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份的天空 思浩走出“点通”网吧,已经是下午五点钟了,如果不是肚子饿,也许他还不 会对简说“886 ”,第一次听影眉儿向他说“886 ”的时候,给了他一头的雾水, 怎么也搞不懂是什么意思,原来是谐音“拜拜了”,想起这一节,思浩脸上滑过一 丝笑意,或许今天简也不太懂吧,等了半天,都没有反映,她一定是在那边纳闷呢。 外面下着细雨,秋天也是在这样的雨后才来的,如果不是凉爽的秋雨,夏也许还会 继续的肆虐,思浩觉得应该感谢这场雨,甚至有点迷恋,以至于不坐车,不要伞, 他要最畅快最亲近的感受一下这份久违了的凉意,以便驱散整个夏天留下的闷热和 烦躁。 一把伞在眼前飘动着,迷人的色调象是雨中开放的一朵玫瑰花,并排走着一对 男女,想必是两个热恋中的人儿,那和谐的脚步,那相互依赖和牵绊的身影,思浩 感到这伞是因为他们而美丽,雨也是为了他们的幸福,显得分外的殷勤,它要让他 们更密切的依靠,更深切的爱恋。望着他们,思浩有说不出的羡慕,有说不出的妒 忌。看着别人,很容易的想到自己,一丝孤独、寂寞,还有一些无奈都涌上心来, 使他想起了晏几道的那句词“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这是一个不再激动的回家前夜,上班以后,离家近了,经常可以溜回去,不再 象读书的时候,总是要期盼好长时间,才能回去一次,也许只有漫长的等待,才能 有回家时的激切。思浩一边收拾简单的行李,一边想着。这次休假原是准备迟一些 时,可李洁提前来了,据说是和那位吵了架,思浩也劝过,但李洁一点都不理会, 没办法只有勉为其难,总不能还要人家打道回府吧。哦,对啦,得给表姐打一个电 话,这个航次回汉好几天,一直没告诉她。表姐很关心思浩的个人问题,,上次说 再回来时,一早去她哪儿,特别叮嘱要打扮得潇洒点,思浩就知道又要他看什么女 孩子,可是他好象还在等待着什么,所以思浩挨到现在还没给她电话…… 正在思浩的手搭在话筒上出神时,“铃…铃…”电话响啦,该不会是表姐找过 来了吧,还没有想到对应词,踌躇了半天,思浩才拿起话筒,“喂,哪位?” “思浩,是你吗?”一个似乎熟悉却又陌生,感觉有点遥远,有点模糊的声音。 “是我,你哪位?我想不起来。”思浩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哈,把朋友都 忘记啦,我是罗丹。”电话那头的她,有点不太高兴。 “你!什么时候到的武汉?”思浩感觉有些恍然,有点不太敢相信。 “才到!找你好难哦,几经周折,才从你船上的那个李什么那儿晓得你住这儿, 他还不愿意说。” “好好好,你现在哪儿,我马上来!”思浩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只想快点 见到她。 “在‘红色恋人’,那你过来,我等你!”罗丹挂了。 思浩一边慌乱的换衣服,一边庆幸着,还好把电话留给了李洁,否则今晚将是 一个不可挽回的错过。到了车上,思浩发现自己没有系领带,那条罗丹送的,自从 分开后一直没有用过。 进了“红色恋人”,里面的氛围好迷朦,略带几分昏暗的霓红缓缓的转动着, 散照出闪烁的灯光,轻轻流淌的音乐陶醉了早已不太清醒的人们,风格各异的桌子 旁边或拥或抱的挤满了一对一对的情侣。思浩好不容易到了二楼,在露天的吧台边 看到了罗丹,罗丹也看见了他。 “好久不见!罗丹” “好久不见!林思浩”,还是老样子,一切还是老模式,见了面,还是要重复 彼此的第一句话,还是姓与名一起喊出。 默默的注视,好久好久,仿佛要在对方的脸上寻找什么似的,是往日的回忆, 还是别后的思念,思浩说不清,只是呆呆地痴痴地看着她。觉得她还是那样的妩媚, 还是那样动人,如果要找出什么不同的,那就是经过这几年,她更显得成熟,多了 一些成熟的丰韵。思浩很想问她,感觉自己是否还是那样,是否还是她记忆中的那 个林子。 桌子上有一块很小巧的飞亚达手表,思浩手上也有一块,那是他们在南京时买 的,思浩一直带着,如今看见另一块,不免好生欣慰,原来她也象自己一样,没有 忘记彼此,一样还惦记着那段情缘。只是不知她是否象自己一样牵挂,一样思念着 对方。 “过得还好吗?”思浩一说出口,就觉得好象是一句多余的话。 “一般吧,不好也不坏,你呢?”罗丹有点幽怨的说。 “还算马马虎虎吧……”思浩欲言又止。 “不过,上班时间长了,总在感觉累的时候,想起以往的日子,想想那时虽然 很拮据,反而生活得有意思多了。”思浩看到罗丹那熟悉的目光,还是说出了心里 的思念,虽然带有一点朦胧。 “是的,那时真的很开心,大家都很真诚,虽然缺少很多的东西,但爱得很充 实。”罗丹抬起头,朝窗外看去,很失落、很眷恋,眼光里分明有片刻的执着,仿 佛要透过那遥远的时空,重回当年,找回那份失落,继续那份眷恋,可是等到她转 过脸的时候,一切仿佛另外一种眼神。 然后是默默的等待,彼此期待中的等待,很久很久,谁也没有开口,只有那痴 恋的情人歌手在忘情的唱着,还有墙壁上的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推移…… 思浩不知道该说一些什么,心里好象有好多的话要说,可到嘴边又说不出来, 他自己也弄不清楚,总感觉有点异样,可是究竟是什么呢,他也找不到答案。时间 就这样耗着,他看见她也是欲言又止,几次张开口又无声的合上。 “你好,思浩,经常听小丹讲到你!”一个雄浑的男声在思浩的耳边响起!寻 着声音,看见了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影,一个有着两杠一星肩章的军人,不知何时他 站在了桌边。思浩感到一种威胁,一种来自心底的威胁。 “哦,思浩,忘了介绍!张煜,我朋友!”罗丹淡淡的说完,接着低下了头, 顺着她的目光,思浩看见了她的手指上有一颗美丽的钻戒…… 思浩感到一阵晕眩,好象什么都明白了,又好象有什么不明白一样。朝张煜看 了看,又朝罗丹看了看。心里不停的问自己为什么? 为什么选择了他而不是自己? 为什么要和他一起来看自己? 为什么看不到她脸上的幸福? 为什么要带来那该死的手表? 接下来的时间,三个人在一起谈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无非是酒吧的环境挺 好哇,今天的月亮好美呀,这楼下的湖水真平静呐,诸如此类的话。思浩觉得很无 聊,更不想虚假的应付,找了一个借口,独自上了三楼,倚着栏杆发呆,思索着今 夜的风云似乎变化得太快,从接电话的狂喜,到一路上的急切,再到见面时的那种 久违的情节,以及这最终失落的忧伤,一切来得那么突然,去得也那样的不可想象。 仿佛今夜自己不应该来,这里不属于他,不属于单身,天上有弯弯的月亮,四面是 平如镜的湖水,这样情调,这样的浪漫,只是为那些幸福的恋人而存在的,思浩于 是就讨厌这里,讨厌刘大白的那句“是谁把心里的相思,种成红豆?是谁把空中的 明月,捻得如钩?”。站在三楼上面,思浩感到自己的心在往下沉,一直往下,到 二楼,再到一楼,以至最后沉到了湖底,在那里变得透凉。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吧,能认识是因为有缘,相爱也是因为有缘,可最终却无 缘,不能结伴而行,这难道就是人们常说的有缘无份么。“缘是对人与人相遇、相 知、相爱的机遇和概率的诠释”,思浩觉得缘是人们无法诠释人与人相遇、相知、 相爱的机遇和概率而特别创造的一个词,什么是有缘,什么是无缘,他为自己找不 出答案,他不能懂得缘的真谛,一直以来总觉得和罗丹很有缘,最初相识的巧合, 后来相知的心有灵犀,再到后来相爱的热烈,他都觉得很幸运,他感到缘分这个词 是那样的神圣,是那样的环绕着他,他还在床头用斗笔写了一个很大的“缘” 字。可如今想来这一切原来都是假象,最终只能是一场游戏,只能算一场青春 的幽梦。他觉得其实那一些文人也很无能,无力说清相遇、相知、相爱的机遇,却 还要找出一个叫“缘”的词语来解释,让人们更加的不能明白,也许正是因为这样, 大家都信缘,相信它是真实存在的,就象原来人们相信鬼神是真实存在。 送走了罗丹和张煜回到家中,已经是晚上22:00,刚进门,房东就说,刚才有 两个找他的电话,是女的。思浩想有一个肯定是表姐,那另一个呢?因为心情不好, 思浩也不愿多想。在极度的苦闷和落寞中,思浩听见电话又响了,不久就听见房东 喊接电话。是简,原来刚才打电话没找到,这会儿又来啦。可能是因为寂寞,是因 为今天的好多的不开心,思浩和他聊了好多,第一次和她这么深刻的交谈,虽然在 网上她是最好的朋友,见过面,一起玩过。也曾经被她感动过,那是刚认识不久, 有一次,思浩没有如期赴约,笺在网上找他找了一个晚上,问询很多的网友,在第 二天,思浩一上网就有很多的人告诉了他,那次他觉得好感动,为她的多情而感动, 被她对自己的专注感动,更因为她的执着而感动,可思浩似乎从她哪儿找不到什么 感觉,没有爱的激情,也许上网只是为了找个人聊聊天,本没有什么太多指望,没 有什么企图和目的。 挂了电话,思浩对自己感到有点纳闷,如果说在罗丹那儿得不到爱情,难道就 要让简来安慰,要她来替自己排遣空虚,他觉得自己很窝囊,是在博取她的可怜。 ‘算啦,只不过是想和一个人聊聊,倾诉一下,没有别的什么,我没有要她什 么感情,也没有给她什么承诺’。这样一想,也就释然了。 终于,思浩感到了一些轻松,对简还是那种平淡如水的感觉。对罗丹呢,仿佛 也找到了解脱,张煜那么的优秀,他们的将来一定会很美好的。也许这一切该告一 个段落,或者该把它放进日记里,在某一天想起的时候,翻开这段收藏,还能找到 一点欣慰,还能闻到一些旧恋的清香。 武昌的长途汽车站不很大,吵闹的汽车喇叭声此起彼伏,三三两两的人们来往 穿梭着。今天是一个特别平常的日子,思浩很容易的就卖到了车票,顺利的找到了 车子、座位。看看手表,离开车还早,思浩看见一个书店。 很小的一个店面,走进来一看,没有报纸,也没有常见的杂志,很整洁的放着 三个大的书架,齐刷刷的放满了各色书籍,店主是一个小伙子,带着眼镜,收银台 上有一本打开的书,随着风翻过了几页。思浩拿出一本贾平凹的《怀恋狼》,正准 备翻开扉页,“不好意思,请让一下!”轻巧动听的女声。 思浩本能的向后靠了靠,一个蓝色的身影从身前擦过。很合身的牛仔,浅淡的 蓝色,显得青春靓丽,姣好的面容、妩媚的身姿,充满了成熟前卫的诱惑,略微浓 密一点的眉毛,透着一丝男孩子的英气。纤细修长的手指捏着一本书。 “这儿的书打折吗?”牛仔女孩朝着眼镜问。 “不打折!”也许眼镜还没有从书里走出来,漫不经心的回应着。 “别人都打折呢?”女孩恼怒的说。 “算了,还是买吧!给”她递过去一张钞票,一副不甘心的样子。 思浩也在这时选好了一本〈〈张爱玲文集〉〉,走过去付钱,和那女孩迎了一 个正面,相互侧身让过,思浩看见她把一个很小但很鼓的皮夹塞进了屁股口袋。好 显眼,思浩似乎感到一丝危险。 思浩在一个电话亭给表姐挂了一个电话,说已经买好车票了,马上回家。表姐 一个劲的怪他,说好这次来,现在倒好,在上车之前才来说一声,最后还是叮嘱, 回武汉一定到家里去。 书也买了,离开车的时间还有10分钟,无聊的时候格外的漫长,思浩只有翻开 《张爱玲文集》。 终于开始检票啦,就在这当口,一个女孩气喘呼呼的跑上车来,在思浩的临座 上,坐了下来,怀里还抱着一大堆东西,雪饼、各种布丁、巧克力、糖果…… 简直好似一个零食店。 “请把你的票检一下!”车站票务员朝着那个还没有坐稳的女孩说。 “好的!”女孩嘴里含着糖,一只手围护着那些东西,另一只手在身上搜着。 思浩对着广场,看见两个撞到一起的小三轮在扯皮,先只是用嘴说,接着大声 骂了起来了,再后来就动手了,相互撕扯着,两个都很凶,手也下得重,一会儿就 看见都流血了,好多的血,染红了他们的上衣,可他们并没有停下来的架势,思浩 不想面对太多的残忍,眼光又回到了身边。 那个女孩还没有找到车票,还细声叽咕着。 “我的票明明和皮夹放在一起,这个口袋里,怎么会不见呢?”脸色已经急红 了,渐渐地,开始有了汗珠,顺着清秀的脸颊在慢慢地蠕动。 她最终是没有找出钱包,也没有找到票务员等待的车票,在催促下,她无助焦 急地一筹莫展,刚买的食物散乱撒了一地,思浩觉得自己好象应该作点什么,他的 手触到了自己钱包。 一路上,思浩收到了好多的感谢,他并不想让她那样的感激,却也没有拒绝, 还享用了很多好吃的零食,从心里觉得她挺会吃的,每样食品都有不同的口味,绝 对没有重复,也不让人有腻味的感觉。也许因为思浩帮了她,相互消除了陌生,路 程中,他们聊得很多,思浩知道她叫莲儿(这让思浩想起有一首歌名就叫啊莲,那 首歌还不错),是在这个城市里上班的同乡,她给他留了很详细的地址和联系方式 (虽然思浩当时觉得,等一下离开之后,从此各走各的,多半是不会再见的,但还 是接受了她的善意,也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或许是因为刚才一折腾,她泛红 的脸上好久都没有褪去,所以一直都不停的说着,仿佛要用对话消除那一点点的惊 吓,思浩感觉她好娇媚,从心里想给她多一点的安慰,在语言上尽量的放开一些, 讲了很多的笑话,几乎把他所知道的都倾倒出来了,可是她好象还没有满足,还没 有平静那颗小小的心灵,思浩最终只有把那本刚买来的《张爱玲文集》塞给了她, 还好她一翻开书就进入了。 当车上了高速公路时,思浩已经谜迷糊糊地睡着了,在淡淡的磬香中,那是从 她的身上飘过来的,一阵子讲话、思索都没有能体会感觉到,不是思浩的嗅觉太差, 而是刚才没有注意,没有留心,如今心静下来,自然就能闻到,思浩放低了座椅, 很温心的靠着,放松了神经,停止了思索,就这样漫无目的地闭目躺着。 在一阵剧烈的颠簸中,思浩不情愿的醒来,车已经进了县城,在年久失修的柏 油路上缓慢的前进着。莲儿也从书里抬起头来,朝思浩笑了一笑,“佩服你,这样 颠簸的车上,你还能睡?” “也没睡着,只是躺着”思浩不好意思说出他的乐趣,脸上无由的有点发热, 觉得好象占了她的便宜。 思浩突然想起什么,“你回去还要坐车吗?我送你上车吧!” “不用了,我家就在附近,走回去只要一会儿”莲儿说道。 “我想借你的书看,行吗?”她抬起头朝着,思浩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现在要吗?”思浩觉得不太愿意,因为他自己连一篇都没有看完,害怕它从 此一去不回。 虽然有点舍不得,可是又不忍心看她失望。 “好吧,你看完了记得还我”思浩觉得自己只有点舍痛割爱了。 “好的,我一定来找你!”莲儿很郑重的高兴说,仿佛她要表达是到武汉后, 重要的是去找他,而不是去还书。 车子最后在一片出租摩托的拉客声中,停在了那个熟悉的平场上,思浩找了一 辆单人摩托,放妥了旅行包,正准备离去,那个一直站在身后的莲儿走过来,很深 情地说了一声BYEBYE,才掉转身慢慢地走开。思浩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叫司机开动 了摩托,绝尘而去。 家里一切如故,只是年迈的母亲又多了几丝白发,可她一见面仍是追问思浩的 女友,怎么没带回,是否还是那一个,是不是又变卦了,反正问得思浩无从作答, 思浩也理不清,也懒得解释,因为再怎么样的说,她都不信,她最相信就是要看见 活生生的儿媳妇。本来这两天的心境就不好,给母亲这一番考问,思浩更是心乱如 麻,晚饭也没吃,就躲进了房间,合衣躺着,其实他没有睡意,只是想静一静,或 者是在逃避,逃避母亲的追问,逃避对于爱情的追问。 第二天正好是周末,原来的一帮好友都来找思浩去玩,有这样的机会,思浩是 求之不得的。一连在外面两天没回家,到了星期一他们又上班了,思浩只得悻悻地 走进屋来,母亲今天没有问什么,只是流露出不太高兴的样子,思浩也没有说什么 话。早饭后,母亲上街了,思浩一个人守着电视,看着那些翻云覆雨的港产爱情片, 时光就这样无聊的滑过了一天。 还是在一个寂寥的午后,思浩接到一个从新疆打来的电话,姐姐要回来,这可 是件难得高兴的事,也许是它的冲淡,母亲再也没有问思浩女友的事。等待了三天, 思浩又动身到武汉来接姐姐,在车站他给简拨了一个电话,告诉她这个很不错的消 息,结果简特意从汉口赶到武昌,买来一个很大的绒毛狗熊,准备送给乐乐,思浩 时常挂在口边的那个,可爱的小外孙。 当新疆来的火车停下来时,思浩很容易就找到了姐姐,因为太熟悉了,最亲的 姐姐,也是最爱的姐姐,姐姐有一个很好的名字叫如梦。如梦手里牵着一个三、四 岁的小女孩,她被简从思浩姐姐手里接过来,有点迷惑,却很大胆地看着简。如梦 看看思浩,又看看简,笑着对女儿说:“程乐,快叫舅妈!叫了,舅舅会给你好多 的好东西”。姐姐总是喜欢捉弄思浩,明明在信中说还没有女友,可是她还这样开 玩笑。 “舅妈,这个狗狗是给我的吗?”程乐甜甜地嚷着,扬起笑笑的小脸在简脸上 亲了一个香香。 “哦,我又多了一个狗狗,谢谢舅妈、舅舅!”说完她格格的笑了。 简在那一刻早已羞红了脸庞,一手抱着程乐,一手抱着狗熊,不知该说什么, 连忙把狗熊塞给了程乐。 “姐姐别瞎说,她是专门来看程乐的,我们不是那个样子的朋友”思浩也不知 该怎么介绍简,只是否定了如梦的话。如梦还是朝着思浩和简笑,还背着简向思浩 做了一个鬼脸。思浩却看到,此时简的脸色好难看,本来喜翘的眉头,刹时就皱了 起来,思浩不敢在多解释什么,怕那样会更伤简心。 简在思浩和如梦上车以后,对如梦说了一声再见,抱了抱程乐,转身就走了。 思浩觉得有一些过意不去,从车上追下来,说了一声对不起,目送她钻入了人群, 渐渐地消失,思浩知道她一定很伤心,望着她的背影,心头好象有一点说不清的情 绪,是担心,是失落,还有些许无奈,对于感觉的无奈。 一行人回到家中,于是就热闹了起来,程乐是很讨人喜欢的,在那儿跳起了新 疆舞,那股活泼劲,把思浩母亲高兴得不得了,笑得都合不上嘴。 接下来,思浩陪着如梦四处串亲戚,因为如梦好久没回来了,几个姨妈、姑妈 都得看看,思浩也乐得全程陪同,免得在家让母亲问得心烦意乱,一连过了半个月, 他们才算走完了亲戚。 再次回到家里,进门就看见一封武汉来的信,思浩看出那是简的笔迹,怕如梦 瞅见又要问这问那,思浩赶紧藏了起来。等到晚上,思浩躺在床上,才拿出简的来 信拆开,原来简想去上海,从她淡淡略带失意的字句里,思浩读懂了她的心思,那 句“武汉不是一个值得留恋的地方,这里不象人们所说的那样热情如火,不是什么 火炉”,思浩知道是说给他听的,自从上次见过如梦,说过那样的话,思浩料到会 有这样一天的。虽然还谈不上爱过简,可一直把她当成很好的朋友,而一旦她要远 离自己,又仿佛有一些不舍,这一夜,思浩醒来了好几次,每次醒来都会想到简那 伤感的面容,和那幽怨的眼神。 第二天早上,思浩给简挂了一个电话,在聊了一会儿之后,简说她已经买好了 车票,下午的,还说思浩也不用来送了,她一个人走会自在一些,说她最怕送行, 怕那火车启动时拉响的迪声,有一些凄凉;害怕送别的人影,让人感觉到孤单。思 浩也不再说什么,只是要她以后记得上网来找他,还说别忘了给他的E-MAIL发信息。 平淡的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思浩感觉只要母亲不逼着他去谈朋友,日子就过 得很快,日历很容易翻过,一晃就少了一大叠。假期快完了,思浩在一个晴朗的下 午,和姐姐坐车返回了武汉,送走了如梦和一脸不舍得的乐乐。思浩回到那租住的 房子,准备休息几天,船一返航到港,就上船。 回武汉的第二天,思浩去了一趟表姐家,表姐正好出差了,估计要很长的时间 才能回来,思浩好庆幸,省得好多的麻烦,因为表姐的公司是效益很好的外商企业, 那儿的女孩大都很自傲,选男友是绝对的挑剔,思浩认为他们的鼻孔是朝天的,眼 光也是向外看的(思浩总喜欢叫外国人为老外)。 又是一个下雨的日子,思浩在网上转悠了一个下午,可是没有找到一点简的消 息,好象她很久都没有来过,难道她出事了,还是生气了,故意不理。思浩想不到 会这样,总以为简会理解自己的,她是难得的知己,可是怎么这样呢?难道男女之 间除了爱情,就真的再没有友情了吗?思浩感到迷茫,很迷茫。天空弥漫着浓浓的 雨雾,就连远远的山影也变得模糊了起来,于是思浩想到了遥远罗丹和简,却感觉 她们的影子交替着出现,慢慢的罗丹的模样浅淡了,而简的影子贴近了,并且在逐 渐的加深、变浓,渐渐的隐去了罗丹那淡淡的印痕。 思浩望着那市郊的小山,真想找个人去郊外转一转,已经是秋天了,风轻气候 宜人,最令人向往的是那郊外山上的红叶,那里有满山的枫树,遍山火红的枫叶, 远远的看去,好心动,何况在这样多愁的季节,在这样善感的时候,没有了恋人, 失去了朋友。孤单和寂寞一起涌上心来,思浩真的好想去那山顶,爬上那最高的枫 树,在最高处,摘一片最红的叶儿,然后带回来细心的风干,做一个最美最怀恋的 书签。他还想去那山的树林丛中,把自己深藏在火红的世界里面,要在那沙沙的枫 叶声中淡忘所有的烦恼,还要在那片片的落叶上面写下长长的诗句,化去心里那些 淡淡的忧伤,让它们随风而去,飘向远远的天边。 也许世事本就有很多的巧合,也许是溟溟中的安排,就在这样的时候,思浩接 了一个电话,那个牛仔女孩——莲儿,。思浩突发奇想,邀她去郊外,没想到她一 口就答应了,于是思浩的心就飞向了那座小山。 走在铺满红叶的山路上,思浩心里总感觉到一些茫然,虽然不是初次见面,可 不知该说什么。莲儿反而很活跃,一路跑跑跳跳,看见什么好奇的就想要,喜欢什 么就一定要思浩给她弄到,为了要给她摘到最红最美的枫叶,思浩爬上了那棵很高 很高的树,划伤了大腿,还压断了枝桠,只差一点没有从上面掉下来。思浩却拿她 也没有办法,在他想发脾气的时候,她却甜甜的笑着给他轻轻拂去身上的树叶,细 心的擦着他受伤的手,拭去渗出的那一点血迹。思浩望着她专心致志的样子,没有 丝毫的做作,不带一点虚伪,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本来有些恼怒,一下子就烟消云 散了。 一群归鸿在天空中拖着长长的“人”字,缓缓地飞过,突兀的一阵秋风吹过, 沙沙的响声过后,枫树上飘下几片红叶,思浩觉得时间真快,又是一年秋天,又是 枫叶飘零的季节,回想过去的秋季,真是不堪回首。去年这样的季节,有简在,一 起在秋风秋雨中感受着彼此朋友真诚的关心,虽然没有爱情那样的无私和甜蜜,可 毕竟不用害怕孤独,不用失落的去寻找一份慰籍。想到再前面的秋天,触动那个记 忆,罗丹——永远难忘的名字,多少个秋天,要和思浩去野外感受秋的临近,看着 青青的叶儿渐渐的变红,再悄悄的成了黄色,最后在风声里静静的飘落,她总要思 浩陪着立在秋风中,看着树叶在空中划落的影子,经受着天气一点一点的变冷。 可是现在他们都在哪儿,都在和谁一起呢。 “你在想什么?”莲儿轻声的问。这条小路不长,可是他们已经来回了两次, 而思浩的话却没有超过两句。 “这世界真的改变得太快,你说是吗?昨天还在一起谈天说地,今天早已天各 一方;今天能一同散步,可是谁能说,明天还能相伴呢?”思浩没有回答,却自顾 自的,若有所思的说着。 “你喜欢秋天吗?”接着又问莲儿。 “没有特别的感情,不过觉得这儿还不错,很喜欢这里的枫叶,这里的秋天!” 莲的脸上闪过一点红晕,眼神里透着一丝柔柔的色彩,一种似曾领略过的温情 让思浩不敢多看,直觉告诉他,那象是一个陷阱,一个温柔而又甜蜜的陷阱,此时 的思浩还不敢太过的走进,却又不愿舍弃这份朦胧的情意。 “我送你一首诗吧!”思浩收回眼光,想把思绪引开。 “你把浅浅的失意化作淡淡的忧伤融入生命的色彩谱成长长的诗句流进寂寞的 心上你把人生的风浪从此小心的酝酿经过日月的洗炼和着岁月的沧桑串成永远的收 藏落日的余晖映出你纤瘦的模样独自焚烧那段情缘执意将他渐渐得遗忘”念完诗, 思浩觉得象是在倾诉自己的心情,一种落寞的心情。 “你好象很伤感,有心事吧,可以说说吗?”莲关切的问。 “没有,只是感觉时间流逝得太快,让我来不及留恋;朋友来去得太匆忙,让 人来不及去拥有!”思浩不敢承认,却抬起头,淡漠的目光撒满了莲儿。 莲儿好象有点失望,不再问什么,默默的伴在思浩的身边,无语的并肩走着。 从山上下来,城市里已经华灯满街,路过一家咖啡屋,莲儿嚷着要吃东西,他 们找了一个临街面的台桌,思浩只叫了一杯咖啡,莲儿却说饿坏了,要多吃一点, 叫了两个鸡蛋,两份牛排,一份三明志,还有一份软饼,思浩张着口,满脸的不相 信,摆出一副旁观的样子。莲儿也感觉到他的神情,却丝毫没有解释的迹象。 直到后来……… 原来那么多的食物里有一大半是给思浩留的,在莲儿吃了一份牛排一个鸡蛋之 后,拿着三明志。 “啊,饱啦,该你呐!这,还有这,全部都是你的啦,你该不会要浪费掉吧?” 说完她扑哧一笑,险些把三明志给喷出来。 “知道吗,看见你只要了一点,我觉得你太不爱惜自己啦。虽然我不清楚你的 过去,可是又有什么不能放弃呢?有什么不可以重新再来地呢?”莲儿用手支着小 巧的腮翼,静静地看着思浩,轻轻地说着。 “再说,你这么瘦,也应该多吃点!”她笑着对思浩说。 最后思浩用完了餐,到服务台准备买单时,服务员说已经有人买了,原来是莲 儿刚才趁上洗手间的机会,把帐给付了,还说是还上次买车票的情。没办法,思浩 觉得和她在一起,常常有不可预料的事情发生。 船终于返航了,这天早上思浩接到公司通知准备上船的消息,心里一阵高兴, 但愿工作可以消除困绕心绪的烦杂,但愿上班能忘记这该死的往事。思浩突然好想 能马上上船,投入进去,放下这一些时来的种种不快。 在上船的前一个晚上,思浩找莲儿出来,去了“雨点”酒吧,他本来最喜欢 “红色恋人”的,可是自从上次罗丹来过以后,就再也不想去那儿了。其实“雨点” 很小,也缺少情调,简简单单的几套桌椅,一般是少有人来的,思浩只是觉得雨点 这个名字很好,特别是如今孤单寂寞的时候,他喜欢漫天飘着的雨点,置身其中, 会有一种冰凉的感动,来自内心的最深处,也许那丝冰凉可以帮他冲刷掉心里的烦 躁。 莲儿永远是那样无忧无虑,永远是那样的活泼大方,见了面一直是在唧唧喳喳 的说个不停,满脸的快乐,满脸的兴奋。 酒吧里面的条桌很窄(想必那是为了恋人而特制的),一不小心两人就会靠得 很近,莲儿好象是故意的,只要思浩的手撑在桌子上,她立即也向前撑着,抬着头, 睁着大大的眼睛,深情大胆的瞅着思浩,倒是让思浩觉得难为情,几次都是思浩别 过脸去,或是收身靠后,终于有一次,思浩赌气不胆怯了,直楞楞的逼视着,于是 思浩看见她的脸色更美丽更红韵,也显得更加兴奋了,莲儿的瞳孔里映出了思浩的 影子,好清晰,好透明,思浩从未有过的一次感觉,明明看见那儿是一个不太熟悉 的地方,一个充满迷惑和诱惑的地方,而自己正朝着那里走去,好象自己停不下来, 再也控制不了自己,仿佛那里有着无穷的魔力在召唤,召唤思浩向那里一直走下去, 直到他自己迷失在里面,找不到来时的路。 也许一切是很自然的,或许一切是早已注定了结果。在“雨点”淡淡的酒意里, 在音乐声缓缓流淌的时候,在他们忘记了时间的那一刻,思浩拥抱了莲儿,深深地 亲吻了她,在她的轻轻的呼吸里,他感觉到了最美丽的温柔,感觉到最迷人的浪漫 ;在他的怀抱中,莲儿倾诉了许久的相思,也找到了思念的回报,寻到了真情的满 足。 激情是完美的,浪漫是消魂的,真爱是神圣的。 在离开酒吧的时候,思浩问“莲儿,这是真的吗?” 莲儿紧紧拽着思浩的手,“浩,是真的,难道你还感觉不到吗?”她抬起头, 轻轻的依偎着思浩。 “可是我明天就要出航了,以后经常不能见面,你能等吗?”思浩不安的说。 “会的,我一定会的,永远的等你!”莲儿坚定的说。 这是最感动的时刻,思浩的心里翻滚着,那是激动的热血,他感谢命运给了他 这样的缘份,他陶醉了,陶醉在这该醉的时刻,他庆幸能得到这一份缘,这样让他 心慰的缘。 上船了,一切又回到了另一个世界,船上的生活是枯燥的,也是充满思念的, 思浩觉得,没有一天不思念莲儿,仿佛是一个固定的过程。有时和李洁聊天时,偶 尔会提及莲儿,脸上总不免流露出喜悦满足的神情,以致后来李洁总笑话他。 不过思浩不怕他笑话,因为觉得那也是甜蜜的,谁说不是呢。 一个航次在等待中过去了,船一靠武汉关的码头,思浩就去给莲儿打电话了。 武汉的傍晚有时也很不错的,就象今天,思浩拿着一把火红的玫瑰,在街灯下 站着,等候着莲儿的出现,以前看上去不太妩媚的霓虹灯,在暮色四合的时候,散 洒出迷人色彩,渐渐静悄的街道,行人已经很少了,给逐渐浓密的夜色带来了许多 的迷离的氛围。 “嗨!在想谁呢,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莲儿不知什么时候跑到思浩的身后, 狠狠拧了一下。 “想你呀!”思浩深情地看见她,紧紧的抱住了她,好象怕她一下逃掉似的。 “真的,你没撒谎?”莲儿故意不相信,不舍的追问。 “是真的,我不骗你!”思浩真切的说。 “送给你的,很美也很香的!”思浩轻轻而慎重地递上鲜花。 “它能代表我的心!”思浩补充着说。 “哇!好漂亮耶,我好喜欢!”她掉头看了看,再转过脸时,冷不丁的在思浩 面颊上亲了一下。 此时,一丝甜蜜的暖意从思浩的心里升起,向四肢辐射着,直到暖遍了全身。 脚步也有一些飘乎了,浑身无比的刹爽、轻松。从没有过的一种兴奋和激动, 充满了他的每根神经,直至末梢。如果可以,他想每天都感受一次这样的温柔,在 蒙蒙晨曦的清晨、在夕阳如血的黄昏;在热情如火的盛夏、在冰血霜天的严冬;在 快乐无忧的日子、在落寞潦倒的时候。他都要拥有这样的温柔,都要去临近这样的 幸福。 他们又来到了“雨点”,还是莲儿叫东西,这样也好,思浩可以的坐着尽情的 看着莲儿,即使这样他也就觉得满足了。 “干吗?傻乎乎的样子!”她假意的恼怒着,其实思浩读懂了她的眼神,早已 体会到她脸上的幸福和心中的快乐。 美好的时光总流逝得很快,一个爱意阑珊的晚上,一段深情专著的停航时间, 转眼就的过去了。在莲儿送别的时候,思浩难免流露出恋恋不舍的神色,并且他还 看见莲儿的眼里分明也有浅浅的忧伤。 秋天在一阵寒风吹过之后,也带着最后的红叶一起飘去了,天空不再那样的蔚 蓝,有太多的昏黄,让人总感觉是有漫天的灰尘,可是秋雨过后,都没有能淋洗清 晰,天空还是那样的昏黄,或者是更多了,思浩知道那是冷的本质,是冬的颜色。 这几天思浩总感觉很多的不舒畅,究竟是什么,他也说不清楚,譬如说秋天吧, 怎么说走就走,毫无前奏,只是一阵风儿过后,她就远走了,难道她那么的不经力, 轻轻的风儿就能把她带走吗?思浩又想写诗了:难道秋天又要走了,倾诉那份思念, 在这风起的午夜。好想伸出手去,树叶儿摇曳出,挽留她的身影,她匆匆地脚步。 可是,沙沙悄悄地走近,沙沙沙沙沙沙又轻轻地离开,渐渐地远了,没有太久的停 留,更远了,没有太多的眷恋。渐渐地,好想喊出声来,没有了声息。 不知为何,写完了之后,思浩自己都觉得太伤感了,好象是永远失去什么似的, 隐隐约约的有些害怕的感觉。 又是船停航的时间,思浩又在那个老地方等候,还是在那样的时刻,莲儿象风 儿一样飘来,小鸟依人的偎着,一路走了好久,终于,莲儿娇恼着不走啦,看看四 处,恰巧有一个酒吧,是思浩最不愿见到、最忌讳的“红色恋人”,思浩总觉得罗 丹是在那儿失去的。可是莲儿一定要进去,说什么他的世界会因为她而改变。 夜在户外才能称之为夜,可在温心浪漫的情人心里,也许没有白与昼的区别, 只要有那一片热情,再冷再黑的夜也会被渲染的象白天一样透明,一样的温暖。 “红色恋人”永远是夜未央的世界,是所有无忧无虑的时光。思浩和莲儿尽情 享受着这一切,忘形的品味着爱的滋味。也许这时是他们永远珍惜,永远难得的日 子,他们想永远浸泡在这里,永远痴醉在这里,永远都不要走开,永远不要醒来, 因为他们害怕外面的现实的影子,害怕醒来寂寥的失落。 醒来是因为一阵响亮的电话铃声,早上房东两老口子都去晨练了,思浩揉着眼 睛,转动了一下睡僵了的脖子,跑上楼接住了电话,随着对方的话语,他扣衣服的 手无力的垂了下来,张开的嘴巴怎么再也合不上,脑袋里一片空白,灰色的话筒从 手中滑落,吊在桌边来回的荡着,思浩已经记不清对方到底说了些什么,不过他知 道莲儿出事了,连电话都不能听了。 思浩弄不清到底怎么了,只是模糊的记得,一天当中看见好多的人,他们都哭 丧着脸,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叫思浩要节哀顺便。而莲儿躺在很白很白的床上, 可就是不睁开眼睛,连她最亲爱的思浩,都不看一眼。思浩一个劲的喊着莲儿的名 字,说着他们共同有过的快乐,念那些为她写的诗和文章,直到他的喉咙已经嘶哑, 他的眼睛变得模糊,最终也没有叫醒那睡着的莲儿。人们议论着整个事情的原尾, 怪罪那些相关的人,他们叹息着,为思浩的不幸、也为莲儿的红颜薄命。 最后他们劝说着思浩,说假如莲儿泉下有知,会不安心的。于是,思浩就更觉 得头好昏,心好痛…… 思浩在医院里躺了两天,走出来时,想到的还是莲儿,他去看了莲儿的墓碑, 在那儿呆了一整个白天,临走时,在她的遗像前留下了九十九朵玫瑰。走了,她永 远的走了,就象一阵风一样,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就在睡着了的时候,在梦里随着 风儿一起飘走了,思浩好恨,恨不细心的她,为什么要吃那该死的食物;恨那同样 走了的室友,为什么要带那可恶的礼物;恨那些邻居,为什么没有早点找他们借厨 具,没有早点发现他们,救助他们;还要恨这所有的医生,无能的他们怎么就看着 她们俩这样离去;还有,他恨这个世界太不公平,让他的爱就这样的离开,只留下 他依然孤单的寂寞。他又想起了那首秋天的诗,难道它是这件事情的前奏。他思念 着莲儿,思念着秋天,秋天早已走远,她也象秋天一样的渐渐的走远。就象风儿一 样来得匆匆,去得也那样的匆匆。如果可以,他想留住她,就象要挽留秋天一样, 可是一切都没有留住,可是一切都已经是现实,一切都已客观的发生,无力可以挽 回,无力可以补救,思浩抬头看看天,一弯细似镰刀的月儿,早早的升上了天空, 散发出惨淡和凄凉的寒光。 船也已经开了,他只有回家,那里或许会少一点莲儿的记忆。 母亲知道了一切,可怜的看着儿子,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支开了所有询问的人们。 一个晴朗的下午,暖和的太阳晒着一张帆布睡椅,思浩静静地躺在上面,手头 拿着那本《张爱玲文集》。现在,这本书他已经看完了,在合上书的时候,他又感 觉到无比的悲痛,充满了心头,是“十八春”的凄切与幽怨,还是男女主人公爱的 遗憾和痛苦的错过,或者是感怀张爱玲对世事难料的解析、诠释。思浩理不清头绪。 也许只是因为莲看过的缘故吧,还有那被她圈圈点点的痕迹,散布在那纸上发黄的 印记,似乎就是她看书时悄悄流落的泪痕。捧着书,思浩的思念又一次加深,朝着 莲永远停留的地方,他默默的流下了眼泪。 朝着你的方向/ 想像那一片天空/ 有一点飘渺一些遥远/ 难道是太多的思念/ 模糊了你的模样/ 一如薄薄的雨雾/ 朦胧了连绵的远山/ 想见你/ 是一种不可及的 奢求/ 就象如血的夕阳/ 看不到晨曦的霞光/ 惟有在回忆里重温/ 那曾经美妙的时 光/ 还有思念还在生长/ 结出了相思的红豆/ 天上有飘来的云彩/ 身边有抚面的清 风/ 用心去体会/ 用手去感受/ 却不知/ 哪一片是你的影子/ 哪一缕有你的气息思 浩觉得这是一节心里的诗,一节专门为她写的诗,是送给她的“永远的思念”。他 要记下这首诗,还要永远的记载在脑海里,涂上内心深处最重的色彩,再慢慢地沉 淀、沉淀,最后溶入自己的生命,然后在岁月里风干,做成一叶人生爱的书签。 快过年了,姐姐从新疆打来了电话,还专门写来了很长的一封信,都是开导思 浩的,轻轻的安慰,太多的关怀,好象害怕思浩会从此一厥不振。可爱的程乐寄来 了甜甜的照片,背面写着‘舅舅,你想我吗,是不是光去想别人,忘了我呀?’。 看见这样稚嫩的字体,这样天真和真挚的话语,思浩露出了微笑,却发觉脸部 肌肉僵硬了许多。表姐也来电了,说在家好好的养身子,再到武汉时,一定帮他寻 觅一个和莲儿一样好的女孩。哎,又来了。 春节是温心的,四处工作的人们又在一起,谈论着过去,回忆着往事,议论着 时事,说着明年,想着将来,相互鼓励着,相互祝贺着。思浩觉得也能溶进去,在 偶尔忘记了莲儿的时候。 过完了年,思浩想上船了,毕竟有好几个月没有上班了,再怎么痛苦的事情, 也应该有过去的时候,再说,他们也大都要休假了,虽然不能回家过年,在这年过 月尽的时候,也应该换别人回去看看老婆孩子。 一切又回到了起点,一切又好象要重新开始,只是心里多了一些感觉,多了一 些风雨的痕迹,也多了一些沧桑感情的收藏。 冬天在冰凉的心情里渐渐的走远了,春带着轻盈的步伐悄然的临近,沿江的堤 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有了浅浅的绿色,几棵高大的杨柳拖着长长的绿枝条,随着风 儿乏力的飘荡着,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燕子翻飞着,挑选着人们刚犁开的新田泥。 春雨过后,高高的天空显得空旷而遥远,澄蓝澄蓝的围罩着这片大地,远远的天边, 思浩看见一拱美丽的彩虹,凝视着这绚丽的景色,思浩有一种冲动,想记下这分难 得的心情,重温那久以淡忘的日记。林清玄有这样的散文“爱过才知情重,醉过方 知酒浓”是的,如果没有刻骨的感情,没有缠绵真心的爱过,思浩又怎么会有这样 深的体会呢,如果没有风雨,没有经过风雨,是不会懂得的,是不会了解风雨,也 不会看见这风雨过后的美丽的彩虹。 船到上海,听说要停几天,干线船因为海上的台风,延误了正常班期。也就是 说思浩的船要等货,还不知哪天才能开航。一连两天思浩都把自己交给了电视和小 说,这一天,吃过晚饭,突然想到市里去逛逛,于是就换了一条牛仔裤,已经很旧 了,有几个地方被磨得发白,思浩怀疑只要用手轻轻一捅,它就会应声而裂开,套 了一件夹克衫,很洁白,也很短小,然后穿上淡青色的运动鞋,思浩觉得很舒坦、 随意,有一丝放松的感觉,也许是许久的忧伤和压抑,淡忘了太多的时光的美好, 如今一下子又重新感受到了,象一个久违的朋友又回来了一样,这种感觉真不错。 一个人独自走在申城繁华的街上,满眼灯红酒绿,夜市上的人们熙熙攘攘,来 往的穿梭着。思浩觉得自己倒是很休闲,不需要急切去做什么,也无须为什么而匆 忙,很无所谓的闲逛着,对比着行色匆匆的人们,他感到这样真好。路过一个很别 致的网吧“紫月亮”,他所喜欢的颜色和景物,紫色是他最钟情的颜色,他也总爱 在月色里漫步,喜欢那月明如镜,那月凉如水。于是更喜欢这紫色月亮带来的遐思。 思浩毫不犹豫地走进来了,他猜想主人一定很特别,从那些不同一般的室内气氛, 还有新颖的台桌,还有这美妙的音乐,一切的一切都能说明。思浩选择了楼上一个 临街的机子,透过明净的玻璃,能清晰的看到街道上的夜景。 思浩来到曾经很熟悉的网站上,看了一会儿别人撰写的文章,然后到自建聊天 室开了一个房间,“温一壶月光下酒”—选自林清玄的文章,思浩慢慢地等着聊友, 这个在冬天经常使用的名字,在经过一段时间疏远之后,又出现在网上,居然还有 很多的朋友惦记着,不断有人问候,还问为什么这么久不来,思浩只能说前一段时 间太忙,可说不出忙什么,接着思浩打开了好久未开启的E-MAIL信箱,里面有好多 的信息,对于思浩来说,最关心的是看到了简的消息,一封是去年冬天的,大意是 说那一段时间很无聊,可是又不想找他,也不想回那个伤心的地方,没有多少字节, 寥寥数语,却让思浩感触良多,他知道是自己不经意的话语伤害了她,在那次姐姐 省亲的时候,他明了她对他是一往情深,而自己却没有领受那一份深情,让她忧伤 的独自离开了武汉,逃到远远的上海。还有一封是最近写的,说这一段时间和她哥 一起在申城经营了一个网吧“紫月亮”,思浩看到这里,心情突的就紧张了起来, 为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什么?一切又是那样的无缘无由,毫无征兆,明明早已过去 的感觉又能回来,明明失去的朋友又走近,他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他还能预觉到 简一定能发现他,也一定会来,悄悄地走近他的身边,可是他还没有想好该做什么, 该说什么?一直不敢回头,怕让她看见自己没有自信的样子,怕让她看见自己无助 而又忧伤的眼神,更怕看见她那关怀的眼神,但他的心感觉她在逼近他,要他敞开 许久的心事,倾诉许多的悲伤。 一切就象电影里的镜头一样,他最终还是转过了身,他们在默默的注视里读遍 对方所有的过去,看透了对方所有的不快和哀愁,在激动里紧紧地拥抱了,很久很 久,仿佛再也不愿分开…… 简的眼泪流过了思浩的脖子,浸湿了衬衫,也浸透了思浩的心,思浩的热情拥 抱给了简从没有过的满足,给了她等了好久的安慰和补偿…… 简说着这半年来的事情,说着这些日子里的思念,埋怨着思浩的绝情,恼怒着 思浩的冷淡,生气着、轻声的责备着,却渐渐在话语里,化去了所有的隔阂,化去 了过去种种的距离。 思浩觉得自己太累了,也太疲惫了,在这样的青春里,为了爱苦苦追寻,苦苦 培养,可到头来总是一场空,都变成梦境一样烟消云散,他好想找一个港湾,没有 惊天骇地的风浪,没有漫长冰冷湿漉的雨季,只要有一个真心的爱人,只要有一份 真心的厮守。 思浩看着身边的简,想着一开始到现在,原来她都一直关心着自己,一直都是 在默默的深爱着自己。他终于发现自己兜了一个很大的圈子,这一段路,他从起点 开始漫长的跋涉,一路崎岖婉转的走来,到了终点,竟然看清这个终点还是那个最 初的起点,自己只不过是在爱情的世界里,画了一个很大圆,这条感情路绕成一条 曲折多变的“心”字型的圆。如今思浩要将它献给今生的爱人——简。 拥着简,思浩望着这片天空,觉得满足了。满足在简的话语里,满足在简轻轻 的话语里,他回想这些年来的踪迹,几乎遍及大江南北,在内心的世界里,也几乎 寻遍了所有,而最终的缘分却是在这儿,在这蓦然回首的时候,而可以同行的人也 是那最不经意的简,他搜寻着诗的灵感,却发现思绪是那样晦涩,找不到一点感觉, 不过却在辛弃疾的词里得到了最好的诠释“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 灯火阑珊处!”。思浩在这样一片缘分的天空下,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爱情。虽然几 度走近爱情,曾几次走进缘分的天空,可以前给他的都是伤,都是留有爱情疤痕的 伤痛,而简却象是所有以往的终结者,散发出无比深厚而又浓郁的色彩,不会消失, 直到往后的路。思浩觉得这一片天空象是一张无边无际的网,从一开始就深深地笼 罩住了他,一切都在这张网里孕育,成熟,或者消失,仿佛早已经注定了结局,而 原来他却没有感觉到,他认为得感谢这一片缘分的天空。 浦江的夜色好美,修长华丽的东方明珠高耸如云,披散出五彩斑斓的色彩,照 耀着这一片天空,灯火通明的上海外滩,衬托出游人的可爱,思浩觉得她们今夜都 是最美的,就象每个新娘一样的动人,而简却是那里面最最妩媚的一个…… (完) 2000-11-05 15 :19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