。她知道是妈妈回来了,妈妈 特意请假回来照看生病的她。眉儿赶紧把所有的东西都放回原位,躺进了被窝。 眉儿15岁了,开始有了好大的变化。她原来粉嫩的双颊如今会经常冒出一粒两粒可 爱的青春痘,身体也变得柔软细条,象一棵柳树一样,风一吹就摆动摇曳得翩跹美丽。 眉儿的美丽被时间的流逝一点点的带了出来。学校的男同学不再象原来一样和她掰手腕、 往她桌洞里塞蝙蝠,也不再拿着一根带着尖刺的木棍从后面戳她屁股让她发出一声清细 的尖叫,更不再往她桌上一个劲儿的拍死苍蝇。现在的男孩看见眉儿的清亮大眼都有些 不好意思,眉儿亮眼的青春开始让这些小伙子们知道了异性相吸的动力。 妈妈现在工作很忙,她总是等眉儿睡着了以后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里。妈妈是 一家工厂的厂长,原来柔弱的妈妈在当上厂长以后变得坚强利索,她身上的那种淡淡的 香味开始被高级化妆品的浓厚脂粉味所代替,走路也不象原来那样的轻声轻气,而是有 着咚咚的敲击声,有时她身上还带着一些酒气和烟味,让本来小小淡雅的家里变得好象 有些男人出现的突兀感。眉儿不喜欢妈妈这样,可是妈妈总是给她带回好多的礼物和衣 服,让眉儿还没有说话,就先被这些琳琅满目的东西照得眼睛发花。 有一次,眉儿睡眼惺松的起来,看见妈妈推门进来,门外有一个男人的手还放在妈 妈的头发上。眉儿有些僵硬的走进了浴室,没有理会妈妈在身后呢喃的叫她。 妈妈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送她的男人也固定成了一个。那个男人不但晚上把妈妈 送回家,就连白天也开始踏入眉儿和妈妈的房子。男人进来之时,总是微笑着跟眉儿打 招呼,眉儿头一甩回到自己的小屋,不管妈妈和那个男人立在当地的尴尬。眉儿讨厌那 个男人,妈妈叫那个男人郑钢,让她叫郑叔叔,眉儿红着脸用细小的牙齿咬紧嘴唇死活 不开口。 眉儿的数学老师请假回家,眉儿也提前回到了家,她在路上总感到心烦,耳朵根子 异样的红烫,身子懒懒得,只想回到家里躺下休息。进了门,她的脑袋就轰的一声炸开 了,她看见妈妈和那个男人光着身子互相搂着躺在床上。 眉儿没有吱声,她悄悄地掩上房门走出了家。 外面的太阳依旧高高悬挂着,眉儿恹恹得在路上走着,她想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会和 那个男人睡在一起。她讨厌那个男人,那个男人的眼睛看妈妈的同时,还喜欢往她身上 溜,一副色迷迷的样子。 眉儿跑到肯德基里点了一大堆食物,自己拿个托盘坐在靠街边的窗口前。她狠狠的 撕着鸡翅,一边往嘴里填着,一边低低地咒骂着。有个男人坐在了她的跟前。眉儿没好 气的让他坐一旁,那个男人只是好脾气的笑着,看着眉儿。 眉儿不理他,自顾自的吃东西,男人也没有说话,一边吃一边注意眉儿的举动。 眉儿吃完之后走出了快餐店。下午她准备逃课,把市里的所有大街都遛一遍,回学 校上课只会让她的心情更加糟糕。 眉儿在街上走着,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她的心情开始好了起来,可是她的身体依 旧在灼烧滚烫着。从看到妈妈和那个男人在床上的那一刹那,她就一直是这个样子。眉 儿在心里面对自己说,女人的时候来了。 眉儿老是觉得有一种被跟踪的感觉,回过头去,她看见不远处在肯德基坐在她对面 的男子正冲她大笑,一口白牙在太阳底下份外耀眼。眉儿也对他呲了呲牙,男人微笑着 走到她的跟前。 眉儿看着他向自己走来,开始出现了一种恐惶。男人笑着,别害怕,我不会对你怎 么样。 如果我想对怎么样呢?眉儿挑衅的问道。 男人先是一楞,又开始微笑,我时刻准备。 眉儿讨厌这个男人从善如流的回答,他的谈吐和样貌显示得他不年青了,脸上的线 条和鱼尾纹证明他是一个有着丰富过去的男人,跟这种男人打交道,眉儿嫌得太过稚嫩 和笨拙。 眉儿抬腿迈过男人的身畔,男人伸手抓住了她。到哪里去? 放开,你管不着。眉儿一甩手挣脱了男人的箝制,继续往前走。 男人没有再阻止她,而是默默地跟了上来。 眉儿走快他也走快,眉儿走慢他也走慢。 到了晚上,眉儿在一家电影院门口停住,你如果真想跟着我,请我看电影,我的钱 在今天中午吃肯德基时都已经吃光了。 男人迅速到售票处买了两张票。 电影还没有开始,他们俩上录像厅看了一场录像。录像是布鲁斯威利演的,在里面 他演了一个心理有障碍的心理医师,被一个诡异的少女纠缠得几乎没有反抗能力。少女 非常年轻,只有16岁。当她和布鲁斯威利在池塘边纠缠时,眉儿的全身象是燃烧着的一 盆火,在黑暗中,她摸索着那个男人的脸庞,轻声说,你是医生,我是少女。 他们在黑暗中接吻了,眉儿把自己的嘴唇贴在男人的唇上,男人的气息喷在她的脸 上,刷得她的脸痒痒的。当男人的嘴唇迟疑的回应时,眉儿的眼泪顺着面庞掉了下来, 滴在了她和男人的唇上。 她轻轻的说,把我带出去,我要出去,带我上任何一个地方。 那天晚上,眉儿没有回家,她和那个男人在一家KTV包厢里呆了一晚。 眉儿回来时,妈妈坐在客厅里等着她,妈妈问她干什么去了,眉儿告诉妈妈在外面 看了一晚上的通霄电影。妈妈不相信,用眼睛看着她,让她解释。眉儿没有再说什么, 她轻轻的告诉妈妈,我很累,我要回房休息。 在妈妈的目光中,眉儿关上了房门,褪下自己的衣服,她发现底裤上有一滩不是来 潮时的血痕。她隐隐知道自己变成了女人。 男人通过一些方法找到了眉儿的学校,每天放学他都会等眉儿放学。并伴着她回家。 眉儿的脸色开始变得腊黄,时不时把吃进肚子里的食物又原封不动的吐出来。她翻 书,打热线电话,看光盘,查街头的广告,于是,她知道自己怀孕了。 深夜里眉儿光着脚偷偷的打电话告诉男人她怀孕了。男人在电话里告诉她明天带她 上某个私人诊所去把孩子做掉。眉儿答应了。 挂上电话,眉儿的心有些放松,回头看到妈妈在黑夜中精光四射的眸子。 是谁的?妈妈很冷静的问着。眉儿不说话。 妈妈突然上前一个巴掌打得眉儿的脸向一边侧歪,眉儿趔趄着差点跌倒,妈妈扯着 眉儿的头发往旁边撕。一边打一边骂眉儿,我养你这么大,你居然自己犯贱,为一个野 男人怀孩子。今天你不说出那个野男人的名字,我活活的把你打死。 妈妈从来都是温柔娴静的,那天晚上她如疯妇的表现把眉儿心目中保留的所有美好 形象全部一扫而空。妈妈的目光变得狰狞,她拉扯眉儿的头发只是让眉儿的嘴巴闭得更 紧,她用尖尖的手指去撬眉儿的嘴唇,把眉儿的的肌肤剜得鲜血淋漓,指痕累累。眉儿 依旧不说话,也不反抗。 终于,妈妈打累了。外边的天色已经放亮。她坐在沙发上看着眉儿,今天你哪都别 想去,我倒想看看那个野男人长得什么样。让你如此死心塌地,不泄漏他的真实身分。 眉儿始终站着,看妈妈那失败而又气急败坏的脸色,她心里涌上了一种甜美舒畅的 痛快感。母女俩始终在房里僵持着。 屋里的电话铃一直在响,眉儿和妈妈都没有去接。直到门铃被按响,妈妈才起身去 开门,眉儿心急得想拦住妈妈,被妈妈推到了一边。 开门之后,男人站在门口,看到妈妈他的脸变得极其怪异,妈妈回过头来,阴森的 问眉儿:是不是他? 眉儿一扭头不理妈妈的提问。 妈妈把男人拉进房间,她伸手拽过眉儿,把她推到了男人的跟前,尖利的大笑: 你看看你做得好事,你亲生的女儿被你给糟蹋了,给你怀了一个孽种。你这个奸夫, 如今还要带着她去打胎。你到底是不是人?自己的女儿也不放过? 眉儿听着这些话神志开始模糊不清,她的躯壳无意识得站在原地看妈妈象个疯狂的 狮子扑打着男人,男人没有回避,站在原处任妈妈抓挠着。男人的身上出现了一道道的 血痕,头发也被撕扯凌乱得象稻草。看到男人始终不敢看她的模样,眉儿不禁有些想笑, 也有些想哭,这些好象都是电影和电视里的事,怎么发生在她身上呢?她应该管男人叫 什么?爸爸还是别的其他称呼?这个世界是多么的紊乱不堪啊,许多简单得关系居然被 一只怪手撩拨得如同一团乱麻,结成了无数的死结。她没有心也没有能力解开这个死结, 如今该怎么办? 临街的窗户开着。眉儿慢慢的走了过去,没有理会妈妈与那个男人。也没有看见他 们突然停顿欲冲上前的动作和惊骇的脸。 从窗户纵身跃下去的瞬间,眉儿想,如果是头先着地会不会脑浆溅得满脸都是变得 不再好看? 0:37 99-1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