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盛开了你的花朵 序 这是我在断断续续里完成的文字,希望你们能够喜欢。 < 故事梗概> 作品描写了故事主人公与几个女孩之间擦身而过的爱情。 落笔随意、刻意穿插旁骛琐碎情节。描写的几组人物似乎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 “为爱而爱”者,在无所附丽的泛滥的爱情呓语中,看不到鲜明的个性特征与性格 冲突,也看不到故事产生的社会背景,表现了流离失所在城市里人群特有的悲哀。 主人公andy是个短暂失业的人,好友老鬼也在这个时候出国留学。前女友熏兰 忽然回来了,他又在人群里遇见一个陌生而感觉熟悉的女子绮绮。他开始不停息的 抽烟,缅怀与忘掉熏兰。 文章又由《最初的故事》,《延续最初的故事》,《重复延续的故事》,《回 到最初之前的故事》,《重复最初之前的故事》五个篇章组成。每个篇章都有一个 独立的主题思想。 《最初的故事》的主题是因为怀念所以抽烟。 《延续最初的故事》的主题是空虚城市里人群的孤单与离别。想找一棵巨大的 爱情树,吊死的轰轰烈烈。 《重复延续的故事》的穿插了大量颜色的深蓝,所谓深蓝,淡一点,爱情淡淡, 深一点,爱情深深。主人公会被深蓝的爱情所无能为力的包围,宛如困兽。 《回到最初之前的故事》回忆了与熏兰的开始与结束,原来主人公只是她的一 个游乐玩伴。 《重复最初之前的故事》的主题说了一个三月爱情的故事。什么时候开始爱情 就像汉堡可乐,好吃好拿可以随便丢弃。 五个故事串连起来,虽然那些人都以离去了,在andy的心中却盛开了一朵花, 一朵可以为爱情绽放的花,他只能一次又一次给别人幸福,再去相信世界的某一地 方,会有一个值得等待的人,在他心中盛开。 《我心中盛开了你的花朵》 献给薰兰。绮绮。老鬼。 虽然现实的生活里,你们都已离我远去。 献给所有擦身而过的。 在陌生城市里徘徊的人群。 < 最初的故事> 插曲A.我开始抽烟,离开薰兰以后,脑袋昏昏晕晕的 很空钝,我想我需要一支香烟,随便什么牌子,浓淡苦涩,都无所谓了。老鬼曾深 深恋上骆驼这类烟。分手那天他穿了件绿色风雪大衣,肆无忌惮地跑上大街,任人 指指点点。然后叫我出来。andy,抽烟吧。 (一) 再次握住薰兰的手,已是一周年后的事情了。 那年冬天的茫茫大雪初放停,我和老鬼在市区偏远的地方合租了间房子。 穿越三楼狭长的走道,那个猥琐的瘦小男人把房间钥匙放在我们手心,轻描淡 写地说,需要什么都可以找他。 十几平方米的房间只有一张白色柔软的床,幽幽透露着情色的味道。 老鬼没说要房子做什么,只是不让我在每周六的晚上打开这扇浅黄色201 室房 门。 片刻,我想到了薰兰。她的影子慢慢模糊出我的视线一年后逐渐清晰。可随之 空白成一团。 老鬼约我去酒吧。说事关心情。 在一个四处有些冷清的角落,他穿得有些邋遢,白厚高领的睡衣,外头粗粗用 咖啡色的夹克包裹一下,胡渣满唇,叼了很久没抽的“骆驼”。 老鬼的眼睛红红肿肿,像个孩子似的扑了上来,抱在我怀中抽泣。 断断续续里他说,梅子要离开了。这个名字是头一次从他嘴里说起,他的女友, 小了老鬼整整五岁。 我的反应非常本能,老鬼,你还是老鬼么,装嫩。 他要了三大扎满满的啤酒,灌进嘴里。 一整夜,我们保持几个很协调的动作,他喝酒,我劝酒。后来,他开始骂我, 你懂什么。 你不爱薰兰吗? 我愣住了,那份纯真的冲动堆积在心里久久之后,突如其来渴望般涌出身体。 我开始相信我根本没那么坚强,不然为什么,泪水也泛出眼眶。 老鬼打了我一巴掌:“看着我,你爱薰兰。我也爱梅子。” 刺激的酒味道呛入我的鼻子,喉咙,一点点将我麻醉,在所有都将承受不住的 时候,我抢过了老鬼手上最后一杯酒。 三点钟,几个男人拉拉扯扯的把我和老鬼哄出了酒吧,掏光了我身上最后一毛 钱。 我和老鬼都醉得狼狈不堪,痛得没有理由的肩搭肩走在寂寞的马路中央。 滚烫的脸露在寒风中,心被伤的深深陷下去,当时来了一辆车,很想不顾一切 地停在原地。 (二) 醒来的时候,躺在那张白色柔软的床上,旁边坐着老鬼和一个女孩。 他抽了支烟,乱了的头发用水梳洗过,可那脸疲惫的脸仍掩饰不了的落魄。 andy,她就是梅子。 梅子梳着两条分开的长辫子,白色宽大的匡威绒衣,肥厚浅色牛仔裤,看不出 一丝的温柔的晒在阳光里。 很难相信老鬼会爱上梅子。他的女人从来就没有少过,我已渐渐记不清一个个 女人的模样,记不得老鬼每每信誓旦旦的承诺。他总是和我说,是的,我爱女人, 温柔的,娇柔的都爱。而这次他乖巧的闭上了嘴巴,只能从他眼里日渐变深的忧郁 中看出,他恋上了某人,正愈来愈浓。 找了个较为妥当的借口转身离去。这时候,梅子一下子拉住我:“andy,你陪 我走走。” 老鬼目光呆滞的看着天花板的吊灯,向一尊蜡像般被寒冷的寂寞团团包围。 几乎是被拽着拖出房间。 默默地走,梅子在前,我跟着。 路上人来人往的有些混乱,一月的雪后茫茫白白的天气让心情躁动不安,很多 火药的味道弥漫着整条街道,一触即发。 两辆奔驰而来的桑塔纳终于按耐不住寂寞,紧紧抱在一起,烂成一团。又一下 冲出几个男人,手上握着刀,围打纠结成一堆。 嚎叫,枪声,爆炸随时上演。人们都在哭泣,趴着,躺着。我问梅子,你怕不 怕。 梅子的脸是惨白的,哆哆嗦嗦的咬紧嘴唇。 我的身子挡住她,一只手环住她的下腰,另一只手轻轻抚摸她柔软的头发。心 怦然跳动了,惶恐被暖暖的温柔紧紧抱住,我小心翼翼的抬起梅子的脸,泪水湿在 她的脸上,一瞬间,微微合上眼睛,吻我。她说得很坚定。 脑子变得摇摆不定,唇贴在梅子的脸上,鼻子上,最后粘合她柔软的唇,人潮 汹涌的大街上,我让那份温柔不停冲动,喧闹,纷乱随之抛弃。 一段时间内,我想会被梅子困住,又在老鬼的阴影下偷偷摸摸的活着。 (三) 薰兰打来电话,在我们分手一周年后。 我有些醉了,晕晕乎乎的站在那里。薰兰问我,能见一面吗。 此时,五楼的灯火正好亮起,梅子探出头来,用手笔划了一颗特别的心,落到 我的心里。 和薰兰坐在广场干净的草坪上,猛然间想到了梅子,泪水流满了她的面颊,寒 冷又刺骨地将眼泪吹干,她问,不爱我了,对吗?老鬼重重一拳头袭来,混蛋,你 算他妈个鬼。 薰兰买好了两张电影票,andy,去看电影。 一部很老的巴黎旧片子,有关爱情的传说。骑士无意间得罪了天神。被关在了 黑暗潮湿的城堡里。陪伴他的是一只猫,和一个女人。他却不止一次的想逃。追求 的战争与美丽的公主。每当沮丧的时候,那个女人会微微靠在他的身旁,让他紧紧 抱着,骑士以为这会是幸福。 后来,很现实的外力又他救了出来,让他爱上了美丽的公主。 骑士躺在柔软的床上,梦到那个黑暗潮湿的城堡,公主在微笑,后面,是一只 猫和那个女人。 但他永远睡在梦里了,天神惩罚了这个对爱矛盾的男人。 薰兰拉住我的手,在我们分手一年之后,她示意我不要松开,这样让她看到爱 情的方向。 (四) 老鬼喊我去了我们合租的房子。 心情冷冷颤抖着。 “你和梅子好上了是吗?”他的语气依旧平淡让人沉闷。 我点点头,老鬼从口袋里掏出个录音机,放了片磁带进去。是一段老鬼和梅子 说话的录音带子。 我很愤怒老鬼的行径,肮脏的让我感觉卑鄙。录音里头,他不断重复问梅子: “梅子,和我做爱的时候很爱我的,对吗?” 梅子的声音有些抽噎,话语几乎是一字一顿的冒出。 “听到了吗?她说爱我。” 我挥舞拳头,老鬼,你还算是个东西吗? “你呢,和薰兰和好了吧。”老鬼一个拳头砸过来,我的眼角渗出了鲜血。伤 痛一点点的蔓延开,模糊了我的眼睛。 倒在了那张白色柔软的床上。 薰兰,梅子。我谁都不见。 一阵难过而后决定放手。撕开衣服,拼命垂打胸口,嚎出声音。 伤口正越来越冷。麻痹了最后一丝的温柔。 插曲B.十七岁时,电视上播放的《上海滩》我每集必看,周润发手指间游荡的 那半支烟诱惑着我。纯粹只想靠近烟。倒霉的事阴魂不散,有时很想离开,带好烟 流浪远方。薰兰阻止我抽烟,要么烟,要么我走。我发誓此生不再碰抽烟。相处的 三月之后,我甚至忘了烟是什么味道,她还是要走。 (五) 终于坐在空无一人的广场上,祈祷下一次的日出。 零点零分,那高架在楼顶的电视忽然亮了起来,很多电影的片断疲倦的播放着。 我看到杰克握着露丝的手飞翔在缥缈的海上;基诺里维斯在那片静谧的葡萄园悠然 漫步。 点了一支烟,安静地看屏幕上的悲欢离合,在快要预知结果的瞬间闪过下一部 电影的开头,感觉不知延续了多久,反正心是累了。 莱奥纳多站在甲板上,后面烟火划落。他的眼神忧郁而多情,露丝渐渐离他远 去了。一段爱情伴随着生命在喧闹的惶恐声里慢慢消失。朦胧里想起薰兰。曾经电 影演到这里,薰兰哭了,微微靠在我的肩膀,手握得很紧。 屏幕在杰克最后一声叫出爱情的关头断掉,一片蓝色的空白,随后消失在黑色 的夜幕里。 寒冷的缘故所以离开广场,旁边有个酒吧闹得很响。远远就听见浓烈的重低音 摇滚。伴随着红色不谐和的灯光掩盖着每个蹦跳人们的内心深处。 找个角落的位置,要了三瓶冻喜力,老板和气的送了我一包骆驼。我点上今晚 的第二只烟,火光划落。 andy,不是说好了不要抽的?她的眉头紧紧的锁着。我将那盒烟猛力抛落在海 中心。拥抱,亲吻。火柴燃烧的末端烫到了我的指甲,猛的一震,烟盒掉落,那些 白色长条的烟赤条条的躺了一地。手里还有一道被烫伤了的焦色伤痕。不堪陷入所 剩下了回忆。 喝得大醉,脑袋沉沉垂下就再不愿抬起,然后整个身体麻醉在酒精里,滚到地 上。 我胡乱的摸着,抓着,四周人的脚,鞋子。痛哭流涕。 薰兰的脚似乎被什么东西刺伤了,她说,andy. 很痛的。 白色袜子的底部被染成一小块红色,用剪刀把袜子轻轻剪开,半根小小的竹签 扎在薰兰的脚肉里。心很痛。上药,疗伤。 “你在干嘛,快把袜子扔了。”我抢过薰兰手中的袜子,不要,她拉住我。把 袜子放在手心,回过头对我说,andy,谢谢你能爱我。 抱起薰兰,良久我们谁都没有了话题。 一只脚重重的砸在我的后背上,随后很多硬绑绑的踢在我的脸上,身上。他们 骂着,打着,踢着。仿佛我成了这个世界里嘲笑的疯子,那些异样仇恨的目光聚焦 在我的脸上。 出了酒吧,尽量让自己清醒些,扶着瘫坐在墙上,烟还在,我点了支,浓浓的 吸了一口,呛到肺里。 (六) “有火没有。”看到绮绮的同时,她的目光也注视着我。也许是由于黑暗的缘 故,朦胧里,绮绮的眼睛微柔而冷艳,我很想靠近。 划了一根火柴,火光微弱的闪动着,绮绮靠在另一边,松散了头发,乱着。一 件蓝色的绒衣包裹着她,嘴上叼了根烟。 火光在闪念间消失了,我们又活在黑暗里头。 绮绮问:“有火没有,拿来点烟。”我摸索着从盒子里掏出第二根火柴,划过。 绮绮靠着移动到火光的位置,嘴上的烟凑了过来。 我很小心的注视着绮绮,她的脸很憔悴,所有的漠不关心都跳动在那双眼睛上, 火光又一次熄灭了。 “有点扫兴,还没看清你。”绮绮说。 我找翻遍火柴盒,里面只剩下了两根。我说:“你把手给我。”绮绮什么都没 说,很快,她的手碰在我的胳膊上,腿上。我拉住绮绮的手。 绮绮的手是温暖的,轻轻的放在我的手心,心口忽然涌动了一丝温柔。我把身 子靠了过去,确定我们是相对坐着,离的很近。我能听到她微弱的呼吸声,那身上 散发出幽幽的香水味道。 “这次把烟叼好。”我划了那根火柴。 绮绮的烟掉落在地上,嘴角微微颤动了一下,我们孤单的又慌张地望着对方。 那一刻,有些希望时间能僵持多一秒,或许有根更长的火柴。 我很想留住光芒,留住绮绮,不知为什么,长期来的郁闷,焦虑会统统丢得一 干二净,甚至忘了薰兰。 火灭了,我想起了那个安徒生的童话。卖火柴的女孩划过每一根的时候,看到 了希望,而在火柴燃尽的时候希望也随之灰飞烟灭。我莫名恐慌起来,手里颤抖着 最后一根火柴,会不会在灭掉的时候,我也失去了绮绮。 “你说话吧,暂时留着它。”绮绮有些累了,她又重新靠回了那道墙上。 不抽烟了吗? 她笑着,你抽吧,想看着你死。 那份忧伤的情绪依旧蔓延在周边,围绕住我和绮绮。她是谁,在想些什么,为 什么会坐在这儿。我全然不知。只是久久的坐着,找不到一个共通话题,偶尔有一 句没一句的接着。 却很期盼能久久包围在这份莫明里头。 绮绮说,她属狗,很怕隔壁家的那只母猫。绮绮说,她过得很好,只是有时候 难免寂寞。 我和绮绮说,我有个薰兰。现在我们分离。死党老鬼,可能又在那个女人的床 上吧。 听到微弱的呻吟,伴随着呼吸的局促不安。我问绮绮,你怎么了。 断断续续中她说,有些伤感了,怀念起从前的味道。 片刻我想起薰兰,这样的沉默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很怀疑我或者她是不是都成 了哑巴,薰兰却和我说,你会慢慢明白的。 绮绮好像睡着了,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有时候很想来一点声音,就算死在喧 闹里也好,起码不会有胡思乱想。 黑暗慢慢褪去,当天微微放明的时候,绮绮说:“划亮最后一根火柴吧。”我 挣脱起身子,揉揉眼睛,说,绮绮,你确定吗? 我的手小心的按在那根火柴底端,擦出一道火花。看见了绮绮,她很憔悴,那 眼神里透着幽幽的哀伤。 绮绮看着我,在火柴快要熄灭的时候,慢慢把头靠了过来,长发垂散到我脖子 上。她的眼睛微微闭着,火光燃尽。 插曲C.我以为我会忘了薰兰,像电视里唱得那样扯断毛衣烧掉照片,再发誓永 远不去管她不去想她。在分手的一年多后,落单的房间里除了脏乱的衣袜和几袋方 便面包装外,薰兰的气味早已荡然不存了。 (七) 天使是眷顾还是抛弃了我。在爱的时候让爱走掉,在恨的时候爱就回来。 我们之间过得非常小心。我尽可能的避免每一次摩擦碰撞的开始,或者大多数 的时间,绮绮说话,我安静的听,她有时会问我,andy,你不说些什么吗? 没有。这样沉默很好。 绮绮惆怅的望着远方的天空,蓝蓝白白的云。我茫然所措地坐着,点上一只烟, 浓浓的抽着,极力掩饰那份不安,然后谁都没有出声。 andy,也许你忘了我吧。绮绮淡淡地说。这么下去,我会遍体鳞伤。 多疑了吧。 是吗?那你说,为什么和我在一块。绮绮望着我,眼睛里仿佛能够解释一起的 言语却又紧紧锁住了。 你知道这个答案吗?我问。 是的,她点头,很认真的一字一句重复着。我是知道的。andy. 你呢。 忘了我吧。绮绮背转过脸去,隐约看见她的身子微微颤抖,飘立在风中,伤心 哭了。 整整一个夏季,后来我就足不出户了。呆在家里,餐餐杯面,还有啃一块很大 很长的面包。也不知为什么会买那种东西。很早的时候,薰兰在我身边。 “很多人抢啊。我们得快点。”薰兰紧紧拉着我的手。 “一块面包,做什么。” “那本书上说了个故事。”小艾很兴奋。“牛郎和织女遭到了王母娘娘的妒忌, 于是被骗上天宫,分在不同的星球上,中间隔了条深深的银河。他们谁都再也看不 见对方。织女每天会做一块面包,由乌鸦送飞到牛郎手中。 这个故事很矛盾。 她瞪了我一眼,“王母娘娘终于发现了,她命人做了一块毒面包,送到牛郎手 里。可惜,牛郎一下子就把面包扔了。”靠在我耳边,andy,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因为每片面包都有自己的生命,如果你爱一个人,你就会感觉到面包里的那个生命 也在说爱我。 薰兰做了个很大很长的面包,用几个袋子套着,藏在我家楼下的便利店里。 我啃着那个硬冷的东西,这个夏天的炎热让我的舌头嚼不出当初的味道了。 (八) 那是间日式面馆,地方不大,大理石长桌隔开,里头几个穿着深蓝色和服的女 人忙活着,剩下就是那张永远不变的甲壳虫乐队的唱片了。 老板是个祥和的台湾男人,瘦矮的个子,胡扎满唇,他喜欢安静的坐在角落的 位置,抽着烟,老久注视着墙上的挂画,多是七八十年代的海报。然后陶醉在音乐 里头哼哼着,偶然遇上几个熟客,便小声搭理几句。 后来我和老鬼常去那里,因为面条实在很棒,因为恋上那份宁静。 “andy,相信爱情吗?”老鬼把头靠在桌面上,搭拉的闭上眼睛。左手无名指 上的戒指已松在食指和拇指间玩弄着。“或许有吧。”“梅子相信吗?”他微微睁 开眼睛,目光呆滞看着我瞧。“也许信。”我喝了一小口啤酒,双手紧放在瓶子上 面。“那她为什么不要我?”老鬼的眼睛垂上了。 一段时间内,我们沉默坐着,谁都没有了话语。莫明的忧伤蔓延在这个城市里, 顺着寒冷的风吹进面馆,飘荡在空气四周,又被我们深深的吸近肺里。我的眼睛老 是涩涩的酸痛着,很想感伤点什么,也许薰兰,也许绮绮。但却随着似有似无的习 惯卡在喉咙上。 那个台湾老板端了两分凉面上来,用棕红色的木碗盛着,黄色的荞麦面上放了 一些肉丝,切片的蛋白和青青白白的果蔬菜,他娴熟的把酱汁均匀的浇在上面,又 端上了一小份浓汤。 “要芥末吧。”老板叼着半支烟,吸了一口,放在食指和中指间夹着,温和的 问我们。 “放得多些吧。我喜欢。”老鬼拿着筷子在面条上随意夹动几下。 他的嘴还在小声哼动着,喃喃说着什么。手里无规则的搅动着面条,拌上芥末, 一口吞进嘴里。 我也要了要了些芥末,吃了一口便不大习惯,也许是辛辣的缘故,麻痹了舌头 呛进喉咙里,眼睛里湿湿的模糊了一圈。 小声咳嗽几声。可是泪却再也止不住的泛出眼眶,索性把头埋在胳膊里趴着, 什么也看不见。脑袋只是昏昏沉沉的肿胀着,乱中又想起了她们。 就好似一阵幽幽的温柔缠饶在我周围,伴随着甲壳虫乐队沉稳而缓远的歌声, 一个又一个记忆的片断涌在脑海里,欢笑着,悲喜着。心情在分手的话语里悄悄落 了幕。 看到老鬼的时候他早已泣不成声了,嘴里仍不断塞着满是芥末的面条,抽噎着 声音说好吃,又说太辣。后来,他流着泪的脸看着我,“andy,借我靠一下好吗?” 老鬼在我怀里安静地躺着,偶尔身子颤抖了几下。忧伤还在蔓延,已累得没有 一丝力气挣扎什么了。 插曲D.老鬼恋上了这个骆驼牌子,时常有意无意的拍着我的肩膀,andy. 爱情。 然后吐出阵阵烟雾,在我的脸上,身上。虽然我仍竭力拒绝。一月之后,老鬼睡在 了弥漫药水味道的床上。白色大袍的医生责问我,为什么让他抽那么多的烟。每天 两包烟的香烟,一直是老鬼的习惯。半个星期后他终于可以飞檐走壁了。我把长长 的帐单甩给他。周身上下被洗得很干净了。只是烟,却没有了。老鬼瞪着眼睛,andy, 给烟。不行,你会死掉。给烟。不然现在就死。老鬼平摊出五指,枯黄而且干燥, 面色苍白憔悴,呼吸开始微弱而不均。梅子,为什么不爱我。他喃喃的呼唤。 (九) 走在中亭大道上,寒冷的风吹痛了我的脸颊,由不得我拒绝的包围了我。城市 依旧如此繁华,仿佛悲伤的只剩下了我和老鬼。 看见商铺的橱窗里陈列的圣诞树和Marry Christmas.知道圣诞将至了。匡威又 推出了一款苏格兰格子条纹的情侣鞋。徐静蕾靠着苏友朋坐着,一脸幸福的笑容。 老鬼呆在那很久,注视着这张海报,然后看看我:“梅子和我也有过一双。” 老鬼抬起脚。 是九九年复古的款式,在圣诞树一闪一暗的灯光下,充满的尘土和破旧的味道。 老鬼疲倦的摊在路边,掏出烟,点上一支,“当时她还说会爱我。”他弹弹烟 灰,耸耸衣领,“爱我,当时她,还”声音越发微弱,老鬼渐渐合上了眼睛。 很多人从我们身边经过,偶尔停下来感叹几声。就像很多画面安静的浮现在我 眼前,一个戴着红色绒帽的男孩拖着女孩,在街上无拘束的奔跑着;扎辫子的女人 显得很愤怒,走得很快,嘴里骂着谁;男人穿得很单薄,蓝色衬衫在寒风里颤抖着, 手里久久不肯放手的捏着一张照片。或悲或喜,他们在人们面前表演着爱情和自己。 混混中突然想起我问薰兰就这样分手了吗。 “分手了。” “你说,你不爱我。” “我说,我不爱你了。andy. ”她抬起头,随着冷冷的风,那阵悲伤穿越进我 的身体,落到心里。 所有吻都不在亲昵的时候,留给我的只是冰冷的唇迹和薰兰离去的背影。 “andy,我们永远不会分开那。”绮绮微笑地说。 此时很想拉住绮绮的手。 (十) 六十七道的地下铁还没到站,我靠在老鬼的身上,差点让寂寞崩溃。 一个外国男人坐在地上,黄棕色的卷发垂着,黑色的皮衣裤,手里抱着一把吉 他。他冲我们笑了一下,左手调试了一下琴弦,忧伤的唱起歌来。 他的眼睛闭在长长的睫毛下,脚随着音乐打起节拍。我只记得其中一句大概是, 永远爱我,爱我。重复了很多遍,随着吉他的高潮和落幕,回荡在我们周围。 (十一) 这个城市的灯火渐渐暗了下去,所有的一切显得如此安静。人们大多沉沉的睡 去,睡在家里和爱人的怀抱中。我和老鬼坐在了空无一人的广场上。 我们坐了很久,大多的时候说说从前,关于薰兰的,关于梅子的。会深深想念 绮绮。老鬼的脸有时洋溢着兴奋,说到曾经,说到拥抱,说到她还爱我。 广场顶上的高架电视昼夜不停的播放着,偶尔看上两眼。 “andy. ”老鬼拍拍我的肩膀,“天亮的时候,我们一起忘了从前好吗?” 我点点头,深深吸了口冷风,老鬼和我靠在一起睡着了。 阳光洒在我们脸上,还好那是个晴天,我推老鬼起来看日出。他睡得很死。嘴 里依旧呼唤着梅子的名字。望着天空,和薰兰第二次分手又濒临一周年后,我想所 有的忧伤都该止步了。 (十二) 那个春天,我漫步在人来人往的广场上。已剪掉了蓄了一年的长发,吃完了那 个很久留着的面包。 薰兰就在不经意间错过我的身旁,又一次幸福依靠在某个男人的肩头,那双温 柔的眼睛已经再也看不到别的东西了,包括,错过了我。 回过头的时候,她和那个男人依然快乐,走得越来越远,模糊在我的视线里, 以至于只留下红色和黑色的衣服痕迹。 心在感触到一阵强烈的痛楚之后就毫无知觉了,如同一块纠结在心中很久的东 西被锋利的刀咔嚓弄断,永远都不会难过了。 也许爱情过后,我已经学会慢慢的放手了。 后来某年某月的某一天,确切的日子我也不会记得。广场的偏僻处的那家酒吧, 依然弥漫幽红的灯光和重金属摇滚。 我又安静坐在那条小巷的一端,等待绮绮。 熟悉的角落里身子舒服靠在墙上,感觉前所未有的冰凉和真实。街上的人群吵 闹,他们一个个晃动着,嘀咕,而后陌生离去。不知多久,就这样沉沉睡着。 一声火柴划落的声音把我弄醒,夜已经黑色正浓,火光很快熄灭,我心跳动不 止。 “有火没有?”她柔声问我。 又见绮绮是在一周年后了。 “andy,想好那个答案了吗?”绮绮说,“我问你,当初和现在,你为什么会 和我在一起。” “因为从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只会深深深爱你。” 绮绮划亮了火柴。我又想起了关于面包的传说。 插曲E.我还是爱你。无论年复一年世界会如何改变。 (十三) 回家途中,怀念逐渐黯淡。很想买包骆驼。门口的店铺听说是在一次查处假烟 的过程中被封毁。 我走了很远的路,经过闹市的喧嚣,询问着一种叫做骆驼的烟。 家里有张不大的方桌,上面铺着纯白的粗布,把烟一字摊开,平平放好。刻意 回忆薰兰。 那纯白色的桌布裹着烟包扎起来,掏出打火机点上,火苗碰到干燥柔软的餐布 噗哧作响。 火光燃尽的瞬间,我把头凑过去,唇上叼着最后一支烟。 我已忘记薰兰,虽然为时太晚。 又一年后自然抽烟,因为怀念所以抽烟。 < 延续最初的故事> 插曲F.我是爱你的,比任何人更甚。 (十四) 其实我的记忆会停留在某年某月或是某一秒钟的任何地方上。就像划过天际的 流星坠落在喧闹城市的上空。看着瞬间飘散而过的美丽残留下爱情的余味。 常常一个人走在黑色的路上。每一个夜晚的城市依旧如此繁华,不会因为多了 我或是一个伤痛累累的男人而显得宁静忧郁。偶尔淋过一场绵绵润雨。湿湿粘粘的 落在身上,透过厚厚的毛衣渗透进皮肤的干燥里头。习惯路过小巷,瞪着眼睛观望 栓在门上的小黄狗。看他潇洒的甩动着身上的皮毛,溅起蒙蒙雾水。 然后瘫在路边的角落,确定再也没有人愿意搭理的地方。抬头便可以看到远处 的灯火和一些人大声的争吵的回音。点上一只烟,把剩下的统统倒出盒子,平摊放 在腿上。一根一根的倒数着,看着白色长条的尼古丁物体全都化成缥缈的烟雾和残 落一地的烟灰。 最后疲倦的睡觉,稍微合上眼睛。脑袋开始晕晕作痛。伴随着烟的不良反应让 记忆慢慢封锁在过去。很多片断于我的幻觉里漂浮着。年复一年的蔓延,渐渐忘却 了时间,忘却了地方。忘却了最深最深的别恋。 初次遇见黛是在那辆957 的小巴士上。 一九九九年的秋天悄悄靠近,仿佛忘记了所有的感觉。我庸庸碌碌的活着,日 子过得有些平淡和低潮。随便在画吧找了份谋生的工作。我想我是那种所谓胸无大 志的男人,每天所能做的就是在几块画板上涂上色彩斑斓的图案。嚼着冰冷的面包 和三明治看日本偶像剧。他们做作的表演和惯用大家族的豪门恩怨来麻痹观众的泪 水和钞票。我有时会幻想自己有他们所说的传奇经历和漫天的钞票。或者以为可以 像木村拓哉那样谈一次恋爱。 大多的时候,依然如此平凡。 开始坐一辆叫做957 的公共小巴士。独自站在家门口的车站牌前呆着,抽一支 骆驼。然后在十一点十五分的位置,看着远处的车依稀清晰。喜欢深深吸一口空气, 无论新鲜混浊,再迅速穿越进那扇开着的车门,被人群的拥挤和售票员的叫嚷包围 着。我很努力的穿梭在车厢内,像一头渺小的鱼,把自己埋藏在海洋沉船或者最深 暗的地方,顺便将自己埋葬。 靠在一旁的扶手上,我用脚和腿的力量支撑住身子,然后摸索着掏出一支烟和 琐碎的零钱。我想没什么人愿意理睬我,很多时候我穿得多少有些糟蹋。 乱了的头发肆意垂在脸上,露出半个鼻子和嘴巴。换上粗布苏格兰格子厚棉衬 衫和很长的碎布边纹牛仔裤。我的周边总是适当空好位置。纵是拥挤,他们也宁愿 几个挨着几个胖胖的抱着,离在稍远的位置。 黛在下一个车站上车,我初次遇见了她。 她穿了件白色的棉长袖单衫,深色的牛仔裤,暗红色的头发扎好一个短马尾。 眉头纠结一团,四下刻意望着,最后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黛伸出左手冲我嘴上的烟指指,示意应该丢去。我面无表情的站着,望着黛。 她的眼睛很美,居然想到了森林。那种藏隐在幽幽深山上面的森林,透露着神秘和 静雅。 她抚着车边的扶手,小心翼翼迈动步子,缓缓靠近我。 我感觉了淡淡香水的气味,带上一个夏天和秋天的气味。在我快要被这个城市 的污染和烟味麻醉而遗忘味道的时候,心又怦然跳动着。黛把手放在我的手上,拉 住我,然后把烟慢慢的从我手中脱落。看着白色长条的烟火瞬间止住燃烧,在黛手 中划过一道漂亮的抛物线,落在一旁的垃圾桶里。她冲我笑着,微微笑着。 (十五) 米多喊我去了酒吧,依旧习以为常的命令口吻。 很久没有厮混在这种所谓堕落的地方,一大杯大杯的灌进啤酒,很凶猛的抽烟。 一年之后的我们多少有些平静了。我甚至快要忘记米多那张脸的轮廓。 他呆在靠近黑暗的角落里,此刻他显得有些落魄。眼睛红红涩涩的,像刚刚哭 过了一场。 粉色霓虹灯光刺眼的闪烁着。米多胖了许多,那件一年前爱穿的衬衫变得臃肿 不堪。胡扎落满了唇边,他大口的吞进一杯啤酒,继续猛抽吸着右手食指和中指间 放着的烟。 andy,过得还算好吧? 我点点头,喝了一小口啤酒,要了些薯片并另外加了一片柠檬。 人群渐渐拥挤起来,穿梭于我们周围走着。隐约传来摇骰子的声音和男男女女 玩扑克发出的阵阵欢笑。回头望着米多,他的脸紧紧绷着,没有缘由,已忘却了如 何去问候这个被情伤痛的男人。 记忆里米多活得总是狼狈不堪。他把头靠在我的肩头喃喃问我,andy,相信还 有爱情存在吗。 我摇摇头,然后说,米多。我也忘了。 一个穿白色衬衫的男人坐在吧台的位置上。头发削光,戴了副无框眼睛。纵声 唱歌。一个失落的歌手,也许曾经稍微辉煌,后来在人潮汹涌里被世界遗忘。他忧 伤的唱着,在骰子和玩扑克愈渐愈浓的时候,安静闭上了疲倦的眼睛。 一个晚上,我和米多相对无聊的坐着,听着远处传来的嘈杂伴随那个歌手撕破 喉咙的吼叫,昏昏沉沉的无力了。 (十六) 十一点零分,米多呼唤着一个女人的名字,哭出声音。 andy,你不能陪着我吗。他拽着我快要松开的手,滚烫的脸靠在我左手臂膀上。 我累了。 关上酒吧的门,走在黑色的路上。城市的灯火渐渐微弱,悄然落幕。 最后一辆957 停留在我的面前,砰的打开了。 随意在空空荡荡的车子上,我找了个位置坐下,望向窗外的店面。只剩下一个 很大的电视广告招牌正播放低级的卡通电影。那只猫还是没能抓住老鼠。 点上一支烟,我把头靠在椅子上,垂上眼睛。 又见黛的时候,多少有些意外。此刻,她把手拉着我放着,夺下手上的烟。黛 拿着烟,犹豫着放进了嘴里。闭上眼睛,紧缩眉头抽了一口,大声咳出声音。 然后扑腾靠在我肩膀上,重力拍打我的手臂和胸口,黯然泪下。 一阵浓烈的忧伤蔓延在我们的周围,我们互相拥抱而把身子靠近。一句一句的 延续话题。 我说。 黛,你爱吃冰淇淋。每次路过甜品店的时候总把头伸出窗外,手指放在嘴唇边 上。不爱看电影,路过电影院你会转开视线注意车上的人流。一三五日会忘了戴隐 形眼睛,因为那天见到的你总是刚睡醒的样子。很喜欢棉白色的长袖外套,很多时 候还没晒干就穿在身上。我想你是和男友分手了,因为最近几次看你,手里总是慌 张的握着银白色的摩托罗拉,等待随时到来的电话。 黛说,andy,你很久就开始注意我了。 喜欢一个人是没有缘由的,默默呼吸着,感受此刻似是而非的温度和气味。 (十七) 如同日剧步入高潮一般,我总是合着双手祈祷,默默念叨木村拓哉他们永保安 康。无论现实里还是童话中。相信爱情已经到了接近疯狂的程度,迷恋观望着电视 里的悲欢离合。麻痹最后一丝清醒的意志,而后在眼泪崩溃之后按掉遥控器的开关。 合租的房子有些空空荡荡,老鬼约莫走了一月时光。我消磨在寂寞里头。习惯 在临睡前多抽一支烟,不浓不淡的抽吸着,吐出沉闷而厚浓的烟雾。烟尽量试着不 吸进喉咙扩散肺部,多年前保留的烟瘾渐渐淡去,留下纯粹的怀念。 翻看过期低级杂志,热衷里头的星座运程,我几乎虔诚的一字一句拜读,任由 记忆飘忽在很久之前,那时候的爱情是否会如它所愿。 仍然在推门的瞬间,脑袋里都幻想着很多彩色的纸片和气体泡沫飘散在我的脸 上,老鬼和着几个男男女女的欢笑大声祝福我快乐。甚至作好了一切惊喜发疯的表 情和眼泪,紧紧扑住老鬼的身子拍打喊骂。 气味早已荡然无存,抱着枕头一个人走一个人睡又一个人醒着哭。 外头的咖啡店整晚都在播放一首只有一分二十七秒的钢琴片断曲,缓远而幽婉 的琴声渐迈入高潮的瞬间乍止,在下一个不确定的时段忽又响起。沉溺于回忆里, 伴随短时间的辉煌而让脑袋安静并塞满片断。 比如老鬼微笑着站在我面前,阳光散在老鬼古铜色的皮肤上,他穿了一件adidas 的短袖汗衫,大口吞吐着冷气,“andy,我必须训练了。” 比如又是一个这样的天气,老鬼拍着我的肩膀,“andy,房子拿去吧。” 一直闷闷不乐的活着。虽然在老鬼面前装得自若镇定。狠着脸往他嘴里灌满啤 酒再让他付多三十块钱的酒钱。 终于,他还是走了。就像站在一条没有人烟的路上,所剩陪伴我的路灯也伴随 着慢慢漆黑的夜晚而失去亮色。老鬼的手在我的眼前划过一条弧线,发出飞机起飞 时候的嗡嗡声响。 “andy,澳大利亚。我还是得走了。”然后看着我,“会见面的。” 所有的感触瓦解了我的意志,风吹着我的脸,眼泪很不听使唤的落了一地。在 钢琴曲结束和再次响起的间隔,早已累得泣不成声。 此时此刻任由忧伤蔓延周身的我,很想老鬼。 (十八) 缘分依旧如约而至。和黛遇在那辆957 里头。保持一段若近若远的距离和关系, 站得累了便会自然抱在一起,握着黛冰冷的手指,感受她毛衣上散发的香水味道。 她的眼睛呆滞停留在拥挤的车厢角落,任由我摆弄着。就像一个快要被抛弃的玩偶, 陈旧的伤痕早已掩饰了唇上的微笑。 巴士停靠过下一个红灯口,会于黛分别,几乎天天如此。 往往到了最后的关头,终于想起原来什么也不曾有过,包括一个电话或者一句 爱你。我们维持暧昧的关系,望着黛一步一步离去,游荡在人潮汹涌的大街上,随 着繁华的潮流消逝而去。 有时候很想说点什么,把台词排练的纯熟,套上干净的衣服,梳洗了头发。在 镜子前努力微笑着哭。一切的感觉又在遇见黛后非常懦弱不堪。她随意靠在我的身 上抱着,然后把头偏离向远处,沉闷的一言不语。从她脸上日渐愈浓的忧伤看出, 她真的真的爱了之后伤痛。 喉咙干干涩涩的难受,想喝水,把所有的爱情熄灭。也许我只是她需要的拥抱 温度。 慢慢变得天真,幻想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忽然与黛相遇在某条大街小巷的城市角 落。看着人海穿越过我们周围,深深停留在原处任时间摆布。浓烈的温柔包呼吸在 我和们身旁。我说,黛,我爱了你。她绽放着笑容瞧我,扑在我的怀抱中。 像个钟摆般停留在原处。 老鬼打来电话。“andy,死了没有。” “andy. 那边的女人很好看。” “andy. 还是活在怀念里头吗。”老鬼说。 眼睛肿胀的难受,挂上电话,我舒服的靠在沙发上瘫着。 (十九) 怀疑自己被困惑征服而活在梦里。裸足站在空空荡荡的森林里,不听使唤的卖 弄着身体走路。头顶有一片蓝天,慢慢飘落下层层叠叠的落叶,撒在脸上,像一片 片刀片划落鲜血。 终于放开脚步奔跑,踩过枯叶的沙沙声响,心忽然隐隐作痛。 路过一年四季,看着天空的云变幻无常,而后日出升起。来到了一棵树下。很 大古老的榕树,分岔垂下了千万枝条,在树干的中端歪歪斜斜涂抹着两个大字,爱 情。 我死去,吊死在一棵树上,眼前的世界被鲜血染红。却不痛不痒。 脑袋在一片空白的时候,昏昏沉沉想起了绮绮,老狼和韦诺。 很多东西已经远去了,消逝在一阵风里或者溶解在水中。我会被这样的梦吵醒。 大口喘吸着空气,想起自己真的懦弱,无可避免的畏惧死亡逃避爱情。 黛是真的真的走了,一周过后的早晨,我搭上了熟悉的971 公车。我歪着头靠 在偏侧睡觉,自然而然的梦到黛,习以为常的拥抱。然而在下一个车门打开的时候, 却再也见不到她跳动身影。棕黄色的头发,那件棉布白色长衫都远远远去。我把头 转过继续缓缓睡着。确定在很长的一段日子甚至永远都不会再与黛相遇,哪怕是路 过荒芜或者喧嚣的城市,在我身旁的最后一面。我无法忘记她靠在我的怀里微微颤 抖,呼吸着我身上散发的汗水味道,眼泪落在我的心里。也许,她真的真的有说过, andy,帮我数数吧,数到了三,我就不会哭了。 米多又来找过两次,无非爱情。他慢慢消沉而后坚定。麻醉在酒精里的日子到 了最后的尽头,开始沉溺于另外一个女人怀抱。 老鬼和我说,在澳大利亚找了一份打杂的工作,日子不紧不慢的活着。谁都要 好好生活,不是吗。而后很长日子,他不在打来电话。 正式辞去了那份讨厌的画吧工作,想试着带上厚重的行囊四处流浪,睡在有大 块石头和热风吹过的沙漠,或者阔绰的睡在总统套房十天十夜。然后寻找到传说中 那棵爱情大树,找条绳子吊死轰轰烈烈。 还是没能如我所愿,因为钞票所以懦弱了。 我把合租的房子空出来租给一个落魄的男人,他的脸总是忘记了表情,冷冷丢 给我钞票和麻木。总是舍不得味道,虽然我千万交代如果接到老鬼打来的电话务必 和我联系,我想他们都会忘了。那个男人,和老鬼。星期天早晨会不吃不喝,独自 跑到附近的基督教堂礼拜,但愿你们都应该活得快乐。 二零零一年的夏天城市闷热逼人。习惯有风的晚上,骑上单车穿梭在无人的街 道。最后高高坐在了终南山的顶端,望着城市的灯火渐渐暗去,空无一人的喊出声 音。 又见黛已是三年之后的事情,我以为我会忘了她。没想到我们真的相遇在了一 条陌生的小巷。她染回了黑色的头发,疲倦的望着我。然后微微笑了。andy,你是 andy. 孤单依旧延续在我们周围,渐渐忘记了世界上原来还有的爱情。我 是真的真的愿意相信爱情曾经来过我们身边,包括我和黛。却在时光中全都灰飞烟 灭。我还是庸庸碌碌的活着,只是没有再乘坐过那辆属于我和黛的957 公车。 我们微笑的看着对方,慢慢变得有些尴尬。而后悄无声息的擦身而过。 原以为我会拉住黛,让她靠在我的肩膀,留住曾经熟悉的味道。 偷偷哭了,回过头去,她远远的走开,直至眼前剩下一片模糊。 开始倒数吧。数到三我会擦干眼泪踏出下一步。 < 重复延续的故事> 插曲G.故事都会有很多的另外,andy成为了ANDY. 我们换一个角度看待那次缘起,那次缘落。我会在这个城市的不同时间不同地点遇 见完全不相同的叫做黛的女人,但是那种深蓝却从来不曾改变。 (二十) 终于我错过了黛,在深蓝色957 公车停靠站台的瞬间。如同电影的辉煌刹那结 束,黑色屏幕上打出演员名单和赞助广告的白色小字,爱不轻易间再次离去了。 记不得第几次这样,习惯徘徊于车站前诺基亚的塑料招牌下,抚摸光滑的屏面, 若隐若现的欣赏自己微翘的嘴唇。骄傲的抽烟和等待。 其实时间对我大大阔绰,可以任意挥霍白天和黑夜,很想稳定的工作与正常的 生活,如同所谓的幸福模式那样存在。但伤痛却在蔓延拷打,我想还未能忘记绮绮, 她给了我一个冬天的幸福,要用一个春天去忘记。努力在临睡时哭泣时唱歌时写作 时拍拍胸口说,“那就这样吧。ANDY. ”烟越抽越凶了。 春天过半,卷好手中的报纸,阳光温柔遍布我的身体。随着慢慢暖和的天气向 我靠近,最后的放纵,选择了迷惘没有方向的游动,搭上十分钟一趟的深蓝色957 公车。 热爱深蓝色,印满铁皮的周身,带动笨拙的机械在城市麻木运作和表演,跳完 一支支感觉相同的舞。一种束缚的蓝,感觉我就束缚在深蓝中,爱的错的伤的全都 变成深蓝色。穿越空荡的脑中,黛会对我微笑。 她慌张的与我擦肩飘过。黛穿了纯黑色的套头衣和水磨发白的牛仔裤,过肩松 散的暗红色软发,她的脸很精致,娇嫩的白。不停走动,显得焦促不安。或许男人 在下个车站等待;或许上班的时间将至,我无法知道。只能看着黛晃动步伐的加速 和缓慢,于我不断错过。 她挥手呼喊,奔跑向深蓝,957 公车在站台乍然停住。黛拥挤进人群中,消失 在渐渐模糊的视线里。 也许缘分就此错过。 绮绮打来电话,ANDY. 清楚那个答案了吗。 那个冬天,和绮绮曾活在爱与不爱的边缘。沉默的聆听绮绮的唠叨和数落,她 喜欢放声的大笑。忽然抱紧我,悄声问,“ANDY,难道没话和我说吗。” 我摇摇头,很久的孤单让我试着习惯。习惯一个人走上,一个人睡着,一个人 看电视。 习惯后来成为自然,绮绮无法改变习惯,所以依然沉默。 “ANDY. 最后问你一遍,和我一起真的无话可说吗。” 绮绮选择远去,她颤抖的转过身体。许诺我想好了答案,这个春天她会回到我 的身边。 想想我是如此平凡,等待绮绮,等待所谓的幸福。她在电话那头问我,“ANDY. 明天有时间吧。” 暖暖午后的城市充满了暧昧和飘忽的淡黄气息,那是一种被朦胧包围的错觉, 活在了想象的空间。仿佛四处没有高楼没有小巷,复杂的心绪被统统抛开,可能我 等待绮绮的答案太久太久了。 绮绮穿着纯白的长恤,离我十步的距离缓缓挪动,对我绽放了微笑。下一秒也 许发生什么也许错过什么。不知道。 绮绮停止住脚步。“ANDY. 想好我要的答案了吗。” 什么。 “和我一起真的无话可说吗,告诉我。”绮绮说。 可能……有时候……或者…… 我像是摔碎陶瓷罐的孩子,慌张的不知所措。绮绮又一次转身大步奔跑,带动 宽大的白色长恤和飘飘吹起的发。 她的身影在拐过巷角的瞬间消失了,甚至来不及回味所留给我的难题和笑容。 迈开步子试着奔跑追赶,固执麻痹了最后的气力。 (二一) 陷入枯燥边缘,不紧不慢的延续毫无规律的生活,随时睡觉随便喧闹。我有所 要的一切自由。也许自由变成了束缚我最后的束缚。 黑色的夜晚。喜欢被浓暗包围后伸手不见五指的错觉,鸦雀无声的寂静与死灰 复燃的恐怖。游荡在凌晨的马路上,宽阔而危机四伏。我仿佛看见了拿着生死薄的 阎罗王狰狞狂笑,黑白无常的利刃狠狠刺激我的咽喉。真的不痛了,没有伤痕的死 去。 还是一天天活着,可以等待黛。下午大部分时光消磨在公车站边,要一份招聘 报纸一杯热咖啡,和讨饭的乞丐嘀咕,用滚水烫流浪的野猫,黛也许会在下一个不 确定的时间出现,幻想可能后来邂逅在某个钻戒广告的阳光下会有小提琴的伴奏和 所有浪漫。 第二次遇见黛。 她拖着大八字步朦胧睡眼走过,白色恤衣外加套了淡红色的线衣,深蓝的牛仔 裤,黛似乎刚刚醒来。 忽然有想逃脱这个城市的冲动,空虚和无聊的生活。人们带上黑色蓝色绿色红 色各式各样的面具吞吞吐吐的说话和颤抖。 黛却不同,脱下华丽的长袍,卸去厚厚的粉妆。目光呆呆的等待深蓝色的957 公车过站,微微绽放给阳光一个温柔的微笑。 她上了公车,很空。在角落找了四人并排的位置把腿舒服瘫平,眼睛开始略带 精神的观望车站的行人。 黛注意到我,我也注意了黛。 就像是久不曾相遇的恋人,前世忘喝下孟婆熬的最浓最苦的汤。 车快要开了,我还停留在原地。 望着黛即将离去的身影,选择追逐还是下一次等待。 一个中年胖子笨拙的越过我们视线之前,挥舞着手里的钞票,拦下了即将开走 的深蓝色957 公车。 又有片刻的停留,黛的眼中流泻出无法比拟的忧伤。 选择逃离,跳上公车缓步走向黛。在深蓝色的957 公车启程的瞬间,黛放下赖 在椅子上的腿脚。 她对我笑着,你坐吧。 售票员走来,“买票。去哪。” 黛说,终点站吧。 两张终点站的票。 我们相识,好像已相恋很久的人。一个在A 城,一个在B 城,现在又在C 城相 遇。 她叫黛。 (二二) 郁闷关头。想起曾经悸动,朦胧的心和沸腾的血液在青涩泛黄的年代,可以攀 趴的高高榕树;吃油炸过期食物;看七龙珠漫画;玩弄小艾的马尾。一次又一次为 她怦然心动,辗转反侧的无法入眠。现在终于爱过恋过痛过,心正慢慢坚强也慢慢 麻木了。 缘分依旧,刻意约见黛。她会选择空闲的下午赖在我的肩膀,睡在深蓝色的957 公车后座。零碎坐着些表情男女。想象成兔子。猴子。猩猩或者黑熊。那个右手六 个指头的售票员习惯趴靠在车窗前欣赏瞬间路过的美女,印在脑袋里深刻记忆又深 刻忘记。 留意六个指头的售票员。 八十年代的青年头,一件咖啡色的粗布衬衫,宽大的西裤和黑色尖角皮鞋,背 深蓝色售票包,六个指头捏着古龙的《陆小凤》,次次搭车,这本书始终没变。 把他想成高贵的王子,骑在深蓝色的宝象背上。穿梭过嘈杂的市集和喧哗的城 堡,到处都有人潮拥挤,他们在企盼和巴望。美丽的女子妖艳在人群中,努力让自 己的一个眼神一个微笑花枝招展。王子遇上了她,深蓝色的美丽忽然消失,错过在 人海中。 美好的故事不会真实存在,我们在追求什么扮演什么,并选择童话将自己封锁。 黛双手捂住我的眼睛,“ANDY,忽然一片漆黑。” “可以走路吗?”她轻柔的问。 不能。 “可以跳舞吗?” 不能。 “可以相爱吗?” 也不能。 黛松开手,阳光刺眼的摧残我的瞳孔。路过城市边缘,没有钢筋水泥的气息, 没有熙熙攘攘的喧哗。两旁整齐的矮树,偶尔有红色粉色的花色彩斑斓的绽放,望 着头顶的天空有我最爱最爱的蓝。 一种很美视觉存在我的脑中。和黛一句句延续话题,黛的话是那种不让人费力 去想的言语,稍微低级。比如她突然指向窗外尖叫,“狗,棕色小卷毛,城市居然 会有那么可爱的流浪狗。”有时会问:“我是不是很罗嗦阿。”有时张狂,肆无顾 忌的笑。黛说,ANDY. 和你一块真的很好。 想起绮绮留给过我的难题和困惑,带着回忆不痛不痒的存活,怀念仍然怀念。 (二三) 很多琐碎的人琐碎的片断飘荡在我的周围,带上了浓重的蓝,如同飞驰而过的 深蓝957 公车,如同绮绮最爱穿的蓝。朦胧中透露着生命和追求向往深蓝,我要的 深蓝。有时难免想念绮绮。 绮绮不爱说话,手放在常穿的深蓝色外套的口袋里,衣服上除了深蓝一无所有, 却令我怦然心动。所有她留给我的画面包围了这层深蓝,小巷路口的拥抱;高架摩 天伦顶端呼吸的空气;山神庙内求签的石碑。抹上深深的蓝,像彩色电视坏掉的瞬 间,充斥画面的只剩下了深蓝和跳动的爱情。 闭上眼睛,在深蓝中怀念绮绮。睁开眼睛,黛又给了我完整春天。 黛递给我一杯咖啡。“ANDY,在想什么。” 没有。 “是我吗。” 不是的。 很多次感觉黛用漫不经心或者刻意来试探我给她的答案,保持一种介于情人和 朋友间的距离,累时自然靠近。逃避她的疑虑,知道这样的继续不会太久,黛很快 会吵闹挣脱开我的怀抱。 但绮绮在记忆中难以挥去,还没做好承受下一场爱情的占据。 一个人时便会抽烟,微浓的七星麻痹嘴唇和喉咙。选择看《剪刀手爱德华》, 很清楚记得爱德华,那是一个浑身黑色且肮脏的男人,双手被锋利的剪刀取代,白 皙精致的脸上却透露着孤单和纯真。 影片中的天空总是蓝甚至更深色的蓝,画面和音乐压抑着郁闷,心情随之悲剧 而破碎。 没有缘由的想起957 公车的售票员,他忧郁而无奈的表情,关押在深蓝色的囚 笼中永远忘记飞翔。 我只要爱的人爱我,很难吗? 确实。很难。 黛路过我家门口,拉我去散步。 黄昏的路灯微微亮起,多是匆忙返家的男人,传来切菜剁肉的刀声伴随着飘散 过的饭香。 那就是所谓的幸福,安定的幸福。 天空的淡蓝渐渐褪去,有一些深色的蓝和黑。 黛问我。“ANDY. 你不爱和我在一起吗。” 黛,我问。“这样有多久了。” 大概两个月。 “好像从没说过爱你。” “嗯。”她轻轻哼了声。 为什么。 为什么不离开。 黛望着我,“因为我够爱你。ANDY. ” (二四) 心动关头忽然懦弱,习惯了绮绮留给我的怀念和那片阴森的深蓝。一层层用白 布将自己裹绕,像千年出土的木乃伊法老,于束缚中死去是为保留下完整的躯壳。 现在的黛正渐渐愈合了我难以宣泄的伤,揭开缠绕的痛。害怕阳光害怕下一道 伤痕,也许我还在考虑让爱完整还是在残缺中逝去。 绮绮偶尔打来电话,零碎关心近况和饮食起居。我说,你什么时候那么罗嗦了。 电话那头,颤抖的哭泣了,“因为我看不见你,ANDY. ” 约绮绮出来喝茶,分手大约三月之后。时光匆匆如流水般淌过,冷冷的泪湿透 了麻痹了我的脸。 她的头发更加杂乱而肆意,略微染成红色,抹上厚厚粉底。名牌香水的诱惑正 摧残她在俗套中大洋起来。 绮绮,你变了。 嗯。她叫了一杯蒸馏咖啡,自然而然的点一支烟浓浓抽吸,皱紧眉头吐出薄薄 烟雾。 你抽烟了。 是。 莫名沉默后。“ANDY. ”她看着我。“真的无话可说了。” 哦。 “可我依然爱你。” 我们鸦雀无声在喧闹的咖啡厅里,穿梭着来往的服务员和沸腾的客人,他们急 促的不安的愉快的微笑的伤痛的表情在落地玻璃外灿烂的阳光中盛开。忽然开过的 957 公车,有我最爱最爱的深蓝。 九点一刻的街头,我和绮绮疲倦的流浪着。累时她就头靠在我的肩膀,抱起她, 炫耀在人群中。 她忽然抓住我的手,“ANDY. 不要离开。我累了。” 泪水卸下她脸上的粉妆,模糊成咸咸涩涩的甜。月光中,绮绮的脸惨白而黯淡, 在黑色眼圈里憔悴。 “睡不着,我会想你。你过得好吗,为什么不和我说话了。” 抱着绮绮,无限波澜。怀念升华成心疼和责任,一次次的吻她,让我的泪水淹 没彼此脆弱的灵魂,溶化在暖暖的爱中。 插曲H.所谓深蓝,淡一点,爱情淡淡,深一点,爱情深深。而淡蓝和深深深蓝, 都会重伤了我。 (二五) 爱情如樱花般盛开,随着迎风渲染的桃红花瓣给足彼此完整浪漫;如微凉的秋, 幽幽森林,踏过枯叶碎落的沙沙声响;如河水不再流淌,茫茫皓雪中悄无声息的习 惯冬眠。 年复一年的足足失望悲伤迷惘和嚎啕。终于我找寻到了所要的幸福,却意味失 去存在的幸福。 绮绮和黛,我是错过了谁。 依然徘徊在等待的车站。初夏将至,闷热心慌。天空乌云密布,一场冷雨越过 万水千山,吹过海誓山盟,飘过远方,降临在城市上空。突如其来的意外,毫无防 备的淋在了迷茫中。 莫名阵阵悲伤,静态等在奔跑而过的人群中。 想像伤情片断,电影画面无论黑白或是色彩,表情男女们枯萎在雨里。而后黛 朝我走来,高举起深蓝色的大伞。她疑惑的望着我湿湿的发和粘身的粗格衬衫,伸 手轻柔擦拭,“很冷。” 靠近胸口,黛的双手环抱着我,自然低垂。深蓝的伞挣脱束缚自由坠落在黑白 城市中,唯美的一点蓝,豪雨继续疲竭的咆哮着。她咬紧嘴唇,身体在寒冷中微弱 颤动,“ANDY. 吻我吧。” 我点头。 闭上眼睛。 唇上很热,像道伤痕,拉远我与绮绮的距离,欲望慢慢发烫,燃烧尽身体的寒 冷。拥抱激情,熬过那场沱滂大雨,却错过了开口的理由。黛睡在我的怀中,微翘 薄唇,额头滚烫,高烧复燃。 中途她醒来几次,喂些退烧药片和开水,盖好纯白柔软的被子。我坐在床边, 握起黛冰凉而炽热的手,来回吻在唇边。她安静的睡着,虽然身体仍然无力。仿佛 梦中轻盈微笑,温柔交替。 也许我们捏着烟花漫步于冷冷冬季;也许背着她翻越陡峭山崖;或拥挤在狂潮 般的人海里,快要失散了方向,彼此所眼见的对方,却有着同样的深蓝。 ANDY. 黛玩弄我的头发,“我好了。全都好了。” 想看看天空。 拉开窗帘,房间登时光芒万丈。待视线渐渐清澈,大雨停息。轻淡的蓝遍布天 空,依稀远见繁华的喧闹和寂静。附近低楼上升起了炊烟,灿烂蔓延,却找寻不到 我要的深蓝。 (二六) 城市被钢筋水泥和重型货车包围,四处狼藉,不久应该金壁辉煌。两只美丽的 天鹅垂挂吊车绳索上,彷徨中等待死亡。相信爱情之死,在可有可无的黄昏,或是 那场雨后。 必须面对抉择的睡在黛身旁。绮绮偶尔打来电话,忍住悲伤,我木然放掉话筒。 伪装快乐的生活,黛兴致盎然的跑遍楼下便利超市,买大量蔬菜和速食品煮出 焦糊状饭菜逼我进食,如同恋人般调戏和亲昵。开始相信所谓宿命和追寻的割舍, 断绝了与绮绮的一切联系,真爱死在身心疲惫的灵魂深处。 在丁柔叔父的店铺打杂,梳理头发,刮净胡子,穿深蓝制服,镜子前微笑的哭 了。春天过后,言语被沉默取代。 丁柔的叔父是个长乱发的日本男人,矮瘦的身形外套灰黑衬衫。空闲时坐在最 爱的23号餐桌,碧螺春茶和蓝色忧郁。 有时喊我陪他,随意家常的话题和抽烟,慢慢接受平静。习以为常的安稳和悠 然让我忘掉绮绮和曾经激情。 接近凌晨,客人脱下华丽西服,喝冰凉啤酒,又将领带束紧,消失在朦胧夜色 中。一个个越进我的视线,越出。谁都正在悲伤,试着咆哮,而后明天依然龌龊生 活,是城市人群的最后归宿和不变悲哀。 与丁柔间有过无话不谈,可在渐渐逝去的光阴中爆发沉默。依稀怀念童年,天 真烂漫的骑上石马;像飞鸟般从半人高假山上跳落;爬上厚矮榕树的枯枝,曾经的 快乐轻易和不需伪装。会做奇怪的梦,大而深的山洞,四下燃起彻夜通明的火把, 和丁柔无休止的嬉戏。也在次日黑暗褪色时坐在高高山顶,欣赏漫天的深蓝。 那个时候,丁柔让我坚信一个世界还有深蓝。 现在的我们忘掉昨天忘掉誓言,庸庸碌碌的生活,生活在各自小小的圈里。隔 了深深海洋,失去开口的理由,连一句话都变成施舍。 “ANDY. 聊聊吧。”接近打洋,她递给我小瓶喜力,窗外的灯火熄灭最后一盏。 围绕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包括邻家的猫,喂过的哈巴狗和打过架的玩伴。 我的天空忽放晴朗,驱走浓云,追逐纯真的幸福。 ANDY. 丁柔喝了一小口啤酒。“还是不爱说话。” 热闹会让我不知所措。 “有爱的人了。”她忽然问。 有不爱的人。 “为什么交往。” 把剩下的啤酒统统灌进嘴,无声的离开店铺。凌晨的夜有些微凉,身上的短袖 快抵挡不住寒意,不停颤抖和打喷嚏。 丁柔从后面拉住我,一拳头袭在脸上,登时渗出鲜血。抬头,冰凉的啤酒浇湿 头发,麻醉了伤口。 站在三层楼屋顶,天空悄无声息的漆黑和寂静,伤口依然很痛却莫名清醒。 快要破碎的画面在残缺里盛开,绮绮的哭泣,绝望的心被嘈杂人群撕碎。我们 看见了对方的深蓝,却距离遥远而无力。 “怎么可以和不爱的人交往,我无法理解。”丁柔的语气激动异常。 走到绝境面对悬崖,快要坠落城市上空。平伸手臂,绮绮。我一遍遍的念着。 复杂被脱下最后的伪装,空荡的走路和生活。这一刻,我前所未有的真实。 “可我不能,丁柔。”转身远去,独自卖醉在孤单街头,走到这一步再也无路 可退。黛,终是有疼她的责任。 (二七) 微弱的黎明,停留在人行横道中央。红绿灯熄灭,隐约看见日出的灼热。就此 躺下平摊四肢,放纵撕碎心痛的边缘。一遍遍呼喊绮绮,温柔如烟雨般痛快淋湿身 体,慢慢蒸发后飞向上空,从不曾发生过,错过。 忽然盛夏,城市有难以捉摸的悲哀。人群中彼此陌生,麻木望着对方惨白鲜活 或是肥胖瘦弱的脸,吝啬所有微笑。 孤独穿越人潮和人烟稀少,重复昨天走过的路和发生的故事,原来不同的只是 脚步和心情。绮绮仿佛走在身旁,真爱可以不死。 曾和绮绮沉默不语的走过喧闹和寂静,用一个眼神交换要说的话题。虽然她激 动的揪住我的衣领,“ANDY. 和我一起你无话可说吗。” 平淡却还是我要的幸福。 沸腾燃烧了城市的温度,大多数人足不出户,店铺生意极度冷清。落地的抹布 粘湿肮脏,喉咙干燥,几个伙计绝望嚎啕在门前,勾引稀少的人群。 “ANDY. 坐下。”丁柔的叔父喝一小口浓茶,眉头皱紧又缓缓舒展开。 “生意不好哦。”他说。 嗯,天热的缘故。 “你不快乐吗。” 不是很好,你呢。 “很好阿。”他将棕灰色的茶壶盖掀开,“蒸气散走后,水慢慢转凉。” 怎样。 “开始结束在刹那间,记不住也留不住。” 我点头,“有时却不能不想。” 茶壶加满沸水,他捏住壶嘴和末梢稍微摇晃,倒一小杯。“尝尝。” 淡了。甜了。 因为冲淡了,因为过去了。 和黛的爱情冲淡在流逝的时光中,而绮绮相距遥远有时仍然贴近,故意做作故 意逃避,城市宛若巨大的迷宫,借一道窄墙戏弄着相爱的对方。 还在一起又会怎样,依然悄无声息的路过大街和小巷,靠眼神延续话题和争吵。 拥抱激情和欢乐是否相爱着对方,隐瞒和欺骗让自己悲伤。 茶淡了。人散了。心碎了。那会怎样。 (二八) 微凉初秋,忍耐在郁闷中爆发。决定分手。山盟海誓的代价是狼狈不堪,以为 穷困潦倒要借用下个秋天忘记。 平淡的出乎意外,喝完咖啡后黛收拾了照片和衣物,坚持不让我送她,不要电 话也不要见面。 “ANDY. 若有一天,还会相遇在人海中。” 酒馆角落找到丁柔,淡绿色长恤,短发扎成马尾。 “我打算离开。” 去哪。 “店铺结束经营后,叔父打算回东京居住。” “你随他去。”故作若无其事的摇晃酒瓶,黑玻璃内的气泡瓦解在橙柠檬中。 是的,正好消磨时光。 “我又失业了。”将整瓶喜力统统喝完,痛苦纠结成悲伤,随后恢复平淡。 “你和她呢。ANDY. ” “我想我爱她。” “是吗,我想我也爱你。”逃避绮绮很久的承诺丁柔却说的那么轻易,我默然 哀悼。 几天后飞机划过城市上空,带来幽幽小伤,短暂失业。 二零零一年除夕的城市张灯结彩,换上粗线深蓝毛衣,独自徘徊在空荡中。曾 想过和绮绮相遇会在某年某月的某天又目送她远去,终于发现现实让人无法坚强。 “你怎么能够狠心,悄无声息的离开我。”绮绮颤抖着身体。“说阿。ANDY, 打电话给你,在你家楼下等待。为什么你还要装聋作哑。” 零碎几户鞭炮声响过,忽然静静沉默。所有悲伤彻底止步。 ANDY. 和我在一起无话可说了吗。 “绮绮,我爱你,却害怕找你,怕找到不爱的你。” 她疲倦的瘫在路边,深深吸了口气,“我累了,累得一塌糊涂。” 那就拥抱着。 零点钟声敲响,在春节联欢晚会的呐喊和城市的俗套中又一年走到尽头。仿佛 天空遍布深蓝,失去了得到了爱过散场后又重新开始。 一次次吻绮绮,思念已然发烫。 (二九) 仍习惯徘徊于车站前诺基亚的塑料招牌下自然而然微笑,想起黛说过,“我们 终会相见的。ANDY. ” 绮绮幸福的抱住我。 深蓝色的957 公车停靠站台。瞬间,突然看见了黛。 原来爱情有时深蓝。 < 回到最初之前的故事> 插曲I.我相信我们从来就不曾陌生,只是随 着人流繁华而不断错过。 (三十) 有时候会困倦而终老的睡在记忆里,慢慢消沉和堕落,因为大雨一直泥泞在十 字路口中央,徘徊了我们所有的爱情。 如同游走般的微生物,我缩紧脑袋,习惯欣赏路上的行人。他们专注的认真的 被爱的失爱的零零碎碎表演。让画面定格并塞满我空荡的脑袋,再全部忘记。 她缓缓朝我走来,似乎和我一样喜欢封锁。薰兰抬起头看着高高生长的榕树, 垂下麻杂根须和烦恼。她笑了,而后注视我。 我们依然慢慢走过,目光停留在了对方的眼里。似乎可以看懂她,看透她眼里 深不可测的幽静和喧哗,然而在与我擦身而过的瞬间却又消散在沉闷的空气里。 我以为我错过了她。 米多站在黄昏的街头等我,他狠狠给了我一拳。“六点钟的电影,你五点五十 五才来。” “为什么选择看电影。” “andy. 想认真把电影看完。” 米多买了足足一听的罐装喜力啤酒。缘由电影院不让抽烟。 在灯火熄灭的瞬间,屏幕上打出字幕和奇诺里维斯的名字,穿梭于战火和静谧 交错的瞬间,回到悠然漫步的葡萄园,诗般华美的对白伴随温缓的旋律完成了《云 中漫步》。 是一部很老的爱情电影,米多开启第一罐啤酒。整个电影院被空荡笼罩着。邋 遢的睡着三两个无聊的人和亲吻的男女。我也开启了啤酒。 其实那是一种被酒精麻痹的温度,当沉静下来的时候随便来一点液体就能让身 体沸腾。 喜欢在涨红身体和滚烫的温度下流泪,因为真的不痛,也忘记了我还是一个男 人。米多是真的哭了,当奇诺里维斯远走离开葡萄园的时候。 女主角将窗帘拉上,发誓不去看他不去想他,枯萎睡在了窗边。奇诺里维斯绝 望的转身,迈步走远。虽然选择离开的是我,明明我听到了你骄傲的声音。我想米 多还是不能忘记色色。 起码他还没忘记曾看过的电影。曾经想必他们握紧了温柔的手,任由电影疲倦 微弱的播放。 第三罐啤酒,米多有些醉了。“把画面倒退回去,我还没看清楚。”他大声嚷 叫。当我触到他干燥的皮肤瞬间划过脸颊,湿湿的泪痕烫伤了我的右手。 “andy,色色是真的走了吗。” 我不做声,慢慢喝了口啤酒。闭上眼睛,任由思绪万千。其实谁都爱过,然而 在流逝的年复一年中随意错过。 “米多,忘记吧。看完这场电影。就让全部都随泪水散去。” 他愤怒的扯住我的衣角,言语有些咆哮和张狂。“我是不能忘记色色的,纵使 一次次麻痹在寂寞里头。”他的手渐渐松开垂落,像钟摆孤单的在空气中颤抖。 “andy. 我累了。” 米多的脑袋顺从的贴在我的胸口,泪水穿越黑色短袖湿透我的皮肤中。望着屏 幕,那片葡萄园死于一场意外大火中。人们绝望的看着火焰的辉煌和华丽,渺小的 无可奈何。我和米多也是如此,在爱情中飘荡,随时的一场豪雨会淋得我们狼狈不 堪。米多真的很累了,他的呼吸渐渐缓稳而均匀,偶尔轻声呼唤色色的名字。 散场的电影院门口稀疏几个流动的人群,夹杂着卖热红薯和串烧的叫声。米多 摇摇晃晃的走路,喝完最后一罐啤酒。他忽然问我:“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那片葡萄园被烧毁了,死在一盏煤油灯火焰的蔓延中。 米多轻声叹息,“那最后的后来呢。” “有活着的一棵葡萄树,生命延续了。” “andy. 你说爱能否重来。我和色色能否重新去爱。” 米多摇摇晃晃的颤抖在风中,他朝我最后微微一笑,将手中的啤酒罐肆无忌惮 的抛落在空中,划过一条长长的抛物线。他坚持不要我送他回家,天空忽然乌云密 布,突如其来的弥漫了一场冷冷的雨。他迈着步子,一步步走远。雨水和距离模糊 了我的视线,直至米多化成了黑暗,消失在这个城市的繁华中。 插曲J.当你的爱穿越我胸口,隐隐生痛的错觉和越发迟缓的呼吸,我居然倒地 而坐,寂寞的眼泪枯萎在烟熄灭间,是否刚好失去,刚好开始,每一次你的入侵和 笑笑离去,都会让我狼狈不堪,千疮百孔的郁郁寡欢。 (三一) 独自走在城市的霓虹闪烁里,快要被喧闹吞没。在零售店的窗口要了一瓶冰冻 喜力啤酒和软包骆驼。巷口拐角的黑暗中,确定一个再也没人愿意搭理的地方。终 于坐在了烟烟细雨中。望着依旧黑色的天空,绵绵雨水浇湿了我的头发,身上鞋子 一塌糊涂的闷潮着。点了第一支烟,趁身体还未完全被寒冷侵袭的时候。 看见寻常人家飘散过的灯火伴随不知何处传来的乐曲声。不痛不痒的麻痹我最 后一丝清醒。把烟一一平摊放在腿上。擦干手上的水痕。试着两支两支的抽吸,大 口残喘着尼古丁的浓烈。用力的咳嗽,痛快的流泪。在烟所带来的不良反应里,最 后一支烟火被雨水彻底打湿,我也睡在了慢慢变冷的安静中。 约莫一小时后,被饥饿叫醒。我一直以为我会坚定的睡到明天早晨,在高高升 起的日出和捡破烂的拳打脚踢或是被一个小贼的刀片刺痛。然后惶恐的大步跑开, 结果只是一场突然的饥饿和彻底不能忍受的寒冷。 最后一班地下铁,我买了终点站的票,却不知道它会停靠城市的某个地方。也 许会有红男女绿上海探戈的复古,会有头号摇滚披头方式的卖弄,所有人厚厚肥肥 的跨裤,一起唱歌一起到老。如果能够那样活着,挥舞尽身体的汗水,抛开界限的 碰撞与摩擦。那么,生命是否已毫无意义。 冷风吹来,地铁过站,破碎我梦想的开门,关门。白色强灯光下,只留下了我 和薰兰。 两个陌生和熟悉的男女。 我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她将淡粉色大大手带抱在胸前,垂下棕黄的直发,微 闭眼睛睡着。薄红的嘴唇撅着,自然微笑。就像童话里的睡美人,是在等待亲吻你 的王子而错过了过站的地铁吗。会在下个站口忽然醒来,约定我们明天这个时候再 次遇见吗。 急速刹车,下一个站口到期。身体随着惯性般晃倒在白色铁皮椅上,当脸颊贴 上冰凉铁皮,我和薰兰同时醒来,保持相同姿势的看着疲惫于城市中的对方,互相 道声晚安。像相识很久的朋友,在一千几百万人的城市中相遇,我们谁都不曾诧异 和激动,因为大家说好了绝对不哭。 有人轻轻推我,挣扎张开眼睛。那个黑色制服的工作人员解释说这趟地铁已经 熄火休息,并热心推荐我可以去附近的某某廉价旅舍。薰兰的手带掉落地上,整个 人霸占了长椅,白色纯棉无袖上衣,深蓝长裙,靠在外面的手和腿垂落向地,光滑 而细柔的皮肤绽放裸露。 “能不能。”薰兰坐起来,摸摸乱掉的头发,“送我走一段路。” 我点头,就像习以为常那样,她偶尔拉我的胳膊,避开黑暗中的老鼠和流浪狗, 天桥下喝醉酒弹吉他的男人。我才发现,原来孤单不仅存在于我乘坐地铁的起点站, 同样存在终点站的某个地方。城市留给我们的遗憾到处皆是。 与薰兰有一句没一句延续话题,走过狭长的小巷,走过依然繁华的酒吧,走过 飘散牛肉气息的面店。她说,我饿了。andy. 她坚持不使用一次性卫生木 块,用汤勺将面碾碎,吹吹热气,放进嘴巴。“andy. 当树木全都死去,你和我就 会无法呼吸了。”我静静的听,伴随旁边传来的满天叫骂划拳喝酒和一双双一次性 卫生木块啪啦掰开的声音,木然点头。 你要去哪里。薰兰。 她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买了终点站的车票,想找个睡觉的地方,这里 是哪里,还剩下什么可以让我回忆。” 原来我们都是活在现实以外的人,活在现实以外的城市。平凡和不平凡的人群 会在这个时段搂抱心爱的人睡在舒服的床中央,明天吃完早餐又为了后天同样的生 活而上班。不然一无所有和消极无赖后,混在酒吧喝着小酒唱着小歌,想象今晚的 激情和明天混在什么地方打家劫舍。 我问薰兰,你想什么了吗。 我们什么都不想,只是脚步不听使唤的走路而已。 “猜谜吧。”薰兰笑着对我说,把三四罐喜力啤酒放在我面前。“关掉声音, 戒掉划拳,我们换一种方式来选择输赢。” 她拉开淡粉色的带子,让我猜测里面会有什么。 化装盒,女性香烟和名牌香水。我答对了吗。 薰兰摇头,抚弄头发,她将带子倒置在桌上,“andy,你看。” 七八个很小的青色苹果冲出袋口,堆积洒散桌面,它们圆润的身躯诱人的表情 和惊艳的美丽,我怀疑是否真的存在恶臭农药的果树和粗声争吵的水果摊中。一个 浅蓝色包装纸盒随着青色飘落,安静地躺在青色中,隐约闻到了青涩酸甜和奇异花 香。 “每次路过水果摊,我都会久久停留,收集最美丽的苹果,洗去污泥和油腻的 农药,放在干净的粉色带子,饿的时候吃掉一个,累的时候抱着睡着。这样,我就 不会孤单存在了。” 她递给我一瓶啤酒,开启。andy,你输了,喝酒。 轮到你了。andy. 延续这种猜谜游戏,我和薰兰都猜不透对方想些什 么做些什么,从前的故事,现在一点一滴诉说和倾听,慢慢喝酒。 “andy. 看这是什么。”薰兰的脸泛红成最灿烂的醉色,她将放在苹果上的浅 蓝色包装纸盒拿起晃动着。飘散而来的异常香味愈发浓烈,但脱离了香水的俗套和 那些名贵的味道。 我摇头。 想知道吗?那么我们赛跑,你赢了我,便揭开。 薰兰大步跑开,留下一堆青苹果,喝不完的啤酒,还有我。老板用奇怪的眼神 和凶狠的表情拦在店门出口,你打算付钱是的吧。 马路空空荡荡,世界一片黑白混乱。偶尔路过的人会和我擦身而过。他们高高 将黑色的文件包举过头顶抵挡落下的雨。眼睛飘忽在我的视线中,而后离去。我们 都会在瞬间将对方的记忆狠狠抹去。然而薰兰的痕迹却像锋利的刀片刺痛我扎痛我 的心,久久挥之不去。 我拖着早就酸痛的脚趾,一步一步追寻远去的薰兰和远去的记忆。 andy. 她很大声的喊叫,在陌生巷子的路口,挥舞手里的淡蓝色盒子,而后消 失于我的视线范围。 巷子狭长和破旧,两旁锁着一些厚厚木门,里面应该睡着平凡的大多数人。再 走下去就看不见那些门和堆放门口的黑色垃圾袋。很厚大坚固的石头堆砌成长巷, 带上灰灰泥土。 andy. 我又听见了薰兰的呼唤。 又拐了一个弯,到了绝境。居然巷子宽阔许多,留下一个大大拆卸不全的废弃 房屋,横七竖八躺着类似锤子和大铁钉之类,半边屋顶上吊一盏摇晃不停的小灯。 薰兰从废墟里慢慢走过,向我靠近。 她伸出手拉我站在灯火最耀眼的中央,“闭上眼睛。” 我闭上眼睛。 薰兰将很多柔软而微润的小东西放于我的双手中,微微的冰凉温柔了皮肤的干 燥。 “我们数到三,一起将它们用力抛向上空。然后睁开眼睛。” 一,二,三。 我睁开眼睛,静静欣赏漫天飘舞的花瓣,它们慢慢盛开和落下,停留我的脸上, 身上,最后贴靠地面。错综交杂了深红,粉色,淡黄,天蓝,浓白等等。我快要分 不清楚它们的面庞,好像骄傲的天使,只是偶尔路过人间,却留给我一生的眷恋和 惆怅。 所有花瓣飘落在地上,我看着薰兰。 我们是否前生遇见在陌生的人潮中,呆呆的望天,呆呆的表演世间的色彩斑斓。 那盏吊在屋顶的小灯再也经受不住高温和电压不稳的拷打,沉闷中发出巨大的 爆破声。 眼前忽然黑暗。 插曲K.那些都是过去的事,锁在陈旧的记忆里盛开。习惯在时有时无的非常时 刻怀念从前,一次瞬间绽放的美丽会停留永久。而也许她们早都忘却的烟消云散, 所以写出来给你,曾爱的真爱的伤爱的人。 (三二) 打火机亮起,有了微微火光。 “andy. 在想什么吗。”薰兰站在原地,左脚调皮踢起地面的尘土。 “这里很好,andy. 我们安静地坐到天亮如何。”她在废墟中慢慢走路,摸索 在一块略大而平坦的大石上。招呼我过来,靠近坐下。 “打火机燃烧不会烫伤手指吗。” 确实手指很烫,廉价打火机的火光周边已然溶化变型又慢慢愈合。 丢掉打火机,回归一片黑暗。 “andy,这样我们谁也看不清谁,在黎明来临前你会不会忘掉我的样子呢。” 我笑笑,“如果忘了,我就抱住你。” “为什么。” “因为当感觉存在时,你所有的画面都会回到我的记忆中。” “我们互不相识,或者应该陌生。我会大声喊叫和反抗。” “那么你呢,在天亮来临前也会忘掉我的轮廓吗。” “会……不会……我不知道……”她的身体微微晃动,触碰在我的右手臂,胳 膊。语调顿然激动和高昂,“我知道了,我们背靠背,手拉手,就谁也不会忘记对 方。” 她转过身体,后背贴靠我的后背,右手轻轻拉住我左手,左手拉住我的右手, 方式有些怪异和不适,后来双手松开,薰兰说,“andy,那我们说话,不停息的听 见你的声音,代替双手温柔。” 整个晚上蔓延的话题现在恢复记忆,依稀里薰兰说,“andy,我害怕黑暗,害 怕孤单睡着,做被毒蛇,老鼠,蜥蜴困绕全身的恶梦。”她略微颤抖地喘息。语调 间断,偶尔拉一次我的右手或者左手,让声音平缓。“只要有一个人,让我感觉到 他的存在,我是不是会不去逃避了呢。” 我呢,这是个平凡的男人。有一个很好的朋友米多,现在失恋,另一个很好的 朋友老鬼,慢慢热恋。那些女人会离开我,或者选择离开的是我。她们就像是微微 含苞的花,埋藏在我心中,可惜没有足够的阳光和水分,我的心中充满了灰暗与潮 湿,却依然等待花朵盛开的一天。 “嘿,andy,你还没有把我忘掉吧。” 没有。 “还好,我希望你们谁都不要把我忘记。” 为什么。 “出生的时候被放在医院最偏僻的角落,粗心的护士饿了我两天两夜。大一点, 身体常出差错,瘦小而不堪一击。奔跑都会引起心脏剧烈跳动。没法念更高等学府, 呆在家里无所事事,当一天天长大,我会想,到了老去死去的那天,我能让多少人 记住,多少人在他们一生里不会把我忘记。这样,能不能证明我存在了很久呢。” 她发笑的微微呼吸,而后略略叹息。 天空进入最浓密沉闷的深夜,我们谁都不知晓现在是几点几分,连远处可以眺 望到的灯火也都熄灭。想起初中,高中联考前夕,我也沉醉在这样的夜色里,拉开 窗户,被冷风吹,空气非常清晰。心却很低沉,漫骂没有天理世道衰亡,填鸭教育 的悲哀都让我遇见。抽屉里有包香烟,抽了很久,每次只是抽一支,或胡乱吸几口。 然后训练如何吐纳烟雾或怎样吸烟姿势比较动人。熄灭香烟,关上窗户,继续繁重 的ABCD. 此后就少有在这样的夜晚无法入眠,失恋太多,心早麻木。也慢 慢丧失勇气。倒是非常中意低级电视连续剧和电影,那些做作表情表演的爱情虽然 虚假却也热泪盈眶。我常会发问,怎么可以对着一个不爱的人说我爱你,拥抱的喜 悦,失恋的痛彻心扉怎能如此真实存在银屏上陌生的男女眼中和口中。说你是我最 深爱的人时候会不会感到隐隐心痛呢。 “andy. 你是那种不会被束缚的人,对吗。” 束缚。很久不晓得自己想些什么,感觉我老是被一些事物牵绊束缚着,家庭和 爱情。他们总像是指南针指引我这个深陷边缘的人朝着光亮的方向行走,寻找正常 的工作正常的爱情。朝九晚五的规律,家常便饭的宿命。 可惜,我却不能如此轻易,时常郁闷,他们给予的付出的是让我高枕无忧安乐 知足的生活,平平凡凡,简简单单。我却一步步逼自己朝绝境中奔跑,像是反方向 的钟,永远被人不解和惋惜。 只是累了,习惯睡得很晚,起得很晚,用黄金时间看垃圾电影,用睡眠时间写 写东西,消磨在酒馆,没日没夜唱歌,没完没了滥情,钱够用就行了,那些对,那 些错,就随你拿去。 “andy,你流浪吗,流浪在想去流浪的地方,西藏的布达拉宫,云南丽江,哈 尔滨的冰雪纷飞,桂林山水,武夷鹰嘴岩,重庆森林。喜欢吃碎食,微甜臭豆腐, 过桥米线,云吞虾面,三鲜汤,鸳鸯火锅,甜不辣,关东贡丸。喜欢喝龙井泉茶, 喜力啤酒,雪梨橙,蒸馏咖啡,珍珠奶茶。张学友的‘雪狼狐’演唱会,徘徊在香 港大街为某某大牌明星的露天演戏而呐喊。还有二零零二世界杯的咆哮。” “我和你一样,我要我的记忆中全是满天飞舞的灿烂与美。” 就像是久不相识的朋友,延续那些令人愉悦和悲伤的话题,我们可以大骂世界 的黑暗面,钞票当道。像是两个亡命天涯为逃避现实的男女,躲在小小的屋檐下亲 密无间。 天空微微有了亮色,薰兰完全依赖我的身体,似乎睡着。我缓慢挪动,使她平 躺于我双腿上,会比较舒适。熟睡中的她如此的美,情绪化的皱眉,喃喃自言,又 自然将双手抱紧我的腰间。 她是在说,抱住你,我就不会忘记,对吗。 一只,两只,我无聊的数着飞过头顶的信鸽。多是爱好鸟类的迷友饲养的宠物, 现在飞越彼此的彼岸吗。回到战火硝烟的年代,它们缭绕在敌人的枪口。回到森林, 盘旋在猎人的枪口。我就是一只小小小鸟,四处狼烟号角,按自己喜欢的方式走下 去,会是一条不归路还是没有猎枪的幽蓝森林。 啊。薰兰忽然挣脱着醒来,背对我迅速坐好,抚摸乱乱的头发。 “andy,我看见了你。” 什么。 “只是记得我久久地看着你的脸,忘了那是在梦中还是现实,好像刚刚醒来, 好像从来不曾睡去过。”她顿顿语气,小声说,“我记得你,整整一夜,没有忘记。” 薰兰的话绵绵似润雨般吹拂过我的心头,清晨第一束阳光洒落下又很快移去, 我被关在狭小的囚笼中看不见,却感觉温暖。 “你忘了我吗。andy. ” 纯白无袖上衣,蓝色长裙,淡粉色手带,棕色直发飘摇在风中,有你陪伴我的 幸福。 薰兰慢慢转头,侧面,正面。“现在,要你看清楚我。”她微笑地说,我们面 对面地呼吸,看着对方闭上眼睛,睁开眼睛,细微的表情,唇上泛起的弧线。 城市上空忽然下起了雨,一路奔跑在空荡荡的城市中,寻找所谓的深蓝。 插曲L.原谅我老是扯东扯西的消磨文字,消磨味道。因为我偶然也在逃避现实 逃避失望。 (三三) 沱滂大雨停止。只剩下长长的关都大桥和彻夜不眠的路灯陪伴着我和薰兰。 她摇摇晃晃的走动在我周围。 “飞翔吗。”薰兰的手缓缓作出划动的姿势,“像鸟一样飞翔,和鱼一样飘荡。” 随后,薰兰转过身,渐渐朝我逼近。“andy. 最后。”她伸出右手,长长的食 指在我胸膛轻轻坠落。“也许,会飞过你的心里。穿越层层的纠结。” “我感觉不到你的难过。薰兰。”我说。 为什么。 你不曾喊过念过哭过谁的名字。或者只是因为寂寞。 “对。”她忧伤的皱紧眉头。“andy. 我寂寞了。天天困在很小的圈子。一个 人吃一个人睡一个人住。” 我真的累了。 远处的钟声沉闷的敲响六次,天空渐渐天蓝,早晨的阳光忽然洒过,不冷不温 的给了我足足一个晚上过后的温柔。薰兰安静的睡在我的怀里,嘴角泛过微微扬起 的弧线。 便利店铺的大门二十四小时对外开放。飘散过茶叶蛋的卤香和荷叶包裹粽子透 出的淡淡茶香。薰兰大口吞了一个茶叶蛋,然后我们买了几个粽子。外像老板要了 一包骆驼和两瓶纯净水。 回到关都大桥上。冷风吹过。薰兰说,“不要抽烟了。” 为什么。 她从包裹里掏出红色发花,扎好两个辫子。“因为我。andy. ” 香烟落在脚下裂碎。 试着放下头发。我说。 不要。薰兰说。“我喜欢辫子。如同生命陪伴我左右。不然我会更加寂寞。” 拉过薰兰的手,她没有挣脱地看着我。 抚摸着薰兰微微泛红的脸颊,而后摩擦唇角,耳朵。冷风吹过,她闭上眼睛, 背对着沉沉靠紧我的怀中。均匀的呼吸和流泪。 转过头,“你想要奔跑吗?在这座桥上奔跑。没有尽头的跑下去,累的时候倒 地睡觉。” 薰兰将红色发花松解下,握在手中。“跑吧。追上了我,我就给你。” 她开始奔跑,在寒冷的早晨迈动四肢,像是一阵风一阵雨一阵冰吹过淋过打过 我的脸,莫名微微泛红。她在不远的地方,可能永远不会回头,错过了最后一面。 伸出手去触摸,五指冰冷在寒冷中。终于,我跑在关都大桥的路上。没有路灯 没有行人只有蓝色的天和慢慢放晴的心情。追逐着我要的追逐,让这个城市属于了 我和薰兰。 “我跑不动了。”薰兰颤抖的支撑了几下,倒在地上大口的喘气。 那把发花给我。 “好的。”她平躺在黑色的柏油路面上,右手将红色的发花举着。在和薰兰双 手交错的瞬间,我被狠狠拉落在地。 “andy. 你输了。我可以留住它。”她的手无意间勾搭在我的脖子上。 我们如此贴近的躺着,听见越来越低缓的喘气声和加快的心跳。如果时光可以 倒流或者停止,留住了片刻温存。 薰兰松开了搭在我身上的手。起身缓缓走远。我以为沉默会是我们最后的话题, 她远在我最遥远的距离。她转过身子,“说你会爱我,好吗。andy. ” 我会爱你的。比任何人,更甚。 她轻轻微笑了。“如果我在这个时候离开,你会看见最美丽的我。” 薰兰跑去很远,上了横穿红灯的红色出租车,摇下车窗,她将电话号码抄写在 白色卡片上,丢下。 “我们还会相见的,也许明天。”而后挥手告别。 插曲M.伤都过后你应该快乐,还有,谢谢你能这样爱过我。 (三四) 和薰兰保持这种忽忽暧昧的关系,在某一个寂寞或者想念的时刻,薰兰会拨通 我的手机,andy. 出来陪我喝酒。 情绪时好时坏,独自睡在家里发呆,没完没了的抽烟。习惯渐渐孤单的日子。 很久没有遇见某些人或者说某些话,选择用沉默代替所有的语言。 六点一刻她打来电话,以为薰兰会像从前那样抚摸着松散的头发,从裤子口袋 掏出红色发卡,夹住头发,微笑的与我漫步在街头。 她久久站着,有风吹过,扬起深蓝色的长裙,更加肆意张狂的吹动头发。 薰兰哭了,一步一步走进我。“他还是没有来。” “谁。” “不是说好了不分手。” “抱我。”她安静睡在我怀里。 坐在了广场上。这个城市的灯火全部黯淡,羞涩的消逝在空荡寒冷里。薰兰微 微靠在我的肩头,双手插进我绒布厚衣的口袋,唠叨着说些什么。 只剩下那高架的电视疲倦播放着卡通画面。那只老鼠悠然跑着,忽忽跳去,忽 忽躲闪。 把猫落下很远的距离。最后打出广告招牌和联系电话。有些老套。 “在等他。他说过有疼我的责任。” “后来。”我问。 薰兰的手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听见嗡嗡作响的飞机声。 他去了澳大利亚。带走所有的行李包袱,只留下我。 薰兰忽然抬起头,望着我。显得如此憔悴。“人们说看着天空就能够想念远方 吧。” “嗯。也许是。” “那么,每天都在想他了。”她的嘴唇抿动着,小心翼翼的笑了。 莫名伤感的难过,望着黑色天空,浓浓的夜幕低垂,没有月亮,没有星空。只 剩下电视疲倦播放着一个又一个俗套的画面,伴随着简单的童话音乐。 轻轻把手放在薰兰腰际,环抱搂住。她自然靠在我的胸口,感觉微弱而均匀的 呼吸散发着她的味道。 我紧紧搂住,吻着她垂散的头发。“祈祷吧,祈祷忘记。”我说。 双手合着,闭上了眼睛。很多画面飘荡在我的脑海里。 天空的黑色在下一个黎明到来的时候慢慢褪色,寒冷陪伴悲伤停止了脚步。抚 摸着薰兰白皙的脸,止住她快要落下的泪。眼睛,鼻子,嘴唇上小心亲吻,然后将 她抱在了怀里。 忽然感觉一道冰划过唇迹,那隐约透露的冷已苍白憔悴。 天气慢慢转凉了。 薰兰又开始把头发分开梳成两条整齐的辫子,我以为那就是一种宿命。我会得 不到我要的薰兰。而她总是一而再的给我承诺,“放心吧。andy. 我会去爱你的。 现在还需要时间。” 她喜欢笑。好的坏的看到什么都会微笑。她说微笑会让世界美好。然而美好的 去往往总是很快逝去。在忽然某一时刻会被忧伤占据,停止住她前进的脚步,颤抖 的呆在远处。“andy. 你抱紧我。” 地下停车场里抱着薰兰,轻柔贴在我的胸口,抚摸她头发上的辫子。“不要离 开我好吗。” 她狠命将我紧紧搂住,泪水穿透了我们之间最后微薄的距离。呆坐在路边的角 落,看看来来往往的人群和渐渐暗去的灯火。点上一支烟,尴尬的默不做声。薰兰 停止住哭泣,绝望的瘫在肮脏不堪的墙角。不冷不淡的抽烟,伸出手指在我鼻子上 勾了一下,“我没事了。andy. ” “我送你回去。” “不要了。我自己可以走的。”她将我披在她肩上的外套取下,放在我的手上。 还是我送你吧。 andy. 她拉住我的手,在我的脸上吻了一下。而后说:“谢谢你能陪我。现在 我们再见。 或者是,永远不见。“ 为什么。 不为什么。散场了。你不是我爱的人。我也错过了你。andy. 突如其 来的悲伤彻底将我征服,撕裂了衣服,嚎啕的跑在一个人的街头,捏碎了最后一丝 的温柔。爱与不爱就是那么简单,有时缘分会在刹那间离去。 插曲N.我只能一次又一次的祝福你永远都会幸福。 (三五) 约莫三十天的时光,我活在寂寞里头。 租回来的片子足够熬完一个星期,而后带好帆布帽子出门吃上一碗冷面,再带 回来下星期的干粮和碟子,基本上,我足不出户。 外头的咖啡店整晚都在播放一首只有一分二十七秒的钢琴片断曲,缓远而幽婉 的琴声渐渐迈入高潮的瞬间乍止,在下一个不确定的时段又忽然想起。我时常会停 下盯住屏幕的眼睛静下来听完这首音乐,随着短时间的辉煌而让脑袋里安静并塞进 许多片断。 所有的感触瓦解了我的意志,风吹着我的脸,眼泪很不听使唤的落了一地。在 钢琴曲结束和再次响起的间隔,早已累得泣不成声。 热衷看碟,对待喜剧兴致浓烈。而缘由却只是想让自己更加不会笑。有时也欣 赏所谓奥斯卡的爱情。大多看得莫明悲伤,他们可以换一件衣服,换一次头发,换 一个装扮,而后煽情烘出泪水,麻痹你我。最后高高站在领奖台上感谢所有应该感 谢的人,骄傲的微笑着。我想他们所忘记的,世界的纯真早已消逝干净。 刘德华搂着吴君如的腰潇洒的跳了一支舞。很难从吴君如身上那件深红色低胸 长裙上想象出她以前有多么的臃肿不堪。 冯小刚和葛优把一整年来流言蜚语讽刺的体无完肤。在我渐渐学会哭的时候, 按耐不住那份冲动,手舞足蹈的跳着闹着。没有缘由,只是忽然来了一场寂寞。 很多人很多时候开始非常怀念。怀念从前淋过雨的蓝伞,或是奔跑而破旧的球 鞋,小心翼翼的留念在古老的盒子里。而我总是不断回想起很多曾经的记忆片断, 仿佛每个破碎关头,我所能做的只是错过而后不断的错过。 类似爱情瓦解时候的模样。我们已经开始相信爱情死去已久。渐渐的堕落在一 些值得堕落的地方。那里大多弥漫着酒味和嘈杂的哭声。我宁愿相信他们是在无病 呻吟,而不是为了爱情流泪落下一滴。 恋情随时可有可无,肆意的交往着。牵动着手指头,摩擦嘴唇。勾搭的调戏在 一起。没有所谓的零界限和零距离。我们随时赤条条的赤裸着身体,吻着,想着, 念着。 有时候做梦,大多梦境甜美。我老是走进一个奇异的森林,幽蓝森林。有蓝色 大鸟飞翔,蓝色骏马奔跑,一棵高耸入天空的蓝树,缠绕很多枯枝与藤条。我站在 树下困惑,爬上那棵大树,会不会有深蓝的天空,还是要敲醒自己,继续为现实流 浪。 尝试在每次醒来时候绘画,简单的2B铅笔记忆梦中浮现的片断。一棵很肥厚的 榕树,古老而盛强。每一根树枝上垂下一条粗绳,吊死一个被爱伤透的男人女人。 他们随着风的方向摇摆,被绳索束缚,何去何从。另外一张白纸上有数百人观摩的 马戏团,当猴子,狗熊的表演褪去光泽,推出一个绞架台,一个玩具士兵站在绞架 台下,等待狂潮般的掌声和叫吼。 在旁边顺便写道,“我被吊死在人群中,木无表情的逃避你的爱情,1.2.3.我 只是个忧伤的玩具士兵。” 又在那些白纸涂鸦的背面写下,“有时候的我们是否飘零,还是在寻找那座幽 蓝森林。” 爱情渐渐死去,死在一场可有可无的大雨里,或天空只是飘散而过了一片乌云。 半个月之后的早晨,趁着秋天还有日出的温暖,漫步在曾经走过的那些大街小 巷。薰兰和我的气味早已荡然不存。那家牛肉面点主人踏上了回乡的火车。四处一 片祥和安乐的鞭炮锣鼓歌曲。不会因为多了一个我这样伤痕累累的男人而黯然落泪。 我想你们都已重新快乐,快乐的忘了曾经有过的悲伤,忘了曾经更快乐的快乐。 或许他的肩膀比我温暖,他给的幸福比我幸福。 哭在路灯的霓虹闪烁,看待日出升起,默默许愿天长地久。可以当作一场游戏, 会对下一个男人玩起。祈祷永保安康的时候反正感觉大概相同,纯真的味道又何必 挂念。反正我是真的真的受伤了,伤得一塌糊涂,醉在无人搭理的泥泞小巷,放心 的抽烟,大声的咳嗽,愉快哭泣。 手机在崩溃的边缘响起,是薰兰打来的。 andy. 还好吗?andy. 最近过得怎么样。andy. 你有女朋友了吗。andy. 我真 的寂寞了,陪陪我吧。 算了。薰兰。 为什么。不是说好了要爱我的。 那么你呢?又是否爱过了我,我这个你不爱了的人。 < 延续最初之前的故事> 插曲O.等到老去的那天,睡在蝴蝶和阳光盛 开的床中。传来缓远愉悦的乐章,她粗糙的手摩擦我的胸口和唇边。可我知道那个 人不会是薰兰。 (三六) 我和薰兰静止在人行道左和右,自然而然微笑,我问她,“你在等待什么。” “淡蓝的安静和浓郁的纯白。”她抬起头,垂上眼睛。 “那是什么。” “某人所能带给我的幸福。简单幸福。” 半周年后终于明白,薰兰所要的幸福只是有个人能让她在看天的时候不再彷徨 孤独。那个人不是我。 平淡交往,薰兰说,“andy. 三个月为期。过期就让你发霉,狠狠忘记。” “andy. ”她扑在我的怀里,轻轻叹息和说话,“我是一只蝴蝶,来过世界, 三月之后褪去颜色,死在枯萎的玫瑰中。” 以后常做同样的梦。黑暗中点起一支烟,抽完,点了第二支烟。薰兰出现,初 次遇见的模样,纯白上衣,淡蓝长裙。她握住我的手,吻我。视线开始模糊,淡蓝, 深蓝,而后黑白。薰兰消失在黑白中。我继续抽手上的烟。 矛盾的错觉,始终认为爱就该付出和等待。木然抽完整包烟后,我会问自己是 否爱过薰兰,还有三个月的保质期。 电影播放老片子《保镖》。记得当惠特尼休斯顿站在辉煌中高举起双手拥抱世 界,那个杀手的枪正对准她的胸口。凯文安静等待在角落,望着他爱的脸,被金钱 和欲望破碎迷惑的脸。迅速奔跑,紧紧拥抱了惠特尼。爱情也许过了生死关头,才 会泪流和付出。薰兰哭了,把头埋在我的肩膀,移至胸口。“andy,再看一次吧。” 第二遍电影,凯文冲出的时候,眼中流泻出淡淡忧伤。他即将死去,死在枪口 下,却没有理由拒绝这场死亡。再次崩溃。薰兰哽咽地问,“andy. 我们是否相爱 呢。” 意外突然发生,屏幕瞬间中断,灯火全部熄灭。隐约传来了警报声和呛鼻的烟 味。一场火灾,因为一支遗落的香烟。人们惶恐的惊声尖叫,哭泣和沉闷的脚步声 伴随灵魂最深处的恐惧爆发。 急救灯亮起。黑色西装的男人将矿泉水浇湿外衣,包裹住脑袋,瑟瑟原地发抖。 扎两个小辫的女孩抱紧手上的娃娃哭喊,棕色头发的女人趴在地上,几个陌生人扭 打成一团。低档电影院的工作人员早已消散在无声中。 一个粗壮汉子扯开衬衫,将我和薰兰推开后大步朝出口跑动。记起急救常识, 找寻卫生间路口,拉住薰兰冰凉的手。她已昏倒在地,淡淡鲜血布置额头。嘈杂愈 加激烈,大火突然汹涌冒出,猩红的火焰张狂的咆哮在出口处,顺着易燃的地毯朝 我们蔓延。 记得她有说过,“andy. 短暂的时光。我怦然心动。”大街上,幸福流淌在脸 中,彼此心动。为了一句话气了我半天,重重捏我耳朵,“andy. 我们跑步吧。” 路摊传来熟悉的歌,用竹筷和酒杯演奏。她胃痛在我手臂上的齿印隐隐疼痛。“andy. 我们是否相爱呢。”薰兰安静躺在我的背上,又一次陷入爱里。 狭小的男厕所内拥挤了五六陌生人。有个老板模样的胖子不停拨打手机,妖娆 女人脸上蒙蒙的灰黑,情侣靠拥抱来互相安抚,孩子缠着中年妇女说故事,不停咳 嗽。熏臭的空气弥漫,恐慌随着燃烧凶猛的烈火绝望。找来厕纸和旧报纸张放在地 面铺好,轻轻放下薰兰,脱去短袖,赤裸着身体走进水池边,弄湿衣服,均匀淋在 薰兰身上,浸过薄薄的布衣渗透白皙皮肤。随后将短袖套在薰兰身上,吻她。 头皮很痒,我知道自己强作镇静,其实懦弱死亡。那是一种强烈知觉的痛,我 做不到勇敢。徘徊在水池边,厕所只剩下一米来外的距离供我徘徊。会想起一些人 一些事。然后担忧一些人一些事,最后忘掉那些人那些事。自来水龙头喷涌着透明 液体。凑过较长而杂乱的头发,用冷水抚摸头发,拍打赤裸的上身。 薰兰断断续续的说话,血明显干枯。空气越发沉闷,门窗外面不断涌进的烟雾 强迫我们必须呼吸又无法呼吸。胖子不断攀趴在各个方位,寻找可以逃脱的出口, 和那对情侣还有中年妇女翘掉了水龙头下的洗漱瓷盆,装满水,朝门,窗户,四周 胡乱喷洒。最后翘掉了水龙头喉管。一场室内大雨,让我们彻底安静。 鸦雀无声的呼吸与淋浴,让张狂的水包裹住身体,干燥的皮肤,枯萎的灵魂。 而后席地而坐,那个胖老板,我,小情侣,孩子还有女人。薰兰似乎醒来,懒懒趴 在我的腿上。 脱去伪装的面容,肆无忌惮的说话,仿佛多久不见的朋友,欠缺的只是温柔。 有人哭泣,有人微笑。我们无可厚非的畏惧死亡害怕受伤,但是脆弱的灵魂更加害 怕落单。如同置身更加喧哗的人群,听见的看见的一张张熟悉的面容,平淡的交谈, 平淡的生活。 烟火渐渐淡去,外头传来消防车的疲竭肆吼,被吼叫征服。我们跳起在狭窄中 奔跑,拥抱对方亲吻对方。薰兰微微支起身体,缓缓走向我,andy. 我们是否相爱。 门被推开,闻到焦黄气味,走过支离破碎的影院废墟,得知全无人员伤亡,遇 见撞我们的粗壮汉子,颤抖躲在毛毯下泪流。坐在医院急救车上,奔驰而过红灯和 绿灯,高楼和绿树瞬间而过。天空淡蓝,我问薰兰,我们是否相爱了。 “是的。andy. ” 药水弥漫的病房,薰兰安静地睡了整整一夜。电影院老板包下单人病房,鲜花, 水果,烟酒,笑脸和钞票。抽着小熊猫香烟特殊纯味,遥控电视播放火灾事故,将 钞票卷进钱包,又拿出。医生说薰兰随时能够出院。办好手续,租了车,下榻五星 宾馆,三天三夜的总统套房,挥霍尽钞票,非常快慰。 她醒来,柔和的灯火,软黄色沙发,泡在双人浴缸被温泉按摩,疲倦的我合上 眼睛。换好长袍睡衣,大大的浴巾包裹湿湿的头发,按耐不住困倦的睡在白色大床 上,薰兰细细玩弄我的头发,皮肤,亲吻,拥抱,睡着。痛的毫无知觉。 “andy. 过了一场梦。三个月到期了,我醒来。” 插曲P.我是一只蝴蝶,飞翔和停留都走到了尽头,只能残留下遗体,供蚊虫啃 食,直至化成尘埃散落人间。 (三七) 看着那一支寂寞的烟突突熄灭在灯火间,交错了耀眼的路灯和匆忙人群的脚步 呼吸。仿佛已失去了价值,没有存在任何一个伤情人伤心人无聊人瘾君子的喉咙里, 达到肺部。没有存在昂贵烟盒昂贵打火机的绚丽点缀,也没有存在泛黄老唱片和散 场电影院慌张等待的我们的黑色皮鞋下捏碎。只是没有缘由的点起,没有缘由的燃 烧成灰烬。 后来走在慢慢转凉的夏末,夜晚的城市人流涌动,换上五彩多样的,棉长衫, 换上舒适的心情,拿好一杯珍珠奶茶,搂好一个心爱的人。我始终相信,薰兰只是 一次笑笑离去,并没有消逝干净。 就像我始终坚信童话故事无论美好或不完美都要有一个我们可以幸福在一起的 结局,伴随马车飞扬皇宫永不枯萎令人困困入眠。而我们也只是暂时分别,在交往 三月之后,感情可以淡淡如清澈的泉水般全是甘甜与回味。 走到一条狭长的地下车道路口,薰兰缓缓挪动脚步,左右徘徊。暗暗的光落在 薰兰略带棕黄柔顺的的长发上。精致白皙的脸,艳红的唇。苏伦所散发出那一种脱 离城市俗套的美,可以让人心醉和沉沦。她又忽然张扬起笑容,骄傲挂在脸上。 “andy. 跟我走吧。” 她拉住我的手,就像三月之前那样,在一条熟悉得街道,薰兰慢慢经过我。在 我以为错过了的时候又会再次相遇。 “能给我买一支棒棒糖吗。” 薰兰说话时语调微低,似吞吐哽咽在喉咙久久后不情愿的一字一句与牙缝隙脱 离。 她将彩色包装纸撕开,咖啡色阿尔卑斯小球挺立在那一支白色细长棍子上。 “andy. 我要吃了噢。” 她伸出舌尖舔舔,微微淡笑,洁白的牙齿咬动上下嘴唇。而后让整个糖块温和 溶入口中。时而鼓起,时而噘嘴。一个烂漫无邪的纯真年代,我们都有过的表情, 这样的肆无忌惮。那些隐藏黑色压抑很久的东西,薰兰居然还没忘记。我开始怀疑 她根本就是飘荡在天空的美丽蝴蝶,化身成人,来过这个世界,来过我的身边。 这种感觉在三月之后还是没能改变,连分手的语调都如此轻易和不给彼此留下 丝毫小伤。薰兰拉着我的手慢慢松开,我们站在地下停车场黑色与白色轿车所隔阂 的一道墙两端。我的面前一片漆黑,薰兰的面前是否纯白呢。 “andy. 谁也看不见谁,谁也触摸不到谁,但只要几步小跑又都能抱见。这样 的距离是遥远而贴近,对吗。” “嗯。”我轻微叹息。 “三月很美好,谢谢你能给过我快乐。” “薰兰,是要分别了,对吗。” “andy. 你说过我是一只蝴蝶,飞翔和停留都走到了尽头,只能残留下遗体, 供蚊虫啃食,直至化成尘埃散落人间。你已看见了最美的我,我也看见了最美的你。 有时候的我们都在飘飘零零,失去了方向,爱或不爱都要投怀送抱寻找下一个港湾, 不是吗。” “嗯。” 仿佛听见薰兰的语调略带沙哑和哭腔,“答应我,无论如何,都为我留下一个 位置吧。” 走过身前的男人疑惑看着倒地而坐的我,便加快脚步绕过,上了那辆黑色轿车, 点火,开启。一道刺眼的光芒伤痛了我的眼睛,真的流下了泪。当哭泣停止时,车 位空空。后面有一堵墙,前面还是一堵白色的墙。是否真的走到尽头,纵使飞檐走 壁都已失去力气。 “薰兰,我答应你,无论如何,我都会为你留下一支烟的距离。” “一支烟。”她困惑而惊叹。 “让我在思念发烫的时候可以放弃烟,满花花世界的寻欢作乐互相安抚。让我 在思念褪去的之前也会抽起烟,想起你唱得歌你说得话你给我的文字和你的笑容。 我会永远留下一个无法愈合的伤口,让烟将它封锁。” “andy. 给我幸福。” “祝你幸福。” 那么,我们再见了。 薰兰的呜呜哭泣伴随沉闷的脚步声,迅速加快与渐渐消失,留给我的是还没擦 干的眼泪和那一支烟的距离。 什么时候开始,爱情变成像汉堡可乐快餐那样好吃好放和好方便了。交错的眼 泪都快看不清,留下的心碎都快感觉不痛。只是遇见对方,提出交往,一段时候, 匆匆分手。 一次牵手,一个拥抱,一场风花雪月。 就像无论多么诱人的甜品都会有保质期限,过了最后限期只能发霉生菌,捏住 鼻子止住呼吸,厌恶的将它丢弃。掏出手机电话本商务通,上面还写着二号三号四 号五号候选目标,随时延续找到那种堕落之爱的感觉。 插曲Q.我疲惫地躺在单人床上,毫无力气。电视麻木播放的老电影,黑白与色 彩交错,斑斑点点雪花。窗户拉开,外头嘈杂的车声和沸腾的喧哗,钟摆靠近十二 点位置,慢慢我又继续抽烟,支支让脑袋眩晕,身体迟钝,昏昏沉沉的忘记。 (三八) 开始一个人住。拉开古老笨重的黑色铁门,她站在我面前。初次遇见倩文。倩 文是房东的亲戚,寄居这层屋内年复一年。好像习惯了遇见陌生和消磨寂寞。呆在 狭小的单人房间,穿淡蓝色的薄薄连裙睡服,对着电视屏幕发呆。 “打算住多久呢。”倩文问我。 很久或者很短。直到忘记。 “哦。”她漂亮的直发抚过耳朵,自然微笑。“前面是娱乐室,开水房朝右走。 左面五间客房,最靠墙那间是你的。”钥匙放在我摊开的手掌后她转身离去。 倩文赤裸着脚丫轻轻跑起,带动长发和淡蓝色睡服,低声喘气。 几件简单衣物弄上衣架,随意按动遥控器,日本卡通和爱情滥情,关掉。房间 不大,方桌,蓝色单人床。拉开窗户,直视前方的居民宿舍,隐约看见一个男人夹 着黑色皮包慢吞走过第五层楼;臃肿老妇提着盛满蔬菜的篮子幽幽哼唱。俯视街道, 观摩川流不息的摩托的士和豪华轿车。路边行走的和骑自行车的人群中,或许会有 孤单的灵魂,和我一样。 打开笔记本电脑,找了烟灰缸,打火机,口袋满满一包烟。很久不听缠绵悱恻 的情歌,甚至竭尽全力去逃避。因为任何一个音符的跳动都会触痛我难以愈合的伤。 梦见薰兰,看见薰兰。想起薰兰。在思念已然发烫的时候,点起烟,玩类似低级的 扑克游戏,听车辆驶过的喇叭声。让一切嘈杂和漫无目的的东西把我缠绕,一层层 包裹住,渗透不进薰兰给我的伤。 二十二点钟。天色渐渐老去,老在黑色中。外头居民宿舍灯火亮起,盏盏路灯 又终于熄灭。车辆的声音越发缓远直至全无踪迹。笔记本电脑电池耗尽,最后一支 香烟落地。二十四点钟和零点零分。我爱你彻底垮掉。 饥肠辘辘,打开房门,拖鞋摩擦在光滑地板上啪啪作响。黑色铁门被锁死,故 意重重嘎吱作响。倩文走出房间,双手插腰,发狠的眼睛看我。“吵到我看电视了。 andy. ” “要出门。饿了噢。” 倩文从吧台位置掏开抽屉,绕过我身面,熟练开锁。 “能不能。”她看着我,语气温和。 “什么。” “一个小时回来,等我看完连续剧。” “你可以不锁门。” “天。我多么危险。”她大声尖叫。 随便找了家食杂点,一份牛肉拉面。老板兼厨子是个山东男人,穿白色干净的 旧短袖,面粉揉捏成团状,拉开,合起,拉开。面容黝黑的妇女收拾邻桌碗筷,偶 然拍拍她背上用花布包裹的孩子。他们看着对方,都只看见了对方。我在三个人的 房间越发孤单和寂寞,只是一个吃过他们面条的食客。彼此瞬间遗忘。 走在大街上,二十四小时超市买了包骆驼,微微烟草夹杂尼古丁致命的毒,带 给我淡淡思念。漫无目的的行走,衬衫扣好,缩着脑袋,感受天气的寒冷。这是一 个怎么样的城市呢,人们陌生行走,陌生呼吸同一天空的氧气。不说话,不微笑。 没有表达方式的遇见离开,消失在彼此的地平线。 小雨忽然下起,秋天悄无声息的逼近,湿湿粘在我的外套上,扩散愈大愈浓, 渗透进头发和皮肤中,感觉到清醒而后发烧。薰兰有说过,“andy. 我们不带雨具 的淋在雨中,彼此看见对方,是不是会不再寒冷了呢。” 三月之痒,流逝的爱情如同这场雨般让我不堪一击,竭尽崩溃的扯开外套,缓 缓奔跑,加速,在人行横道,汽车呼啸而过的大路,乱了的头发,乱了的自己。想 哭泣,薰兰,你怎么忍心将我换掉,灰飞烟灭,难道那个男人真的比我要好。 站在铁门外头,听见拖鞋摩擦地板的啪啪声响,倩文一步步走来。她脱掉睡衣 外套,单薄的无袖连裙,暗色灯光下,略瘦的皮肤光滑而感性,裸足套白色拖鞋。 公用喷水池中洗澡,滚烫的热水烫伤我的皮肤,红红发烫,我尖叫着,哭着, 绝望的倒在地上。等待水渐渐温暖,寒冷。最后一滴热水和冷水耗尽,泪也止住了。 倩文帮我擦拭伤口,朝左肩烫伤处吹吹,微凉的风和灼热混杂。拿出棕红色瓶 子的烫伤药酒,倩文的方式很特别,先在伤口用嘴唇吻一下,喃喃自语,微笑后涂 抹药酒。她的唇一遍遍接触伤口,瓦解了所有的伤,灼热渐渐退散,莫明感动。 andy. 你不再疼痛了吗。 回旧家收拾衣物,发现薰兰写给我的信。 “andy. 你知道吗。‘九’和‘久’同音。我求了上上签。我们会长久的。” 偶尔在慵懒的午后,传达室的老伯会递给我白色蓝色粉色的信纸。薰兰唠唠叨叨的 数落城市某天的天气与坏电视。最后空下几个字的位置。“andy. 见字如面。依然 思念。”信封精致用卡通外形和纯蓝或纯白或纯红的颜色,信纸里还留有阵阵爱情 余香。那是伴随我很久的东西,分手后才发现失去。 天空又下起雨,想起她说过的话,可惜再也无法淋雨了。曾站在弥漫朦胧的大 雨中,拥抱熟悉的小巷,画面定格。听到对方呼吸和心跳。不再寒冷和孤单。 雨一直下,伴随思念的浓烈。天桥楼梯下逃避豪雨,满满拥挤了十几个陌生男 女,偶尔听到他们善意调侃。一个叫卖雨衣人经过,人群蜂拥而上,套上廉价透明 塑料雨衣,白茫茫越出我的视线范围。非常寒冷。等待路人散去路灯熄灭。雨更加 肆虐的咆哮,点燃第一封信,那些曾经激动的文字连同深深爱着的纯蓝信封,燃烧 在我的手中,化为灰烬。燃烧第二封,第三封,蹲下身体,累的瘫在湿湿地面,靠 近墙角,一封封让颜色和爱情脱去颜色,一阵风一场雨就能够轻易带走。 插曲R.有时候的我们孤单飘零,慌张去寻找一个幽蓝色的森林。 (三九) 求过一支上上签,解签人说能够体会细水常流的慢慢爱情,薰兰幸福的靠在我 怀中。拿在手里玩味,望着漫无边际的天空遐想,是不是谁都能够爱得波澜壮阔。 独自坐在山头,前进一步是深深悬崖,后面有一座暗红色寺庙,陆续走进些老人, 陆续又走了出来。气色略微红润,那些香火钱让我们相信世界还有众神明。他们高 高坐上殿堂,让烟火弥漫经文渲染。 无论曾经现在我都虔诚膜拜,来寄托忧伤。 空空层楼顶端,倩文和我痛骂世态炎凉生意惨淡。买了七八听冻喜力和两包骆 驼。撕开烟盒包装,开启啤酒。南方天空还算清澈,没有重工业排尾废气和过多车 辆的嘈杂。只是被一些略高而不协调的建筑物遮挡了视线,偶然飞翔的鸽子和怒放 在枝头的残花。 忽然倩文说起故乡,南方小镇的安宁和善良。无忧虑的生活了一十八年,她来 到这座城市。抱怨每次出门必须穿好鞋袜,衣裤裤子,固定头发,带上面具走路。 “其实。我讨厌束缚,穿淡蓝色的睡衣,让皮肤和头发接触风,接触阳光,接触陌 生的气味。深深的午夜来临时,独自睡在屋顶,自由的飞翔。” 你打算回去了吗。倩文。 她喝了一小口酒,又一大口。闭眼,将空罐抛下高楼,久久传来沉闷的落地声 伴随一些陌生叫骂。“是的。andy. 十八岁那年选择逃离,逃离过分的悠闲和穷困 潦倒,寄居城市,呆在狭小的屋内,看长篇连续剧和低级卡通。一本本爱情小说。 入夜后穿最少的衣服沉迷在昏黄的酒吧中,与陌生男人调侃和拥抱激情。” 倩文脱掉鞋子,赤裸脚丫在屋顶绕了一个大大的圆圈,沿着圆的方向漠然行走。 “现在我累了。必须学会面对。赚够的钱可以维持家庭的短暂挥霍。找份长久的工 作,找个长久的住所。回到长久呆过的地方。面对长久逃避的问题。”她摊开手臂, 仰着头微笑,“我会试着好好生活。andy. 你呢。” 也许我会忘记薰兰,必须燃烧尽所有文字。就像倩文忘掉过去那样,逝去了全 部年华和激情。 提议唱歌,把剩下的烟酒装进便利塑料袋,让它们堆挤摩擦,发出咔咔声响。 穿过居住的楼层,开启娱乐室木门。瞬间被黑色吞没。 倩文拉开窗户,白色的光透露进,洒在舞池上,洒在吧台的电视和麦克风上。 她还是裸露双足,轻轻踏过舞池,越过吧台,放入碟片。然后离去。音乐响起,富 有摇滚和激情的《三分之一理想》,不知什么时候起迷恋郑钧,沙哑的秦腔和长长 的头发洒脱在中国大陆的音乐中。 很想跳舞,炫耀身体的摇摆和颤抖,协调与不协调的让汗水和忧郁蒸发宣泄, 吼叫直至枯竭。那种念头当我漫步街头便开始愈发冲动,克制。我不希望活得不正 常和精神分裂,又渴望能够坦荡面对。现实与不现实,虚伪和懦弱中被征服。 试着脱下球鞋,袜子,松垮的便裤拖在地上。慢慢走路,接触冰凉,陌生。随 后发烫。 红色地毯铺泻吧台,黑色架子支撑点唱电视。地毯柔软而干燥。想象白色婚礼 的隆重浪漫。 浮华背后幸福的光。静静坐在旋转椅上,绕着舞池和窗户眩晕和迷茫。 倩文悄无声息的坐在我的旁边。音乐和忧伤依然继续。她双手握着纯白陶瓷杯。 将杯盖掀开,淡淡水汽漂浮进空中,呼吸入我的喉咙到达胸口。白开水气味不痛不 痒和不浓不淡。 倩文坚持说杯中的是很浓的茶,啜了口,微皱眉头,回味。 “andy. 当你心中有茶味,所有的水都变成茶。当你忧伤,所有的事就那么忧 伤。当你爱过,所有的爱都已不再重要了。” 插曲S.她彻底离开了我,远走高飞失去联络。而那些过去那些爱情永远存在我 的胸口,挥之不去。 (四十) “andy. 我喜欢你。”倩文轻轻地说。 她的左手按住胸口,若无其事的挪动脚步原地转圈。 “你听见了吗。”她抬起头,看着我,又迅速逃避,调转身体微微颤抖。 “会离开我,是吗。我们还是普通朋友,是吗。” 当我用力抱起倩文吻她时候她那惊恐和愉悦的表情,安和闭上了眼睛,眼中流 出的泪水。 我开始相信这个世界上的爱情只要有一个人爱了对方,那么两个人就是幸福的, 就是爱过的。 倩文经常会在我盯屏幕发呆手酸脚痛的时候,没完没了唠叨三四个钟头消磨时 光。通常我关掉电脑关上台灯,赖在松软的大床上盖好被子接受这种舒服状态。沉 默不语的时候,她会问,“andy,最近累坏了是吧。” 然后第二天一早准时进门,丢下一大堆新鲜蔬菜,牛肉,矿泉水和加钙饼干。 “andy,你需要好好养养身体,不要抽烟了。” 她又慌里慌张地哄我睡着,然后拉开袖子找来抹布从头到尾将房间整理干净, 并且把电脑电源插头拔掉,鼓着嘴说,起码三天之后才能恢复工作。知道吗。 我点点头,狼吞虎咽她做好的午餐,只是每次在吃甜品时会不知所措,到处找 寻一支普通的棒棒糖。 平淡的生活确实是我想要的吗,雨天时还是喜欢淋浴,没日没夜写白烂的文章, 看着一支支烟突突点起和熄灭,路过超市总不忘要一支有浓浓咖啡味的棒棒糖。 三个月在这样时而紧张时而舒缓的节奏里过去了,还会想起薰兰,倩文常常神 出鬼没晃动在我视线里,我们也穿上了流行的衣服,舒适的心情,一杯珍珠奶茶, 搂住一个心爱的人。 每当路过某条寻常小路,某个地铁站台,某个停车场,却又自然会放慢速度停 下脚步。 倩文望着我,“andy,说你爱我阿,三个月,为什么从来没有说过。” “我不爱你。”一个犯了错的人,一个伤了心的人。 “难道我们不快乐,难道我不够动人。” “不是的,倩文。三月之后,感觉淡去了吧。” “哦。我知道了。三月,这是我和你爱情的最后限期。”她用力狼狈地跑开, 左手牢放脸上擦拭眼泪。相距很远后又忽然回头止步。 andy,你要记住,我是爱你的,依然。 忘了怎么喝醉,醉倒在谁的裙下,又被哪些人揍得遍体鳞伤。 插曲T.爱情渐渐死去,死在一场可有可无的大雨里,或天空只是飘散而过了一 片乌云。 (四一) 几天之后,倩文回到了久居过的南方小镇。偶然打来电话,说她同样孤单存活, 关心我的起居和饮食。 路过翻版cd店的时候,我终于看见了薰兰。整个身体赖在那个陌生男人的结实 后背上,挥舞兴奋的高声呼喊。她已化成了另一只蝴蝶,飞翔在这个三月游戏的又 一起点站。 我轻轻呼唤薰兰的名字,我最多能原谅你,在这半年开心的愉快的欢乐的都比 我要多,留下我一人去面对所有不知所措。 (四二) 故事结束了,又回忆了一次。所能记住的只剩下。 酒吧,日式面馆,电影院,停车场,957 公车,地铁站,家,陌生的小巷和关 东大桥。 城市所留给的遗憾到处皆是。 许多的人走过。 梅子,绮绮,黛,倩文,丁柔,薰兰。 弹吉他的卖艺者,台湾老板,日本男人,售票员,老鬼,米多。 他们已重新快乐,留下还是孤单的我。 失恋已久,对那些游戏,那些烟火,那些爱情断断麻木。 最后一支烟沉沦了,熄灭在人山人海间。 我还在寻找什么, 世界的某一地方, 还会不会有一个可以等待的人, 在我心中盛开。 虽然直到天昏地暗, 虽然灵魂濒临枯萎, 逝去了飞檐走壁的气力, 逝去了全部的青春年少, 耗尽余生, 还能够盛开一次的花朵, 仅有的全部, 会都为你, 去盛开,去绽放。 我是如此爱你。 却依然找不到非常接近的你。 (全文完)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