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没想到艳艳不但带回她母亲,来连她父亲也来了。出机场时,她偷偷告诉我, 是她父亲自己硬要来的。 岳父身强体壮,仪表堂堂,一点不象五十出头的人。和我哥们相称,别人也不 会奇怪。 说是大学的副教授,教音乐的。岳母花白头发,面容憔悴,话很少。艳艳讲过, 她父母都是第一代知青,父亲回上海就和母亲离婚。现在的老婆,只比她大几岁。 我想叫爸妈,开口却成了伯父伯母。 “十年前,我来过,”岳父望着车窗外的市区,大声感慨,“认不出了,那时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小旅馆,现在女儿却在这安了家,不用找了。”我开车,岳 父坐助手座,我始终保持着笑脸。 “小文呵。”岳父把车里的音乐调小声,“我不想干涉你们年轻人的事,可你 们这样做不对,我最反对现在流行的,什么试婚呀、同居呀,对婚姻一点也不严肃。” 开始上课了。 “爸。你乱说什么呀!”艳艳辩解道,“我们是登记过的。”岳父转头向她说: “这更不对,登记也不让我知道,把我当什么啦?我是你爸爸,你至少带小文回去 给我见一面,学院的同事还以为我女儿嫁个八十岁老头,见不得人呢?”艳艳嘟嘴 不语,我也大气不敢出。 岳父还没尽兴,继续说:“你看,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小文是什么人?他多大了, 结过婚吗? 家在哪里,父母是否健在?他有文化吗,做什么工作?等等,等等。你都不说, 就说这是文革,文革我是经历过的,没几个好人。”我有点沉不住气了。 “别难为他们了,你才来几分钟?这些以后他们会告诉你的。”岳母帮我们解 围,她的声音很慈祥,我愿意叫她声妈。 行李不少,看来是要长住的了。岳父什么也不拿,就进了电梯。我只好叫来保 安肥强,他送到我门外,走前在我耳边说:“这回你能戒酒了。” “房子还不错,”岳父背手在四处巡视,“蛮宽敞的,就是酒太多,年纪轻轻 喝那么多洒干麻?你这么消沉吗?最好把酒戒了。”见我手上的烟,又说:“烟也 一样,既伤身体又害别人,也戒了。”我把烟熄掉,艳艳笑着兴灾乐祸地向我做鬼 脸。 岳父指酒巴台说:“这个拆掉,放台钢琴最适合,将来我教孙子。”我点头说: “明天就拆。” 他又指着墙上的美人鱼浮雕说:“这个更要拆了,有伤大雅,买几幅范曾的国 画来挂。”我又点头,只是范曾的国画我买不起。 “你讲得轻松。”艳艳不高兴了,“这两样就花了几万,你说拆就拆呀!”我 安慰道:“没关系,反正也旧了。” “没关系?”艳艳大叫,“你爱卖乖,你和他住好了,我们搬出去住。”我两 头不是人,摊手说:“以后再讨论这个问题吧?先去吃饭。” 我在“皇庄”宴请岳父岳母。 “小文,不必来这种地方的,自己家人在家吃点就行。”岳父说着把一块鲍鱼 送入口。他吃得可不少,话也没功夫说,正合我意。岳母很少动筷,我给她夹的菜 她只吃了一小半。 从“皇庄”回来,岳父问我要手机,进书房打电话去。我和艳艳陪岳母看电视, 聊些家常。 岳父过了很久才从书房出来,把手机给我说:“小文呵,我这次来的目的,就 是为你们主持婚礼的,你们尽快选个好日子,我把你阿姨和弟弟也叫来了。”岳母 流着泪进客房去,艳艳瞪她父亲一眼也跟进去。 岳父一点也不在意,坐到我身边说:“上海的火车票难买,看你阿姨她们能买 到几号的了,一天一夜有她们坐的。”我问道:“干麻不坐飞机?”说完知道多余。 “唉!”岳父叹道,“坐卧铺也不错了,以前我来还是坐硬坐呢!”我打开包, 为赎王一州,取的现金还剩不少,我一起拿出塞给他说:“阿姨还带个小弟,坐火 车不方便。”他也不推辞,说:“好!姐夫请弟弟坐飞机,也说得过去。” 睡时和艳艳很动情,虽然害怕声音大,还是死去活来一番。事后,艳艳偎在我 肩上突然哭了。 我说:“怎么了?”她抽泣道:“我怕你象我爸那样,我不想象我妈。” 我心跳如擂鼓,抱住她说:“除非我死了,或者你和谁私奔了。”她踢我一脚, 撒娇地闹了一下,又恢复常态说:“我爸的女人来,不能给他们住家里,那样我妈 不给气死才怪。”我说: “好吧!我安排,你别管了,你们父女没两句就吵。”她亲我一口说:“这还 差不多。” “早一轩”里的服务员,今天话特别多。我留心听了几句,原来都在议论省政 府被围的事。 早一轩总店距离省政府不太远,来时就碰见不少警车,从我车旁呼啸而过。徐 老头他们这帮火轮功,胆子够大的,围报社和电视台还嫌不够开心,前几天是市政 府,这两天上省政府来了。小道消息说,连中南海也聚有他们的人。我要听徐老头 的,现在大慨也在那里打坐,没准还是个头领呢! 拿着晚报早报,坐在“早一轩”总店门外的小树下。想寻找些有关向东的事迹, 却一则也没找到。前段时间可是铺天盖地,如今全被火轮功代替了,老记们才是真 的唯利是图。 孙市长笑容满面接待外宾的照片,让我多注目了几下。这段时间和他关系不错, 一起去钓过几次鱼,在我的调教下他长进不少。盘新华说,市长天天讲,他退休后 可以钓鱼卖了。他们不知道,每次带去的鱼塘,我都事先让养鱼人放进百来斤的饿 鱼。不然,凭他们那两下子,也想每次钓上十几斤?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讨好他们, 可能讨好当官的是人的天性吧!不过,这俩人是很不错的玩伴,没什么官架子,至 少口头上当我是朋友,任由我在语言上拿他们开心。 “领导!电话。”方姐在店里叫,我进去她又说:“是你母亲吧,声音挺急的。” 父亲有病了? 不会吧!昨天才打的电话,艳艳还向老娘告我的状,他们一般不会把电话打这 里来。 “小文吗?”不是老娘的声音,是徐老头的老伴。说是老头又病了,我还以为 他在省政府打坐呢! “没事的,阿姨。”我轻松地说,“他功力深厚,过两天就好,你看上回还不 这样?” “你听他吹牛,上回我不把药溶在水里给他喝,看不要他老命。你来劝他去医 院吧。我一个人拗不过他。” 我想笑又笑不出,叫李启明和我上泥街去。 徐老头两老都是退休工人,是那个年代的计生模范,只有一个独子,在云南当 军官,成家后很少回来。 “是你亲戚呀!文哥?”李启明对老头的破房十分惊讶,头结结实实撞在门楣 上。 徐老头靠着床打坐,脸色发青,两眼无神。我说:“起来吧!我们去医院下棋。” 他有气无力地说:“你下不过我,我不和你下,我要练功。”我不想和他废话,拦 腰把他抱起。 “我不去医院,你这臭小子,想毁我的功力,我死也不去。”老头个不大,力 却不小,李启明来帮手还是没办法弄他出去。正想放弃,他却睡着了。他老伴说: “我给他下了药。” 医院里的大夫听说是火轮功,直摇头,“又一个不要命的,你当儿子的要多教 育他,管好他,别让他再上坏人的当。”这话耳熟,以前老师家访和我爸也这么说 我。 岳父大人来电话,说是阿姨到了。我急忙回家接他,还交待李启明去为他们订 酒店。岳父的女人蛮标致的,年纪和我不相上下,很有点刘卫红的味道,我张口不 知该叫什么好。 “叫我韦老师吧!艳艳也这么叫。”女人很大方,这气质刘卫红是没法比。艳 艳的弟弟才六、七岁,长得唇红齿白,很可爱。一路上“大哥哥,大哥哥”问个不 停,我送他们到酒店他还想跟我,他母亲生气,才作罢。 我有点气闷,开车去儿子家,躺地上让儿子往身上爬。刘卫红问:“老丈人和 丈母娘对你满意吧?”我说:“一个老丈人却有两个丈母娘,差点要我老命。”我 和她讲了一下艳艳家的情况。 陈姨说:“这有什么?那天你媳妇是一个公公两个婆婆,还不一样?”我举起 儿子大笑。不敢呆太久,艳艳回来后,我是匆匆来,匆匆去。 家里人口增多,麻烦的是并不和谐,连吃饭也分上下半场。我成了唯一服务员, 上窜下跳地伺候着。艳艳也不开心,为了不让她母亲被岳父一家刺激,有时她去学 校上课也把岳母带去。 随着王一州在他那块地上大兴土木,“早一轩”的第三间分店也提上了议程, 我也暂时扔下繁琐的家务事。 “这事还是归启明管吧!”在家听惯使唤,我终于可以享受一下发号施令的乐 趣。 李启明在一边切卤菜备晚饭,吃惊地抬头望我。出事后他卖命许多,话也少了, 珠珠来找过他好几次,他也躲着不敢见。 方姐说:“这样好,启明去到哪边,那个骚货也找不到他,启明,那边日本妞 多,找个日本妞给我们看看。”老吴也笑说:“日本妞可没有那么高的。”李启明 一脸窘态。 艳艳和岳母突然进来,我大感意外,“你们怎么来了?这里乱七八糟的。”方 姐忙去搬椅子,李启明去拿饮料。艳艳嚷道:“来不行呵?你在这里干什么见不得 人地事?”岳母说:“是我想来看看的,你一天没回去了,我怕她爸又给你找麻烦。” 岳母还真象心疼我。 “干脆,都在这吃饭吧!回去还得做,启明,你叫四川添几个菜。”我也不想 回去给岳父一家当服务员。艳艳也赞成,“我要吃对面酒店的白切鸡,叫你买点回 去你就不买。”老吴说:“我去买,正好他们还有帐没和我结。” 对面酒店的白切鸡皮厚脆口,肥而不腻,还宣扬说可美肤美容,我就气不过它 这点,被艳艳唠叨了好多次。 开饭不久,门缝伸进一个头,竟是潘大山这只疯狗。 “贼头贼脑的,想干什么?”我骂道,艳艳吃过他苦头,白了他一眼不做声。 潘大山一溜烟进来,拿过我的碗筷坐下就吃。大家不认识他,奇怪地望,他停 下喝酒,见大家都不吃。朝岳母点头笑说:“不好意思,太饿了,一块吃。一块吃!” 嘴里的菜还没吞完,说得含糊不清。我说:“你才从牢里出来呀?” 潘大山吃完两块白切鸡,才答我,“也差不多,这帮老不<<<<”他看了眼岳母, “这帮火轮功,想造反了,围了省政府几天,我陪他们到现在。路过,看你在不在, 嘿、嘿,还真让我混上一餐吃!” “谁在这里混吃了?”又有人来,身着警服,全副武装,是盘新华。身后竟还 跟着孙副市长,我连忙起身相迎。潘大山没动,边吃边嚷:“我得吃快点,市长局 长大概也是来混吃的。”孙副市长和盘新华都大笑。 艳艳说:“我们吃饱了,你们慢慢吃吧。”我给孙副市长介绍她们母女,他和 岳母拉了几句家常,对艳艳笑道:“弟妹走啦?不怕我把文老弟灌醉?”艳艳说: “那他才高兴!能给市长灌醉他不吹上半年才怪。我要和我妈回去看电视。”她说 了声“拜拜”和岳母离开。老吴和方姐也借故走了,剩李启明一人在给我们斟酒添 菜。 “文老弟,好福气呀!娶了个通情达理的媳妇。”孙副市长对艳艳称赞不已。 盘新华说:“你岳父岳母从北来,过得还适应吧?”我叹道:“他们是适应,倒是 我都不敢回家了。”我把岳父进门就要拆这拆那和他们说,个个都笑。 孙副市长说:“看来不单我们市里闹老人灾,你家里也在闹。”潘大山也停下 筷,说:“老文,你最好介绍他们去练火轮功,他们一定不再烦你。” “少出馊主意。”盘新华骂道,“还嫌围省政府的人还不够多吗?” 我问他们这件事怎么处理?孙市长笑而不答。盘新华说:“一大群老头老太太, 总不能抓去看守所吧!还怕他们饿了,病了,中暑了。我们这两天是在伺候他们围 攻省政府。”他说完自己喝了一大杯。 潘大山也端起酒杯,说:“你没见这两天拿摄像机的鬼佬特别多吗?美国佬的 卫星可能正看我们喝酒呢!有点风吹草动,明早全世界都开锅。” 我说:“西方传媒确实是变态,恨不得花钱去让你干出点什么来,这样他们就 能充好人了。” 孙副市长笑说:“不要想那么远,家务事,别管人家怎么看。我们要学文老弟, 把他们当岳父岳母来伺候。” 三人胃口都不错,李启明又添了只白切鸡,加了两次卤菜。饭后,他们没有马 上走的意思,李启明泡上茶来。 “孙市长还有什么节目?”我隐隐感觉孙市长和盘新华不象是来混吃的。 潘大山说:“你做东呀?我也沾沾光。” “算了,”孙副市长摇手,“今天大家都挺累的,就在这聊天吧!文老弟,最 近和王大老板一起玩吗?”看来又要和我说王一州。 我瞪潘大山一眼说:“我怕有人说我傍大款,不敢主动高攀,那家伙有新奇的 玩意才叫我去见识见识。”潘大山得意地对我笑。 孙副市长又说:“听讲他的那块地建设进展很快,以为你知道随便问问。”盘 新华说:“我也听说了,来了不少日本人,那一带成日本街了。我底下分局三天两 头和我要日语翻译,说是日本人引起的纠纷越来越多。” 潘大山兴奋地叫道:“这下好玩了,鬼子又进村了,明天我赶紧去看热闹。” “你好象巴不得天下大乱才心甘。”我觉得他们话里有话,“不至于杀人放火 吧?小日本玩女人是少不了。” 盘新华皱起眉头,“玩女人是一回事,可把好几个女人弄进了医院,喝醉了, 闹得四邻不安,有人出来讲几句就被打个半死。唉!要不是孙市长说先缓一缓,看 我怎么收拾他们。” “他妈的,这不是鬼子进村是什么?”潘大山大喊大叫,“老文,你要帮那狗 汉奸说话,我让你的‘早一轩’臭名远扬,你信不信?”这疯狗还真的敢那么做。 李启明比我还急,“潘记者,潘 潘大哥,我们文哥和汉奸势<<势不两立,他<<他爷爷死在鬼子手里呢!”我笑 骂道:“一边去,这只疯狗敢咬我,我也咬他,老子造个人咬狗的新闻。” 孙副市长也笑了。盘新华却说:“你可要小心,你准备在那边开分店,店里女 孩子不少呵!” 我紧张起来,“那<<那你们不打算管了吗?” “管是要管的,”孙副市长收起笑容,“你朋友是个大户,而且我们了解过, 他岳父在日本还是大财阀,和日本首相有不浅的私交。昨天市里开会讨论这事,都 认为关键在他本人的态度。” 他停顿一下,看我接着说:“如果太过分了,新帐老帐一块算,该抓的抓,该 罚的罚,该驱逐的就驱逐,甚至收回土地,关闭他的公司也在所不惜,毕竟国格高 过一切。” 听明白了,叫我去警告王一州。这小子也太过分了,是该警告。他们走时,盘 新华落后,对我说:“这回你又打算给他出什么主意?”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已 走远。 神情恍惚地回到家,岳父三口子居然还在,现在这个家属于他们。艳艳跟她弟 弟玩得正欢,岳父和那位韦老师并排而坐,岳母自然已躲进客房去了。 “这么晚才回来。”岳父的脸色不大好,“听说你们市长去你店里啦,怎么不 介绍我认识一下?” 我换拖鞋,想着该怎么答他。他又说:“我要和你们市长讲讲,为什么剧院里 尽是乌烟瘴气的节目?女演员穿的和没穿一样,男演员头发又长得象女人,什么现 代舞、摇滚乐?这也叫文艺?话剧,芭蕾、交响乐都到哪去啦?你们这个城市呀, 经济不错,就是太庸俗。”韦老师说: “你才去几个地方,就乱下结论。” 我喝了杯水,说:“这里庸俗的东西确实多点,不过,雅的也有,改天我带你 们去音乐厅听交响乐,据说这段时间还有个俄罗斯的芭蕾舞团也要来。”我不想再 和他纠缠,说要洗澡,就进房去。 艳艳也跟进来,把门关上,“这样也不行的,他们老过来,我妈住得都不安然, 迟早要发病。” 我躺到床上应:“她老人家不发病我也要发病了,有什么办法?总不能翻脸把 他们赶走吧?” 她枕在我身上,又猛地站起,“不是有什么几日游吗?对!叫他们旅游去,等 他们回来就打发他们走,也仁尽义至。” “好吧!明天我去安排一下。”我心里还想着盘新华说的那句话。 王一州象是消失了,把他给我的几个电话号码都打遍,还是找不到他,莫非这 小子抗日抗出鬼来?我反而替他担心。 给那个叫果子的圆脸女秘书打电话, 她高兴得用英语讲了一大通她如何等我 “品尝”的话,害得我不知该怎么开口。等她的热情展示完毕,我问她王一州的下 落,她良久才说:“王先生回日本了,您有事可以和我说。” 我马上给盘新华打电话,他沉默了一下,说:“你爷爷真的给日本人杀了?” 我有点恼,大声说:“你有话直说好不好?我听得很难受。”他大笑,象王一州那 种笑法,我还是不得所以。 把岳父安排去旅游,终于能过上安静的日子。尤其是岳母让我觉得比我妈对我 还好,实在与书上说的大大不同。每天回家就有可口的饭菜,也不必再和艳艳猜单 双洗餐具,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连我最烦擦洗的酒杯一尘不染。 在王一州那块地附近的“早一轩”分店也开张了,不过我没请孙副市长来,连 仪式也免去。 李启明给这个分店起名叫“樱花”,我觉得俗气又懒得去计较。王一州这块地 象一夜间冒出一个城市,不得不佩服日本人的工作效率。这样一来,带动了周围的 各行各业,人自然也蜂拥而至。“樱花”分店没几天就红火,也有些日本人来光顾, 但他们好象彬彬有礼的,我很纳闷,或许他们是先礼后兵吧! 岳父前天来电话,说是假期用完了,他直接回上海。我和艳艳高兴得手舞足蹈, 大喊大叫,连岳母始终忧郁的脸也露笑容。 “领导,和你说点事。”老吴严肃的样子我还没见过。这人平时你不问他,从 不乱开口,开口也多是对你笑。 “是启明的事,”他说着,等我把手中的报纸放下,“‘樱花’分店那边总是 晚一天结帐,启明从不把钱拿去存,我怕时间长了有问题。”樱花分店是李启明管, 每天都有好几千的营业额,他拿这么多现金有身上干麻? “是呵!领导。”方姐也坐过来,“我也觉得启明近来不对头,那边的服务员 说,他来得晚走得早,经常在店里睡大觉,炉子坏了也不管,还是今天老吴过去找 人修的,他连影子都不见。” 我望他俩人,莫非是因为我刚涨李启明工资,他们有意见?不大象。 方姐接着说:“是不是珠珠那个骚货又缠上他了?他前几天找我借一千块钱, 还让我别和你说。”有这可能,看来日子太好过了,谁都想找些麻烦。 吃过晚饭,我开车去樱花店,李启明不在。我又去他住处,离他的出租屋不远, 一辆摩托车迎面驶来,是他。我停下车,他却没见我,飞驰而过。我只好调头,快 赶上他时我又放慢速度,想看看这小子到底上哪去,这么紧急。 来到一家小宾馆,李启明拐进去,我也找地方把车停下,跟在他后面上了二楼, 上去后不见了他。看见有个门外站着一个保安模样的人,我明白是什么回事了。 我找到宾馆里的美容厅,点了一个嘴角有颗痣的小姐,她还没开口,我已塞给 她一张五十元,说:“先带我进赌场玩两把。”她高兴得在我脸上亲一口。 赌场还不小,赌具相当丰富,轮盘、开新天地、电玩等等都有。对赌钱我说不 上好恶,也偶尔为之,赌得最大一次是和盘新华去澳门,输了四千港币。象这种赌 场,我来过一次。 换了两百块筹码,四处找李启明。赌场里有几十个人,都在留心赌局的变化, 没人注意我。 李启明和几个人坐在一个小包间里,其中一个给他们发牌。我站在门外看,这 小子头也不抬。 “我<<我押摩托车,三千行不行?”李启明看来是输急了,说话的声音不小。 有人说:“他摩托车蛮新的,不过算两千还差不多。” “两千就两千,发牌!”李启明孤注一掷了。我正想进去把他揪出来,有人在 我耳边说:“最好马上离开!” 我转头望说话的人,大吃一惊。是盘新华的那个“警卫员”张立荣,他和我说 完,若无其事地继续去赌台下注。想了一下,我拿出手机连呼了李启明七八次。呼 机的响声伴着李启明的一声长叹,我知道摩托车成别人的了。 李启明欲哭无泪地看了几下呼机,还是走了,路过我身边,居然没看见我。 我没有走,从赌场出来,坐在大堂里等看热闹。抽了半截烟,接到李启明的电 话。我说: “我现在没空,等下再呼你。”我还没想好该怎么收拾他。 这时,楼梯响声大作,一大群手抱头的人慢慢下来,蹲满大堂,连带我进赌场 的那个小姐也在其中。我原以为可以看到警察怎么冲进宾馆,哪想人家早就包围好。 他妈的,老子来抓赌,差点反被抓。 “叫他们排队,一个个上车。把庄家铐起来!”张立荣在指挥警察押赌徒们上 车,一派领导作风,和我心目中那个低声下气的“警卫员”大不相同。 我接了一支烟坐在车上,等警车先走。张立荣朝我的车走来,我急忙下车。他 递给我一个小本子和一把钥匙,说:“这是你的吧?”我要说声谢,他已扭头走开。 我找开本子看,是摩托车行驶证,赫然写着我的大名。 李启明可能是输得连坐车钱也没有了,我在路上碰到他正闷头走。 “李经理,坐车吗?”我把车停到他身边。他惊慌地看我,随即满脸堆笑道: “是文哥呀!你也来这边兜风。我正散步等你呼我。”他进车又说:“‘樱花’店 现在晚上也有生意了。有天晚上,我开门出去乘凉,几个小日本撞进来要喝酒,我 见也闲着,就买给他们,居然买了好几百。想不到第二天他们还来,而且人越来越 多,都快成酒吧了。”他象没发生刚才的事一样。 我压住火说:“别让他们生出什么乱子。” “不会的!文哥,我有个想法,把隔壁那家杂货店顶下来,照日式酒吧装修, 专门赚鬼子的钱,两间店挨着也好管理。”他眉飞色舞地说起他的计划。 我不冷不热地答道:“装修个酒吧起码要几十万,摊子已经铺得够大了,我一 下子上哪找这笔钱?” “贷款!”他胸有成竹地说,“我考虑过,店里流动资金也紧张,但我们大有 前途。有个商业银行的信贷科长,那天来吃粉和我聊,他说我们牌子红,如果还开 分店想贷款的话就找他,这是他的名片。” 这小子工作上是没得说的,可是看到他洋洋得意的表情,我心里更加不爽。 “文<<文哥,你<<你来这干麻?”李启明惊惶失措地望窗外。我已把车开回赌 场那家宾馆,停在他的摩托车边。 “下车吧,这不是你的摩托车吗?不对,是我的摩托车,麻烦你帮我开回店里 去。”我扔给他钥匙,又说:“酒吧的建议很好,不过你没机会去实施了。” 艳艳和岳母一言不发地坐在客厅里,连电视也不看。我换了鞋,艳艳就把我拉 进房去,告诉我个“不幸”的消息,岳父又要来了。我问:“他不是来电说,上课 了吗?”艳艳气恼地说: “是呵!可他今天说他没评上教授,要请病假来。”我哭笑不得,抓起床头响 了半天的电话,“不在家!” “领导,出事了!出事了!”是方姐。我说:“火烧房子还谁死了?”她说: “也差不多,启明刚砍下两个手指,正准备割喉呢!”我说:“他砍下头你再叫我。” 这小子还想耍小聪明让我感动,我放话筒的声音很响。 房门外传来岳母的声音,“你们不用吵,都是为我,我走了,他也不好意思来 烦你们。”艳艳在我额头上戮了一下,“你发神经呀!喊这么大声。”。 我穿上衣服,出去对岳母说:“妈。我是说店里事的,李启明那家伙发酒疯, 砍下了两个手指,我正要去看。”岳母也急了,“那赶快去,小李平时蛮斯文的, 怎会这样?”艳艳也要去,我说:“你见了血,别三天吃不下饭。”她犹豫了,不 再跟来。 我没有直接去店里,开车到修车行。 老曾和阿正、阿胜摆张桌在门外喝茶。老曾说:“大老板这么久都不见来,今 晚突然想起我们了。”我有些时日不和他们喝酒了,没下车,伸出头说:“借阿胜 他们俩用一下。” “文哥,是不是打架?”阿胜走到车边问,阿正说:“我去操家伙。”他转身 回屋。我叫:“上车,少废话。”老曾问:“要不要我去?”我开动车,没功夫和 他解释。 在店门外就听到李启明的喊叫声,我对阿胜两人说:“你们进去把李启明拖出 来,叫上老吴一起。”阿正下车还回头说:“就这事呀!”。 不一会,他们一个拿头一个抓脚地把李启明抬出来,我叫老吴去拦出租车送医 院。李启明挣扎得利害,大叫救命。出租司机有点怕,不愿载,给阿胜揪住衣服又 走不了。 我下车过去,对李启明说:“再闹,老子叫警察了,自残身体也得判两三年。” 李启明不敢再出声。我说:“把他的手指也带上,没准还能接。”方姐说:“去找 了,就是找不到,你说怪不怪。” “找到了,找到了!”四川拿着漏勺跑出来,漏勺里是两载煮熟的断指,他哭 丧脸说:“我一锅卤牛肉完了。” 潘大山这只疯狗,真的咬上王一州了。写了一篇名为“当心鬼子又进村”的文 章,以一名妓女被日本人打得住院为线索,从南京大屠杀讲到“慰安妇”索赔,告 诫人们不要让历史在重演。虽然笔下留情,没讲明是王一州员工所为,明眼人是一 目了然。 “我警告你。”艳艳给我端来牛奶,“以后在家不准抽烟,也不准喝酒,听见 没有?吃早餐。” 她抢过我的报纸,放到一边。 “昨晚小李没事吧?他真砍下手指了?”岳母也在餐桌旁坐下。我把从汤锅里 捞手指的事和她们说,艳艳说:“以后我再也不吃你们的米粉了,这么恶心。” 门铃响,艳艳起身去开。是李启明,还大包小包拎着礼物,亲热地用上海话的 岳母问好。岳母怜惜地察看了他裹纱布的手,嘱咐他别碰水,当心发炎不好治。这 小子听着听着突然大哭,跪在岳母跟前,说些我听不懂的上海话,定是在求情。 哭声让我烦了,我气恼地抓他后领往外拖,“滚!王八蛋,一大早来我家哭, 想咒我死呵?” 艳艳拦我说:“你干什么呀!等下吵得邻居出来了。”我忿忿地坐回去。这小 子哭声小些,仍象女人一样在抽泣。 “小李挺能干的,”岳母对我说,“你不也常夸他吗?赌博是不好,他刚才和 我说一定改,我看还蛮有诚意的。年纪轻轻的少两指头怪可怜的,能不能给他一个 改过的机会?” “妈,你不知道,我给过他机会了。上回为个女人,人家拿枪上门来顶住我的 脑袋,贴点钱我不说,就怕哪天我命也为他搭上。”我对这小子已经非常失望。 “有这事?”艳艳站起来,“你怎么从不和我讲?”我说:“就是想给这王八 蛋机会,讲了你们还瞎操心。” 艳艳历声说:“启明,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尽给你文哥添乱,万一枪走火还 了得?我还想帮你讲几句好话呢!你还是走吧。” 李启明又大哭,岳母竟也陪着落泪:“你闯大祸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 文哥对你够好的,先回去吧。呵!听话,别哭了,男人不好流泪的。”李启明抹泪 鞠躬出去。我拿出支烟,见艳艳望,又放回去。 “你打算真的不要他了? ” 艳艳问。我一口把已经凉了的牛奶喝尽,答道: “还没想好。”岳母说:“你别管我们,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女人都心软的。” “长痛不如短痛。”艳艳感慨道,“唉!不知道怎么么回事,不到一年,好象 当他是自己家人一样,你说是不是?让他走还真有点舍不得。” 我说:“养条狗也还有感情。”她笑着打我一下说:“那你把他当狗养好了。” 这也是个办法,有些人把他当狗才行。 刘卫红打来电话,说儿子病了。我正在听岳母讲她当民办老师的故事。艳艳还 没下班,近来我已让她自己开车。找了个借口,就上儿子家。 记不清最近一次去看儿子是几时。生病了,我一进门就往房里去,儿子在睡觉, 摸他额头也不见烫,刘卫红不知哪去了? “出去买东西了。”在卫生间洗衣服的陈姨伸出头来。我说:“儿子生病,还 有心思买东西?” 她大笑,“儿子没病,他娘倒是病了,你管不管?”我想想也发笑,这么久没 上过她的床了,难怪有病。 躺床上抽烟等。刘卫红回来后,进房第一件事就是把儿子抱到陈姨房里去。 我尽量控制自己,延长欲望,近来和艳艳太过频繁,有点力不从心。登顶后, 累得我吸几口奶水才缓过气。刘卫红突然抽泣起来,我叹道:“受不了这种日子了?” 她摇头说:“我怕你哪天把我们娘俩给忘了。” 沉默良久,我淡淡地说:“忘是不会忘,你要习惯这种日子,你对我要求太高, 不如尽快结束,我会定期给儿子赡养费。”我确实想过,趁还有欲无情做个了断。 只是决心这东西不是想下就能下的,难怪以前老师要我们把决心书贴墙上,时时提 醒。 “我不是这意思,就是太想你来了,儿子也想你。”刘卫红紧紧抱住我。 我不愿自己在这种理还乱的事上伤脑筋。看呼机,午饭时间到了,打电话告诉 岳母不回去吃饭,闭上眼睛睡觉。 一觉醒来,床上只乎我一个。肚子有些饿,穿衣服出房,客厅没人,餐桌上有 饭菜,我坐下就吃。门外传来吵闹声,担心是刘卫红和陈姨,我耸耳听,她们已开 门进来。 “真可怜。”刘卫红说,“对门做香港人二奶的又被打了。”我也碰上过,已 习惯,安心吃饭说: “少管那种闲事。” 陈姨愤愤不平地说:“他妈的,心太狠了,没见过有这样打女人的,尽往要害 踢。”我边吃边笑道:“照你的意思打女人还有讲究了。” “是呵!”陈姨很认真,“你打过女人吗?”我说:“我从小就给女同学欺负, 天生是让女人打的命。”突然想起小云,好久不见这疯丫头了,和艳艳结婚后,她 是有意疏远我,不但不来窜门,我去修车行,她也不甚理睬。 “难怪你注定要有两个老婆,”陈姨笑着说,“你要和对门香港人一样,阿红 早就跑了。” 放下碗筷,刘卫红给我泡来一杯茶,这边家虽名不正言不顺,却有种说不出的 轻松。外面的吵闹声越来越大,儿子也被吵醒,我忍不住开门去看。 做二奶的女人死死抱住楼梯抚手,香港人大概手打累了,开始换脚。二奶小腹 上吃了两脚后,哭声已变哑。 “死八婆,打死你!”香港人仍不痛快,揪住女人的头发,要往下阴踢。 我看不下去了,上前说:“朋友,差不多就得了,影响别人休息。”话音刚落, 香港人转身就是一拳打在我下巴,跟着一脚把我揣跌在地。他脚再起时,我已有防 备,左手一捞,抱住他的腿,右膝撞击他下阴。这王八蛋就穿条内裤,嚎叫着瘫下。 我一放手就象踢球一样一级一级踢他下楼梯。 “会打死他的。”刘卫红抱住我。我看地下的香港人已满头血,也有点怕,气 头上只顾解恨连看都不看。这时竟来了个警察,我想躲也来不急了。 “公安,救命呵!”香港人拉着警察的裤脚。警察挣开他说:“谁在打女人? 有人报案说有女人被打,怎么成男人了?哟!还真有个女人被打了。”他看见了也 是一脸血的二奶。 “我是香港同胞,这个死扑街的打我,抓他!公安,抓他去劳改。”香港人跳 起来,指着我大喊大叫。警察望我,“你打他了?” 刘卫红站到我身前说:“谁打他呀!他打这女人我男人来劝,还被他打了。 “就是他打我的,我老婆可以作证。”香港人拉起二奶,二奶说:“是<<是他 打我老公。” “喂!”刘卫红尖叫起来,“你有没有良心,我老公不帮你,你现有还挨打, 有你这种人, 挨打活该。 ”陈姨也来加入,大骂二奶没良心。警察不耐烦地说: “都别吵!我问邻居。” 早就有一大帮邻居来看热闹,警察问了几个,转身对香港人和二奶说:“你们 跟我走一趟,都说是你们在对打,而且还经常打,搅得四邻不安。” “公安!你有没有搞错?”香港人指着警察鼻子,“我是香港人,我会告你的。” “香港人又怎么了?”警察白眼看他,“老子抓的就是你,你是自己走呢?还 是要我铐着走?” 香港人乖乖地走了,二奶过我身边时低头说:“对不起。” 刘卫红拉我进家,笑道:“看不出你斯斯文文,打起架来还真凶。”陈姨说: “我们正打算去帮你呢!”她手里还拿着一个啤酒瓶。 刚坐下喝口茶,房里手机响,刘卫红去拿给我。是个女人,我问是谁,她叫我 猜。我说我不猜。她发出淫荡地大笑,不是KK的妈咪阿英还有谁?她找我干麻?看 来得换个手机号了,什么人都能找到我。 “英姐找我有事吗?我好像不欠你的账?”我已经很长时间没去KK了。阿英笑 得更淫荡,“还说不会猜,这不猜中了?好久不见,怪想你的。喂!有件事我问你, 你和公安局盘局长熟吗?” “到底你有什么事?公安局的人你比我还熟。”我怕她找我拉关系。 “别装了。”她说,“上回你把阿曼赎走,我的关系都是分局副局长了,你不 搬出姓盘的来,我会放阿曼?” 想不到当初帮五头赎阿曼,还牵扯这么复杂的关系,那天也只是拿盘新华的名 头吓警察,他并不知情,后来也没问。这女人真要拿这件事来吓唬我,我也不怕。 我说: “你还在乎这件事呀! 想拿这事要协我想都别想,我不怕的。”她又笑, “你想哪去了?不过我还真有件事让你怕的。”她突然袭击放低声音说:“我手上 有盘局长的春宫照,现在你怕不怕?至少你也帮你靠山怕。” 我还真的开始怕了,进房关上门,说:“你最好别骗我,如果真有,你要是给 谁看过,或者卖给谁,我就当不知道这事。那样的话,就怕你今天都过不了,死个 老鸡没人会在意。” “他妈的,你想吓我,我才<<<<”我关掉手机,不听她说,知道这种事有害无 益,闹大了,盘新华丢官我也无所谓,我还怀疑向东死是他一手操纵的呢!可想来 想去和他又有种割舍不了的感情,甚至,我之所以能得到艳艳和他也有很大的关系, 因为有他这个朋友无形中抬高了我的身价。手机又响。 “你给点面子好不好?”阿英的声音已不是嬉戏。她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原 来是那个叫科娃的洋妞,从她那里跑了,她是在科娃房里找到这些照片的。 我想了有几分钟,才说:“你先说一个价,我不一定能帮你。”她说:“我不 是想要钱,谁敢找公安局长要钱?我还想给他呢!你不知道,这段时间“扫黄”, 到处在抓我们,连老娘也得逃命,你看能不能让他放我一马,以后我们注意就是。” 心里乱得很,抽了几支烟开门出去,刘卫红问:“出什么事了?你岳父又来了, 是不是?”我找出一个硬币,说:“你要国徽还是面值?”她奇怪地望我说:“面 值。”我打算面值就管国徽不管。往空中一抛我不敢看,听她一声欢呼,我又进房 去。 “有急事吗?我正在市委里开会。”盘新华的声音很小。我说:“这事我不急, 你急。有人手上有你的春宫照。”他说:“你等一下。”大概是走出会场。 “消息确凿吗?”盘新华的呼吸声音很重。我说:“估计不会假。” “面谈吧”他和我约了个地方。 出门时,刘卫红说:“你和公安局的人熟吗?我想把我和儿子的户口落在这。 对了,你还没给儿子取名呢!”他妈的,还真会找时机。我随口说:“就叫文明吧!” 刘卫红连连称好。 来到市委附近的一家茶艺馆,盘新华带我坐进一间小包厢,里面已是烟缭雾绕, 茶几上摆着一副茶具,显然没动过。 我倒茶猛喝了几杯,摇头说:“我不想找麻烦,麻烦却找上门来。”他给递来 一根烟说:“幸亏找的是你,找别人,我只好去跟你学卖粉了。”他详细地把事情 问了一遍后,剑眉紧锁,一支支抽烟。我也只抽烟不说话,两人象在抽烟比赛。 “想不到我也被人玩这一手。”盘新华叹息几声,望着我说,“放她一马没关 系,就怕她留一手,以后条件越来越高,这种事不胜枚举。” “不如我给她打电话,你自己判断吧。”我拿定主意不对此事表态,拔通阿英 的手机,按下免提说:“你最好别留一手,那样的话你就不要混了。”她说:“我 留来干什么?还有一个人的照片他要不要?我一块给,我刚在电视上看见那个人, 是<<是个姓孙的副市长。我够意思了吧?” 我和盘新华面面相觑,惊得说不出话来。 “喂!你说话呀!老娘自由惯了,不想整天躲来躲去,他到底怎么说?”阿英 非常着急,我看了盘新华一眼,说:“你先等等,我再给你打电话。” 我已意识自己牵涉进来是多么的愚蠢,如何摆脱眼前骑虎难下的处境呢?我寻 思着,吸烟,烟灭了,想点燃,摸遍身上也找不到火机。 “火机就在你手上,还找什么找!”盘新华嘲笑道。他已经和孙副市长通过电 话。 我抖抖擞擞地点烟,长吸一口说:“我他妈是魂飞魄散了,你当没见过我,这 就拜拜。” “谁要拜拜啦?”孙副市长来得好快,他笑道:“三个臭皮匠凑成一个诸葛亮, 你走的话就三缺一了,况且你本身就是个诸葛亮麻!” 我苦笑着坐下,干脆闷声发大财。他们从各方面深入浅出地分析这件事,我大 多听不入耳,拿茶具玩起茶艺。 盘新华向我瞪眼,不快地说:“你能给王一州出主意,就不能给我们做参谋?” 孙副市长的炯炯目光也在盯我。我低头把手里的闻香筒放下,支吾道:“就当我放 屁。你们<<这个太抬举一个不识几个字的妓女了,她看你们简直就是毛主席,我不 信她敢和你们作对,想巴结还来不急呢!我看这事得快,万一有人给她出谋划策, 嘿、嘿、就不好办了。” 他们俩对望一眼,都沉默。过了一会,盘新华说:“我们也学一次王一州,照 你说的做。不过,这一个市长一个局长去会一个妓女,恐怕不大对头吧?”孙副市 长也微笑着看我。我明白他们的意思,晃起脑袋说:“我是想自告奋勇,就怕你们 担心我将来会勒索你们。” “欢迎你勒索。”孙副市长大笑,“你想从我们身上得到什么,还用得着勒索 吗?” 艳艳晚饭时间来了个电话,我说不回去吃饭,她追问跟谁在一起,我只好让盘 新华和她讲她才罢休。 我的车已经给艳艳开,盘新华开来一部全新的日产“佳美”车。日本人不怎么 样,做的车子却蛮可爱的。我仔细欣赏一番,才点火发动。盘新华伸头进车里说: “我摆酒等你。” 阿英真是在逃命,住在离市区有百多公里的一个小镇里,还不告诉我详细地址, 叫我到了电话联系。十分钟我就熟悉了新车,很快来到那个小镇,和阿英边通电话 边走,在一个偏僻的度假村见到了她。 “要不要洗个鸳鸯澡?”阿英一丝不挂地从浴室出来,用毛巾擦头,两只乳房 虽小却已下垂,可能是因为吸毒,身上的排骨象手风琴的琴键,对我一点诱惑力也 没有,我宁原看陈姨。 她见我摇头,坐到我腿上说:“老文,好象和你从没切磋过,我们先大战几回 和再讲正事好不好?”我捏了一下她的黑乳头说:“我的春宫照可不值钱。” 她笑得象只母鸭子,抢过我口中的烟坐上床,双腿张开向我,“我怎么知道他 们不抓我了?你骗我也难说。”我重新点上一支烟,轻蔑地说:“你自己是什么重 要人物呀?要抓你,你现在已经在里面了。人家说你的小姐也可以放,叫你收敛点, 尤其不能把未成年的小姑娘也拉去卖。行了,把东西给我吧!” 她呆呆地抽完烟,走进卫间拿出一个湿漉漉的塑料包。我骂道:“他妈的,你 把不会是放在马桶里吧?”她嬉笑不答。我打开看了几张,不愿再看,摄影水平很 臭,有些连谁是谁也认不出。 “老文,你如果骗我,我也没办法。不过,我能让你家美人变成丑八怪。”阿 英一直送我到车边。 我叫道:“你他妈有没有搞错!老子是在帮你。”她说:“你帮他们才是真, 老娘奈何不了他们,只好拿你解恨。”我恼怒地挂个高速档冲出去。 天已经黑,我把车停在一个路边加油站外。抽了几支烟,打开车灯,选了两张 比较清晰的照片放进口袋。给盘新华打电话,他说在洋民的酒店里等我。 “是文革先生,您的总统套间在顶楼,有两位先生已经等你好久了。”总台小 姐听了我的名字,满脸堆笑地叫人带我到专用电梯。我纳闷:成我的总统套间了。 总统套间比我家还宽,盘新华和孙副市长拿着酒杯坐在客厅里,神态十分轻松。 我把那包东西递过去,盘新华看都没看就往卫生间走。我说:“不看一下?”他说: “有什么好看的。” 我接过孙副市长递来的酒,在房里东瞧西望。他妈的,这么奢侈的地方难怪一 晚就要上万,老子可舍不得。 “文老弟,你对这件事有何感想?”孙副市长问我,“是不是很不耻?”盘新 华从卫生间出来,也盯我看。 我支吾了一下,说:“没想过,这算什么呀!美国总统不更荒唐又有谁在意?” 盘新华说:“这里可是中国。”我走到桌边坐下,往杯里倒酒,“这种事我没资格 胡说八道,老实和你们说吧,我在外面还偷偷生了个儿子呢!”两个人愣了一下, 大笑起来。 孙副市长直摇头说:“看你有时象热血青年,没想到关键时候能帮我们,还是 无条件的。来! 一起干一杯,大家算是荣辱与共了。” 干过杯,我从包里拿出刘卫红的户口材料,说:“我还是有所求的。”他们有 些紧张,盘新华接过看了,骂道:“他妈的,你就为了这个帮忙的?”我说:“当 然不止,大树底下好乘凉,老子有两棵大树还怕什么?”他们又大笑。 两人都要走,我也放下杯拿起包。盘新华挡住我说:“你等半小时。” 虽然不知道他还有什么事,但在总统套房呆半小时,我是十分愿意的。把能打 开的地方全部浏览了一遍,连卫生间也不放过,房间介绍上说,这里曾住过十几位 外国元首,其中一个几天前才走。 我在总统们睡过的床上猛跳,直到听见门铃响。 “好哇!跑这种地方来,难怪盘哥神神秘秘的,是不是金屋藏娇了。”艳艳俏 生生地立在门外。脑子经过短暂的运转,弄清楚了眼前的一切。 “对!我这就金屋藏娇。”我拦腰把她抱起,扔在床上,象饿狼一样扑向她。 不知过了多久,才转变成人来。艳艳光着身子在房里四处玩耍,不时发出惊叫, 最后停留在泳池般的浴缸里,我看着看着又变成只狼,跳进浴缸,口中大叫:“亚 当来了。” 一夜伊甸园的生活,分不清是白天黑夜。床头电话响,问是否再住一晚?我忙 催艳艳起床,她还想赖,我说:“睡吧!不就一万块一晚吗?”她蹦了起来,穿衣 服的速度比在家里快多了,退房正好没超时。 房间还真是以我的名义订的,还有一张卡。幸亏艳艳没留意,她正和两个服务 员有说有笑,以前在这个酒店打工,如今来住总统套房自然有得吹。 “打赌?你几时变这么浪漫,打赌赢了还会想到我。喂!你跟谁打赌,是不是 盘哥?”艳艳在车上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怎么会是他,我们一晚够他上半年班,是你不认识的大款。”我打算她再问, 我就说是洋民。 艳艳不再问这事,对车子感兴趣起来,“这么新的车人家也舍得借你开,让我 开开。自动波的车最合适我们女人开,你那破车挂档挂得我手疼。”刚会开车她是 着了迷。我说:“行,让你开一星期怎么样?”把车停下和她换坐,她兴奋得唱起 歌。 “这么高兴? ”我逗她说,“当初有宝马等你,是你自己不要的呵!"她腾出 手打了我一下,“我真要了宝马,你可能自杀也不定。喂!说正经的,那家伙后来 怎么样了?” “我也不知道,我被打后潘大山天天在报上骂他,把他搞臭了,大概是不打球 了吧。”提起劳剑我就心烦。 “你是说那只疯狗呀!”艳艳对潘大山是心有余悸,“他总算会认人来咬了。” 盘新华来电,“怎么才住一晚?那张卡是五晚的。”我说:“偶尔一次是浪漫, 天天如此就庸俗了。车子我借用一星期行 吗?”他说:“我做不了主,你得问艳艳,车是她的。”我叫道:“你什么意 思?”他笑道:“你急什么!这车不值几个钱,走私的,早就想送你了,入了艳艳 的名,怕你无功不受禄,现在你不会拒绝吧?”后一句话入耳有点刺。 我发呆了半晌,对艳艳说:“还有个惊喜给你,这部车车主就是你。”她不敢 相信地看我一下,大声尘叫。我说:“看路!回家再乐。”我一点也高兴不起,狗 给猎人叼回猎物总会得到点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