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孩子 作者:简心 白天做是不是有些那个?外面阳光灿烂,屋里头两个人热火朝天。鼻子不是鼻 子,眼睛不是眼睛。换成有些人是不成的,两张脸贴到那样近,满脸的黑头雀斑睚 眦必报。丑陋非常。那必得心理承受能力极强,大开的窗帘外还得注意着对楼蓝玻 璃后头的贼头贼脑,费心又费力。事前倒是忘了,把窗帘放下。可是事中两人那样 连结着彼此,仅记着忙活,也没空当放窗帘去。没法子,眼观鼻鼻观心,轮流注意 窗外,人都说做的时候想些别的,可以增加耐力既而延长时间以期效应。这到也好。 小戚自男人身上站起来,粉蓝色裙子堆在腰间摞起来,她低了头自看,繁繁琐 琐,如一堆理不断弄不去的肥肉。于是她闭上眼睛,片刻之后睁开,男人尤自半裸 坐在那里,满脸汗珠,如洗过一样。 她随即哈哈大笑,忽而想起什么又绷紧了脸。男人呆看着她丰富的表情变化, 然后怔问:如何? 小戚恨恨将裙子自腰间拉下,厉声道:怀孕怎么办?你也不预防预防,靠。 男人慢悠悠椅子上站起身,提裤子系腰带,小戚眼不离的抬起头,直瞪瞪瞅着 高出自己半个头的他。他紧好裤子,转到小戚身后,沙袋一样倒在床上。小戚不回 头,只听“呯”一声闷响,然后那把声音嗡声嗡气的说:如果怀孕了,替我把孩子 生下来,好不? 于是又变做小戚呆住,裙子才拉至半截。黑色短袖偻在腰部以上,露出半个胸 来。 站了半日,男人也不来拉,自顾自玩弄小戚手机。小戚回过神来,快手快脚拉 上衣抚裙子,然后踢了鞋子换拖鞋,松了头发拿起梳子。慢慢理头发间,又想起什 么,转个身拿起梳子扔向男人:走去走去。快些走。 见男人纹丝不动,伸过一手去拉,一手夺自己手机。男人一紧手臂,小戚倒入 他怀中。他翻个身把她按住:你怕些什么,你又想些什么呢?真是怀孕了,生下来, 好不好? 小戚闭上眼睛,不再挣扎,嘴角突然笑起,然后流出泪来。 (二) 妈妈,妈妈。那只小手冷凉,小戚想起小时候摸家里冰箱里头的僵尸鱼,妈妈 把鲜鱼放在冷冻室里,过几个小时小戚就爱去摸,冰冰凉,腥腥的,满身冰碴子, 很硬,小戚就会抬头问妈妈:今天又吃僵尸鱼呀? 那种味道叫人窒息,那小手摸在小戚颈子上,感觉仿佛要出水,小戚伸手去抹, 只恨抹不下,心里发急,又动弹不得。要转身,仿佛被捆住,不转身,那只小手又 挥不去。努力再努力,小戚转过身子,看见一张大人的脸,长着条婴儿的胳膊,肥 白的小手是一片惨蓝,皮肤渗出水珠。那张嘴叫着:妈妈,妈妈呀。 小戚翻身坐起,眼睛瞪到溜圆,黑暗里头灼灼放光,然后她摸墙上开关,啪, 灯亮了。她抱住自己,呆在那里。 那一年小戚穿那件浅蓝碎花长到脚踝的大摆裙子,头发到腰。身材极其纤巧。 手术台上是肮脏的台布,她脱鞋子,松头发,放下包,待要脱裙子,白大褂摇 摇手:不用不用。你直接上去即可。 然后她踩上台子,她抬起臀,她坐上去,软软的,极似家里的沙发,小戚心说 :还行。于是她感觉好点了。 医生示意,她把裙子连篇累牍一片片拣起来,然后一嘟噜挂在腰间。医生说: 躺好。她躺下,两脚高翘于支架上,做的时候也没有放过那样高吧。她心里窃笑起 来。 我要开始了啊。医生突然哼起来。 哦。小戚轻松的说。 再也不能忍受了,那些金属闪的是冰冷狞笑的光,它们在她的身体里肆意,时 松时紧,翻腾转身,那团肉会不会痛?自己又到底是痛心还是痛肉体? 小戚开始无声的哭,不是怕那医生笑话。也不知是为了什么,她就是无声的哭, 仿佛自己生下来就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间隙喉间呜咽一声,然后咕嘟咽下口水, 肩膀抽个不停。 完了吗完了吗?小戚不停的颤声问。医生到是个好医生,一直低声安慰,也不 生气。 她手无处可放,于是不停的揉腰间那一大打裙子布,揉来揉去,揉去揉来。她 想着那块白肉夹着红血,怎样从里面带出来,那些刀了钳了怎样把它们切割成块, 一点点夹出来。 然后她站起来,给人扶住。她把裙子放下,裙子皱的像抹布。 很多年以后,小戚再没穿过那样的大摆长裙子。 (三) 男人总喜欢把自己的女人当做自己的孩子。他们喜欢女人这样子。她牵着他的 衣衫,她跟在他身后,她仰着脸问他话,她拉他的皮带扣子撒娇要求他买一件东西。 那个时候男人有极度的成就感,觉得自己如父如兄。那种成就感极巨膨胀,然 后他会看着自己的女人,心里想着要疼她一辈子。 小戚偶尔会发飚,便如其他女人一样,把男人当父当兄来撒娇来要求。这种时 候要一切都会得逞,做奴隶的时候,自己也是在做皇帝呢。 然后她会在自己心里窃笑,其实究竟笑些什么,她自己也不甚明白。 她想找那样的一个人,她想完全放心的做他的孩子。他们在黑黑的楼道里走, 她会因为某扇窗户被风敲打时走动的影子而惊叫起来,然后他来拉她的手,他说没 事没事,我在呢。她想着自己把鸡毛蒜皮的小事全部都告诉他,然后大睁两眼幼稚 的看他的表现,他嘴角显出不屑,可是他还是会拍拍她的头叫她声乖孩子。她付出 了一切,她就是他的孩子。 可没奈何她在黑楼道里不会大叫她也不觉得事无巨细全要一一向男人汇报,她 生猛的似洪水波涛,她冷静的似冰箱里头的僵尸鱼。 于是她知道,这辈子她终做不了谁的孩子,她也只能够,在恶梦里梦到自己被 自己的孩子掐死。报应,哈,报应。 小戚想到这些时候,又冷笑起来。 在路上她想,这男人会是怎么样子?如果瘸巴的鞋子脏不拉几衬衫领子几天没 洗,那可怎么好?心下有些怕怕,又觉真是虚荣可笑,自己也不是什么漂亮人儿, 哪有权利要求人家恁么些? 每次长辈们要介绍对象给小戚,她总是那种感觉,开始便是冷笑,想着自己被 那样的遗弃了。遗弃到现在要被施舍把自己打发出去。继而心里开始疼。那是种很 没有来由的疼痛,很似,很似吃东西的时候,原本十分顺畅,突然一口硬的东西塞 进来,咽不下又吐不出,顷刻间,窝了心。 他站起身,白色衬衫灰料裤子,树脂眼镜,白生生的人。小戚松口气,然后大 大咧咧拉裙子坐下,两个人对着笑,全都闭着嘴巴不说话。那人捏着手里的一团报 纸玩,想是紧张的要死。小戚要笑,又觉太不礼貌。然后摇着手敲木头桌子。无聊 的紧。小戚心想。 手机这东西真好,没话时候吧,你就能用它来找出话。于是两个人傻子一样互 捏对方手机看起短信息来。看到黄段小戚哈哈大笑,那人腼腆的也就陪笑。然后他 问:你手机多少号? 小戚心里格登一下,嘴巴张了张,说出自己的号码。 喷泉下小戚又抱着腿呆住,她是经常神游的人。其实大多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 在想些什么或者打算想些什么,就是呆着。像块木头。 那人手在她面前乱摇。然后拉她小布包上的蓝丝线。小戚突然童心大发。脱了 鞋子往绿草坪上跑去,站在人家浇草坪的花水洒下任水把自己兜头兜脑的浇过来。 只是站着不动。 他跑过来拉,拉到台阶下站住。小戚低头看自己刚才脱下来的鞋子,想不到的 是他已经给摆整齐了。抬头时他拿手擦她脸上的水珠。 小戚仰头望着他,笑嘻嘻问:我很神经吧。他看定她:不,你很好。 (四) 十九岁半那年跟男人头次做,小戚天真可爱的想,不是他还是谁呀。年轻时候 真是疯呀,疯到一个晚上做五次完事了两个人抱的紧紧的啾啾啾小鸟般喋喋不休的 说情话发毒誓。我没你不行,我非你不行,我要你要你,我这辈子就认了你了。 可是怎么就会走到现在这样子?小戚歪歪的在路上走,然后拍自己的脑袋。刚 才喝的有点多,高了。 嗳,你?嗳,我?小戚到现在还是那样的天真,她以为如果要重新开始,那是 极之容易的事情。她刀枪不入的似洗过一样,她挥洒自如的似上帝一样。她跟自己 说,我要我现在开始是一张白纸,我哗,把白纸展开了,然后我再随意的划下去, 我再爱上谁,然后我痛苦,我轻轻的痛苦一下下,就一下下。然后我们认定了,结 婚吧,哗,孩子来了。我幸福了。想这样,真想这样。 小戚不曾想到的是,你经过一样东西,它便会在你的身体上划下一道痕。你这 也是疤那也是疤。除非你不脱衣裳,不然你就会被人看见,你丑陋的紧,你再也不 能够回去,铺开白纸的权力,你永远不会再有。 找你去吧。 找我干嘛? 我想看你。 看我作甚?十九岁至现今我快二十七了,什么样的我你没见过?你还没看够? 可是…… 可是个屁。我再不想一日日熬下去,你明明就不会给我个结果,我何苦要守着 你费身子费力?对男人是没什么,对女人可不行。我耗不得。 我说过了呀。 是你说过了。你说倘若怀了孕替你生下来。其实你也那样的犹豫,你想着用即 定的事实给自己一个套,好叫你痛下决心呢。 哈,难道你不是? 小戚突然恼火,深吸一口气:是,我是,我他娘的也是。靠。 小戚摔下电话,胸脯起伏不停。倘若真怀孕了?真怀孕了到也好。那种壮烈的 决定透着血腥的味道,孩子啊,你是我的孩子,我会不会,因为你,把血腥气冲淡 一点? 小戚摇摇头,她自己也知道,那终是不成的。 不,我得重新开始,我要过正常的日子。小戚恨恨的掐着手,对自己发起毒誓。 (五) 那男人很自大,用他自己的话说,他把小戚看成个人物,不然,不屑于与她交 往。他信誓旦旦的说: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够叫他一天打三次电话,而且那个女人 还爱搭不理。他觉得他们应该很熟了,或者因为头次见的时候她给他揽了腰牵了手, 因为街上车多人多,小戚又是个精神恍惚患者。 可是他还是很好,哪有人十全十美来着。小戚酸酸的想。头回见他穿白衬衫, 今次这黑T 恤看起来也极不错,白生生的人,很斯文,会照顾人,笑起来很好看。 出手大方会随时伸出手去拉你一把,语言幽默虽然透出来的近乎叫小戚有点反感。 那么你心里堵什么?小戚问自己。 他抱着大碗吃一碗面,小戚坐在对面藤篮里摇啊摇一直看着他,手指头划着生 啤杯子上的水珠。我?我我我?小戚想着怎生开始。我不适合,不是因为你不好你 很好很好,可是我不行,我没力气了。这么着说合不合适?说没力气了他懂是不懂? 想什么?他又要伸手拧小戚鼻子,他好似很习惯这动作。一气呵成不连演习的。 小戚往后让身,然后把头一扭,开始拧眉毛。 我说……算了我不说了。 累的紧,真是累。要怎么说?我跟人睡过,我做掉过孩子,我抽烟已经差不多 八九年。我现在还跟人关系暧昧偶尔上床,那人给我个没希望的希望,我想着要重 新开始我没力气了。 这些东西太复杂,其间牵扯枝枝节节太多太滥,一句话两句话怎说的清楚?还 有那表情,他会是个啥样表情?错愕?正常?惊呆?不屑?任何表情小戚都想像不 到,她是个没脑筋的人。 喝酒去吧?小戚突然冒出一句来。 啊?好。可是没有开门的地方啊。 我有,跟我走吧。 酒过十瓶,那男人开始醉哭,他搂住她开始讲自己的故事。怎样的相遇到某个 女子,听到哪首歌会难过,年龄学历家庭状况。小戚要笑,又不敢。我打量你这些 做什么?我若爱你,管你是强盗还是马夫?你便算有千金万贯,我不爱你,你说了 有个屁用。 他坐在走廊里狂打电话,嘴里叫着哥,哥我很好,你放心吧。小戚上厕所路过 他,塞到他手里一包纸巾,然后扭头转身。男人哭的时候,该不想叫女人看见吧。 有些人能够叫你很放松,小戚很想问问他,干嘛第二回见面就跟我说这些还要 当我面哭呢。我能叫你放松吗?非也非也,你是醉了。 小戚开始迷糊,迷糊的时候她就想抽烟。于是她跑下二楼吧台要包三五,点了 一只夹在指头里,那男人跟进下来。 愕然站在当地,慢半晌,冒出一句:戚小姐,我已结过帐,再见! 小戚哈哈大笑,原来想着这么难要说,现在多容易解决。真正是车到山前呀。 开酒吧的朋友抱臂站在那里看小戚发疯,递杯纯净水过去。啐道:破丫头,你 看你那操行,那人不错,你何必! (六) 我原不是这样想,我原想着我铺开白纸很容易就能画出来的。原来这么难,口 眼都难,闷的紧的心,这下子到松松好了。 可是堵太多,突然觉得空起来。 小戚捏着手机开始胡言乱语。对厢说你站在那里等住,我马上就到。 于是她靠住电线杆子,数起街上人头数。数到十五,那把声音响起来:你又喝。 她抓住他臂跳上摩托:我超饿,我想吃东西。 你想吃什么? 我不知道,我就是想吃东西。我想吃很多很多东西把自己塞满了,然后回家睡 觉去。 如果我不给你睡呢?那男人又开始说荤话。 小戚伸手在他肩上拍一下,然后一把抱住他颈。沉沉的靠了上去。 她知道自己的量,也知道自己醉了。可不知怎么今日就是不肯跟自己认输,因 为太多次输给自己,她想要争回些什么东西,是什么东西? 面皮,拉面,爆果气,冰淇淋,所有所有眼睛能够看到的东西又稍微感些兴趣 的,小戚吃了个遍。那男人一直看她,不断的自荷包里掏钞票。 然后就是加油,飞驰。夜色渐昏暗。她却似只夜兽不知倦不知睡。 还有间隙跟人通电话,她口齿清楚的跟人调笑。嘴巴比平日紧张几倍。喝醉了 就是好,放任自流,不负责任,说话都带股爽气。 夜灯似流莺,或者是小戚自己如流莺,她在路上飞,那灯也将她作参照物开始 飞,其实是灯飞还是她自己飞,她早已分辨不清楚。 她总不爱环人腰,她总是揽紧人颈子。大热天被揽人想来其极难过,似围个肉 围脖。可是这男人好似已经习惯。便如小戚习惯他,习惯花他钱习惯让他随叫随到, 习惯坐在他身上采用女上位。换别人是不成的,小戚自己知道,她放不开。 这一刻他们那样亲,全忘了当日怎样在电话里头骂娘互相指责的冷酷残忍了。 咱回家吧。小戚开了腔。 男人停下,把小戚拉下来,抓住她臂:你是怎么了? 小戚似断线的木偶,刚才吃啊喝啊的生猛这会子全没有了。 我没什么,我想回家了,我想吐。 说毕她把他推开,钻到黑暗里花坛下,哇哇狂吐起来。 (七) 若你收服了我,我甘愿为你洗内裤擦皮鞋,我把你伺候的周周到到,你就是我 的祖宗大爷。我愿意你叫我丫头片子小贱人,我就是你的孩子,你的贴心小棉袄。 小戚躺在床上抽着烟,两眼紧盯天花板,突然觉出寂寞来。然后翻转身,长长 叹口气。好似武林高手再也找不着个名符其实的剑客可以一较高下,一个人站山顶 上,风吹着长袍,无助又萧瑟。 呸,小戚啐起自己来。坐起了盘着腿,开始苦着脸子笑。 呆半晌又觉无趣,自床上爬起来,往床底下找脱鞋。她从来东西乱丢,脱鞋子 都用飞的。上床时两腿先跪至床面上,然后吧嗒,鞋子自脚上滑到地下,因此上一 双鞋也就是两只从来不曾整整齐齐过,所以她下床要先用脚摸索,好叫脚趾头归位。 站起身才觉头昏脑涨,两腿酸沉。这是例假前的预照,小戚心里一喜。急奔至 厕所。 出来却是满脸失望,又带点自得。坐至梳妆台前,看自己一脸坏相,小戚拿起 梳子,啪,打在水银镜子上。 梳洗毕,小戚往柜里挑衣服。一只胳膊才陷进黑色上衣里,电话叽叽喳喳响起 来。 小戚生猛的跃过去抓起话筒:喂? 你好了?还想吐不? 吐都吐完了我还吐个屁。 你昨天吐我一身你知道不? 不可能,我喝了酒又不断片。再说了,即便是吐你一身也是你自找,谁叫你叫 我吃那么些东西。 靠,天理何在?小姐你? 有本快奏,无本退朝,本小姐要沐浴更衣。 你个贼贱人! 你到是放与不放? 好好好。我朋友介绍对象给我,下午叫我去见呢。 小戚突然光火:你见面去干我鸟事,你跟我说作甚? 我我我,我就想着告诉你,听你意见。 你可以去死了,我又不是你老子娘,我管你个屁。 小戚摔下电话,松头发脱衣服,然后贼狠狠将自己摔到床上去。 所有的事情都会带点戏剧性发生,你若是欠了人的,有朝一日你必得十倍偿还。 这是真理,不能不信。他也得过日子,相较于你的自私,他到比你慷慨些呢,小戚, 你自问是与不是? (八) 干嘛不能在一起?很多人都问,你们俩干嘛就不能在一起?两个人熟成那样, 谁看谁都说是老夫老妻相。打情骂俏,饭桌酒席上自然而然的桌布底下都会牵着手 靠着腿,对方消失半分钟另个人都会马上用眼神寻找。男人自有男人相,女人也有 女人相。 小戚叫他出门要先擦鞋子,男人哪里不干净鞋子都要第一干净。夏天不准穿拖 鞋外出,流里流气像民工。他一一照办。 出门买东西一向是小戚挑好了然后让在一旁他跟人讨价还价,杀到对方血本无 归小戚在旁边拍手大笑,然后抱着胜利果实凯旋而归。 小戚你开心不?挺好。小戚你不见我时候会想我不?挺好。小戚我叫你满意不? 挺好。小戚我这样行不行你舒不舒服,要不要换个姿势?挺好。 挺好挺好都是挺好,那么干嘛就不能在一起。小戚你缺点什么呢? 是啊小戚,你缺点什么啊?你缺心,缺心眼。这么个男人放在眼前,挺好挺好。 那怎么?小戚反复的想,是不是太熟了?熟透了?没有新鲜感了?再过个三五十年 也就这样了?所以自己怕了?水样生活?平淡无味? 可你现在不也这么过嘛?不过多个人,多双筷子,多条毛巾牙刷拖鞋。你怎么 就不能够将就?何况你不用再怕半夜里头读恐怖小说没怀可钻,不用再怕喝醉了没 肩可靠,不用再怕水管子坏了家里闹洪灾,不用再怕身材走样没有回头率没人要。 那么小戚你还想个屁,说吧说吧你说吧。 你再耗下去真就弹尽粮绝成了腌黄瓜儿了。可是我没他好像日子照样过,我没 有特别的想过他没有很强烈的需要过他没有非他不可的念头。换言之没有爱情了。 可是要爱情有啥子用处,有啥子用处?那要怎么好?怎么好?小戚抓头发。 (九) 再见吧。 啊?你谁呀? 你忘了? 哦,白生生的。不是说过再见了吗? 我是说再见面好吧? 不带这样的,都说过再见了还要见,好没意思。 我想再见见你,把你的坏处都看清楚了。我好死了这条心。 哦,那行。什么时候见。 明天吧,明天下午,等我电话。 嗯,明天再见吧。 挂下电话小戚开始翻眼睛,手机时间是零点零八分,这神经人。大半夜的发春 思姑娘。可是姑娘正在做梦思男人,只可惜这男人不是他。再见,再见又如何?嗤! 你想怎样? 我不想怎样。 那又找我作甚? 不知道。就是昨天突然想到你,发疯打电话,可是挂了又后悔。本来今天不想 见了,说话又不能不算数。 哈哈哈,你到是可爱。 干嘛抽烟? 我一直就抽烟,好些年了。 你真坏,我可比你好一点点,我是男人我都不抽烟。 小戚心下开始厌烦,挥挥手:抽烟喝酒那是我的生活方式,你不乐意看你可以 不看,你有你的生活方式我管不着,我的生活方式也不用你管。 你愿意跟我结婚不? 啊? 我想我能收服你。 呸,你能把我当孩子一样宠? 我能,你应该知道。 哦。 (十) 今日已是第七天,小戚心里就有些七上八下。原打算用怀孕来革一场命,可真 就到了事儿前,小戚又有些退缩了,自己生生知道,那终究是不成的。如一盘老磨, 总要人推一下,转一圈,除非真遇了什么事情,比如天上打雷小戚正在路上走给雷 劈了,再比如大厦顶上谁家冰箱砸上她头,经过些天地震憾的事情,她才会有所觉 悟,遂决定痛改前非洗新革面重新做人,奈何这种事情发生的机率几乎等于零,于 是乎,她依旧这样子混着,混着。 其实小戚自己也不甚清楚到底算是第七天第六天还是第五天,因为她从来不记 上个月的日子,记了又如何?你计算那么精确难道上个月来了这个月准备无误身体 承受能力就能够多加几分?还是告诉了人人家能预备热毛巾红糖水对你嘘寒问暖? 呀呀个呸。血还是一样的血,疼痛还是一样的疼痛,该自己生受的,那终究躲不过 去。 其实她是等着呢,她怕,真个儿再怀孕,她怕极了。 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 你那对象呀。 哦,正在交往中。还行吧。 靠我说,你要是跟她上了你得告诉我,从此之后我再见你面我就不姓戚。 没这么严重吧。 你若敢骗我事后叫我知道了,我把你骨头拆了。 小戚翻转身,张口咬在男人肩上,男人哇呀一声大叫,自床上跳了起来。 我可能怀孕了。 哦。 嗯。 你爱我不? 爱。 爱我干嘛不能跟我结婚? 因为我爱你。 哦。 滚!哈哈哈哈。 小戚把男人一脚踹下床,然后拎住他耳朵,自己笑的东倒西歪。 (十一) 戚小姐你准备好了没? 什么? 我的笼子打制好了,全等你来钻了。 哦,尺寸如何?什么材质?内中有何设置? 你来验收通过吧。 嗯,跪安吧。 我妈问我,那女孩怎么样。 你怎么说? 我说好,我很喜欢。 干嘛要急着结婚,你想忘记些什么呢? 头回看见你,就知道你是个有过去的人。我想着找个人,好好的爱我,我万万 不会负了她,我想平平静静的过完我的日子,我累了。 你怎么就知道我适合? 因为我知道,你也是这样想的。 这协议听起来好像不错。 怎样? 嗯,提上日程。 小戚一转头,眼不错的就看见那男人。身边是个比自己伟岸身材娇小几倍的漂 亮女孩,亲热挽着男人胳膊,仰着头正莺莺燕燕对男人说着什么。 那死人一脸英雄模样,唇边还挂着慈祥微笑。看起来满足异常。 小戚自包里拿出电话,不眨眼睛的按下号码,对坐人莫名其妙看着她。 你在哪? 约会。 感觉如何? 挺好,你不总说挺好嘛。这女孩子真可爱,我叫她管我叫叔呢,哈哈。 小戚抬头,男人说话的空瞅着身边女孩子,那女孩伸出纤纤玉指做势要打,脸 上挂着笑。 去你妈的。小戚“啪”合上手机盖子。 手开始抖,心里开始翻。原来以为那样放轻的东西,失了时原是这样。满到胃 里涨不住,只想吐。眼睛四下扫,只想找个目标牢牢盯住,好不失了心魂。 突地想起原来自己还有个目标,正好,于是小戚回过神看牢对面那人,眼睛似 狼。 那人身子往后仰,一脸的惊。 你要怎样? 哈,这话问的,我能怎样? 那你? 走吧,签协议去。 啊? 开房,猪。 (十二) 到底是良家妇女,平日嘴里头再放肆生猛,跟个男人头次开房进酒店,小戚脸 上有些挂不住。红是不红,自己到是看不见。 只是窝着刚才那股子气,好似火箭炮后头的尾巴,呯,发射出来,坐着那股子 气,小戚想要飞升。小戚,你飞的了不? 小戚摊在床上,那人坐下手放于她膝盖。 别亲我嘴,怎样都好。 突然觉着自己似妓女,那手搁在身上似条蠕虫在爬。温热的鼻息喷在脸上,暧 昧且恶心。 慢。 怎么?那人停下手里的活计。 我得跟你一一交待后事。 嗯,你说。 我做掉过孩子,我有个男人,我们现在还暧昧着。我的生活乱七八糟,我有时 候会很放纵,有时候似个神经病,有时候不想说话你千万不要搭理我,因为我会咬 人。有时候会很温柔但你千万别相信,那是假像。我自私之极,你给我了的东西再 别想要回去。你要是跟我吵,我不会跟你回嘴。你的生活你全可以自己过。我会戒 烟戒酒,做个好女人。我会跟他分开,自此之后我会把你照顾的很好,就跟你说的 一样,我会好好对你,但不是爱你,你听好了,我不爱你,跟你不爱我一样。我就 是累了,也跟你累了一样。我们来凑合凑合吧,闭着眼睛过日子,会不会好过些呢? 我明白,孩子。 你叫我什么? 我说,我明白,孩子。从此后,你就是我的孩子。 那人双手撑住床面,看定身下的小戚。 她突然忍不住,嘴唇开始抖,眼睛一片模糊,那火箭炮的后坐力完了。天空只 剩下一条轻痕。泪似喷泉般下来,生生往外冒。 那人翻着身子下来,伸手想抱住她。 她一把推开,翻身下床,奔至卫生间,镜子里头看见自己脸上的泪似蚯蚓在爬。 她裂开嘴笑起来,我是谁的孩子?我是谁的孩子?我又做得了谁的孩子? 双腿间一片温热,血自里面流下来,好像是只泪还不够,于是它们也喷出来添 乱子凑热闹。 小戚抹了把泪,却总也抹不完。再抹一把,谁没把喷泉阀门关住?索性不管不 顾,小戚坐在马桶盖子上,把自己抱住,看见腿上一条红线慢慢流下来,心里恨恨 想。 终究不成呀,你还是自己的孩子,自己留下来的那么些东西,谁替你收拾的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