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失我爱 序 6.1国际儿童节, 整个城市似乎成了欢乐的海洋。孩子们欢笑着,嬉戏着,在 父母的带领下欢庆这属于自己的节日。孩子,鲜花,气球将城市装点得异常美丽。 随处都可以看到欢乐的人群,就连平时只有晨练的老人才光顾的街心花园现在也挤 满了人。 "妈妈,来和妞妞玩球球。"街心花园中一个梳着两个小羊角辫的小胖丫头晃着 双肉乎乎的小手奶声奶气地招呼着她的母亲。她的母亲,一个年轻靓丽的少妇看着 女儿小脸上深深的酒窝,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脸,随手丢过去一只小花皮球。妞妞 摇摇摆摆地晃动着自己的小胖屁股,蹒跚地追逐着那只皮球,看着她踉跄的步伐真 让人担心她随时会跌倒,而她却一点也不在乎,只是执著地追逐着那只皮球。 "妈妈,看,咪咪"妞妞双手抱着小皮球,一扭一扭地跑回来了,还不忘记向母 亲汇报自己的新发现。 少妇抬起头,顺着妞妞指的方向看去,那是街心花园的边缘了,一座开满了鲜 花的花坛边上竖着一块广告牌。 多少年了,这里还是没有变。少妇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痛楚。 "妈妈,看,咪咪。"少妇回过神来,低头看见女儿吃力地抱住自己的腿,试图 将自己拖到广告牌那里去,不觉开心地笑了。 那块广告牌上画着一只穿着西装的猫站在台彩电跟前,无非是那个电视厂商想 出来的新的噱头,但是女儿爱猫,就赔他过去看看也无妨。 "这么多年过去了, 这里还是当年的样子,出了花坛上的砖块有些松动,广告 牌上的宣传画换了几茬颜色以外,还真的没有什么变化了。"少妇心想"包括那背影, 如此熟悉的背影,靠着花坛边的水泥长椅静静地坐着,像多年前一样,难道真的是 他?" 一 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笼罩在城市上,金色的光芒晒得整个城市暖洋洋的。人行 道两旁的槐树已经开始发芽,发出嫩绿色的芽孢,闪烁出生命的光泽。街上的人群 刚刚散去,刚才一辆卡车拖着一门系满了红领巾的高射炮敲锣打鼓的从街上驶过。 不用问,一定是那个小学的学生们给前线捐的。街上的人都跑出来看热闹,呐喊着, 欢呼着,簇拥着那门崭新的大炮骄傲地从街上走过。其实半年来这样的情景在城市 里已经屡见不鲜了,但是每次出现却又都能激起人们的热情。战争,真是一个奇怪 的东西,它似乎能使一切平时不可能的事情都变成现实。 街心公园的广告牌上那个挤眉弄眼的女明星早已被一个的解放军战士的胸像替 代。战士年轻的脸上充满了刚毅,两道剑眉透出一股凛然的英气,他右手牢牢地握 着一柄钢枪,手上的青筋仿佛随时都可以跳出来;左手有力地遥指着前方,那股劲 儿好像能直指到每个面对他的人的心理去。胸像的下方用红漆漆着一行大字”你为 前线做了些什么?” 广告牌前是一座花坛。刚开春,花坛里除了迎春花和几棵冬青外其实也没什么 其他可看的东西。花坛旁一个娇小的身影在尚带寒意的春风里微微颤抖。这是一个 女孩,看样子大概也就是二十出头的样子,一条洗的发白的牛仔裤裹着她修长的双 腿,白色的高领羊毛衫上别着枚金色枫叶的胸针,一头柔顺的长发随着风在空中尽 情飘舞。大概是因为在外面站得太久的缘故吧,她的小脸冻得通红,两只手不断的 靠在嘴边呵着热气,双脚不断的在地上跳来跳去。 “死人,怎么还不来,让我等了这么久。等会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你。哼! ”女 孩恨恨地说。 “小雨! ”街道的拐角处,一个男孩边跑边挥着手向女孩招呼,女孩的脸上闪 过一丝欣喜。 “小雨,你等急了吧?”男孩微笑地看着女孩,胸前的那枚”交通大学”的金 色校徽在午后的阳光下竟把一小片金箔样的光线扇进了女孩的眼里,使她不由自主 地眯起眼睛,于是她干脆眯起眼睛看着男孩。 男孩走上前去,脱下自己的夹克轻轻地披在女孩的身上,女孩幸福地抽搐了一 下鼻子,嗔怒道:”你怎么现在才来?我都要冻成冰棍了!” “冰棍?我看不像,更像是一头北极熊!” “讨厌,除了欺负我你还有什么本事呀!”女孩笑了。 “这里太冷了,我们还是重新找个地方坐坐,好吗?” “我不,我就是喜欢这里,这里清静,空气也好,不像别的地方闹哄哄的。现 在走到那里都在谈战争,烦死了!” 男孩干笑了一下,从裤兜里掏出张纸铺在花坛边的水泥长椅上,陪女孩一齐坐 下。 “小雨,”男孩子好像要要说些什么,但迟疑了一下,欲言又止。 “什么事?”小雨还沉浸在夹克衫的温暖中。 “我想问点事情。” “白杉,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说话吞吞吐吐的!” “我就是想知道你是如何看待这场战争的。”白杉的声音有些发颤。 “你不是从来都不谈战争的吗!怎么今天提这么奇怪的问题?” “你还记得墩子吗?”白杉的脸上布满了阴云,眉毛痛苦得扭结在一起。 “当然记得。他不是在工程部队的吗?现在大概正在那里掏山洞那吧! ”虽然 这么说,但是谭诗雨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颤抖。 谭诗雨当然记得墩子是谁。她熟悉白杉身边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墩子是白 杉从小光屁股长大的好朋友,从幼儿园,小学,初中到高中一直在一起,两个人像 亲兄弟一样。有时候他们兄弟两个的亲密程度甚至让谭诗雨吃醋地说干脆白杉和墩 子谈恋爱算了。后来白杉考上了大学,墩子落榜参了军,两人这才分开。 “他死了……” “他的部队上了前线,五天前的一次战斗中他中了流弹,死了! ”白杉的双手 紧紧地扣在一起,指甲已经抠破了手背上的皮,而他似乎没有一点感觉。只是死死 地盯住眼前的地面。 萦绕于谭诗雨心头的可怕预感得到了证实,她有一种果然如此又欲哭无泪的呆 滞,更大的哀痛和悲伤要随后才会到来。她轻轻地将手搭在白杉肩上。 “他死的痛苦吗?” “我不知道,但是随阵亡通知书一起寄来的简报上说他的半个脑袋都被流弹削 掉了,但他还死死地护着他们的工程车。” 白杉忽然发现他已经看不清眼前的谭诗雨了,急忙背转身去,用袖子蹭干眼眶 中的泪水。 “我知道,我知道墩子是一个英雄,是一位烈士,但是他也是我的兄弟,我要 给他报仇。小雨,原谅我,我瞒着你已经到征兵办报过名了。”白杉感觉到自己的 牙床已经开始流血。 当他转过头来,看见谭诗雨双手掩面,泣不成声。 二 即使战争期间,中国军队还是保持着它几十年如一日的午休习惯。白杉躺在硬 梆梆的铺板上,虽然还只是春天,但南方的午后已经开始变得闷热难耐,大颗的汗 珠顺着他新刮过的头皮滑到当作枕头的衣服上,散发出一股涩涩的咸味。床头上搭 着的那件迷彩服胸前和背后已经泛出了大片的白色,肘弯处的补丁也快磨烂了,可 以看到裂开的布缝中一条条张牙舞爪的线头。 等待自己心爱的女人的消息,对那一个男人来说都不是件好受的事情,如坐针 毡。从训练场回到营房的白杉,体会到的正是这种滋味。他先是感到莫名的燥闷, 便随手拉开铝合金的窗扇;很快又感到丝丝凉意,只好再次把窗户关上。他翻出一 副现代兵棋,在棋盘上布好子,自己跟自己对杀,结果杀得十分扫兴;于是他干脆 从鞋箱中翻出自己和战友们所有的皮鞋,一双接着一双的擦拭,直到它们全都能照 出自己的影子为止。 这一切都无法使他的神经获得真正的放松。这段时间他的脑子里出现过一百种 设想和对一百种设想的否定,最后他强迫自己在床铺上坚定地躺下来,他在心里对 自己说,上帝,如果我还是没有收到她的回信,我真不知道该干什么好了。 同房的战友们都躺在床上默默地看着白杉跑来跑去,谁也不说话。大家都是年 轻人,谁心里又能没有点儿类似的感觉哪?这时候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静静地看着, 让白杉自己去发泄。 哐当! 突然门被撞开了,一个长得很壮实的战士冲进来,操着一口四川话喊道: ”白 杉,你的信,你的信来啰!” 白杉几乎是从床上弹起来的,一个箭步冲到那个小个子四川兵面前,劈收夺下 那封散发着淡淡香气的信。 信封上写着”野战信箱0187号四连白杉收”落款——谭诗雨。 终于来了,久违的信;终于来了,我渴望得到的消息! 屋子里静悄悄的,甚至可以听清喘气的声音,所有的人都关切地看着白杉,看 着他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看着他用近乎崇拜的神情展开信纸。 白杉:你这个混蛋,我恨你!你为什么一生不吭地就走了?你要给墩子报仇,你 要去当兵,我都不拦着你,那是你自己的选择,该怎么走由你自己决定。可是你为 什么不让我去送你?你为什么连和我告别都不肯! 如果不是你给我来信道歉,我想 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白杉,你知道吗,自从你走了以后我是多么的想你! 我的房间里摆满了你送我 的东西,饭桌上的每一道菜都让我想起你爱不爱吃;我不敢上街,因为上街的时候 我发现每一间商店,每一条街道我都曾经和你走过,看见它们我就想起了你;我现 在不敢去见人,我怕人家会向我提起你;我现在不敢睡觉,因为我一闭上眼睛就能 看见你,看见你微笑的脸,离我那么近,却又那么遥远…… 昨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你穿着迷彩服,戴着钢盔,好高好高。你对我说你 要上战场, 我发狂地扑到你怀里,哭呀哭,我对你说不要你离开我,永远都不要! 你的大手穿过我的黑发,轻轻地抚摸我的头,说你很快就会回来。早上,我醒来的 时候发现我的枕巾和被罩都湿了…… 白杉,你现在军营过得好吗?训练辛苦吗?能吃饱饭吗?你要告诉我你在那里 的一切,一切的一切,我都要知道。 今天我去了墩子家,他妈已经不哭了,就是坐在那里一个劲儿的缝鞋垫,厚厚 的那一种。她说墩子告诉她部队训练的时候脚特别累,穿厚一点儿的鞋垫舒服,她 说要给你做一副最舒服的鞋垫。 我看见墩子了,在他家客厅的一个黑色相框里,相片是黑白的。他冲着我微笑, 还是那么憨厚,那么天真,就像他活着的时候一样。我强忍着,没有哭,我怕他妈 看到会伤心。 我把我攒的2000块钱交给墩子妈,她死活都不肯要,直到后来我说是你让我给 她的,她才收下。她说她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了,让我告诉一定要回来好好孝顺她。 说完她笑了,笑得那么灿烂,让我想起了圣母玛丽亚。 白杉,刚才你爸妈来看过我,问我学习和生活的情况,我说都挺好,然后大家 就面对面坐着,谁也没说话。后来还是你爸说时间不早了,才硬把你妈拉走的。我 知道你爸你妈来干什么,他们都是好人,怕因为你耽误了我。可是我爱你,我永远 爱你,不管什么时候我都要等你回来,你放心吧。 晚了,我要睡了,希望梦里可以看到你! 保重! 祝一切好! 永远爱你的小雨 于想你的夜 又及:你如果不回信我就找到部队去把你揪出来! 白杉飞快地读完了信,贪婪地将每个字反复咀嚼记在心里,任凭滚烫的泪水充 满整个眼眶。 “ 小雨,你长大了,你为我付出的实在太多了,谢谢你!” 当白杉依依不舍地将目光从信纸上挪开时,忽然发现屋子里所有的人都在默默 地看着他。白杉觉察到了自己的失态,不好意思地冲着大家”嘿嘿嘿……”地傻笑 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营房里顿时充满了男子汉们爽朗的笑声。 嘟---嘟---嘟--起床号响了。 三 亲爱的小雨:你好!最近你的感冒好了吗?你看看,都到夏天了,你居然还感冒 了,真是不小心! 我要向你报告一个好消息,我们的新兵训练已经结束了,我报名 参加了陆军航空兵的机载步兵部队。这是我们部队里最接近敌人的兵种,只有最优 秀的士兵才能通过它严酷的考核,而我,已经顺利的通过初试了,在经过一次野外 生存考试我就能正式成为它的一员了。想必你也在替我骄傲吧! 听说最近墩子妈的哮喘又犯了,还要麻烦你多多费心,有你在她身边我就可以 放心了! 上次你说你没有找到的何维雄烈士的简历我已经替你找好了,他是我们师三团 的。我们这里正在开展向他学习的活动,所以有关他的资料到处都可以看到。说实 话,他真是一位英雄,听老兵讲,那会儿把他的遗体从阵地上抬下来的时候他胸口 中了二十多枪,嘴里还咬着一片敌人的耳朵。战友们都说人就要像他那个样子,站 着是条汉子倒下是座山! 给他开的追悼会上我亲眼看见我们师长哭得像个泪人儿一 样,谁能想得到,我们师长那样的一个硬汉子竟然也会哭,而且是哭的那么伤心。 你告诉我你现在正在利用手头的计算机攻击敌军的网络系统,我很为你感到高 兴,虽然你没有走上战场,但是我总觉得你是在和我一起并肩战斗的! 关于你提到 的敌人国防部的电脑系统无法渗入的事情我考虑了一下,我发现你只是使用印地语 和英语密码,你有没有想过试用一下梵语那?我们的敌人可不是那么愚蠢的,希望 你在利用手中工具积极进攻的同时也能够很好的保护自己。 对了,忘记告诉你了,我现在的邮箱地址已经迁到野战0981号了,下次写信一 定要写清楚地址,不然我怕我会收不到你的来信,切切! 明天的训练还很重,马上就要吹熄灯号了,我们下次再谈,好吗? 祝身体健康,一切顺利! 敬礼! 你的白杉 谭诗雨把信仔细地折叠好,放在嘴边轻轻一吻,然后小心地放进衬衣上靠近心 脏的口袋里。拍了拍,觉得已经十分稳妥了才弯腰提起自己的旅行袋。她已经不知 道是第几次把信掏出来看了,但是每次看完之后却都有一种甜丝丝的窃喜,象是小 时候偷偷涂了妈妈的口红一样。 车站宽敞的大厅里几乎没有普通的旅客,里面全是军人,有的忙着做自己的事, 还有的默默地坐在靠墙的凳子上,有的坐在自己的背包上,有的蹲着,有的坐在地 板上,他们都焦虑不安,好像在想着同一件事。 城里的学校和工厂都已经疏散到了附近的乡下,现在铁路上行驶的几乎只有开 往前线的列车, 军人们坐大约4个小时的火车就可以到达最近的兵站,从那里直接 开往前线。短途的火车每隔半个小时就向站台输送一群从城外下班回家的工人和带 着牛奶,粮食,鸡蛋和蔬菜的农民,其中还有少部分回家的学生。他们的喧闹声如 同浪潮般一下子吞没了车站,但他们立刻又拥向了广场,于是,车站里又剩下清一 色的赶往前线的战士。 在中央大厅挂着一幅巨大的,一直顶到天花板的战线图。一位身着军装,面颊 圆润绯红的姑娘站在小梯子上,手里拿着国防部发布的最新战报,用大头针在地图 上钉着标明战线的细绳。 地图的底部的细绳急剧地向左移动,形成了一个尖角。我们的部队在南方进攻 了,我们攻破了敌人的重镇邦迪拉,这是通往印度平原的大门。我们第21集团军以 钝角的楔形攻势推进到了敌人国土的腹部,又延伸到了恒河平原的蓝色血管处。姑 娘把细绳钉得紧靠着邦迪拉。紧贴在旁边的西玛拉亚山脉想一条粗壮的动脉一样蜿 蜒曲折,山脉的上方查莫用大圆圈画着,它上面的门达用一个小点标着。很明显, 我军的楔形正沿着克什米尔地区的边缘向敌人的纵深穿插。姑娘高高站在小梯子上, 下面的一大群人都怀着快乐的心情看着她那双胖乎乎的钉大头针的手。 “太好了,弟兄们……瞧,我们眼看就要胜利了! ”一个年轻的士兵开心地叫 道。他满脸是汗,穿着一件还没有皱褶的崭新的军大衣,看上去挺精神的。 一个削瘦的,下巴刮的十分干净的知识分子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带着 喜悦的语调抱怨道: ”我们怎么现在才想起这么一手,要是早给敌人这么一下子我 们早就胜利了!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遗憾和惋惜,好像是在责备自己为什么早就没 有想出来这个主意似地。 “是呀,这一年来打得相当艰苦,要是我们能早来这么一下子就什么都解决了! 这些当兵的早干什么去了!”有人叹了口气,愤愤地说道。 “为什么要责备我们的军队?……他们那里错了?他们的战果难道还少吗?战 争刚开始的时候敌人不宣而战偷袭了我们的和田,玉树,贡嘎,邦达和日喀则的机 场,然后集中他们几乎所有的兵力队我们疯狂进攻。你倒去试试,看看能不能挡得 住。”一位老人替军队辩护道,从外表上看他穿了一件没有挂军衔的老式军装,应 该是个退休以久的老军人了。 “别争了,我们不是就要胜利了吗?”谭诗雨,快乐地向大伙说。是呀,就要 胜利的,白杉也要回来了。 谭诗雨走出车站,深深沉醉于城市的夏日美景中,城市也披上了军装,而且— 正处于平时大家所说的一级戒备状态,也就是说它随时可以去迎战敌人。街心公园 边的一条街道已被杀堡垒成的巨大的堡垒堵住了;广告牌前的花坛边上耸立着一作 正方形的四面有枪眼的水泥碉堡,它就象是被孩子遗忘在桌子上的积木。宽敞平坦 的街道上,楼房,草坪和林荫道都涂上了五颜六色的油彩。大街上的商店的橱窗都 被护板钉死了,填满了沙子。胡同里设置了用钢轨焊接的,生了锈的菱形拒马,也 像是被任性的孩子散落和遗弃的玩具。所有这一切对一个熟悉和平环境时的这座城 市人来说是那么的陌生。 “所兴这一切就如噩梦一样,就要过去了,白杉也要回来了! ”谭诗雨一边安 慰自己,一边加快了脚步,匆匆地向前走去。 四 亲爱的小雨:你好!很抱歉隔了这么久才给你写信,因为最近部队训练实在太忙 了,所以让你等了这么长时间,不好意思。 我们部队现在已经完成了整训重新开往战场了,我是第一次到前线去,所以心 里多多少少有些紧张,感觉不象是去打仗,到挺象是咱们当年准备高考的那几天。 老兵们说我现在已经成了一个那里能够放下背包那里就是家的标准军人了,要是再 让硝烟熏熏就也成老兵了。看着这些上过战场回来的汉子,看看他们乐观坚定的一 张张面孔,我的心里也踏实多了。 今天我们就要翻过世界屋脊,山的那边就是敌人的领土了,师长在动员大会上 说我们要过去狠狠地在敌人的心窝子上插一刀,让它跳着脚喊疼去! 每次我一想起 来这个生动的比喻就打心眼里想乐,好像就是看见一个印度大胡子在捧着胸口跳着 喊疼。 白天我擦了整整一天的枪,现在终于轮到我让敌人尝尝死亡的痛苦了,为了墩 子,。为了我们死去的战友,我要让他们付出更高更重的代价! 现在我一想起了能 亲手为墩子报仇,我就激动不已,恨不得端着刺刀去把敌人一个个都挑了。前两天 我们部队坐动员宣传的时候指导员给我们看了几部前线拍回来的录像,看着敌人一 个个嚣张的气焰,看着画面中战友们接二连三地倒下,我的血都要沸腾了。我发誓, 血债要用血来偿! 在我们正面的就是印军的32军,墩子和我的无数的战友就是倒在 他们的枪口下的,明天,我就要将那支枪连同那只拿枪的手统统打断! 小雨,祝福 我吧! 小雨,最近后方的情况怎么样?你们现在被疏散到了乡下,进城不容易,墩子 妈你就别见天去看了,我已经叫我爸妈把他接到我家去住了,他们几个在一起互相 还有个照应。其实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一个女孩子孤零零地……我知道你很坚 强,但是别硬撑着,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去找我爸妈,他们早把你当成儿媳妇了,自 家人还有什么开不了口的。 小雨,我们的部队就要出发了,不能和你再说了,你就等着我立功的消息吧! 小雨,我想对你说,等战争结束了我们就结婚,好吗? 保重! 永远爱你的白杉 白杉靠着摇摆不定的车厢,又一次仔细地看了看信,没有什么不妥的,尤其是 最后一句,更是长久以来一直相对小雨说而没有勇气说出口的话。看来,战争的环 境确实能够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原来和平时期那种小儿女之间的羞涩早已经没有踪 影了,现在有的,就是一颗真诚的心…… 车厢里的热气和人们身体上散发出来的气味混合在一起弥漫了整个空间,白杉 裹着大衣,不久就昏沉沉地睡了…… …… 夜幕又笼罩了整个天庭,纷纷洒洒的细碎雪花,从司雪女神的花篮里抛落下来, 清洗装扮着凡尘世界。 恒古至今的喜玛拉雅女神,仍稳坐在莲花座上,大睁着高洁,慧智的双眼,低 首俯瞰着今世万物见的生息,眠服,争夺,厮斗。 她入定般地祈祷着,没有喜悦,没有爱上,没有警世的劝慰,也没由慈怜的叹 息。一任周身洁白的雪衣上,又披上一层崭新的羽纱。 她并不寂寞,在它的裙裾两侧,有两条千年古道。一条由西藏的霍炉,达旺, 到提斯浦尔进入印度;另一条是从新疆的和田,翻越葱岭塔格拉山口,进入这个山 脚下的佛国。每年的7至9月,着两条古商道上白日牦铃叮叮,夜晚篝火点点,牦牛 上驼这一宗宗货物,旅人扯开喉咙,高亢着动听的山歌,如蚂蚁般,在山脚下爬过 来,爬过去。有时,也不乏布道的高僧从这儿经过。一千五百多年前,唐朝的一个 叫陈玄奘的和尚,就是从西边的这条古道过去,在烂陀寺颂经五年,到各法地传经 十二年,然后又从这儿回去的。 陈玄奘并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前后僧徒天竺者,首自法显,法勇, 终于道邃,道生。相继中途一十七返,取其通言华梵,妙达文荃,扬导国风,开悟 邪正,莫高玄奘焉?” 这是什么声音,低沉,喑哑,粗重而又恐悸。 夜幕里,一个个”小甲虫”正沿着雪山女神垂在前胸的手臂颤颤地蠕动。她猜 悟到了,这是坦克,当今尘世的杀人武器,它有钢铁的外衣,坚硬过铸塑自己躯体 的岩石;它能喷射至人死命炮弹,将现世的万灵之长送往另一个世界。 它后面跟着一列列士兵,都是吸食自己的乳汁长大的生灵。他们背着杀人的凶 器,正兴高采烈地走过来。好像不知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崎岖的山路,能变得再陡峭,在狭窄些吗?让他们走得再慢些,再慢些。 天庭飘落的雪花,能洒得再浓些,再浓烈些吗?让他们被热血激昏的头脑清凉 下来。 他们还在急急地行走。 知道吗?你们是在去赶赴一场生死宴会,结局只有一个—杀人或者被杀。 喜玛拉雅女神睁开了穷通千年的慧眼,看到了割断的血管流淌着血的浓浆,洞 穿的胸膛喷溅着血的雨滴,迸飞的弹片撕开血的肉体,……晶莹的雪岭被污血浸塌 了,洁白的羽衣被浓烟炙黑了,无数的死之幽灵在空中飘荡,浮游,苦痛的呻吟和 怨毒的诅咒充斥宇宙。 死神在癫狂地舞蹈。 两边都是可爱的子民,该庇护哪一方呢? 女神的慧眼酸楚地合上了。 也许,在法轮上,这是一场无可避免的劫难。 …… 白杉裹着大衣,在睡梦中喃喃地念道:”小雨……小雨……” 军车还在颠簸地行驶在命运的山道上…… 五 小雨: 你好! 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你我今天经历的一切。我只能如实地把我 看到的一切将给你听。 今天, 在罕撒城的西北郊,我们团的武装直升机群与印军的一个T—72坦克营 展开了激战。 被印度人进行过防空改装的T—72坦克防空能力相当强。我们的直升 机不得不在超低空七八米甚至四五米的高度上发起攻击。有时印军坦克上的天线都 被我们的螺旋桨给刮断了,你可以想象我们飞的有多低。后来我们的机群越打越顺 手, 把最后一辆T—72的炮塔掀上天的时候足足有三层楼那么高。我从没有见过如 此辉煌壮烈的场面。 根在T—72后面的装甲输送车里的印军士兵,乱哄哄地跳出车 来,四下逃命。我们的攻击直升机不得不从空中像驱赶羊群一样,把他们拢成一个 圆圈,然后交给我们这些乘运兵直升机赶来的步兵,才把这些印军战俘收容在一起。 这是我参军以来参加的第一次战斗,我从没有想到过真正的战场是如此令人震 撼。爆炸的热浪和迸飞的弹片呼啸着从你身边飞过,那一瞬间,头脑里存在的就只 有空灵。 战报上说印军已经基本上控制住了恐慌和忙乱,在吉尔吉特地区组织对我们的 反扑。用大量的预制件和钢板构筑了不少的防御工事,初步建立起两条环绕吉尔吉 特的防线。大批坦克和直升机正源源不断地向这里集结。可以断定,一场恶战即将 在这里展开! 我们团已经向上级提出出战的请求,我也给团里写了血书,希望可以将自己编 在第一波的攻击部队里。说起来真的是令人难以想象,我这么一个从小就胆小怕事 的男人,居然会抢着写血书要求上战场,这点连我自己都很感到意外。记得小的时 候,每次我被人家欺负都是墩子帮我去讨回的公道,我那时候只会哭呀哭呀哭。如 今轮到我去替他报仇了,我决不会令他失望的! 大战在即,我也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就是希望墩子的在天之灵保佑我。 祝福我吧,小雨!等着我,相信离我穿着军装挂满军功章回去娶你时候不远了! 珍重! 军礼! 你的白杉 昏暗的烛光下,谭诗雨用手指轻轻地揉了揉湿润的眼角。这是半个月前白杉的 来信,吉尔吉特战役早已经一我军的胜利而告终了,谭诗雨甚至在战报上看到了白 杉他们团的消息。战报上说白杉他们团是主攻部队的前锋,战斗一打响就猛烈地向 敌人发起了攻击,打死了多少多少敌人;俘虏了多少多少敌人;涌现出了多少多少 战斗英雄;对整个战役的胜利起到了多么大多么大的作用。但是,唯独没有提到谭 诗雨最最关心的白杉的消息。 白杉,你现在到底在哪里? 六 在古老的印度教中,天神有三个,一个叫大梵天,是创造之神;一个叫毗湿婆, 是保护之神;还有一个叫楼陀罗,也称大自在天,这是个毁灭之神,他有三只眼睛, 手持一柄三股叉,骑一头白牛,颈上围着一条蛇,头上还有新月做装饰。他长相为 伍,性情可怕。现在是哪一尊神在操纵驱使着婆罗多,他给印度带来的又是什么哪? …… 在正午的阳光直射下, 白杉透过直—5直升机的舷窗,看到了闪闪发光的印度 河。他还是头一次看到这条以他脚下这片土地命名却流到了邻国巴基斯坦的大河。 他的目光沿着河床向下游拐弯处望去,便看到了那座早已从地图上熟悉的小镇: 斯 杜喀。 那就是整个克什米尔战役中他们要拿下的最后一个重要目标。一旦打通了,中 国军队就可以和巴基斯坦人胜利会师,然后再以不可阻挡的洪水之势吞没整个恒河 平原,为这次战争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也就是为了达成这样的一个伟大的战略目 的,白杉他们团才不远千里,奔袭赶到了这里。 …… 从发起进攻到现在,四十个小时的血战,仗打的非常艰苦,步兵们几乎是在一 个一个地堡的拚杀,一条一条堑壕的争夺。从空中望下去,到处是残缺的掩体和燃 烧的坦克。对于印度陆军第32军的官兵们来说,白杉他们的机群简直就是一队飞翔 的死神,所向披靡,锐不可当。但就是这样,也还是令人痛心地损失掉两架”小羚 羊”和一架”超海豚”—顽强的印度士兵使美国生产的”毒刺”肩射对空导弹得到 了超水平的发挥。 白杉抬起头向天上看了看,数十架”小羚羊”和”超海豚”仍然在他头顶保持 着完好的队形。但地面上挺进的坦克部队却没有跟上来,看来现在就只有靠自己和 自己的这帮兄弟了。 斯杜喀的西区,五架直升飞机轮番向一座房顶上带平台和小屋的院落发起猛烈 的火箭袭击后,白杉他们从这座被炸塌的房屋里拽出一个满脸是血,一条腿被炸成 三截,浑身骨头都快被震酥了的中年汉子。 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个廓尔喀士兵。那一带的人民风剽悍,和那些从恒河平原 或是印度洋边征集来的印军士兵完全不一样,这里的人是典型的山民性格。 白杉看着汉子倔强不屈的眼神,不觉得想起了墩子…… 离白杉不远的地方,团长那架编号07的”超海豚”在非常近的距离内把一架” 雌鹿”打得凌空爆炸后,拉起机头避开飞机爆炸时的碎片。它的动作非常的漂亮, 本来是背朝着太阳在飞,忽然仄起身子,猛一扬头,就改成了迎着太阳飞。 白杉简直被这个动作迷住了,呆呆地看着,一直等到它从太阳的光圈里钻出来, 他看得是那么投入,甚至没有发觉一架K-50已经偷偷地咬在了团长的后面。炮弹像 一串闪光的链条甩了出去,不偏不斜,正打在机身上的那颗鲜红的八一红星上。奇 怪的是居然没有发生爆炸,只有一团火球从那里冒出来。团长的飞机往前冲了一下, 又在空中停住了,悬停片刻后,慢慢地回过机头,向K-50直飞过去。K-50的飞行员 似乎吓傻了,就那么定在空中一动不动。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K-50开火了,那团 火球在白杉眼里越来越大,终于,团长的飞机和K-50合成了一个更大的,灿烂无比 的火球,巨响一声,坠到了地上。 团长死了,全团的人都红了眼。 在一架架从十几公尺高度近乎擦着防空导弹尖飞过的直升机的冲击下,印军的 防空网被撕开了。全团的官兵大开杀戒,在无线电中高喊着不要俘虏,一个都不要! 向着它们所能看到的地面上的每一个目标开火。有时为了射杀一名印军士兵,甚至 不惜从几架飞机上同时发射火箭,任凭那个士兵的肢体在数枚火箭的齐射下四分五 裂…… 在如此猛烈的打击下,印军士兵完全崩溃了,与两天来拼死血战的场景截然不 同。 风声鹤唳,望风披靡。大批投降的场面开始出现。包括一名准将在内的104位 军官,216名准尉和2813名士兵,这个数字几乎相当于白杉他们团兵力的两倍。 胜利落到了中国军队的手中。 但是这是怎样的一个胜利! 当零星的枪声也静止下来,白杉和其他负责搜索的 士兵缓缓行走,在斯杜喀的街道上,闻着人体被烧焦的刺鼻气味,看着被炮火打成 废墟的小城,顿时百感交集。这,就是胜利! 十六架直升机,六十多个弟兄,其中 还有白杉最敬爱的团长的生命,换来的就是对一座废墟的占领。而这一切的一切又 都是为了什么哪? “啊——! ”路旁一座燃烧的房子里突然跳出一个全身都在燃烧的火人,一面 发出痛苦的嘶叫,一面向着离他最近的白杉冲过来。 还没等白杉回过神来,那火人已经扑到他的面前,一把死死地抱住了他,白杉 全身上下也开始燃烧,他和火人撕打着,扭扯着,翻滚着,试图挣扎出死神的魔爪。 “轰!”一声巨响,白杉和火人都消失在地雷爆炸后的滚滚烟雾中了…… 七 斯杜喀大捷之后,整个南亚次大陆的战局呈现了一边倒的形势,中巴联军势如 破竹,印度陆军步兵第8师,第192山步旅,山步17师,山步21师等等王牌部队相继 被分割,包围,直至全军覆没;东部空军指挥所所辖的所有野战,常备,战备机场 全部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整个空军部队几乎陷于瘫痪;瓦弄,新德让,提斯浦尔 相继失守,中国坦克的炮口已经顶上了新德里的大门。 新德里郊区的那几座供上流社会享用的高级高尔夫球场已经不见了,代之的是 一道高高的土坝,足有几百英尺长。昔日绿茵茵的草坪,已经被挖成纵横交错的壕 沟。到处都是射击的掩体和靶子。这里现在是专供训练市民的射击场。 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国会议员们艰难地挪动着肥硕的大腹,在大学生士官团的男 女官兵的簇拥,欢呼和掌声中走入更衣室,换上印度陆军的作战服,扛上美式不强, 一字立于靶台前,做出了各种持枪和射击的姿势,供记者们随意拍照。 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尽量做出充满战斗豪情的必胜信心的表情,使国民看上去 极易受到鼓舞。 当天,印度各大报纸都刊登了议员们操练步枪的大幅照片。不少照片下面还配 有醒目的口号:“战斗,保卫新德里!”“我们决不投降!”“印度在战斗 !”等等。 对于印度人表现出来的不屈的战斗精神,中巴联军报以更加猛烈攻击,印王牌 第三,第四军组成的防线被全线击溃,站在新德里市区似乎隐隐都能听到从远处传 来的隆隆炮声。 面对接连的失败和以兵临城下的大军,印度政府扬言将对中国和巴基斯坦进行 外科手术式的核打击,“火”式导弹已经就位。中国政府相应开列出一份报复清单, 宣称如果遭到来自印方的核打击,中国将毫不犹豫地对清单上所列的目标进行核报 复。名列清单的有印度巴巴核研中心的“德鲁瓦”反应堆及四个核电站,五个重水 工厂,一个快速增值反应堆,还有印度航空公司,印度电子有限公司等十几家高新 技术企业。以及卡尔瓦尔大型海军基地,布莱尔联合海空基地等重要军事设施。 核大战的阴云笼罩在人类头顶。人类是否将要面对最恐怖的毁灭? 上帝呀,看看你亲手造出的人类正在制造的灾难,是怎样拉开了她毁灭自身的 序幕的吧! 罪孽深重的人们,你们的罪过何止是偷吃了一只苹果?现在,当那朵丑陋的黑 云高悬在地球头顶时,世界已经变成了一座邪恶的森林,四处长满了毒蘑菇的邪恶 森林。人类,你真的在吞下这一株自己亲手栽种的毒蘑菇后才会明白死到临头了吗? 已经喘息着将颤抖的手指摁在“核按钮”上的印度总理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 眼睛,国防部返回的报告上说所有的核弹纹丝未动,“核按钮”指令以被人盗换, 原先的指令对于他们核武库中的任何一枚战略或战术导弹都已经不再起任何作用。 中国的信息作战部队在那扇足以毁灭世界的撒旦之门即将开启之前,终于成功 地将钥匙偷换,化解了一场不世的灾难。 整个印度崩溃了,高傲的雄狮在失去了尖牙和利爪之后终于感觉到了疲惫与恐 惧,变成了奄奄一息的病猫。 印度人不得不低下自己高傲的头颅重新走到谈判桌前,经过亢长而枯燥地谈判, 三方军队各自退回到了各自战前的驻地。而作为战争发起国的印度,等待它的还将 有一次正义的审判。那些将战火强加到别人头上的政客和军人在全世界人民的斥骂 声中结束了自己罪恶的生命。 战争,结束了! 八 谭诗雨相信,白杉没有死,虽然所有的人都这么告诉她。 她一直在疯狂地寻找,她找到白杉曾经呆过的部队,部队首长说白杉已经在斯 杜喀战役中牺牲了,她说牺牲了也总得有尸体呀。首长说当时战事太紧,已经找不 到了。谭诗雨不相信,她说白杉一定没有死,她倾尽积蓄,走遍全国去探访白杉的 战友。战后们都说白杉确实已经牺牲了,她不相信。她负债累累,拖着疲惫的身体 往来于印度和巴基斯坦之间,寻访白杉曾经走过的地方,终于,在斯杜喀。 一个当地人领着谭诗雨指着街角的一堆废墟对她说“那个中国人最后就死在这 里。” 支撑她的全部精神都崩溃了,她坐在废墟旁整整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也不 说话。就是直勾勾地望着那堆瓦砾,直至昏倒在那里。 醒来时,她发现自己静静地躺在医院洁白的病房里,是好心的巴基斯坦老乡将 她送进了这所中国援巴的医院里,她在医院里又哭了整整两天两夜,几次醒来又几 次哭得昏迷。 年长的护士长实在看不下去了,她的丈夫和女儿都在部队中服役,结果,丈夫 累死在指挥所的沙盘前,女儿在前线抢救伤员的时候中了流弹…… 她看着哭泣的谭诗雨,像是看到了自己的流泪的女儿,她心疼呀! 于是,她和谭诗雨坐在一起,谈了很久很久…… 最后,谭诗雨告诉自己“为了白杉,我也要好好地活下去!” 她告别了护士长,告别了魂牵梦绕的斯杜喀,回到了自己的城市。 凭着自己出众的能力,谭诗雨为自己找到了一份相当不错的工作。 一年以后,一个他走进了谭诗雨的生活。他关心,体贴。,照顾着谭诗雨,努 力去打开那扇冰冻以久的心门。 又过了一年,他在一个星光灿烂的夜里向谭诗雨求了婚。两个人携手迈上红地 毯。 谭诗雨开始尽心竭力地操持这个家。幸福也接二连三地降临在这个温馨的小家 庭里,谭诗雨终于尝到了做母亲的快乐,他们的女儿起名叫“妞妞”……。 九 少妇慢慢地走到了石凳后面,仔细地端详着坐在那里的这个熟悉的背影。这一 切是那么的熟悉,又那么的亲切,多少个寂静的黄昏,曾依靠着这宽厚的肩膀看夕 阳西下;多少次幸福的欢笑,曾靠着这肩膀一同分享…… “白杉!”少妇轻轻地喊了一声。 背影微微一颤,但却没有转过来。 这一切没能逃过少妇的眼睛,“白杉,是你吗?”少妇用更大的声音问道,泪 水立即拥满了微微发红的眼眶。 这一次,背影纹丝未动。 少妇向前迈了一步,直直看着他的脸,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是怎么的一张脸呀! 原本应该是五官的地方现在被几个黑黑的洞窟代替,没有一点突起,整张脸完 全是一个平面;牙床恐怖地裸露在外面,没有嘴唇,看起来有些恐怖;眼球鼓鼓地 镶在眼眶里,因为没有眼皮,所以看起来圆圆的;脸上的皮肤扭曲地盘在一起,像 是多年生的榕树的根,红红底,像菜市场案板上等待出售的鲜肉一样…… 少妇害怕地向后退了两步,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那张恐怖的脸。她忽然响起去年 天然气闪爆时的抢险英雄,电视上,那个人也拥有类似的一张脸。 那人从身旁拿起一只拐杖,艰难地撑起自己的身躯;少妇这才发现,那人的一 条裤管空荡荡的,随着微风轻轻地飘荡。 少妇很想伸出手去帮那人一把,但是却怎么也无法挪动自己的身子,只有默默 地看着那人支撑着拐杖,拖着空荡荡的裤管,一步步地挪远了…… 阳光暖洋洋地撒在大地上,给整个公园镀了一层靓丽的金边;微风,轻轻地吹 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妈妈,抱妞妞坐。”妞妞晃动着小胖手,两个脸蛋上的酒窝越发的深了。 少妇回过身来,忽然发现石凳上什么东西在阳光下闪烁着金色光芒。 那是一滴晶莹的水珠,圆圆的,透着亮,闪着光,像一颗美丽的珍珠。 少妇抬头看看天,万里碧空,没有一丝云彩,这不是雨水。 那么是哪里来的水珠? 是露水? 亦或是,泪水…… 那颗水珠,慢慢地在石凳上摊开;渐渐地,融化在金色的阳光中,没有留下一 丝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