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一个夜晚 作者:余佳 心情为着不愿琢磨的理由空旷的没有着落,音乐突然不好听书也看不进,在 家里兜了几个来回却找不到有意思的事情做。趴在窗栏上望天空的时候,刚好暮 色踏着慢悠悠的脚步降临,鸽灰色的云团虽然牵牵绊绊的,但还是很殷勤地将天 空铺满,看着墨色越来越重,一时间觉得心情原来并不空,而这种天空才是合适 的写照,满满的又堵得慌,神思左一把右一把地在灰云里捞,抓到的净是雾了。 阿苇的电话将我的魂拉回来。烦!就我们俩泡吧去如何?给你二十分钟我们 碰头吃饭然后喝酒去不醉不归啊!阿苇在另一头说着没有商量的建议,口气不知 怎么听起来像要去跳河似的。正合吾意嘛!我只答了一个好字就立刻更衣梳头, 跳上出租车不到十五分钟就到了地方,在餐厅门口街上溜达着等阿苇。 老街上照例是热闹的。街灯早亮了,加上沿街每个摊子餐馆的大灯小灯,照 亮街口的两排美丽的鲜花摊子,接下来鲜活的水果摊子,然后是我站着的回族同 胞聚居的这边,每家餐馆都有支在外面的火炉云雾缭绕,烤着羊肉串鸡肠子小鸭 子以及各种好吃的东西热热闹闹,油香辣味儿夹杂着大声的吆喝叫卖灌满了行人 的耳朵鼻子,我身后更有一大排用麻绳吊着的黑乎乎的牛肉干,铁勾挂起一竖揪 光了毛待烤的白嫩鸭子,满眼实在的生活,吞咽口水下去好像心情如何的问题就 可以等等再去研究了。 阿苇从越来越浓的烟雾里闪出来,一身黑衣有些鬼魅的味道。我正被呛得大 咳,手捂鼻子进餐馆就往楼上跑,踩着颤巍巍的简易楼梯怨她,你瞧你挑的这个 地方!你再晚些来我就熏得跟那些牛肉干一个模样了!点菜点菜,我都饿死了。 说了只点几样可口的小菜,桌上还是铺了一片,老街的东西好像什么都好吃。 阿苇嘴里叫我你吃啊快吃,自己却浅尝了几口就搁了筷,燃了一支烟不再讲话, 后来开口却说了一句真羡慕你啊!还真能吃,胃口好的怎么像个没心没肺的人! 我假装生气翻了她一个大白眼,然后照吃不误。我们朋友交情好到那个份上,就 是可以随便讲话的。猜到阿苇有心事,不过我也不问。将心比心谁都有乐不起来 的时候,想说烦恼自然会开口的。再过了一会儿我的牙齿刚好咬在又一块很美味 的鸭腿上,阿苇突然问你和建光真翻了?我听了心里一沉口感就立刻不好,很无 趣地将鸭腿丢到盘子里说饱了。 老街的另一头走出去是个新建的购物广场,雷射彩光刷过来刷过去,那种热 闹调子和老街上比带了点现代的味道,一个大电子屏幕上正放着卡通片,大群人 观看猫和老鼠追撵得不亦乐乎,旁边较的小屏幕上是MTV ,穿露脐装的一队金发 美女上窜下跳狂吼着。商场橱窗里出售世界顶尖名牌,窗外就有一挑子最乡土的 手工草鞋,有个小贩竟然在大夏天买圣诞树上的装饰,拉拉杂杂的环境像不小心 逛进了大杂烩的锅里,形容不出是什么滋味。晚风舒爽,而我和阿苇却只是默默 地走过那片市井。 到了那间装饰别具品味的酒吧,生意依然异常兴旺。仿古的建筑样式雕花的 门窗,也与好几间别的酒吧比邻,中间围着个铺着石板柳叶飘飘的院子。流行音 乐在这种地方自然是吵的,但守着一溜分别放着瓜果及红烛的粗陶罐子,看着门 槛外面种在大啤酒桶里盛放的荷花,饮酒的确感觉不凡。只是往日朋友相聚开怀 身边还总有建光,现在单和阿苇面对面坐着似乎找不对感觉,脑子里啼啼嗒嗒出 来一串熟悉的号码,手就想去包里拿手机出来拨,这种欲望忍下了但又重复出现, 只好端起了瓶子连口喝酒。 阿苇平日酒量还行,不想才闷喝下一瓶百威啤酒就有了醉意。她眼睛发直幽 幽地说我昨天见到他了,在机场正要去度蜜月我是那么后悔错过了他然后是大段 沉默,她脸色飞霞眼睛里面闪着红红的泪光。我没去接阿苇的话,只继续叫酒。 知道她说的是陈绪,原先只当他是普通朋友,阿苇爱上了别人,陈绪走开阿苇才 明白自己爱的是他,而陈绪却不愿再回头了。从此阿苇仿佛是无根的浮萍,朋友 很多但再没有找到一个她真爱的。 阿苇借着酒劲滔滔不绝,跟我谈起陈绪和一种叫做“夜烛”的花,四瓣简单 的黄色只在傍晚开放,娇黄美艳奇香无比,这种花儿天明凋谢绝没有第二次盛开 的机会。阿苇说她的爱情就是如“夜烛”一般短命,我不敢苟同她的悲观却也欣 赏她一份执著,所以劝解的话也说的不大通顺,不愿看她伤感泛滥,赶快牵着话 题谈谈相熟的朋友,一串名字讲过去,怎么好像每一个人都在经历那种剪不断理 还乱的情节。阿苇还提到她大学同班的小雁,早早看似美满地结了婚,结果同学 聚会时小雁又在悲戚戚地唱“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阿苇大口地喝酒,她问了 句,你说我们都在折腾着什么呀?我答不出来也燃上一支烟。 吐出的烟雾里仿佛又看到小时候家里的杂物间,十五六岁的一段性情乖戾, 有点像笼中的小野兽,好多忧郁困惑的时候就躲在杂物间的角落写日记,发发呆, 下意识地用笔去破坏一个结起来的蜘蛛网,不知道多少次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同 一个蜘蛛,总之过段时间同一个地方还是有精细的蛛网结起来,我后来有意继续 把它挑破,一边也好像问过蜘蛛,你说你折腾个什么劲呀?就不知道换个地方? 于是我和阿苇说我们都是蜘蛛,一再本能地结着网!而不同的是蜘蛛结网捕食, 我们情网缠住的却好像总是自己,简直连蜘蛛也不如了嘛。然后两个人诘诘地笑, 一种心里的涩意挥之不去。 和阿苇闲聊下去,七绕八绕还是没有能跳过关于建光的话题。喝了好些酒下 去了,再触动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我的眼里也聚了泪。建光是我正爱着的男孩子, 常穿雪白清洁的衣服,一脸的阳光清爽。前段两个人为了点小事情别别扭扭,他 气急开口说了伤我的话扬长而去,我就打算好掰了算了,两个人僵了好久我以为 我走过来了,经阿苇这么一提,建光又变成了重重的心事这么坠着,也或许他从 来都是这么重重的,只是我不愿承认罢了。 酒吧里人坐的满满当当,来往间也有无聊的男人。看我们两个女孩子独坐独 饮,有过来搭腔的借火的,有借酒壮胆干脆搬了椅子硬挤过来同坐的。夜色渐深 大家酒都灌的不少,出口不小心说不定要和谁打起来。怀念往日护着我的建光, 情绪一如丢下深渊的石子,就这么落下却没有截住的终点。阿苇在桌下轻踢了我 一下,说你还不快搬救兵呀?我笑笑地拿出手机立刻起身到院子里,酒意上来人 好像就不再坚强了。电话只响了一下另一边就接了,建光欣喜的声音说正想给你 打电话呢!他后面为闹矛盾道歉的话我没大听清,倒是门外的一块夏夜星空一下 子显得非常养眼。 建光几乎是飞奔着来了。多了这个撑腰的男生,骚扰的人就再不出现。建光 像往常一样谈笑风生,桌下将我的手紧握得生疼。三个人吼吼叫叫玩了几圈猜点, 阿苇的情绪好像也慢慢缓过来了,她恶作剧地顺手抄了几支红烛藏在包里先告辞, 说留着以后请我们吃烛光晚餐。也悄悄对我说建光来了你忽然就更加的漂亮,你 要好好珍惜呀!阿苇执意单独回家,她的背影看起来好单薄,大概是那身黑衣服 的缘故。 凌晨街上我的步子有些摇晃,但腰间有建光温暖的手臂将我托牢,并不担心 会不会醉得迷了路。车上靠着他的肩,乖乖听他埋怨我不该耍犟脾气不该喝闷酒。 到家吻一下挥挥手说着与往常一样的话,晚安啊回见啊明天来电话啊 这样的一个夜晚,躺在床上的一刻仍在想蜘蛛网,有感觉网里绊住同心的人 真好,醉了有个爱我的人护送回家真好!只要他在我的视线里,晴朗就成了全心 的感受,所以与其怀疑爱情是不是“夜烛”那种短暂开放的花,不如享受那一刻 的美艳奇香。好困啊!这样一个可以安眠的夜晚,有什么太多的奢望抑或怀疑, 第二天也肯定是记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