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玻璃的人生 作者:雨巷空灵 周日的那个晚上,我实在经不起记忆的庸扰,便一个人走到街上散步。 走得最多的还是文一路,这条勾勒着我深深浅浅记忆的街道,每一次走过都 会给我不同的感觉。我总是很新鲜地看着它变得面目全非,从每一片废墟,每一 抹灰尘里寻找我过去的影子。 一如以往,我总是在心情过分抑郁的时候出去走走,总是故作轻松地向从身 边经过的行人友好的微笑。很习惯地在走到和教三路的交叉口便停住,换个方向 往回走。看过往行人的百般姿态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我总会毫不吝啬精力地看着 每一张脸的每一种千变万化的表情,那其间的生动常让我赞叹上帝造就人类的精 妙,这时候便对“人是天地之精灵”之句话确信无疑了。 我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饮料店里,看玻璃门外的人来人往。似乎这时候, 我只是个躲藏在玻璃钢板庇护下的灵魂,与玻璃外的人们格格不入。 我常惊叹琼瑶金庸小说里那些行行色色、性格各异人物描写的出神入化。于 是有意无意地注意起这个纷繁世界里那些被称为“精灵”的人。我也常叹息于一 个人只能有一种人生。欣慰的是,透过玻璃,我看到了另一个世界,另一种人生。 当灯光朦胧地洒在街头的饮料店时候,我透过玻璃,看到一个约摸六十多的 老人。他蹲在街边的人行道上,手里拿着一个用塑料纸包裹的碗,津津有味地夹 着炒米线往嘴里塞。开始注意他,是因为很奇怪他吃饭的碗里为什么用塑料纸垫 了一层,后来才看清,那只是个装洗发膏用的白色塑料盒子。他是侧着身蹲在我 对面的,我看不到他的脸,却依晰感觉到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是那么的深 刻。 他的头发已经斑白,穿着和八十年代的没多大区别。一件深青色中山装套在 瘦弱干瘪的他的身上,从卷起的袖口可以看出,里面还穿着一件已磨得光滑的绿 色棉毛衫,裤管卷得老高老高,脚上穿着的一双解放鞋已经又脏又破了。那一小 碗的炒米线,他津津有味地吃了半个多时辰。有一刻,他转过头来接触到我的目 光,竟让我有些不及防备的狼狈。 我盯着他许久,却想不起自己的本意只是因为觉得人类美得像“精灵”,有 漂亮的脸蛋和生动的表情。我也不再明白,这样的脸算不算生动?这样的人算不 算可爱?这样的人生算不算幸福? 直到他将没有洗过的“碗”放进一个印有“天赐”标志的塑料袋里,我才将 思绪拉回到现实。我注意到他吃饭的间隙从没有看过往的行人,只是偶尔一次接 触我的目光。他将一次性筷子也一起放进那个塑料袋,站起身走开,我竟有种想 追出去的冲动。我想知道,他的明天会在哪里?他的下一餐又会蹲在哪个街口的 角落?他还用那个垫着塑料纸的“碗”和那双一次性筷子吃饭吗?他一定照旧不 会看过往的行人,不会洗那双破旧的解放鞋……而这样的人生,与藏在玻璃内的 我又是怎样的不同?而我与这街道行人中的某一个又是怎样的不同?我想着,顾 自感慨万千。 我感叹于他对生活的坦然,对命运的坦然,竟有些羞愧于自己的渺小了。常 常以为命运薄待了自己,爱情让我输不起,却不曾想到缘份的无求已是上天仁慈 的厚待,也不曾明白将感情束之高阁,将伤痕磨得清晰只是自己庸人自扰。 我要感谢上苍,透过玻璃,我看到另一种人生,一种能让我骄傲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