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兵 一九四五年八月,冀中平原的太阳似乎不及往年那么热不可耐,治安强化区内 的几个村庄早已不复往日的喧闹。四二年五一大扫荡那会,这里还曾是一个热闹的 集市,因为靠城市近,日本人在这修了炮楼,今年以来风声隐约有点不对,日本人 和黄协军都撤到了城里,富户照例不敢留下来,有门道的都跟着鬼子进了城,没权 没势的也都到附近几个县城投亲靠友,谁知道八路来了会怎样呢?这里是沦陷区, 七八年下来,那村没有当过皇协军的状丁?八路转眼就到,保长就一家一家的再劝。 “我说大兄弟啊,你还是去躲一躲,这八路可不是闹着玩的,你想想,就算你家没 人替日本人干过事,你的亲戚就没有么?再说啦,你就真能和鬼子脱得了干系?你 没卖过米,卖过菜给鬼子?还是先躲躲,日本人不定什么时候又回来,你要真帮了 八路,到时你跑得了吗?”这么一说,大家的心里就嘀咕了,再一合计,还是走吧。 逃难就象瘟疫一样有传染性,有这么一两家一带头,别的人就怕了,有的人就算是 心中坦然,自信没有为日本人干过什么,可见大伙都要走,也就不敢再待下去,谁 知道呢?兵荒马乱的年景,谁都怕当兵的,老实巴交的农民是不会考虑太多的主义 之类的事的,人走了反正地还在,以后不管谁做江山,总得需要种地的,只要躲开 这一段风头就行。于是,除了几户平时确实没什么恶行,家里又穷,又没亲友可靠 的横下一条心留下来外,其余的基本都走光了,集市自然也停了,路上拉货的马车 也没了踪影,只有空旷的土地上还有几个稀落的身影,在固执地打整着属于自己的 那片地。 八路军来得很快,就在日本人撤走没几天,就过来了大部队,老百姓当然不敢 惹这些当兵的,部队倒也没太多的打扰他们,也许是来不及吧,八路来的第二天就 开始攻打县城,枪炮声整整响了三天三夜,村子也成了临时的指挥部和医院,几户 大户人家都住进了兵,看得出有几个当官的,甚至还有一部村子里的人从未见过的 汽车,后来知道这是美国人给的吉普车,当然那时他们是不知道的,只是看着希奇, 下地的男人见了就回家对女人和老人说起这事。“我看八路厉害啊,小日本这回怕 是顶不住,别的不说,就那样的汽车日本人就没有啊。”女人们照例是不关心这些 事,她们只管做饭,做家务,带孩子,完了还有义务听男人讲她们一点都不感兴趣 的事,老人可就不同了,大多见过不少世面,想的问题也比较复杂,听了这话不免 有些紧张。“真要是八路把日本人感跑了,会是怎样的一种结果呢?这里可是沦陷 区,谁还没和日本人皇协军有点来往呢?会不会和我们算旧帐啊?”,一提起来大 伙就不由唉声叹气。当然,他们再不懂也知道自己是中国人,也知道八路打的是日 本人。日本人是怎么对付中国人的,沦陷区的人不会没有感受,远的不说,就说五 一大扫荡那会,真叫杀人如麻,扫荡回来的鬼子把中国人的人头挑在刺刀上,谁见 了不窝着火。可老年人不这么看,他们见的多了,中原大战那会,还不是一样么? 所以大体年轻人是怀着一种兴奋的心情,他们相信八路能赢,甚至有的人跃跃欲试 要去当兵,除了年轻人的热情,大体还有一种当兵吃粮不用种地的想法。老人们的 心情复杂得多,他们当然更懂得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道理,特别是读过私孰的, 平时讲起这些来也都头头是道,可心里有隐隐觉得日本人这几年也没太亏待他们, 总是活下来了,也不见得就比日本人来之前差,八路真要不走了,还会有这样的日 子吗?当然,这种想法是万万不能说的,只能委婉地提醒年轻人,这仗没打完,还 难说呢,至于要去当兵吃粮,把是要坚决反对的,你走了,地谁种?当了八路军, 万一日本人回来,不是把一家人都害了?“当啥兵?庄户人就是老老实实种地,守 着这几亩地,全家都有吃的,当兵要有三长两短的?你对得起祖宗吗?”这么一说, 后生们也就不敢再提这事了。 仗打到第四天上,枪声稀落了下来,村子里的人都在猜是不是县城被打下来了, 可很快他们就知道是八路军遇到了麻烦,下地干活的人们发现汽车不见了,大户家 住的人也少了许多,不断的有伤员从前面送下来,大量的骡马也被集中到打谷场上, 有经验的老年人马上断定八路军要撤,因为这情景和中原大战时冯玉祥的军队撤退 时是一样的,到了第四天夜里,军队开始撤退,当然没有发生老人们预料的抢劫行 为,撤得很快,不到一夜的功夫,村子里已经不见了一个兵,又恢复到了原先死气 沉沉的状况。关于这此撤退,后来有各种各样的说法,据一个当过皇协军军官的人 后来说,临近几个县城的鬼子出动了一千多人来增援,八路军顶不住了,再不撤有 被包围的危险,而八路方面则说这是主动撤退,因为已经把临县的鬼子给调出来了, 达到了攻城的目的,就转移去打另一个县了。庄护人自然搞不清这些高级战术,只 是后来附近也没有那座县城被打下来,八路军是在日本人投降后才重新回来的,这 一事件,也成了一桩小小的历史悬案。 兵走了,可人们心中没半点轻松,因为八路军走了,就意味着日本人要回来, 天知道会有什么事发生,可他们没法子,除了议论几句,还得象平时一样,起早摸 黑去打整那几亩地,这才是命根子啊,打仗毕竟是当兵的事,他们要做的,能做的 就是熬过战争活下去,对于农民来说,这就是最大的胜利。 和往常一样,天刚擦亮,王家的后生就扛着锄头上路了,女人照例起早为他做 好了饭,包好,交在他手上,又重复一遍没天都说的早点回来呀之类的话,这几天 打仗,这几句话也就多重复几遍,后生照例是不耐烦的挥挥手,把午饭包好,头也 不回的走了。 到地里,呼吸了几口早上的空气,爽一爽精神,这几天的空气里都有一股硫磺 味,自然是从县城飘过来的,今天的要好得多,大体没了这股味道。开始挖下几锄, 后生闻到了一股另外的味道,凭着多年杀牲口的经验,他断定这是一股血腥味,当 然和任何一种牲口都不同,他有些奇怪,顺着这股味道走了几步,借着初升的晨曦, 隐约看到了一片殷红的血迹,当然此时他还不知道这股血迹意味这什么,只是一种 天生的好奇和大胆驱使着他往前走,顺着血印他走到了一个草堆前,猛然间他呆住 了,全身的血液一瞬间凝固起来,他看到了一支黑洞洞的枪口。 五十年后已经七十多岁的他还能清楚地记得那一刻的感受。这是一个人在不经 间意间面对死亡的感受。当时他当然不会有后来那么多的感慨,只是死死地盯住了 枪口,似乎呼吸也在这一瞬间停止了,只感到口干舌燥,喉咙里隐隐发出呼呼的低 吼,这样的情景大约持续了一分多钟的时间,他听道了一句低沉的声音:“别说话, 蹲下来。”后来他承认他当时没听出是一个女声。 当他下意识地蹲下来时,才看到了拿枪的人,他几乎又要叫出声来,这是一个 女的,事后他总是说这一眼他永远也忘不了,他看到的会是如此美丽的一张面孔。 鹅蛋脸,大眼睛,乌黑的头发,脸上有几道没擦去的烟迹,灰布军装上有几道被挂 破的痕迹,她斜卧在草堆上,身上并没有受伤的迹象,在他身边,还躺着另一个人, 一样的军装,混身的血迹,他明白了,这是一个伤员。 女兵盯着他,两人对视着,都没有说话,过一会,还是女兵开了口。 “你住在这?” “是的。”他费力地说了两个字。 “是出来种地么?” “是,种地。” “我是八路军。”她语气缓和了一点。 “我------知道。”他知道她不是黄协军。 “你知道,我们-----打日本的。”她似乎想了一下该怎么说。 “我知道。”他眼睛瞟了一眼仍对着他的枪口。 “我们有一个伤员”她看了躺着的人一眼。 他没说话,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等她说下去。 “要给他找个地方睡觉,吃点东西,喝点水。” “这……”他不知该怎样说。 “你是这里的人,可以找到地方的。” “这倒是……”他盯着她手里的枪,犹豫着。 “帮个忙,我们的部队很快就会回来,不会麻烦多长时间,可能就是一两天功 夫。”她看着他,有意无意的把枪口偏了偏。 “可倒可以,不过,”他咬了咬牙,接着说,“可能鬼子马上会回来,我怕你 们不安全哩。” “没什么,”她顿了一下,“不会给你们惹麻烦的。” 他看着她,两人对望了一会,躺着的人动了一下,哼了两声。 女兵把手中的枪挥了一下,说:“趁天早,没人看见,我们要快一点。” “行,就去我家。”他很快地说出了着几个字,同时又瞟了一眼她手中的枪, 很小巧的一支手枪。 女兵吁了口气,转过身费力地把躺着的伤员扶起来,对他点点头,说:“你在 前,我跟着。” 他站起来,蹲了半天,腿有些发麻,他空踢了两脚,心里有种莫名的兴奋的感 觉。 女兵慢慢地扶着伤员站了起来,伤员的头上缠着渗血的绷带,看不清脸,胸部 以下全是血,站起的过程中发出了几声呻吟。 他楞楞地站着,看着她吃力地把伤员背起来,又在背上晃了两下,似乎满意了, 这才对他说了声:“走。”同时努力抬起拿枪的手,把枪口对着他。 他没敢再说什么,转身上了路,晨风一吹,背上凉飕飕的,衣服全湿了。 她背着人走得很慢,不时停下来喘气,他略微有些急,天快大亮了,这里离家 还有两三里路,万一被人看见,特别是日本人,天亮很可能会来,这对他来说无疑 是灭顶之灾,想到这,他出了一身冷汗,心中不住地念着:“快点,我的姑奶奶, 快点。” 可她实在走不快,不但不快,而且看上去已经走不动了。几声鸡,鸣从附近的 村落中传出,间或有几声狗叫,他心中焦急,转过身去,对女兵说:“我来背他, 你跟着我。”女兵看着他,犹豫了一下,他提高了声音说:“快点,天亮了,被人 看见就害死我了,你不是有枪吗?我不会跑。”说这话他突然激动了,感觉就是她 没枪他也会帮她的。 她不再犹豫,把伤员放下来,他快步走过去把他背起来,大步流星地向前走, 她紧紧地跟在后面。 终于进了村子,她一路很仔细地看了没有留下来的血迹,他着急地敲着门,家 里的人都还睡着,好一会,他女人才把门打开,问:“咋啦?这么快就回来。”眼 睛还半闭着,他一言不发,用头把他女人顶开,进了家门,女兵也跟着进来。 他女人死死地看着进来的女兵和她手里的枪,不由自主地扯着男人的衣襟,他 几乎是怒吼着说:“你干啥,快去把们关了。”女人打了个冷战,惊恐地走过去, 插上了门。 他背着伤员进了房门,很小心地把伤员放在床上,把被子盖好,女兵跟着走了 军来,他说:“好了,要什么你就说,只要家里有的。” 她默默地点点头,眼里闪过一丝感激的目光和一丝歉意,停了一会说:“先弄 点热水吧。” 他转身对女人说:“热水,快去烧。”女人不敢再说什么,快步出去,一会功 夫,厨房里传出了必必录录的烧柴声。 这时全家人都醒了,他父亲的咳嗽声从隔壁传来,停一会,问:“咋回事?来 人了?” 他走到门口,对着那边的门说:“没事,你们睡吧。” 那边没睡,响起了穿衣服的声音,一会儿,门“呀”的一声开了。 他看了女兵一眼,她不吭气,只是看着床上的伤员。 一个老人走了进来,一边问着:“这是谁来了。”随后就见到了女兵和床上的 伤员。 老人“啊”了一声,呆住了,谁也不说话,好一会,他才打量了女兵几眼,慢 慢地说:“你是八路军?” 女兵点了点头,还是不说话。 他冲着老人说:“你来干嘛,没事的,就住一天。” 老人威严地看了儿子一眼,说:“你出来,我跟你说。”说罢转身出了门。 他无可耐何地看了她一眼,她把头扭到一边。 他说:“没事的,我出去一下。你照顾他。”说完走出了房门。 女兵坐到了床边,伸手摸了摸伤员的额头,这时,院子里传来了阴阴约约的争 吵声,女人端着水走进来,惊恐地看着他,说:“水烧好了。”把水放到地上,退 出了房门。 她开始用绷带蘸着热水给伤员洗脸,洗身子,外面还再吵着。 好一会,她干完了擦洗的工作,给他换了绷带,伤员仍在昏迷,她静静地坐着, 外面的争吵声也静了下来,渐渐地没了声音,又过了一会,响起了脚步声,老人和 他儿子走了进来。她站了起来,用疑问的眼光看着他。他尴尬地站到了一边,老人 走上前来,咳了一声,“这个,同志,”他颇为尴尬地说,这可能是他一生中第一 次用这个词,“你看,家里没啥好东西招待,委屈你了。”她淡淡地笑了笑,没说 话,等他说下去。 “这儿离县城只有十几里路,这会天大亮了,这鬼子说来就来,你们二位住在 这,咳咳,怕不安全,村里就剩这几户人家,皇协军都知道,这要一搜起来,可就 ……”老人顿住了,看着她。 她看了一眼床上的伤员,低下了头。 老人停了一会,说:“俺都知道你们是为了打鬼子,帮你们也是天经地义啊, 可也要看能不能帮上忙,你们住在这,是俺全家的光荣,这都知道,可是藏不住啊, 就这几间房,待会鬼子要来了,想跑都出不去,依我看,不如……” 他在旁插了一句:“怎么没地方,家里不是还有……” 老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喝斥了一句:“用你多嘴。”他就不说了。 老人转过头来,斟酌了一会,又说:“同----志,嘿。。”他说这两个字总是 非常的不自然,“你看这样行不,白天你们先到外面躲一躲,鬼子要来就是白天, 等天黑了,鬼子回去了,你们再回来,还住这儿,等过会俺出去找点药,再弄点肉, 晚上两位回来,保你没事。” 她抬头看了一眼老人,说:“我没事,现再就可以走,他走得了么?”指了指 床上的伤员。 老人忙说:“能走,能走,我让儿子帮你,背着他一起走,到地里有地方,他 还可以给你们放着哨,鬼子只会来村里,外面安全着呢。” 她不吭气,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他,他把头偏过去,不说话。 老人见了,骂一句:“你个小畜牲。”又转过来陪这笑说:“他知道的,知道 的,没事。” 她笑了,说:“我们的部队一两天就回来,鬼子快完了,不会出来的,我们就 住一天,好歹让伤员睡一觉,明天就走,不会麻烦你们的,用了什么东西,吃了多 少,都会还的。” 老人急了,说:“你看你说的,就是把全家都吃光了,还能让你们陪吗?这个 道理我是懂的,可是,你们住在这,太危险了,要是你们在我这里有个三长两短, 我们全家担不起这个责任啊,说不清啊,同志,我看你们还是走吧。” 她又低下了头,过一会,轻声说:“这样他会死的。” “这个……”老人一时语塞。 “是啊,不能让他们走。”儿子忍不住,又插了句话。 “你懂个屁。”老人怒骂了一句,接着说:“闺女,实话说吧,我们家祖祖辈 辈是安分守己的老实人,对打仗的事,我们也不知道谁对谁错,只知道兵荒马乱的 年月,谁也不帮,谁做江山听谁的,你们住在这里,不出事大家都好,出了事我们 全家都得陪你们掉脑袋啊,你就算是可怜我们,就快去吧,吃的用的,只要家里有, 都给你们带上,啊?” 女兵看着老人,说:“他可是打日本人受的伤,你再不知道谁对谁错,总该知 道这是中国人在打日本人吧?” “就是,”儿子涨红着脸,说。“不能走,就住在这,鬼子怎么会知道他们躲 在这儿?” “我的小祖宗,”老人哀叹一声,“这可真是掉脑袋的事啊,不是闹这玩的, 现在你说得轻松,鬼子真来了,你……你。。,唉。”停了一会,说:“不单我们 全家活不了,这两位也得一块遭殃啊。” 女兵不吭气了,坐到了床边,把手枪握在手中。 “唉,我的姑奶奶,你行行好,你们八路不是最讲道理的么?”老人带着哭腔 说。 这时远处隐约传来“叭”的一声,这分明是一声枪响,在清晨显得分外清晰。 “完了,完了,鬼子,这是鬼子呀。”老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哀叹着。 女兵刷地站了起来,看着老人的儿子。 儿子满脸通红,粗暴地说:“怕个屁,老子和他们拼了。” 老人摇着头说:“拼,你拼得过吗?完了。” 儿子怔了一下,说:“那怎么办?” 女兵咬了下牙,俯身把伤员扶起来,说:“那我们走。” 儿子伸手拦住,说:“不能走,一出去准遇上。” 老人突然拍了一下脑门,“唉,我都给忘了,家里不是还有一个装冬菜的地窖 么?只是两个人躲不下,这……” 儿子看着女兵,说:“是有一个,不过两个人……” 女兵指着伤员说:“你们把他藏进去,我到外面去躲。” 老人和儿子对望了一眼,女兵不再说话,往门外走去,儿子一把拉住她,说: “你出去不是送死么?” 她苦笑了一下,把他的手拔开,说:“我在这,我们不都得送死吗?”说完, 眼睛里流下了一滴泪。 大家都不再说话,女兵看着儿子,说了声:“谢谢你。”就冲出了房门。 中午,正是红日高照的时候,宁静的村子里响起了一阵密密麻麻的枪声,很快 枪声停了,外面响起了一阵阵叽哩蛙啦的日本话,有人用中国话在说,“看八路游 街罗。”他的心中一紧,冲到院子里,从门逢往外看,他看到了女兵被几个日本兵 倒拖着,身上在往外冒着血泡,她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天空,眼角挂着两行清泪, 后来他知道,她那一年二十岁。 后来日本人也没来他家,由此他一直认为她如果不出去,就不会死,为这,他 和他父亲不再讲话,直到老人去世。 第三天,日本天皇宣布无条件投降,抗战胜利结束。 一九四五年八月,冀中平原的太阳似乎不及往年那么热不可耐,治安强化区内 的几个村庄早已不复往日的喧闹。四二年五一大扫荡那会,这里还曾是一个热闹的 集市,因为靠城市近,日本人在这修了炮楼,今年以来风声隐约有点不对,日本人 和黄协军都撤到了城里,富户照例不敢留下来,有门道的都跟着鬼子进了城,没权 没势的也都到附近几个县城投亲靠友,谁知道八路来了会怎样呢?这里是沦陷区, 七八年下来,那村没有当过皇协军的状丁?八路转眼就到,保长就一家一家的再劝。 “我说大兄弟啊,你还是去躲一躲,这八路可不是闹着玩的,你想想,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