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愿望叫做“难得糊涂” 作者:蓝枫筱月 偌大的一个班级,同学们走得四分五裂,曾经说好,若干年之后还是同学, 如今却老死不想往来了,那些幼稚的脸庞逐渐模糊。 我独自回到家乡,看着空荡荡的学校,凌乱、破残的教室,昔日的笑语欢乐, 同着我刚刚结束的象牙塔爱情在岁月里被埋葬。 无论是记忆或是生活都让我感到失望,孤伶伶一个人回味。 这个世界仿佛不可玩味,不小心触碰都会粉身碎骨地痛,逐渐倦怠。 暄芸说,你需要换一种方式生活。她是我的邻居,时常在一起共同打发时光。 不久之后,暄芸告诉我,她开始恋爱,神秘地对我眨眨眼,说要我帮她参考 一下。 直到见到振炎,我才明白暄芸的诡计。 暄芸大方地给我们做介绍。这是明哲,这是振炎。我的好朋友,蔚。振炎比 较腼腆,看我的时候,快速地笑了一下。可能是因为在僻静的地方呆久的缘故, 听说他们那里女孩很少见,我突然想起军营那种地方。我则是比较沉默的,礼貌 性地微笑。一直以来,我认为爱情都是两厢情愿的事,相亲似的感情让我不敢恭 维,突然间面对一个陌生人,然后要和他谈恋爱,甚至结婚生活在一起……这种 情感模式,总感觉太过激进了。我还是习惯熟悉一个人,逐渐对他产生好感,彼 此倾心地走在一起。 振炎和暄芸的明哲是同事,由于工作单位偏远,至今未找女朋友。其实振炎 并不老,长我二岁。人很随意、帅气,个子高高的,肩膀伟岸,适合依靠。 暄芸紧靠着我,眼睛看着走在前面同样紧挨着明哲走路的振炎,小声说。怎 么样?还行吧? 什么还行?我假装不明白。 振炎啊! 哦,还好啦。 嗯,那就好了,我也算完成任务了。 完成任务? 呵,他一直叫我帮忙呢,正好你和那个吹了。暄芸露出一副阴谋得逞的样子。 我们一起去了暄芸家,看电视,打牌。暄芸说要和明哲一组,于是在打牌的 时候,我和振炎一组。他看我的眼神很暖昧,我知道他对我感觉不错,但我并没 有过多地与他说什么话。 那天知道明哲的家居然也在我们这个小镇上,所以后来又去了明哲的家。明 哲是个孤儿,自小由兄姐养育,高中毕业后就响应国家号召应征入伍了,当了五 年兵回来,分配到现在的单位里当司机。 明哲说要去看看哥哥。他们开始编 排我与振炎走在一起,一前一后两对人。 秋天,满田野成熟的稻子,金黄金黄的。去往明哲家的路上有条大河,河边 的树斜着身体俯视自己在水中的倒影,一片遐意。 明哲和暄芸在前面有说有笑的,我和振炎在后面沉默无语,各自观赏秋色, 暄芸不时回过头来看我们,笑笑。 明哲的家是很大的石木结构的二层屋子,他的哥哥正好准备要出门,见我们 来了,又是抬凳子,又是倒茶水,忙呼了一阵。其实我们只是稍坐了一会,等明 哲和哥哥寒喧几句,就又走在来时的路上了。 振炎和明哲一起走的时候,我们一起在公路上打车。当车停在面前的时候, 明哲说,你们跟我们一起去玩吧,呆会我们找车送你们回来。 振炎也用渴望的眼神望着我,看得出来,他想和我多相处多一点时间,就算 默默无语。 暄芸说,走吧,反正也没有什么事。 突然间,我想振炎并不是那么讨厌的,为什么就着自己的感情习惯去拒绝一 个人呢?就当认识一个朋友吧,不一定谈恋爱,若是太小气了,反而感觉真有那 么回事。就和暄芸一起挤进车箱里,振炎舒心地笑了。 振炎的姐姐家住在县城里,车一停下,振炎就给他的姐姐打了电话,说有几 个朋友要到家里吃饭。接着我们就到菜市场里买菜,振炎很快乐地买着菜,不时 地问我喜欢吃什么?我说随便。暄芸告诉我,振炎是高兴我答应出来玩。 振炎姐姐家很小,吃饭的时候感觉很挤。他的姐姐、姐夫并不热情,都是振 炎在招呼我们吃菜、夹菜。所以我们吃完饭就上大街上压马路,看县城的夜景, 却无可看之处。 不知道怎么就逛到了半夜,我和暄芸才想起要打车回家。明哲说,现在哪打 车啊?明天再走吧。我很生气,因为我还没在外过夜,除了出差在外。 明哲和振炎自作主张带我们去开了房间,没有主意的我,只好跟着他们走, 暄芸似乎是很乐意的,那个时候我想起一个成语——一丘之貉。 我以为我和暄芸一个屋,暄芸说要过去看看,就丢下我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屋 子里。振炎突然进来了,陪我说话,我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他。我说,暄芸哪? 他说,她和明哲在那边。我说,这怎么可以?我想睡觉了,我去找她过来。边说 就边往另一个房间走,我喊着暄芸的名字,准备敲门,发现屋里根本是黑的,门 也半开着,振炎走过来,帮我打开灯,屋里早没有人了。 我要去找暄芸,他们上哪了?我着急地喊着,推开振炎跑下楼梯,幸好旅馆 不关门。振炎跟下来。我跟你一起去。 我们在没人的大街上走着,一边喊着明哲、暄芸。最终,都寻不到他们的踪 影。 振炎说,回去吧,他们放我们鸽子了。 我一路上都没有与振炎说话,回到旅馆,独自进了屋,振炎挤了进来。 我坐到床沿上说,你回屋休息吧,我累了,不想说话。 振炎把门关紧了,灭掉灯,径直走到我面前,把我抱住了,一股热气向我袭 来。 原来这是一场阴谋,暄芸把我卖了。我挣扎着,振炎黑暗中亮亮的眸子里灼 灼逼人。蔚,我喜欢你,以前我浪费了许多时间,这次我不会放掉你了,你也喜 欢我的,是吗?要不然,你也不会答应跟我们来。 不!我使劲挣开了振炎,缩到床角,用手抱环紧自己的身体。你别过来,如 果你过来,我恨你一辈子! 振炎耸耸肩膀,自然地躺在床上,不管我。好,我答应你,不碰你,但你以 后要跟着我,你是我的,希望你珍惜我,我也会珍惜你。 我睁大眼睛,睡意全无,一言不发保持姿势。 我会对你好的,相信我。振炎在黑暗里幽幽地说。然后,给我说他的故事。 我渐渐支持不住,朦胧中听到振炎说。姐姐拖人给我介绍了不少女孩,可是 我不喜欢,直到那天暄芸说到你,我就知道我的生命中要有你的出现…… 第二天,我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天已经亮了。床上唯一的被披在我的身上, 床前有一堆烟头,满屋的烟味并未散去。振炎躺在床前的沙发上,轻轻地打着鼾。 我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快八点了。急忙下床穿了鞋,随便整理了一下自己。开 门的时候把振炎惊醒了,他爬起来说,你要赶去上班吧?我说嗯。他说,我送你。 我说,不用了。 振炎坚持送我去了车站,并给我买了早餐。 我坐到车上,他给我买车票,跟我道别,眼里溢满不舍,我一言不发。 车开动了,他站在车旁目送。售票员逗我,男朋友吧?对你这么好,人蛮不 错的啊,挺帅气。我回头看了他一眼,如果不是因为昨晚他的行动太为过激,虽 然什么都未发生,我想我会爱他。 接着出差一周,回来时,见到暄芸,差点没甩她一巴掌,忍住了。 我说,那晚你上哪去了?她说,明哲说要出去走,给你们多些机会。我什么 也没说,毕竟她想成人好事。 振炎也许是从暄芸那知道所有联系我的方式,不断和我联络,说些想我话, 邀我去看他。并说,有时间就来看我。 和男朋友分手后的不适应,我感到自己的确要有个人来陪,逐渐开始接受振 炎。我想这就是向感情妥协吧?女人总是无法确定自己的,就算在感情上,受伤 越多越无助,越发没有主张。无论怎么样,振炎是个好男人,他的不断问候将我 征服了。 暄芸开始制造我和振炎见面的机会,约定和我一起去振炎上班的地方。 一个周末的下午,我和暄芸在路边打车,去振炎的单位需要坐一下午的车。 颠颇了一下午的山路,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那真是个穷山恶水的地方, 山特别的高大,满眼的灌木,很难看到有人家出没,只有在近振炎的单位时,才 看到一二个像样的寨子,他们那唯一可看的就是他们的单位大楼。 振炎和哲明早在站台上等我们,一下车,我们就到他们黑呼呼的宿舍里去洗 脸。 因为我们第一次去,单位上的同事,特地去打了野味来招待我们,吃到半晌, 他们才说有鸭子、有猫头鹰、还有蛇肉,味道倒是蛮不错的,这才是真正的野味。 他们说我们去的时候不好,运气好,可以在山里打到野猪,那肉可美了。边眉飞 色舞地说着,边就着酒吃肉,我和暄芸也喝了一点点他们的土酒,很烈。 这次我逮着暄芸,要他们让了一件屋给我们单独休息。由于累,暄芸和我很 早就睡了。一夜无梦。 第二天,他们休息,于是带我们去看大山里的景致。原始山区有很多好玩的 地方,未开发的时候,有天然的美。 秋季的山峰漫野地泛着黄,一种成熟的味道,暄芸和明哲手牵手地走在前面, 我和振炎走在后面。走到一处,振炎告诉我们。这是我们这有名的万丈崖。我和 暄芸探着身子去望,只见一壁悬石削然地立着,仿佛一片整山被无端截了一半, 峭壁边上的灌木很葱郁。想望底,结果是一望无底,唯听到有惊鸟啼鸣的声音, 在山间回荡。振炎说,若是从顶端跳下去,可能尸骨无存。听得我和暄芸心寒胆 颤,暄芸跑过去拉着明哲的手,作小鸟依人状。我紧靠山道内部走着,振炎上前 握住了我的手。路很滑,小心点。他告诉我,同时也是给他自己牵我手的理由。 我没有拒绝,因为我确实有些害怕。 走到山脚的时候,发现有户人家,养了一池的鱼。那个地方就像世外桃源, 只是生活条件差很多,却也幽然自乐。主人很热情地接待我们,我和暄芸好奇地 跑到鱼池里看鱼,那些鱼不怕人似地在水面冒出头来,吐着泡泡。 天色渐暗时,我们又去了一处叫玉女泉的地方,那里有一淌河水,一座小石 拱桥,一棵古树,一块古石碑。听传说,曾有个女子因为逃避家族式婚姻,沉溺 于此,所以这滩青水并不干净,夏天无人到滩水中游泳,也没有人在傍晚游走到 这里。所以我们随便看了看,也就回去了。这个时候,我可以和振炎毫无顾忌地 牵手了。振炎知道,我已经完全应承他了。 晚上,我坐在振炎的屋子里,看他的相片,有一张是他和明哲在一块刻着 “难得糊涂”四个鲜红大字的石块前照的。我问他,这是哪啊?他说,这是我们 这里的一个地方啊,我和哲明去的时候,也很奇怪呢,所以就拍了照,兴许是哪 个古人书的吧?有机会带你也去看一看,这块石头很高的啊,呵呵。我说,那选 择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去吧,我也要和它拍张照。振炎说,好啊,一定啊! 第三天中午,吃过饭,振炎兴致勃勃地说干脆去“难得糊涂”吧?明哲说, 去那得一大早啊,现在都中午了,去了也回不来,不如去钓些鱼来。于是明哲开 着车把我们载到可以钓鱼的地方,由于前一天爬山走得累,我和暄芸就只能坐着 看他们钓鱼了。这个大山里,要去每一处都是非常远的,虽然风景是无比地好, 到处是黄叶绿松,一派秋的景象。 我突然很害怕在这原始的地方呆下去了,简直与世隔绝。而且他们这里一天 就只有一趟车出入,错过了就出不去了。 正当那趟车出现在小路上的时候,振炎他们的鱼已钓上不少了。我对暄芸说, 我要走了,你走吗?暄芸说,包都没有带啊!不行,我得走了,你要是不走,就 在回来的时候帮我把包带上。我已经迫不及待了,车越来越近。 我大声对振炎、明哲说。我要回去了,今晚的鱼不吃了。 振炎跑上来,拉着我。再过一天吧?明天我们这里的车要出去。 不了,我决定今天走了,明天要上班了,请不了假的。我固执地说,同时用 固执地眼神回绝振明。 明天吧,嗯?振炎还想努力,车却已经在眼前了,我伸出手招呼。 看着我钻进车箱,振明无可奈何地帮我付了车钱,坐定的我,面对着车箱里 无数好奇的眼睛。 那以后,振炎不断打电话找我,在统一休假的时间来陪我一二天,从来不会 多呆一天,然后又回到他那与世隔绝的山里去。振炎也叫我再去大山里。 振炎不时地说。蔚,你要记得我们有个约定,选择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一 起去看那个块刻着“难得糊涂”的石头,所以你要来,不然,永远没有机会呵。 我说。振炎,如果你要和我生活在一起,你就得赶快想办法走出大山来,我 无法忍受在那种地方生活,我可以在一个闹市里沉默不语,但绝不能在一个如此 安静得毫无人烟的地方大声欢笑。 振炎说,我们先去看了“难得糊涂”再来考虑这个吧,否则如果调离了,就 再没机会来看了。 我说,以后再说吧。 但是我再没去过大山,振炎来看我的次数也越来越少,电话随着看望减少。 单位里的领导与同事都知道我与振炎在交往,但他们说我们之间似乎不太像谈恋 爱。 有一年春节,振炎破天荒没有来我家。一个晚上打电话给我,他说他的父亲 病重,不能来了,要照看父亲。我说,你好好照顾父亲吧。 后来振炎的父亲总是病重,振炎干脆也不来了。每逢节假日,他均说要照顾 父亲。 我和振炎的恋爱谈到近二年,从最初的热烈到最后的淡泊,我想我是个不适 合恋爱的人。想起第一次恋爱,也是历时二年的,那个男人背着我另寻新欢…… 一个夏天的下午,振炎在电话里对我说,蔚,我看我们还是分手吧! 我说,为什么? 振炎说,你觉得我们是在谈恋爱吗?你一点不愿意付出,你一直将自己包在 茧里,不断拒绝我,你凭着自己的喜欢和我恋爱,你不觉得你的感情太自我吗? 哦?我一直不曾发觉,但我相信,我已经从最初的拒绝转变为接受了,虽然 我真的一直是在接受,可是也不能说我没有付出啊?可是我不想争辩,因为那没 有意义,如果他已经决定,我为什么还要去反驳,当一段感情走到尽头的时候, 任何努力都是无济于事的。 在你那里,我得不到任何关心,你从来没有问过我好吗?怎么样了,有什么 不高兴!振炎开始指责我,指责一旦开始,就会使两个人之间变得非常生硬。 你考虑好了吗?我问他,并不否认的确是没有问过他任何事,我只是在看相 片的时候,示意他要烧掉以前的那些红颜知己的相片,尽管那只是作为一般朋友 保存的,我是一直在要求他做这要求他要做那的。 振炎说,是的,如果没有考虑好,就不会说出口,虽然我很不愿意,但也无 可奈何,因为我很痛苦。 我再给你一点时间考虑,如果考虑好了,你再打电话告诉我,现在我不作任 何表示。我静静地对他说,其实我也是给自己时间。 振炎不松口。不用考虑了,我决定了。 我说,那么好吧。记得我们有个约定,选择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一起去看 那个块刻着“难得糊涂”的石头。然后,挂掉电话,眼泪开始止不住地流,原来 我已经不舍振炎,可是一切都晚了,感情永远走不完二年,这是注定的。 我不想听到振炎说,约定和誓言哪个更虚伪? 许多日子,我又开始一个人的生活,暄芸不久之后和明哲竟也不了了之了, 她苦笑着,一切都难以预料,并非所有都如我们心里想的那么好。 再后来我换了工作岗位,忙的时间多起来,没有时间认识新朋友,也没有兴 趣尝试新感情。暄芸也走了,离开了我的生活,到外面去寻找她想要的世界。 半年以后,我去参加一个会议,无意遇上振炎,相视而笑。 振炎走过来。还是一个人吗? 我回答。是的。 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选择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一起去看那个块刻着“难 得糊涂”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