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缘落 作者:寒天一日 下早自习,阿风跑步回家。苞米糊在锅里,扑通、扑通地跳着。他拿起两个馒 头,用手掰开,夹几块咸菜,边吃边走。风——喝点面糊再走。才一会儿,就不见 人影,离高考还有好几个月呢,这孩子!妈妈从里屋追出来,嘀咕着。 阿风走进教室,揣上一本书,就往校园后走去。墙外有个泉水潭,清冽见底, 曲径通幽,是读书的好去处。过去有个秀才途经此地,看到泉水旁有一群白鹅在嬉 戏,便诗兴大发:鹅,鹅,鹅,曲颈向天歌。泉,泉,泉,颗颗珍珠滚滚圆。从此 这泉水就有了一个美名,叫珍珠泉。他来到泉边并没有打开书本,而是望着眼前的 一大片玉米地。他等待着,那条小路上她的出现。 她叫可可,是阿风的同学,班上语文老师的女儿,家就住在对面的庄子里。个 儿高高地,不胖不瘦,留着两条长辫子。脸蛋红朴朴地,一双眼睛又大又亮。阿风 在这里已经等她一个星期了,装在荷包里的纸条,已揉得皱巴巴的,就是不敢递给 她。 她走过来了,红袄黑裤,一条白围巾裹着白净的脸庞,眼睛有意无意地直逼阿 风。他一阵惊慌,连忙低头看书。呀,阿风,这么认真,想考名牌大学吧!可可走 过来时,一阵雪花膏的香气,沁入心扉,他感觉到那声音,就象朱自清《荷塘月色 》里写的:犹如梵阿玲上奏着的名曲。咋了?真是个书呆子。俺爸叫俺多看看你的 作文,有时间能教教吗?那双美目让阿风不敢正视。可可边笑边走,阿风眼巴巴地 看着她消失在月亮门里。真是个孬种!阿风暗骂自已没出息。 上午放学时,他最后一个走,把那张纸条夹在可可语文课本的倒数第三页。从 下午到晚自习,他一直注视着可可。不好!少林这小子找她借书抄中心思想。阿风 急出一身冷汗。晚上,少林约他到操场散步。阿风,近段我老睡不好觉,少林说。 少林的家住在黄土高坡,父亲是个放羊的。他身板结实,个子高大,黑不溜湫的, 脸上长着青春痘。咋了?阿风关切地问,心里实际上是担心,他是不是发现了那张 小纸条。你能帮我吗?少林说。阿风想,一定是钱的事,便把胸口一拍:好说!咱 俩谁跟谁啊。少林说:我喜欢可可,你能帮我送个信吗?阿风一听,脑门一轰,夜 色掩住了他的窘态。 寝室里,少林呼声如雷,阿风怎么也睡不着。论长相、学习、家境,他那点比 得上我?他想追可可,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臭美!不过这小子胆挺大,要是发 现纸条的事,闹将起来,也不得了。可可爸爸要是知道这事,一定会指着鼻子骂俺。 于是半夜时分,他偷偷地起床,把教室门锁撬了,翻开了可可的语文课本,幸好! 纸条还在。他在阴暗角落里,把它撕了个粉碎。 紧张的高考复习,冲淡了阿风相思的痛苦。从此,一段美好的情感,深深埋藏 在阿风的记忆里。 假山旁,阿风溜达着。深夜花园里四处静悄悄,树叶也不再沙沙响,他哼着莫 斯科情歌,在等小霞。那是和他一起考入高等学府的同城老乡。她走过来了,路灯 下一只白蝴蝶在轻轻地飞着。哎呀,真好看!真象那个明星,阿风满脸堆笑地说道。 你呀,油腔滑调地,干脆唱首邓丽君的《甜蜜蜜》吧,小霞也不依不饶。说实话, 小霞要不是胖点,简直和走红女影星陈冲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阿风和同学们都叫她 小花。说完话,他两只眼睛就往后瞄。小霞咯咯一笑:美人嘛,可是千呼万唤始出 来,犹抱琵琶半遮面。说正经的,她今天有事不能来,小霞话锋一转。阿风一听, 心情顿时一落千丈,悻悻地说:你没给她讲清楚吧。 阿风说的她人称山口百慧,实名叫丽丽,人长得好,歌儿也唱得好,是校园里 的一枝花。她是阿风的梦中情人。有一次,听说系里要搞联欢晚会,他想趁机接近 她,决定也上个节目。演啥呢?口琴还凑乎,但难登大雅之堂。二胡练过,拉起来 有点儿杀鸡杀鸭,音不好听。就练小提琴吧,那显得高雅。阿风先报名后练习。彩 排的那天,果然不出所料,他见到了丽丽。她清纯活泼,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的每 一根神经。丽丽唱《知音》主题曲,象一只百灵鸟划过蔚蓝色的天空。阿风欣赏着, 情不自禁在台下用小提琴伴奏。谁在下面瞎胡闹?乐队指挥发火了,那颓顶都红了。 大家的目光刷地一下齐射过来,阿风涨得满脸通红。丽丽轻盈地走下台来,嫣然一 笑:没事,我再来一遍。转身上台时,她回眸一笑百媚生,阿风全身都稣了。过一 会儿就上台排练,自己那点能耐和人家相差太远,他想,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晚上阿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越想越觉得丽丽对自己有点意思。梦里赴巫山 神女之约,一时兴奋,便在被单上画了地图。从此以后,他开始跟踪。一天,他偶 然发现,丽丽跟小霞很熟,便求她帮忙。三人一起去看一场电影,阿风心不在焉, 老是找丽丽说话,丽丽瞧着小霞扮鬼脸。上个星期天,他精心制作了一封情书,小 霞送去后没见回音。于是,今晚他又叫小霞相约,丽丽竟没来,真是沮丧。小霞见 这样,把头扭到一旁,没搭理他。阿风又问:她看信时啥表情?小霞故作神秘一笑 :好看着呢!阿风见她好象没当回事,真是不够意思,心情很激动:你这人真是的, 不就是叫你帮我送封信吗?还老乡呢!小霞见他这么说,扭头就走了。第二天傍晚, 阿风终于发现丽丽已名花有主。她和毕业班的一位帅哥,手挽手地走在林荫道上。 放寒假,阿风和小霞同车回家。阿风,春节准备干啥?小霞问。哪也不去,在 家睡大觉,他显得有些颓废。其实那封信,她根本没收,小霞吞吞吐吐地说。当时 送信时,丽丽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你把男朋友送给我吗?那信在哪?阿风追问 道。在俺箱子里,小霞幽幽地说。午夜的车厢静悄悄地,可能是旅途的疲惫,小霞 趴在阿风的身上睡着了。阿风搂着她,一阵莫名其妙的冲动,使他全身发热。他不 由用手在毛衣外,搓揉着她那富有弹性的乳房。这时小霞醒了,仿佛梦呓地说了一 声:风。火车咣铛咣铛地行驶着,阿风和小霞,在回乡的路上,紧紧地抱在一起。 腊月二十八,阿风在街头遇到了少林。两人寒喧了一会儿,阿风便请他到家里 吃饭。几杯酒下肚,话匣子打开了。少林说:阿风,俺没有想到咱也有出头之日。 原来少林那年没有考上大学,因家境贫寒被迫缀学。他不甘心自己的命运,在家里 呆不往,只身到宁夏投奔姑父。他白天做工,夜里学习,常常熬到深夜一点。姑妈 虽然去世多年,但姑父没有把他当外人。看他对考学这么努力,便在当地给他找了 一所高中,让他复读,并提供学习费用,同时把他的户口迁到宁夏。少林也算争气, 竟然考上了北京一所大学。宁夏与他家乡省份,高考录取分数线相差一百多分,他 无形中走了捷径,从而改变了一个放羊娃的命运。北京好吗?阿风问。好着呢,街 面很宽敞,我天天上街练长跑,少林说。聊着聊着就说到可可。可可没考上学,在 本地一所小学里当代课教师。少林端起酒杯,猛喝一口说:阿风,你下午帮我把她 找来。 太阳已偏西,阿风买了几斤点心,去看他的语文老师——可可的爸爸。老师见 他来挺高兴,可可正好也在家。她忙着端茶倒水,不时地用眼睛柔柔地看着他。阿 风一阵心动:可可比从前更漂亮了,显现出一种成熟的美。阿风再也不是昔日的吴 下阿蒙,说起话来眉飞色舞。可可有时也过来插上几句。但每次说话时,阿风用眼 睛直勾勾地看着她。老师说:阿风,晚上就在家里吃饭吧,咱们爷儿俩喝几杯。阿 风很想在这里吃饭,忽然想起少林还在等他呢,便要告辞。老师说:有事就不留了, 可可,送送阿风。 他们穿过玉米地,来到母校后的珍珠泉。虽然是冬季,但泉水还是汩汩地往外 冒。阿风站在泉边,不由地想起了往事,想起了那张小纸条的故事。可可,我曾经 ——,他欲言又止。是不是那张小纸条?她笑着说。你咋知道?阿风心里一愣。我 看过了,第二天发现不见了,可可说。噢,阿风吱唔着。那天教室门是不是你撬的? 她嘿嘿一笑。阿风有些尴尬,便转移说题:少林晚上约你看电影。可可瞅了他一眼 说:大过年的,晚上看啥电影?不去!可可说完话后就走了。回去后,少林得到了 消息,紧皱着眉头,样子很痛苦。 过年这段日子,小霞竟然在阿风的记忆里,淡忘了。他倒是常常想起可可。老 师那天在说话时,两只眼睛不停地瞄着他俩,会心的笑着,是啥意思呢?他正在琢 磨着,门外的鞭炮声打断了他的沉思。伯父、伯母,小霞给二老拜年了!呀呀呀, 这闺女越来越俊了!风——,快出来!小霞来了。阿风妈妈看见小霞,笑得合不拢 嘴。阿风看见小霞只是说了一声:嗯,你来了。倒是妈妈忙着招呼,他象个木头人 似的。小霞坐了一会儿起身要走,妈妈怎么也拽不住。阿风送到门口,小霞对他说 :有时间到俺家去好吗?阿风心不在焉地说:看看情况吧。临走时,小霞幽幽地看 了他一眼。之后,小霞约他好几次,他都说有事没去。 正月初六,阿风一个人在大街上转悠,又碰到少林。少林说:阿风,到我往的 旅社坐坐吧。少林所说的旅社,实际上是个农家小院,每天住宿费五毛钱。你这个 大学生就往在这?咋不去我家呢?阿风笑着说。唉,过年都没回家,我在这里已经 绝食三天了。阿风听得一头雾水。少林接着说:待会儿可可来了,你帮我劝劝她好 吗?他要是再不答应,我就死在这里。说完,他显得很悲伤,脱下衣服钻进了被窝。 过一会儿,可可来了,她见阿风也在这里,就说:你帮我劝劝吧,他这是何苦 呢?她带来了二个鸡蛋,三个馒头。少林躺在床上说话了:我都不是为了你吗?和 我一起去宁夏,包你考上大学。俺爸不同意,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可可说。你辜负 了我对你的感情,你这么对我呢?少林说着说着,一个七尺男儿竟在被窝里,呜呜 地哭了起来。阿风见这般情景,眼圈也红了,鼻子酸酸的。他没想到少林爱她这么 深,为了实现可可的理想,他竟要付出一切代价。我拿什么跟他比呢?我能做到这 些吗?阿风被少林的执著所感动,便对她说:少林可全是为了你呀!可可瞪了他一 眼,含泪离去。阿风说完话后,有些后悔。从可可离去时的眼光里,阿风看出了一 丝怨恨。少林忽然猛地一下坐了起来:阿风,咱哥俩上街喝点酒!你不是绝食吗? 阿风惊奇地说。你呀!傻不啦叽的,我那是做给她看的,少林说着,又来了精神。 假期结束了,阿风在月台上等车返校。小霞也来了,粉红色的风衣裹着娇柔的 身子,那时髦的卷发,衬托出青春活力的脸庞。小霞!阿风热情地叫喊着。阿风, 你好!小霞说话显得很有礼貌。小东,快点!小霞转过身子叫道。只见一个小伙子 背着她的行李,跑得气喘吁吁。那个叫小东的青年,长得很精干,衣服穿着很高档。 小霞向他介绍说:这是我的同学阿风。上车后,阿风问小霞:他是谁?小霞平静地 说:他是我的男朋友。 返校后,阿风和小霞很少单独见面,两人偶尔碰到一起,只是客客气气地打声 招呼。毕业分配时,阿风想支边,但未能如愿,被安排在滨江小城的一所中学里教 书。 八十年代初,小城十分热闹,冒烟的工厂很多,街面上人来人往。阿风不是一 个三尺讲台能拴住的书呆子。他喜欢锻炼,业余时间常组织学校里的几个年轻人, 到附近厂矿企业打篮球。厂里下班时,看球的人真不少。要是听到姑娘们的喝彩声, 他打球就特别来神。一天上晚自习时,他发现自己的那块名表不见了。他想,一定 是刚才在厂里打球时掉的。他给学生们布置一篇作文后,就勿勿赶到球场。夜幕降 临了,他蹲下身子,低头在草地上,焦急地寻找着。哎!打球的,找啥呢?他听到 有人叫唤,抬头一看,原来是个姑娘,便嗫嚅着说:我的表不见了。是这只表吗? 那姑娘递过来一只手表,阿风眼睛一亮,正是自己的。这姑娘咋这眼熟呀?哦!想 起来了:前几天,她过来问我手表上的时间,球友们还笑话过我呢。 那姑娘叫小英,是厂里的一名会计。她皮肤白净,个头不高,稍胖,五官长得 挺好,两只眼睛水灵灵的,又大又亮。星期天,为了报答她的送表之恩,阿风买了 两袋饼干,来到她的宿舍。两人说话挺投机,不知不觉聊到了中午十二点。小英说 :就在这儿吃点吧?阿风回答挺干脆:好。把煤油炉子点着,四个鸡蛋,一斤面条。 小英挺大方,油给得特多,他美美地吃了一顿。过了一个星期,阿风约她去看电影。 散场后,去江边散步。没走一会儿,小英说:俺有点累。两人便坐在江边的一块大 石头上。夜色茫茫,江风习习,时值初夏,寒意顿生。阿风说:泠吧?便把手搭上 了她的肩头。小英转过身来,用眼睛痴痴地望着他说:俺好冷。阿风一把抱住她, 富有弹性的乳房,紧紧地挤压在胸部。两人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阿风在她耳边轻 声说:我爱你,两人滚烫的嘴唇紧紧地贴在一起。 小英把阿风带回家去见父母。父亲是个退休工人,他见阿风板长树大,又有文 化,挺满意。母亲对阿风说:今后咱们就是一家子了,要过来吃饭就不要客气,换 洗衣服,叫小英下班时捎过来洗。阿风之后便把小英的家,当作自己的家,两位老 人家,在生活上对他照顾得十分周到。春节放寒假,阿风要回家看望父母,小英拿 出两个月工资,买上好的土特产品送给他。阿风真有点不好意思,自己那点工资, 平时抽烟喝酒都花光了,连路费都要她掏。 大年三十,一家人围在桌子吃年饭。妈妈说:风,你爸老了,我身体又不好, 两个妹妹迟早要嫁人,你想法子调回来吧。阿风说:爸、妈,我在那儿挺好,再说 调动也不容易,我跟你们二老商量个事。阿风就把他和小英的关系说了。爸没说啥, 妈妈数落开了:你呀,你呀!真没出息,一个大学生去找一个工人。你看人家小霞, 多好的工作呀!你当初咋这么没有长眼睛呢?阿风在家里住的这段时间,见到老同 学们风风光光的,心里也感觉不是滋味。他想,妈妈说的话也是为他好,于是,闷 闷不乐地渡过了一个春节。 回到学校后,阿风没有去小英家。小英来找阿风,阿风对小英说:俺爸妈身体 不好,他们要我调回去照顾他们。咱们俩的事,你说了吗?小英关切地问。说了, 俺爸妈不同意,阿风吞吞吐吐地说着,小英的眼泪刷地一下子涌了出来。她转过身 子,用手绢捂住鼻子,轻声抽泣着。阿风鼻子酸酸的,也忍不住落泪。过几天,小 英又来找他:阿风,俺爸叫你过去吃顿饭,有空吗?阿风没吭声。小英又说:没有 别的什么意思,只不过是吃顿饭而已,你都不去?阿风见她这么说,只好跟她走了。 进门后,小英爸爸很热情,只是她妈妈眼神里似乎有些怨气。来来来,咱们爷 儿俩喝几杯。小英爸爸说:唉,英子不知咋整的,竟然看上厂里那小子。要人品没 人品,要文化没文化,那一点比得上你呀?你放心,回头我好好劝劝她。阿风不知 道老人家说啥,他脸涨得通红,低头不语,不敢正视那双慈祥的眼睛。小英从里屋 走出来说:爸!你吃饭好不好!吃罢饭后,小英把阿风拽走了。路上,他问小英: 今天你爸说的是啥呀?小英说:我又找了一个男朋友,你不知道吗?阿风怔怔地站 在老槐树下,望着小英消失在视野。 江堤上,阿风站在柳树下,望着对岸隐隐约约的山岚。小英用手拂了一下,被 风吹乱了的发丝说:有话你就说呀!非要拽我出来,来了又不说。阿风避开她那专 注的目光,低头去看滔滔的江水。他说:英子,你是知道的我是多么爱你呀!你为 什么要离我而去?他坐在石头上,用手捧着脸,一副悲伤的样子。小英见他这般, 也坐着他的身旁,柔柔地说:你家里人不同意,我们的关系迟早一天要结束的,长 痛不如短痛。阿风说:不!不管谁反对,我都要娶你!你——,小英一时语塞,继 而流下了眼泪。阿风从她的包里掏出了手帕,帮她拭去泪水。他轻轻地搂住她的肩 膀,感受到一个少女柔软的身子,在渐渐地发热。他喃喃地说:我要你跟我。边说 边把手伸入了她滑柔的腹部,解开了她的腰带。他想占有她,把生米做成熟饭。一 阵江风吹来,小英顿生寒意,她急忙翻身坐起:你!你想干吗?你约我来就是为了 这个吧。等你家里人来提亲再说,我不想做一个被人玩弄后又抛弃的女人。小英有 些激动,说完话后就走 阿风坐在江边,烟一根接一根地抽,直到感觉有些头晕才离去。第二天,他给 家里写了一封信,希望父母亲同意他和小英的婚事。一周后,父亲回信了,信中说 :阿风,婚姻是你自己的事,父母不能包办。从你信中得知,小英是个好女孩,我 不反对,但你妈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我很忙,至于提亲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吧。阿 风去找小英,小英把他带到家里。小英母亲说:阿风,不是我不相信你,我们就只 有这么个闺女,要是你调回去了,我们二个老不死的怎么之后,小英老躲着他,阿 风心里很苦闷。星期天,为了换换心境,一个人坐着小木船,来到大江的对岸。他 来到无人相识的地方,找到一个临江小酒馆。说到喝酒,阿风这段时间几乎是,三 日一小醉,五日一大醉。俗话说:酒醉英雄汉,饭涨大草包。阿风是酒场上的英雄。 当地人喝酒有个陋俗:酒席上不喝醉人,主人就是招待不周。十二个人一桌,对角 放二个大碗,喝酒的人拿着酒杯,在碗里舀着喝。喝到酒兴正酣时,大伙儿就怂恿 人出来,进行喝酒比试 .阿风名气很大,关键时刻能挺身而出,为教师们挣面子。 有时,他竟能喝下两大碗。 今天艳阳高照,晴空万里,阿风拣了一个靠窗的位子,想体验一下把酒临风的 感受,但喜气洋洋的心情一点也没有。听你口音好象是老乡,你一个人喝酒?走过 来一位姑娘。阿风一看:这姑娘二十出头,脸蛋雪白,一条黑色的连衣裙裹着丰满 的身子。阿风问她:你是那里人?姑娘未答,反问他:你是那里人?我是江对面的 臭老九,阿风说。我也是江对面的,请我喝酒吗?姑娘淡然一笑。他乡遇故知,酒 逢知已千杯少。这姑娘也挺能喝,一瓶白酒喝完后,两人都没事。阿风说:还能喝 吗?姑娘说:谁怕谁呀!两人又打开了酒仗。两人边喝边聊,到了日头偏西,才想 起要回家。 姑娘把帐结了,阿风摇摇晃晃地跟她来到码头后,眼睁睁地看着最后一班船启 锚离去。两人在江边傻坐着,直到夜拉起它的黑色帷幕。阿风说:找个地方住下吧。 姑娘似乎没有听见,只是默默地看着江水。过了好一会儿,姑娘起身说:好吧!阿 风找了一个码头小旅社。旅社里面很冷清,只有他们二个顾客。夜里,阿风刚躺下, 姑娘走进了他的房间,神情忧郁地说:你看我长得咋样?阿风随口说了一声:不错 呀!姑娘转身把门插上,钻进了他的被窝。半夜里,阿风醒来时,看见那姑娘脸颊 上散落着泪痕。 上午没课,阿风觉得心里有些憋闷,便上街转转。无意中,听到一个消息:昨 晚城里有个姑娘,服药自杀了。他头皮一紧,是她吗?急急忙忙赶到她单位,只见 门口有一群人在议论:听说是把安眠药碾碎,放在糖水里喝下的。早上抬出来时, 吓死人呀!一点动静都没有,怕是没救了。果真如此,不出所料,就是她,阿风一 阵眩晕。 服药的姑娘叫小周,就是和阿风在江那边喝酒的那个。那天在旅社的情景,不 由地浮现在他的眼前。当时美人入怀,阿风一阵心动,但是对这来路不明姑娘,还 是有几分戒意。姑娘上床后,与他依偎着,默不作声。阿风一阵酒劲上来,竟然睡 了过去。半夜里,码头上装卸的嘈杂声,把他从梦中惊醒。这间旅社紧挨着货场, 彻夜不灭的强光,把房间照得通亮。阿风看了一眼,躺在身旁的姑娘。只见她双眉 紧锁,一脸痛苦的表情,头发湿浸浸地,象是被泪水泡过。这姑娘咋了,他蓦然一 惊,酒醒了三分。姑娘一直没睡,幽幽地看着阿风:你也不要我吗?阿风觉得有些 蹊跷,想这姑娘一定受了极大的委曲,便安慰道:怎么啦?有事别闷在心里。于是 姑娘抽泣着,讲起了她的辛酸故事 她和阿风同城,是粮站的一名职工。她结识了附近厂子里的一名小伙子。他为 人善良,弹一手好吉它。小周喜欢唱歌,二人你弹我唱,日久生情。去年春节,阿 风远在上海的舅舅回来了。舅舅见小周出落得一表人才,就对姐姐、姐夫就:我把 她带到上海去咋样?小周当时以为舅舅逗她,并没在意。一天,小周从外面回来, 听到舅舅和爸妈在里屋说话。妈妈说:好是好,就是年纪太大了,又有残疾,不知 周周同不同意。爸爸说:这有啥,能嫁个华侨,将来说不定可以去国外呢。小周进 去后,舅舅便起身告辞。妈!你们刚才说啥呢?小周问。妈妈就把事情对她说了。 舅舅在上海的老板是个归国华侨,六十多岁了,腿脚不灵便,想找一个小老婆。小 周一听就说:不行!我已经有男朋友了。爸爸说:是那个不务正业的穷小子吗?我 们已经答应你舅舅了,你不要再跟他来往!小周说;我的事,不要你们管!便哭着 跑了出去。 第二天,小周的爸来到她的男朋友家,对他的父母说:你们是咋教育儿子的? 我女儿已经说了人家了,他还纠缠着不放。你们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男朋友的父 母是很有骨气之人,他们也坚决反对这门亲事。后来工厂不景气,男友下岗了,小 周约他几次,他都避而不见。一天在大堤上,两人大吵起来。男友一气之下摔碎了 心爱的吉它,南下打工去了。小周回到家里,父亲又逼她出嫁。她说:你再逼,我 就跳到江里去算了!她只是说说而已,起初并没有轻生的想法。舅舅的信一封比一 封催得急,爸爸又来逼她,她不同意。她爸说:你不是说要跳江吗?怎么还不见跳 呢?她顿感万念俱灰,于是渡江而来,想了此一生。阿风一听,那敢再存非分之想, 于是好言相劝,天明后两人同船返回。 回来后,小周就到学校找他。来到阿风的宿舍,抱起床底下的脏衣服就走。晚 上,阿风来到她的单位住房。进门时,就闻到一阵刺鼻的花露水香味,黑呢绒窗帘 拉起后,房间有点密不透风,桌子上摆着一大簇映山红。阿风正准备找个椅子坐下, 小周一下子过来抱住了他:风哥,我要用我的一生来爱你!阿风忽然想起在旅社时 对她说的话:你不要太伤心,爱你的男人是幸福的男人。小周,我——,阿风欲言 又止,他见她那近乎痴迷的神情,不忍心刺激她,没有说出他和小英的关系。之后, 她每天到阿风的宿舍去拿脏衣服。有一次,阿风对她说:我做你的哥哥好吗?小周 说:我要你做我的情哥哥!自从这次以后,阿风总是躲着小周,不敢和她来往。小 周在操场边截住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东西,神秘地笑着说:你真不要我吗?他 现在知道那包东西,就是安眠药。 小周在医院里昏迷了三天,阿风在病房外徘徊,不敢去见她。他怕她家里人误 会,万一她要是不再睡来,自己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第五天,他听说苏醒了, 就去看她。小周见他来,平静地说了一句话:咱们结婚吧。阿风说:我身无分文。 她说:我存了1600元钱,节省点够用。阿风见她这般,不好马上断然拒绝,又想再 不能让她存在幻想,于是就对她说:小周,我们从零开始吧。小周听出了这话里的 搪塞,晶莹的泪珠,从苍白的脸上颗颗滚落。 小城不大,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阿风和小周的事,两边的单位 有人知道了一些。小周出院后没几天,阿风在街头碰到了小英。小英见了阿风啥话 没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擦肩而过。阿风觉得情况有些不对,便追上去打招呼: 小英,你去哪?小英说:你还跟着我干吗?你还不去陪她?阿风说:小英,这里面 有些误会。误会?差点出了人命还是误会?都怪我瞎了眼,当初没有看清楚你,我 再不会听你的甜言蜜语了。小英说完后,快步离去。阿风站在那里,茫然不知所措。 难道真是自己错了吗?他也开始怀疑自己。 学校放暑假,往常都是约三朋四友,尽情地游历山水。今年他似乎没这份心情, 假期一到,就勿勿地坐火车回家。到家后,大门不出,自我封闭,天天吃了睡,睡 了吃。两个妹妹看不过眼,就在妈妈面前告状:妈,你看哥,人家夏天是又黑又瘦, 他倒好,变得又白又胖。妈妈说:小孩子家,知道个啥呀!你哥在那边多艰苦呀! 回来就是要多休息休息嘛。阿风也发现自己精瘦的身子,在大热天里开始长肉。一 天,妈妈卖冰糕回来,高兴地对阿风说:上午我在商城碰到小霞了。我给她两块冰 糕,她硬是塞给我两块钱,这孩子真是不错!她还问到你呢。阿风无精打采地回答 了一声:嗯。妈妈又兴高采烈地说了起来:她问你想不想调回来,我说想呀,就是 找不到路子。她说帮你联系联系。阿风不以为然,听听就过去了。 一天上午,阿风还没起床,小妹踢开了他的房门:哥,快起来!有人找你。谁 呀?阿风没好气地问。一个戴眼镜的,小妹说。阿风起床后,才知道来的是城里二 中的一位主任。他是来请阿风到他学校去讲课的。讲课?阿风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 头脑。喔,一定是小霞联系的,他这才仿佛从梦里醒来。唉,不管调不调动,课还 是要去讲的,不然人家说咱怕,没本事。阿风相信自己的能力。这时父亲从单位回 来,打开火炉做饭。望着父亲瘦削的背影,他一阵心酸,不由想起了朱自清先生的 散文。他记得有一次,父亲在火车站月台上送他,那情景和《背影》这篇文章里, 描写的一模一样。当时他坐在车厢里,望着窗外父亲那渐渐消失的身影,流下了他 成人后的第一滴眼泪。阿风想:就讲这课,算是对父母亲的报答吧。 课讲得很生动,时间也安排得好。最后补习班的一个女同学,在理解的基础上, 朗读这篇课文时,忍不住流下了眼泪。没过多长时间,市教育局通知阿风去开接收 调令。阿风在市政府办公楼里,见到了小霞。小霞看上去比过去瘦了点,白了点。 她身穿一身蓝黑色的西服,白衬衣,黑领带。阿风,小霞高兴地打招呼。小霞你好! 真是感谢你了,阿风说。你客气啥呀!咱们谁跟谁呀,小霞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阿 风坐在沙发上,不时地用手搓着那低档的T 形衫。小霞忙着接电话,阿风有些拘谨。 过一会儿,小霞对阿风说:中午就在我这里吃饭吧。阿风说:不,我请你吃饭。你 呀,今天咋了?小霞笑眯眯地说着,便打电话叫来一辆小车,把阿风先送到了饭店。 酒桌上,阿风不敢多喝,这可不比那边,不能在小霞面前失态。有些不知名的 菜,阿风吃得怪香。好景不长,小亮喝多了,闹得挺凶。他是阿风高中时的同学, 现在是城关派出所的副所长。他动不动就是,感情深一口吞,先行喝下一杯。你要 是不喝,他就灌。好在阿风有点斤两,不然就惨了。他看阿风能喝几杯,就非要缠 着阿风敬小霞的酒。小霞下午上班不能喝,他一听来劲了:看不起老同学了?我的 大秘书!好在同桌的王科长,主动站出来来挡驾,不过他是招架不住的,喝得够呛, 最后趴在桌子上了。酒席未散,小霞先去上班了。阿风送小亮回家。走在路上,阿 风对他说:这王科长我好面熟呀,不知在哪儿见过?小亮说:这小子他爸是市委副 书记,追小霞好几年了。喔,阿风这才想起,他就是那年在月台上,送小霞上学的 那个小伙子。 在南下的火车上,阿风坐在窗前。车声轰隆着,远逝的都市灯火,在夜色掩映 下,遥远而美丽。车厢里杂乱无章,横七竖八的行李,挤挨着的人群,在摇晃中散 发出刺鼻的汗臭。座位对面的一对男女,旁若无人地搂抱在一起。那男人不时地用 手搓揉着那女人雪白并不丰腴的大腿。一阵记忆忽地一下闪现在阿风的脑海里。也 是在火车上,他和小霞在离校回家的途中。至今他还真切地感受到,那枣红色的毛 衣下,缠绵的富有弹性的温柔。说实话小霞对自己的确是不错,我有没有可能和她 走到一起呢?阿风想。如今她是气质高雅,环境优越,她还记得当初校园里,那个 自认为是风度翩翩的阿风吗?他顿感相形见绌,产生了自卑心态。想起了酒席上, 王科长为小霞所做的一切,阿风心里酸溜溜的,说不出来的滋味。 阿风返校后,无心上课,揣着带过来的接收调令,一有空就跑调动。教育局的 王科长是个矮胖子,待人热情,见人一口笑。阿风找好几次,他总是急着出门,边 走边说:知道知道,今天我有事,下次再说吧。这次阿风下定决心,他走到哪就跟 到哪。科长见阿风死缠着不放,就对他说:听说你们学校煤矿子弟挺多的,那里的 碳果子好不好烧呀?你帮我打听打听。阿风愣了半天没回过神来,他问这干吗?他 家还希罕这东西吗?回到学校,他终于想通了,科长是提示他送礼。阿风是个没有 生活阅历的人,他不懂官场这一套,再说他平时花钱如流水,没有一分积蓄。过去 小英常接济他,现在同事们都知道他要调动,谁借钱给他呀。打电话跟父母说?怎 么开口,来时的火车票都是老爸买的。阿风不服这个气,他不相信不送礼就办不成 事。 阿风来到教育局,直接去找局长。他向局长诉说自己要求调动的原因:年迈多 病的父母亲,等他这个独生子调回家去照料。局长把人事科长找来。科长见到阿风, 一脸不高兴:局长,他的情况我知道,他还有两个妹妹在父母身边。再说,他是学 校里的教学骨干,不是说走就能走的,总要先把人员调配好嘛。局长说:喔,是这 么个情况,那你就和学校先联系联系吧。当着局长的面,阿风不好发作。啥时候把 我当教学骨干了,这不是明摆着坑人嘛!你要调动,他说你是个人才;你要是不要 求调动,他可能会说你调皮掏蛋。出门时他还对着阿风皮笑肉不笑呢,他真想找个 机会揍他一顿。 有一天,校长把他叫到办公室说:上面分配来一个进修指标,我推荐你去。脱 产学习三年,工资照发。阿风想,先去考考吧,去不去再说。没怎么复习就参加了 考试,没想到一考就录取了。自此口袋里,在调令上又加了一份录取通知书,他的 心情变得复杂起来。他给父亲写信,父亲回信说:风,我和你妈都是六七十岁的人 了,你还年轻,前途要紧。既然领导上这么关心你,你就不要辜负了。这事怎么跟 小霞说呢?去进修不就辜负了她的一片好意了吗?阿风于是给小霞也写了一封信: 主要是说自己在当地找了一个女朋友,关于进修的事,他只字未提。信发出后,阿 风有些后悔。他想起了上次见到小霞时的情景。他从小霞的眼神里,似乎看到了一 份真挚,一份企盼。他又给小霞写了一封信,信中流露了对她的思念,但是始终未 能发出。 阿风对于进修只是当作镀金。他虽然又当起了一名学生,但再也不是当初追求 学校里人称山口百慧的,那个拉小提琴的阿风了。他性格上成熟了许多,只是在感 情上变得苍白、麻木。为了排解郁闷,他开始练起了武术。早起晚睡,南拳北腿, 尽情发泄。节假日,他喜欢脚踏单车,四处旅行。越是大热天,汗水流得越多,他 就感到越舒坦,浑身好象有使不完的劲。同室有个好友叫小明,正处在恋爱的高峰 期,他追求自己的表妹,在一家银行工作的小宋。小宋长得楚楚动人,身材苗条, 肤白如雪。小明常拉着阿风到小宋那里去玩。三人一起爬山涉水,喝酒唱歌,很是 开心。 阿风在这段时间里,感情的大海没有潮水涌起。他似乎是忘记了小可、小霞、 小英和小周。好象是在那酸甜苦辣的海里,喝了一杯忘情水,只是看到身边的朋友, 没有感觉到身边还有女人。 阳春三月,江南草长莺飞,山青水碧,湖面上小木船在漂泊。小宋掬起一捧清 水,忽地一下溅到阿风的脸上。风哥,看啥呢?银铃般的笑声,象百灵鸟划过长空。 阿风正望着山峦上,那青葱中群起群落的白鹤,冷不妨被她吓了一跳:你们玩得好 好的,干吗折腾我呀!小明忙陪笑脸:阿风,今天风和日丽,艳阳高照,咱们就在 船上野餐吧。点心是荤菜,苹果是素菜,啤酒带了几瓶,小明说:我先敬你一杯。 阿风说:要敬你们一起敬,小宋也要喝一杯。小宋笑着说:你是不是报复我,我不 会喝酒。不喝就叫小明代,阿风说。没等她开口,小明就一饮而尽。小宋嗔怪道: 谁要你喝了!她背过身去,看湖上风景。他俩喝了好几瓶。阿风还没过足瘾,小明 满脸通红。 上岸后,阵阵兰花香,随风飘来,令人陶醉。小宋漫山遍野地去找兰花草,小 明喝多了坐在路边石条上耷拉着脑袋。这里很寂静,游人很少,阿风不放心,便尾 随而去。阿风快来!上面有棵兰花草,她笑嘻嘻地招呼着。阿风望去,她穿着一身 米黄色衣裙,在青草地上穿行着,就象一只快活的黄蝴蝶。坡上有棵兰花草,正散 发着浓郁的香气。小宋见阿风到了跟前,便往山坡上爬去,哪知她脚底一滑,身子 就站立不稳。阿风急忙上去扶她,两人一道滚了下来。好在地势平缓,有惊无险, 她把阿风压在地上。阿风感到那柔软的肉体,在自己的胸前,随着剧烈的心跳起伏 着。 晚上,小明坐在床上抽着烟,一声不吭。阿风调笑说:咋没约情妹去看爱情片 子?小明幽幽地说:阿风,今天你们在林子里都说了些啥?没啥呀!我当了一天电 灯泡,你还没请客啦!阿风说完就睡了,半夜醒来时,他发现小明又在抽烟。 原来那天回来时,小明趁着酒兴想亲小宋,被拒绝了。出乎意料,小宋竟然来 到了学校。她是第一次来,小明很高兴,他仿佛看到了爱情的曙光。同学们都羡慕 他找了一个漂亮的女朋友。阿风见小宋来借故离开,到操场去玩双杠。不一会儿, 小明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说:小宋叫我们陪她去跳舞。舞池里,小宋动作娴熟,姿态 优美。小明不会跳,坐在一旁痴迷地看着。阿风跷起二郎腿,漫不经心地吐着烟圈。 中场后,第一个曲子刚响起,阿风溜了。晚上小明回来时,情绪低落。他说小宋发 了脾气,说他是故意叫阿风先走的。 过了几天,小宋又来找阿风。她说:风哥,你真不够意思!你会跳你说你不会 跳,还偷偷地溜之大吉。阿风见她这么说,只得嘿嘿一笑。她又说:今晚我们去跳 舞吧!阿风用眼睛瞄了一下小明,小明说:好的!就去。阿风虽然和她是第一次跳 舞,但两人配合默契。阿风刚健的身板,小宋苗条柔美的身段,高低相宜。强劲的 打击乐声,迷幻的旋转灯光,小宋越跳越起劲,阿风只好奉陪到底了。 后来,小宋常到学校来玩,同学们渐渐地看出了倪端,于是有人说阿风不够哥 们,不应该横刀夺爱。小明见小宋来就黯然离去,阿风觉得自己对小宋没有什么, 就对他说:小明,我没那个意思。小明说:你要是没啥,就跟人家说清楚呀!于是 阿风决定和她单独见面。 梅雨时节,阿风在公汽站台上转来转去。小宋穿着粉红色披风,打着雨伞,微 笑地款款走来说:风哥!让你久等了。阿风静静地看着她,然后说:小宋,我想告 诉你一件事,我早有女朋友了。今后你不要再去找我,免得同学们误会。刚说完, 恰巧有一班车经过,他转身就上了车。阿风!阿风!等等——。这时,雨突然间大 了起来,阿风透过后窗,看见小宋收起了伞,在后面追赶着,雨水正在淋湿着她的 全身。 窗外小宋的身影,被骤然而至的春雨,渐渐地消融。雨水竟然穿透玻璃,滴落 在阿风的心头,他觉得嗓眼里苦苦的。他放弃小宋不是完全是为了小明,是因为他 想关闭爱情的窗口,自以为麻木的心灵,再荡不起爱的涟漪。但是滚滚红尘,他想 免受情劫,只不过是一种幻想。三年后的一幕窗外小宋的身影,被骤然而至的春雨, 渐渐地消融。雨水竟然穿透玻璃,滴落在阿风的心头,他觉得嗓眼里苦苦的。他放 弃小宋不是完全是为了小明,是因为他想关闭爱情的窗口,自以为麻木的心灵,再 荡不起爱的涟漪。但是滚滚红尘,他想免受情劫,只不过是一种幻想。三年后的一 幕,把他心中的爱情二字,打得支离破碎。 她挣脱阿风的手,向迎面驶来的大货车跑去—— 她是一个让阿风一生刻骨铭心的女人,认识她是一个偶然。五一节搞文艺晚会, 阿风和朋友们去剧院里观看演出。有一个大型舞蹈叫《血染的风彩》,领舞的女主 角给阿风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她优美的舞姿,高超的技巧,玲珑的曲线,强烈地吸 引了阿风的眼球。 星期天阿风到街上转悠,看见大商场外围着一群人。走到近前,原来是一家制 药公司搞促销活动。拿话筒的姑娘,他有点面熟,于是就挤进去瞧瞧热闹。姑娘对 他很热情,走下台来,递给他一张名片。他觉得不买点回去不好意思,也买了几盒。 寄回家不久,父亲来信了:寄来的药,你妈吃了,身体好多了。你在外面就安安心 心地做好自己的事吧,不要挂念我们。妈妈一生劳累,做事非常要强,老来落下了 个病根子,全身酸痛,晚上总是睡不好觉。没想到寄出去的药竟然有效,这是阿风 始料不及的。他找到了名片,挂了个电话:喂,你是制药厂吗?我找小梅。对方传 来了一个磁性的女声:你找我们的梅主任?她今天开会去了,有事明天八点钟过来 吧。 第二天,阿风先到理发店把头发吹吹,把皮鞋擦得锃亮,西装革履来到制药厂。 他想:上次那姑娘看上去人挺好的,她是主任说不定能便宜一点。公关部几个小姐 看见来了一个帅哥,就调侃起来:你是小梅的男朋友吧?郎才女貌,真是天生的一 对呀!阿风忙说:不,不是的!我只是和她有点面熟。是不是她那次跳《血染的风 彩》后,你们认识了?她们穷追不舍。喔,原来是她,怪不得面熟呀。 小梅过来了,她的身子挺得很直,走路的姿势很正规,办公室一下子静了下来。 你好!小梅和他打招呼,礼貌地笑着。阿风有些拘谨:没想到你是这里的头,麻烦 你不好意思。没什么,很高兴为你服务!小梅叫人按出厂价格给了阿风10盒。阿风 一掏腰包傻眼了,只有几个小钱,大钱都放在昨天穿的夹克里了。小梅看出了他的 窘态,忙说:喔,你钱在我的办公室里,你过来拿。小梅付了款,他怪不好意思。 小梅呵呵一笑:你不知道我,我还不知道你吗?你不就是那天和小明一起去跳舞的 那个男生嘛!真是贵人多忘事呀!阿风这才恍然大悟,小明曾经说过把小梅介绍给 他,但是后来由于变故,两人一直没有见面。说不定小明把他的情况早已给人家说 了,自己还蒙在鼓里呢。 阿风说要请客,没想到小梅会爽快地答应了。茶吧里,吹奏着柔曼的曲子。你 的舞咋跳得这么专业?阿风问。小梅淡然一笑:我是市舞蹈学院的进修生。真是感 谢你了,那天没让我出洋相。小梅嘿嘿一笑:听说你的车技挺好的,啥时候带我去 兜兜风?阿风说;好呀,好呀!不过你要再帮我一个忙。我和小明之间有点误会, 你能去我那转转吗?阿风把自己和小明、小宋之间的事说了。小梅看了他好一会儿, 然后说:好的!我有时间一定过来。 小梅来到了学校,她高雅的姿态,端庄的仪表,为阿风的脸上增色不少,一时 间成了学校的热门话题。她在小明面前,挽着阿风的手,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 他们开始交往,就象玩得非常要好的朋友一样,阿风没想过将来他俩有什么结 果。她很忙,经常在这个城市和那个城市之间飞来飞去。有时有空她就阿风打电话 :喂,干吗呢?今天有时间吗?陪我到步行街逛逛怎么样?上班时小梅穿着很正统, 休息时间从不刻意打扮,喜欢穿休闲装。她不去美容院,只是喜欢上街买买衣服。 对牛仔裤情有独钟,一针一线,打磨的部位和深浅大小,她能说得头头是道,对阿 风来说犹如天书。她喜欢穿白色的休闲上衣,对牌子比较讲究。两人走街上,绝对 对得起观众,俨然一对新婚夫妻。时近中午,小梅说:今天辛苦你了,我请客。找 一个雅静的座位,红烧鳜鱼,冬瓜排骨汤,几碟小菜,一瓶白酒。小梅也挺能喝, 你来我往不知不觉,瓶子底干了。阿风喝得兴起,还要喝,小梅说:你还要帮我把 这些包包送回家呢,不喝了。 到家已是中午两点,屋里没人,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小梅看着阿风,忽地 一下坐在了他的身上。阿风一愣,小梅嘻嘻一笑,迅速弹身而起说:我要去休息一 会儿。卧室门咯嚓一声,震得他心头一动。她刚才坐在我的身上了,是啥意思呢?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只是充当电影演员,难道她会来真的吗?对于小梅他不存在什 么奢望,似乎感觉到两人不是同一个道上的人。但是他还是不甘心,想证实一下那 扇门是否上锁了。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慢慢地扭动锁把,门开了。他悄无声息地 坐在小梅的床前,静静地看着她。小梅醒了,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声:你没走?阿风 正要起身,小梅一把抱住了他。 第二天小梅走了,一出差就是三个月。阿风思念她,激发了创作灵感,开始给 她写情书。几乎是每星期两封,有篇竟达万字。小梅打电话来说:她读了三个小时, 哭了三次。小梅回来了,给他带了一套名牌西服。阿风写信把他和小梅的事告诉了 父母。父亲过来了,到小梅家提了亲。两边老人都满意这门婚事。阿风和小梅一有 空就爬山划船,到草地上嬉戏。阿风喜欢抱着小梅飞速旋转,小梅喜欢把脚丫子放 在阿风的肩头练功。累了就躺在草地上,打开音乐。小梅数着天上的星星,听阿风 讲那美丽而遥远的故事。 小梅又出差了,这次她回来后,阿风听到了一声晴天霹雳:小梅单位的老总, 要和老婆离婚娶她。阿风是在酒桌上听到的,酒没喝完就去了小梅家。小梅正把自 己关在房间抽泣。他猛地一下打开了门:你怎么是这么个人呢?你对得起我吗?你 相信他们的话吗?小梅用乞求的眼神看着他。阿风酒劲一上来,两眼通红:都要快 结婚了,还说啥呀!你怎么这么看我呢?你给我滚!小梅狠狠地把他推出了门外。 等酒醒过来后,再去找,小梅不见他。他来了两次后就说:我不想把我的感情留在 你这,你把信还给我吧。 第三天的中午,阿风在桥头见到了小梅,她的眼睛红肿红肿的。她带来了阿风 写给她的情书,包装得很精美。阿风接过来看都没看,一下子抛到了河里。小梅睁 大眼睛愤怒地看着他,她简直不能接受这一事实。她突然向迎面驶来的大货车跑去, 阿风在后面拼命地追喊着。她似乎是听到了阿风的呼唤,一个侧转,呼地一下,庞 大的车身擦肩而过。 小梅走了,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消失在茫茫人海,再也寻觅不到她的踪影。 她没有和老总结婚,但是阿风还是很痛苦,他认为小梅一定有那种事。回想起两人 在一起的日子,有一种彻骨铭心的痛。一向活泼的他,星期天很少外出,常常一个 人闷坐在房里,反复地听着一首外国名曲《黑色的星期天》。他把灰暗情绪涂抹在 失恋的痛苦上,麻木自己曾经火热的灵魂。他似乎觉得生无可恋,有时产生饮刀成 一快的冲动,看到迎面而来的大货车,他不可思议地,想和小梅一样跑过去,成就 那刹那间的辉煌。 在学校里,阿风象变了一个人似的,开朗爱说爱笑的他,从此沉默寡言。他好 象是一个空心人,一个没有感情的躯体。春节回家,他独自坐在房里,一声不吭。 妈妈说:你是个男子汉,不要这么没出息,去掉红的还有绿的嘛!他特别怕听放爆 竹声,震得心里难受。正月初六,阿风和妈妈一起去看望外婆。舅舅见他低头喝着 闷酒,嘿嘿一笑:墨水喝多了?变深沉了?妈妈说:和女朋友吹了。舅妈一听呵呵 一笑:我说是啥事,凭我阿风这人品,找个姑娘还不容易吗? 正月初八,阿风见到了小红,舅妈介绍的女朋友。小红的爸爸是个南下干部, 单位挺好的。她瘦高个,不时用眼睛瞄着阿风。初十,阿风还躺在被窝里,妈妈就 吆喝开了:快起来!阿风,今天要去相亲,你忘了吗?阿风迷迷糊糊地想起了昨天 的事。舅妈兴高采烈地说:阿风真是个人苗子,人家姑娘一看就相中了!小红的爸 妈,看到他身板好,又是个知识分子,不言不语,非常文静,很满意这门亲事。阿 风的妈妈笑眯眯地说:他俩都老大不小了,中秋节我们送月饼来提亲吧。阿风坐在 角落里,一脸木然。 妈妈走后,阿风为自己默认这门亲事感到后悔。他想起了纯静的可可,热情的 小霞,微笑的小英,幽怨的小周,痴迷的小宋。他想起了小梅,又是一阵心痛。他 觉得自己心老如石,再燃不起半点激情。他受了太多的苦痛,不再相信爱情能给他 带来什么。他只是想履行一个做儿子的职责,为家族繁衍后代。有一天,朋友结婚 去喝喜酒,大醉,他敲开了小红的房门。半夜三更醒来,他发现被单湿了一大片。 小红坐在殷红的血渍上,轻声地抽泣:小梅是谁?你为啥老喊着她的名字?阿风无 言以对,但他不是一个不讲道德的人。冬日里,阿风和小红如期举行了婚礼。 三年后,阿风碰到了小梅的好友小余,知道了当年发生的故事。最后一次和单 位老总一起出差,酒桌上公司下属的办事处主任和同行的财务主任殷勤地劝酒。老 总醉了,三人一起把他扶持到房里。小梅倒水过来,发现他两人不见了。老总突然 拉着她的手说:小梅!我真的很喜欢你,说完一把把她搂在怀里。她说:你醉了, 便挣脱后走出了房门。哪知却钻进了两位主任设计的圈套里,被偷拍了相片。当他 们贪污的罪行败露时,便以照片相威胁,目的没达到,就掀起了一场风波。老总老 婆是有名的悍妇,她跑到公司里拽着小梅的头发破口大骂:你这骚货,抢我的老公! 老总过来摔了她一巴掌说:我要和你离婚娶她,你咋地?于是关于老总要和老婆离 婚娶小梅的说法,便迅速传开了。小梅指望从阿风那里,得到理解和安慰,哪知他 竟然雪上加霜,把情书抛进了河里。 迟来的故事象一把刀子,刺进了阿风的心窝。他颤抖了一下,经历了瞬间的阵 痛后,便恢复了平静。他问:她好吗?小余说:她干得不错,是一家知名保健品公 司,驻南方办事处的财务主管。她结婚了吗?阿风又问。小余说:听说一个东北小 伙子对她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