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情场宝贝 我站在镜子前/ 决定放下一切/ 一个人走在去留的边缘/ 镜里我的脸/ 迷了途 的眼/ 要完全放下我的心才发现/ 想飞越这陌生的感觉/ 不想在我和另一个我之间 / 日夜换不同的脸/ 我想要飞/ 无愧的那一种感觉/ 从前的难以妥协/ 如今却放太 宽的界限/ 能不能让我/ 飞越自己昨天那道地平线/ 我想要飞/ 飞到更远 ——无印良品:《想飞越》 洁白温柔的月光轻轻地抚着大地,天上无星,也无风,给这个世界增添了一丝 不能被轻易窥破的神秘。 夜色已深,三三两两的男人沿着公园那条被月光下丰满健硕的树们簇拥着的小 径来来往往。不时能听到男人肆无忌惮打情骂俏的声音,也能看到立在路边紧紧拥 抱的年轻人,——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呢?这里,都是男人么?雷成栋心里说不出 是什么感觉。恶心,神秘,好奇,兼而有之。更多的是恐惧。 人类对就在身边天天发生而自己浑然不觉的事总是恐惧的。 而身边走过的男人,竟也有有意无意地碰雷成栋的胳膊或是叫着“帅哥好面生 咧”地欲过来搭讪者,都被他用沉默或是厌恶的表情击退。这些人的脸皮,原来还 不是厚如城墙的! 小路一直伸向很深的树林,如同一个巨大的黑洞,张着黑黢黢的大嘴。雷成栋 不敢再往前走,便在一块大的石头旁立定,喘息两口算乘凉。 “今晚的月亮好圆啊!”一外年轻的小伙子在雷成栋身边转了几圈,终于忍不 住地自言自语起来。这是不是他们的暗号?雷成栋想说些什么,嘴巴却像被绊住了 一样。他不动声色地瞟了瞟身边的小伙子:时尚流行的毛边头,端正的五官,紧身 的衣裤,身材不错,人也长得够帅,青春四溢,活力无限,何苦来做这种下三滥的 人? “帅哥你一个人呀?”小伙子终究没多少耐心,又过来搭讪。 望着他那讨好的笑脸,雷成栋觉得心里发紧,便答道:“是呀!” 小伙子说:“我也是一个人来的,我从来不像那些人三五成群地到这里瞎疯, 恶心! 呃,你好像是生面孔嘞?“ “我是第一次来!我是来等人的。” “是你桥子吗?” 桥子?雷成栋一愣:什么意思?经男孩解释,才知道他们把BOYFRIEND 都叫 “桥子”。 两个人好上了,就是“桥”上了。这样的关系,会像“桥”一样牢固么?只怕 都像坍塌的重庆綦河大桥一样,是经不起风雨的“豆腐渣工程”! 听雷成栋说不是等“桥子”,男孩放心了,说:“这里人好多,咱们往里面走 走吧?” 也好,看看里面还有什么不可见人的秘密,另外,也看看邹涛到了没有? 反正豁出去了。 东风吹,战鼓擂,这个世界谁怕谁? 里面仍是一条小路,两边的树林里不断有人钻进钻出像赶集市。走到暗处,小 伙子的手便不老实地勾住了雷成栋的腰,雷成栋奋力挣开了,义正严辞地问:“你 干什么?” “哟,还装什么老实?到这地方来的,谁不是来玩的呢?最讨厌你们这种人了, 又要当婊子,又要树贞节牌坊。”小伙子话锋一转,又紧紧地攥住雷成栋的右手手 腕:“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我是公安局的,专门来抓你们这些流氓的。” 雷成栋见他一本正经,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心里又气又惊又怒,想:你以为我 是吓大的?便厉声道:“把你的手拿开!” 小伙子不松手:“看来你是想敬酒不吃吃罚酒,走,跟我到公安局去!” 旁边,有黑影三三两两的围过来。真的是公安局的么?这下惨了,身败名裂, 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邹涛,你何苦害我? 正拉扯呢,忽见前面一黑影匆匆而来:“喂,是雷先生么?” “哦,是我,你是——小邹,邹涛?” 黑影过来了,真是邹涛。他一见这架势,马上冲着那帮人大叫:“‘小东瓜’, 你们搞么事?这是我朋友呃!” 看来“小东瓜”一帮人还比较买邹涛的帐,每人得了一支烟后就悻悻地离开了。 “对不起,雷先生,我等你好久不见来,心想是不是错过了,就到前面去找你, 害你被这些人敲榨!”邹涛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雷成栋,“给, 擦擦脸上的汗。” 这时候,雷成栋才发觉自己背心已经湿透,额上汗水津津。 “那些人,不是公安局的吧?” “卵毛,还公安局!他们整天在外面瞎混的,靠卖和敲榨新来的人过活!” “其实,我又没干啥,即便真是公安局,又能怎么样呢?” “他们就是利用了这种人不敢让人知道的心理来骗人的。” “你怎么跟他们熟呢?” “我好歹也在这个圈子里混了几年了,不认识也认识了。” 雷成栋吃刚才一吓,对这个地方再无好印象,便说:“我们还是到外面找个清 静点的地方吧!这地方太乱了!” 是一家座落在小街幽静拐角处的酒巴,名唤“小酒巴”,真的是小。没有豪华 的门面招牌,两只射灯柔和的光照在黑底红字的木板上,令这里的暗夜凭空多出几 分浪漫与恬静。 进得里面,是暖和幽静的蓝光与姜育恒略带伤感的《有空来坐坐》。小小的一 间,却有书架,有西洋壁挂,外加不多的几个闲散的顾客。初入里面,有一种时光 倒流的晕眩。而这,正是都市人的需要。要不是邹涛介绍,雷成栋还真不知道身边 还有这样一个好去处。 要是了一壶菊花茶,邹涛亲切地问:“雷大哥,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听口音你 不是武汉人吧?” “我,我是一个自由职业者,知道吗?就是——” “比如自由撰稿人、作家、音乐制作人等,是么?” “是啊!——那你听口音我是哪里人呢?” “湖北人,鄂西南口音。”邹涛不加思索地回答。 好小子,真不愧是社会上混的老江湖! 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邹涛用了清澈的大眼睛盯着雷成栋的双眸:“雷,可 不可以说说你的故事?” “什么故事?”雷成栋不由得有些发慌。 “就是你的非常爱情故事啊!像我们这种人,谁没有自己的一些伤筋动骨的爱 情传说呢?” 原来如此!雷成栋放下心来,却又有些尴尬:该怎样向他解释呢?他很想告诉 邹涛,自己不是GAY ,嘴里迸出来的却是:“还是你先讲吧?” 邹涛说:“我的故事很多,你有兴趣听吗?” “当然,我们不是朋友吗?”雷成栋真诚地说。 “朋友?嗨,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你一定知道的,不然就不会给我打CALL机 了对不?” 雷成栋忙说:“其实我昨天给你打CALL机也是一时冲动!” “一进冲动?是啊,谁都有一时冲动的时候。就说你身边的这个小帅哥吧,” 邹涛笑笑地拍拍自己的胸口,“也是因为同女朋友嫌我钱少跟人跑了,才一时冲动 进入这个圈子的。 喏,如果我们真能成为朋友,我会把我的故事原原本本地讲给你听的。“ 雷成栋说:“当然,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不是?” 邹涛故意坏坏地笑着说:“可是你知道吗?我们说的朋友指的是‘桥子’呃? ‘桥子’,你晓得不?两个人要成为‘桥子’是多么不易啊,比如性生活、习惯、 性格,还有众人的眼光、生活的压力、‘外面的世界很精彩’的诱惑,等等等等, 好难的!” “我刚刚知道的。其实我们做不了那种朋友,也可以做普通朋友嘛,就像这个 圈子以外的朋友那样子的!” “那倒也是。可是这个圈子很低难找到你说的这样子的朋友,好像出来都是为 了发泄,做了朋友反而不好意思了。” 雷成栋想:好小子,你还真了解的不少呢?正欲再问,腰畔呼机突然响起,上 面是两行留言:“李医生:我这儿来了两位来自美国的AIDS防治专家,如方便,欢 迎前来交流。” “对不起,邹涛,我现在有点急事,不能多谈了。——这样吧,我把我的传呼 号给你,有空你再呼我吧。” “行。我正好也想走了,我们一起走吧!”邹涛说完便去“买单”,雷成栋忙 拦住他:“这怎么行呢?说好我请客的嘛!”邹涛拗不过,只好说:“好,那下次 我请你!” 出门的时候,邹涛回望一眼茶坊的门面:“雷,你喜欢这样的茶坊吗?” 什么时候,这家伙竟敢以一个亲密的“雷”字来称呼自己,而自己竟也接受了 他的这种亲昵? “很不错的地方。可惜像这样的地方太少了。你看看,现在的一些酒巴不是商 业味浓得不得了,就是瞎宰人,哪里是进去放松,整个儿一‘花钱买罪受’。所以, 武汉的一些酒吧总是兴旺不起来。这家倒是比较好。” “这你又不知道了吧?这是一位同道中人办的,他从深圳回来,看到汉口那边 几家酒巴都把生意做死了,就出资在武昌这边新开了一家,格调高些,也有人情味。 里面还有好多这方面的杂志,如香港的《他他他他他》、内地的《朋友》等,免费 翻阅,汉口的‘货’们还不知道,不然又被他们搅得乌烟瘴气……” 作别邹涛,雷成栋匆匆上了开往汉口的公共汽车。李医生是个好人,心地善良, 有文化,气质好,她与病人的关系不是单纯的医生对病人,更多的是一种亲人的关 切,所以雷成栋有了心事也愿意向她讲,并接受她的定期检查。也许只有女人,才 能真正有这份爱心吧? 正想着,忽觉脑子一个激灵,仿佛有什么东西冒然闯入了他的精神世界。举头 一望,面前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是谁呢?哦,想起来了,张什么来着?对,张三 秀,那个卖淫妇女张三秀!她怀里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手里牵着一个八九岁 的小男孩,小男孩的另一只手也牵着一个拄着拐杖的男人——这些,是她的男人和 孩子么?快,避开些,免得徒生尴尬。正欲收回目光,张三秀却已抬起头来,一眼 便认出了雷成栋,欣喜地叫道:“哟,是雷老板,这么巧哇!”边说边拖泥带水地 拉着身边的大人小孩过来了,“雷老板,这是我老公跟小伢!快,叫叔叔!”旁边 的男人一脸的颟顸样,嘿嘿地轻笑了两声。 雷成栋呀雷成栋,你的心还在乱跳个什么?你的心理素质甚至还不如一个农妇! “雷老板,我再没有在那里做事了!上个月我跟旁人一起去买了几张电脑体育 彩票,没想到中了个一等奖,有两万多块钱呢。加上自己这两年也存了点钱,打算 就在汉阳开家小店。不指望发财,总比在家种田强些。这不,我们全家正打算往那 边搬呢!”张三秀满头满脸都是满足的笑。想到一家三口开着一家小店,平凡而快 乐地生活着,她脸上那憧憬的神色,令雷成栋忍不住要嫉妒她了。刚刚从一个堕落 变态的圈子里走出来,又进到另一个圈子,雷成栋发觉自己的社会阅历和应变能力 的确太浅。而自己的生活,其实从来就不见得比这个村妇强。对她来说,是城市, 就有欲望在膨胀,也有汗水在流淌,只要天是蓝的,生活就总有希望。她只依照内 心的本能去生活,不用太多的想法来纠缠自己,而她最大的追求也就是家人的平安 快乐健康了。 或许,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活法。你,作为旁观者,无权去评判。 一个星期之后,雷成栋收到了邹涛的传呼,约他到小东门见面。其时天正下大 雨,连日的阴雨将人的心里溽得霉透。雷成栋浑身乏力百无聊赖,敝帚自珍地翻弄 着自己这些日子以来写的一些东西,担心自己就会这样死了去。邹涛打来的传呼像 一声悦耳的铃声,令他恢复了活力。带上一把伞,就出发了。 一路都是挡不住的雨声。灰的天,灰的楼宇。 在蛇山脚下,邹涛等来了雷成栋。见雷成栋脸色苍白,他忙拉他到自己的住处 去。是胭脂路的一幢三层私人楼房的顶层的一间小房,面积不大,却收拾得颇为齐 整。一张单人席子梦思,两个蓝色的衣柜。床头是一张大的写字桌,桌上有摊开的 书、微型收录机,台灯很别致,是一个手提宫灯的古装美女。阳台是封闭的,蔚蓝 色的落地窗帘,竹质的书架、小圆桌和竹椅。小圆桌上一束玫瑰正热烈地怒放。最 显眼的是雪白的墙上有一幅毛笔写的字画,上书五个大字:“天涯我独行”。 雷成栋环顾了一下室内的陈设,问:“这是你租的房?”“嗯。”邹涛边说边 从书架底层拿出一罐雪碧递给雷成栋。“你不是武汉人?你的武汉活讲得听了头!” “我是武汉市黄陂县人氏,武汉活本来就是从黄陂话变过来的嘛!”“那你在哪能 里做事呢?” “在小东门一家酒店里打工,算是个小领班吧!”“那不错嘛!”雷成栋拿出 烟,递给邹涛一支。那一刻,他发现邹涛也含笑望着他,眼里充满着雾一样的东西, 有萤火样的冷光,长着黑色的巨掌。 “你不是说要给我讲你的故事吗?我已经洗好了耳朵呢!”咳嗽一声,雷成栋 故意把语气提高些,扑灭了邹涛眼中放出来的那种令人害怕的光。 邹涛犹豫了一下,站起身来,从腰带上取下钥匙,打开了写字桌的抽屉,从里 面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淡蓝色封面的笔记本,递交雷成栋:“这里面,就是我的故 事!你是第二个看我这个日记本的人。”雷成栋接过了笔记本,心里充满了被信任 的感激和无言的感慨。 这个世界上还有几多人能轻易地相信另外一个人,又有几多人能够得到别人的 信任呢?何况自己与眼前的这个男孩,相识的时间也不算长交情也不算深。虽然雷 成栋不知道这本笔记里是怎能样的故事以及这故事的真实与否,但这种一见如故的 信任总是令人感动的。他又想起了苕货,想起了张三秀,想起这尘网密布的世界上, 每个人都渴望温情渴望倾诉。 邹涛,快乐的邹涛,前卫的邹涛,突然间却忧郁起来。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说: “你看吧。 你看完了,就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男孩了。“说完走到桌前打开录音机:”分 不清是泪是雨,泪和雨忆起了你,忆起你在雨中分离,泪珠洒满地哭泣……“ 雷成栋用颤抖的手打开笔记本,只见第一页是一首小诗: 回头不能归去抬头茫然无依人海茫茫苍苍天涯谁是知己 第二页劈面是几个大的隶体字:“玫瑰少年梦”,下面是一行蝇头小楷:“我 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千万次地问自己,为什么我是一个同性恋者,我为什么会 是这样子的?我问天,天不语。回答我的,只有漆黑的夜空,苍白的脸色,苦涩的 泪水。” 接下来的正文是一些断断续续的日记,有时候是一段心灵独白,有时候是对一 个人物的追忆,有时甚至只是一段名人名言的摘抄——但,雷成栋仍时不时被里面 的真情所打动。 到后来,有一篇日记突然令他差点掉下泪来,感动他的,不仅仅是写作者的故 事,因为,他在里面发现了一个刻骨铭心的名字: “亲爱的:这样的夜晚,我又在想你了。跟你的吵,后悔了,是此时此刻。一 个人偷偷的跑回了随州,原以为我的心真的铁了的,却还是错了,心里的沉重和痛 苦没有减少可是想起你说的一些话,我又真的气得不行。我无法来形容这重感觉, 我只觉得昏天暗地。 心里好痛!可我知道你不懂的,你认为我什么都不该气的,活该!自作自受! 我知道你不以为然的,你无法体会到这种感觉,我说了又有什么用呢?我知道,我 就象你说的那样,象个小女人,我现在也是这样想的。因为我在反省。 也许,我根本就不该爱你;也许,我跟你在一起本来就是个错误。可是,你知 道吗? 每当我自己在自己的情感中看自己的时候,那不可言语的寂寞和空虚,常常象 毒蛇一样的缠着我,常常折磨得我死去活来。除了你,我还能够去爱谁?没有你的 我,就如此时的我一样- ——只感到夜的黑,情的空,爱的无,生活没有任何意义。 这样的日子可怎么过?是的,我是爱着你的,我知道,我明白,我懂!我再也找不 到我能够去爱的人。纵然你一再伤害我,气我,刺激我。可我有什么办法呢?我仍 然是要一边受着你冷漠的折磨,一边又阻止不了我的心去爱你,我好难! 天气好凉快,阳台外面对着的是树林和禾田。我很喜欢这个房间。晚饭透过纱 窗吹进来,有一股淡淡的清香,也有一股淡淡的哀愁。只可惜没有月亮,没有星星。 那些黑的树和草与我对视着,似乎明白我沉寂的心情。这沉沉的黑夜将一些景物吞 噬的同时,也吞噬着我!我无法阻挡这夜的来临,就象我无法阻挡我的心去爱你一 样。我也无法阻挡你因岁月的轮转而冷淡对我的温存。你为什么要这样?你为什么 要这样无情?难道你真的象你说的那样,是‘冷血动物’一个吗?可是我依偎在你 的怀里的生活明明是温温的热,温温的暖!为什么?回头望去,那些飘在花中、撒 在香中的故事依稀围绕在我的身边。我们一起在团结村的那些日子:午夜的街头, 我们热烈的拥吻;公园的阳光下,我们忘情地歌舞;临江的石椅上,我躺在你怀中 为你把歌儿轻唱。我们一起放风筝、一起去买花、一起上网聊天——多少多少美丽 的往事,多少多少曾经的激情和浪漫,都离我远去。亲爱的,我渴望着,我期盼着。 我好想好想把那些故事再继续下去啊!我好想能够与你一起再歌舞,一起漫步,依 偎在你的怀里,感受你的心跳,看你温柔的眼神,闻你身上的体味,听你那美丽的 誓言。然而,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现在我只能在这寂静的房子里想想罢了!你可知 道? 你不经意的一个吻,一句情话,一个眼神,能够给我带来多大的幸福和快乐! 只是你愿意吗?不!你只会烦我,推我,可你原先不是这样的啊!原来,你只在你 寂寞和空虚的时侯,让我来填补你感情的空白!于心何忍?爱你还是恨你? 岁月在无情的流逝,似乎也在把你的热情带走。渴望激情与浪漫的我也只有可 怜巴巴的祈盼着,望着你木然的表情。而你却一次又一次的让我失望,一次又一次 的把我伤害。 于是我们之间有了争吵,有了距离,有了靠不近的边缘。深爱你的我便与你有 了一次次争吵后的流泪、分手与重合。但是,你知道吗?既使不是真爱,你又何必 用那些流血的语言来伤害我,既使不使真爱!还是那个飘着花、撒着香的季节。生 活对于我来说,是多么美好。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放眼望去,前面的路 上铺满了鲜花和阳光。我只知道你是我炙热的专一的爱。于是我逃避了那尘嚣的不 属于我的世界,我拒绝了别人或真或假或有什么目的的“爱”。我看透了那个世界 的一切。只因为有你——我的最爱,你承诺了我无比珍爱的爱情!可是时间证明了 一切,一切也在不言中发生了。——可是,我爱,我只是一个最受不了打击而又多 情善感的男孩。我没有过错,我热爱人生,向往真诚的爱情。 茫茫人海,人情险恶,我能够相信你,并且把男儿炙热的眼泪流给你;把那颗 不曾为别人滚烫过的心捧给你。如果你的心里有爱,就应该理解我,明白我为你所 做的一切,珍惜我为你的点点滴滴。还有那颗深爱你的心。但是,你从来没有用心 去理解,去体会,去接受。 甚至你不敢让我爱你太深。可能我还是搞错了,因为你追求的只是快乐,可是 我追求的却是爱情。我纯洁的爱情就这样被一个只是追求快乐的人轻易的捣碎了。 这心里的创伤刻骨铭心。我悲痛,我怨恨。茫茫人海,我举目无亲。站在熟悉的街 头,我忘了归路。我该怎么办呢?一个人来到临江公园的江边。长江正在涨水,一 次又一次的洪峰将要来临。 望着浑黄的江水真想就这样走下去,可是我知道,就算我死无尸首,你也回避 不了好多麻烦。公园里有好多人,男女老少,他们是那样快乐,只有我孤单一个。 也许我是不该跟你生气的。不管怎么样,因为我让你生气了,让你不高兴了。 我向你说一声:对不起!我错了!你知道吗?我是想做你的小乖乖的,可是你也要 把我当你的小乖乖呀!你只是对我冷冷清清,恶言以刺,我怎么在你面前乖乖的呢? 我承认我任性,可是你知道吗?我只在我最爱的人面前任性的。你说要出去找人, 要把人带到家里来,我不生气吗?别说了!我一想就心里痛!坐在开往随州的车上, 车开到东西湖,望着渐渐离我远去的城市。我知道这条路我们一起走过的。想着你, 我的眼泪又来了。我也不知道我在爱情面前为什么这样软弱,只要一触及那些我们 的日子,我就要流泪。很多个夜里,我望着你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脸,久久不能入睡。 你就在我的身边,可是我感觉到你离我好远。我知道车上的别人在看我流泪,我知 道你无法体会到这痛苦,这感觉。你不是这样的,你不是这样的!没有激情浪漫的 生活,没有甜言蜜语,没有亲昵,没有拥抱,还有我在你面前可怜巴巴的性爱,还 有你冷漠的面孔,你真的喜欢这样吗?你真的认为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行了吗?可 是你为什么能够和别人那样呢?你只要冷漠的对待热情的我,你用那些流血的话对 付我,你于心何忍?我只要一个忍,你于心何忍?是一个人悄悄的走的,什么都没 有拿。只是我存了抽屉离的两千多块钱,你一定以为是我拿了的。我不是的,我不 在呼钱,何况是区区两千多块!钱是我七月八好存的,我看见又一张卡,又方便。 你一定要怪我的。 你应该知道我是深爱你的。有时候,我生气,故意躲在床上,起初只是装个你 看的,让你知道我在生气了,心里也没有多大的气。我在等你的认错和甜言哄我, 可是我左等右等,不见动静,你一点也不当一回事。心里越想越恼火,就真气了, 无名之火就只要烧起来了。 我错了吗? 亲爱的,我知道你是一个实在的人,可是你这种实在又太过于现实。你给了我 希望和憧憬,又亲手将感情撕成碎片。你想要就要,想丢就丢。你几句轻描淡写的 话就洒脱的抛开了一切,包括那些美丽的诺言,浪漫的故事,还有我含怨的目光, 你这是算什么呢?你一再给我希望,又一再令我失望,这又算什么呢?这一切算不 算欺骗呢?尽管我有太多委屈,尽管我受着你带给我的伤害,可我还是那么的爱你 呀!那剪不断理来乱的情义,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或许就是连接我们之间丝丝 绺绺恩恩爱爱的缘分。然而,人生就是这样翻来复去,又岂是缘分能够说清楚?夜 越来越深,我却无丝毫睡意。床头就放着电话机,可是我却没有这个勇气。我本来 是想气一下你的,却不想把自己搞得这样凄凉。于是,我只好独自上网去排遣寂寞, 希望能够遇到你。可是,在熟悉的网站里到处找不到你的名字,你是有意避开我的 么?于是,我在网上又碰到了一个人,叫‘青瓷器的烟’,他教给了我好多做人的 道理,并帮我从悲伤中排遣出来。只因为跟你的网上名字‘旧梦如烟’相近,我以 为那就是你了。其实我依然爱你!是的,我还是那么地爱你呀!“ 雷成栋吓一大跳,转身问邹涛:“你也是个‘网虫’啊?” “是呀,现在的年轻人哪个不上网!” 雷成栋的心狂跳起来:“那么,你的网名真的是叫‘蔚蓝色’?” “当然啦!哦,你看得好快,已经看到后面来了,就快完了?你问这是么意思, 难道以前见过这名字不成?” 雷成栋说:“算了,我还是先看完吧,看完了我也有故事讲给你听!”…… 合上笔记本,长长地嘘一口气,雷成栋也不知道自己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常言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可他现在作为一个局外人,来审视邹涛日记中所载的一 段段感情纠葛时,却不知该怎能样去评价。在他以前的观念中,以为两个男人在一 起就是变态,就是心理不正常,是自找罪受,纯粹是为了发泄性欲,牲畜不如!但 从这些日记中,他读到了很多堪与异性恋媲美的爱情,甚至更悲壮更感人,因为他 们的“爱”伴随着更多的压力与困扰。他们也努力地希望做一个正常人,但是天生 的(?)的“不正常”导致他们永远生活有黑暗之中。而公众向来就认为“不正常” 的东西就是另类,是异端,要打入十八层地狱而后快。然而,或许正如邹涛在日记 中所说的:世上的人都是右撇子,左撇子就不正常了么?有人喜欢萝卜,有人爱吃 白菜,为什么不给他们选择的机会呢?“没有不正常的人,也没有残疾的人,只有 不正常的时代和残疾的社会!”想起上次在武汉大剧院看残疾人、智障人文艺汇演 时一位伟人说过的这句高深莫测的话,雷成栋觉得现在才开始慢慢理解。 但是,他还是不能认同也无法理解他们的这种所谓“恋爱”。 “雷,你相信我写的东西吗?这就是真实的我。人前是人,人后是鬼的我。我 不想随便乱来,也不想到那种下三滥的地方去,但是我怕寂寞,我想得到一份属于 自己的爱情,渴望爱!可是,谁会来爱我这样一个没文化又没钱的男不男女不女的 怪物?” “小邹,别瞎说,我知道你是一个好男孩。其实你不也一直在不断完善自己充 实自己吗?” 邹涛走到雷成栋的背后,双手紧紧地抱住了雷成栋的腰。雷成栋被这突如其来 的动作吓了一跳,但并没有惊慌,他用自己的双手捉住邹涛的手说:“邹涛,我知 道你是真诚的想跟我交朋友才这么信任我。我也想跟你交朋友,所以,我想跟你讲 讲我的故事。来,你坐下来听我讲!”他拿开邹涛的手,指指床前的竹椅。邹涛疑 惑地看了雷成栋一眼,听话地走过去坐了下来。 “邹涛,我不是一个同性恋者,真的!你不要生气,不要以为我在耍你。其实, 我跟你们一样,也是这个社会的累赘——尽管我们不承认,但别人都这么看我们, 认为我们是垃圾,是另类,是边缘人,或者根本不是人。因为,我活不了多久了, 我是一个艾滋病感染者。”雷成栋的声音有点哽咽,“我甚至连怎么染上这病的都 不知道,就什么都没了,唯一可做的就是等死。但是,我不甘心,我不愿意就这么 死去,不愿意别人把我当成废物。 所以,我到过卖淫的地方,也进入了你们的世界,通过观察和了解,我改变了 以往那种片面的看法,但是,公众目前对这些方面的认识可谓是一个‘盲区’,我 想让更多的人来了解这些关注这些‘被生活遗忘的角落’。所以我准备写一些这方 面的东西。对不起,我不是有意骗你的。其实我跟你同病相怜,如果你不介意,我 们还是好朋友、好兄弟!“雷成栋终于忍不住在眼眶中慢慢堆积的泪花,两行热泪 顺着脸颊滚滚而下。邹涛的眼圈也红红的,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与雷成栋。在接过 纸巾的时候,他发现邹涛也哭了。他站了起来。 几乎是同时,两个人轻轻地抱在了一起,四行眼泪无声地淌下。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了,仿佛要把这个城市冲洗得体无完肤才肯罢休。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