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的一天 那一天是从桃子开始的。清晨,我从睡梦中醒来,感觉什么都不想做。那种厌 恶一切的感觉再一次席卷了我的全身。可是就当我环顾四周时,却发现我竟然是醒 得最早的。别人仍沉浸在睡梦之中。东北人,小人,黑大胖的三个人的鼾声就证明 了这一切。他们都在磨牙,咽唾沫,说梦话。这是小辉的声音,“哎,你电脑不玩 儿!怎么还不关呀?”。我还想听他的下文,可是却没有了。“嘿,索尼的!真棒!!” 这句话使我笑出声来。雷子梦想有一个索尼随身听。至今仍为如愿。以至梦中仍在 呼唤。我想这些又可以成为一堆笑料。可惜只有我一人听到。不知道过了多久,我 穿上了一件件衣服。刚蹬上鞋,我又乐了。我看到了他们的睡态。 一个个七扭八歪。一条条被子就像女人一样被他们抱着或夹在腿间。他们的阴 毛,肛毛敝露无疑。我突然想到如果他们都是女生该有多好。 那天的早餐是我有生以来最好吃的。平日拥挤的食堂中,只有我一人在吃饭。 我记得我上一次吃早饭是在开学第一天。那天大家都来了。可是如今,我想早饭的 概念早已从他们的记忆中消失待尽。我吃的是小米粥。且小菜十分齐全。我吃到打 饱嗝才罢休。步出食堂,发现天气很好。晴朗得一丝风都没有。但我的心情却没有 一点的好转。刚走到宿舍楼门时,看到水房里有一个女生好像在洗什么东西。刚好, 她抬起头也看到了我。似乎还在冲我笑,似乎又没有。就当我要开宿舍门时,感觉 到有人拽住了我。原来是她。她的手还没有干。我的袖子也被浸湿了。我还没说话。 只见她的另一支手伸了过来,把一个红了吧叽的东西塞在了我的手里。“你吃吧” 她说。我还没反应过来,她扭头就跑了。低下头一看,是一个桃子。 我进门就把桃儿吃了。饭后吃点水果,简直是最好的享受。口中饱满的水份使 我想起水房中的哗啦声。以至于想起了她。她刚才穿了一身白。也许是刚刚起床, 头发还没有梳洗,蓬得很。就是说她的脚丫肯定也是光着的,只有拖鞋的啼嗒声。 有没有涂指甲油就不得而知了。 是敲门声打断了我的遐想。不知是谁开的门。进来的又是她!现在的她早已褪 去了睡衣,换上了正装。她上身穿一件红色毛衣上边有黑色几何图案。下面是牛仔 裤,卡通袜,运动鞋。 最吸引人的还是她刚刚梳好的牛角辫儿。再配上那大眼睛与可爱的笑容。还有 什么能及呢? 在这短短的几分钟内,我竟然欣赏到了她的两种美丽。真是不可思议。可惜她 并不是找我的。 她只是问了小辉几个关于电脑的问题,就走了。咳,也许只是借机来看我吧。 因为她问的本身就不算什么问题。我躺在床上仍然这么想着。可怎么就是按耐不住。 我终于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向全宿舍人向全宿舍人公布了出来。顿时产生了轰动。东 北人说:“我说刚才你怎么笑不叽儿的走进来了呢。手里还拿个桃儿。我还以为你 在哪儿买的呢。”小人是最不能容忍的,“你也不知道分给大家吃。她为什么只给 你,不给我们?她肯定是爱上你了。肯定是爱上你了。”“不要说得那么直白嘛。 还要看发展。”从此后,我们班李婷婷的名字就被改成了“桃儿”。 也就是这个“桃色事件”使我忘记了早上去找南希。南希的出现对于我来说简 直是个奇迹。 前一天晚上我还一直在窃喜。她就是那天晚上从外省的学校转来的。在这以前 我的生活简直就是无聊与忍耐交织而成的。而她却给了我一线希望与欣慰。就在前 一天晚上,我如往常一样无奈地来到自习室。一打开门就看到了她。同时我们的目 光也交汇在了一起。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个姑娘。一般学校中漂亮的姑娘都逃不 出我的眼睛。不用说她肯定是新来的。可是怎么就那么眼熟呢?于是我打开了记忆 的闸门,想了半晌。对,就是她!她和我的一个小学同学张得很像。但毕竟过了这 么多年,我还不敢肯定。她刚刚与我对视的那对眸子仍然浮现在我眼前。她们就如 林中梅花鹿所拥有的那样黝黑,透彻,小巧。我想立刻回头去向她搭话。但我剧烈 的心跳使我不敢妄动。我只是和身边的小辉说了我的想法。等待等待,等待我知道 她名字的那一刻。如果她跟我那个小学同学的名字一样,那便是了。因为世界上应 该不会有那么巧的事情。终于,班主任走到了她的跟前跟她谈事情。我暗自倾听着。 果然一样! 我深呼了一口气。就在他们结束交谈的那一刻,我果断的回过头去并叫了她的 名字。“你是我的小学同学吧!”。我的话刚一出口,她身边的那些女生都笑了起 来。她们以为我又要找借口泡妞。南希的回答是肯定的。我们马上就聊了起来。她 初来诈到,只认识我一个。我有绝对的优势。这个妞儿我泡定了。可是别人不知道 这些。从眼光中可以看出他们再次对我的手腕儿佩服得五体投地。“都赖你!老师 刚才跟我说什么我都忘了。”南希埋怨道。 晚自习下了。聊天聊得我的脖子都快扭不过来了。再回去的路上,她竟然主动 邀请我去她的宿舍。我很高兴。因为刚开学,我还从未去过任何一个女生的寝室。 没想到第一次竟然给了她。她的宿舍在117 和我们紧挨着。我随她进了屋,但却没 有关门。我觉得关着门的话别人会以为我们俩在里边做什么。屋里有四张床,但只 住她一个人。我们俩床对床地坐着,继续聊天。只能聊天!如果上床未免也太快了。 南希对我说她来这里是她父母做的决定。他们觉得她在以前那个大学学的专业不太 好。正巧她的父亲又认识我们的校长。所以就匆忙的来了。 她本人也毫无准备。甚至东西都没有带齐。我倒觉得她学的会计专业除了以后 工作有可能口臭外,没有什么不好。但她就是来了。也许这就是缘分吧。“对了! 我还没给我妈打电话呢!” 她急忙拨通了电话跟她母亲汇报这里的情况。我坐在那里开始端详她。她翘着 腿,歪着身子,手拿听筒。并不时地撩起垂发。透过她翠绿色的衬衣扣缝,我可以 看到她那葵花簇拥的胸罩。 我等待着她能换腿。终于换了。可是由于裙子太长,我什么都没看到。她在电 话中还激动地提到了我。使我欣慰的是她妈妈竟然还记得我。我在小学中好像还是 一个不起眼的孩子。 “嘿!怎么没跟哪儿睡呀?”宿舍的人都嫌我回来早了。他们正在打牌。于是 我也投入了战斗。但脑中却盘算着,第二天早上请她去吃早餐就是一个好机会。这 不,让桃子一搅和就忘了。赶紧去看看!没想到一到食堂,却发现让那个年轻男老 师强了先。他们两个人正精精有味地吃着蛋糕。“傻了吧?”“咳,不是还有午饭 呢么?”。 于是我便盼着午饭。可一进教室,我又想起薇薇的事。我想泡她,全校已经都 知道了。我究竟是该继续向她进攻。还是转攻南希呢?现在她们俩正巧坐在我一前 一后。我迷茫了。往前凑一凑,我再一次看到了薇薇那印有米老鼠的灰色内裤。我 想上她。是的,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强烈了。我知道她有男朋友,有桑塔那2000,还 有别墅什么的。那又怎样?我就是想!尽管我什么都没有。 下课后,我带南希在校园里转了一圈儿。校园很小,也没什么可转的。正好她 要买电话卡。 我们就下山了。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在这样的小城哪里能买到IC卡。我只是在 那短短的几天里,把能偷着免费打市内电话的地方摸清了。可南希是要跟她原学校 的同学联系。刚走到山脚下,我突发奇想说:“你看,那边还有一座小山。我还从 没有去过。听说那里风景很美。 春天还会开很漂亮的桃花呢!“。她听了高兴地说:”是吗?太好了!咱们去 吧!“。这个傻妞儿果然上钩了。”噢,现在还不行。下午不是还有课吗?咱们下 次要玩就玩个痛快!“ 我假惺惺地说。这一招儿叫欲擒故纵。先调一调她的胃口。 盼望的吃饭时间终于到来了。在饭桌上,我的那些室友眼看着她跟我坐在一起 边吃边笑。洗碗的时候,东北人还问我:“你的朋友吃得那么少,饱了吗?”。我 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之后,我并没有急着离开食堂。我又带着她坐到了他 们桌。没想到,我们一开口却又讲起了黄色笑话。南希听不管,起身离开。我却仍 装作不在意,继续神侃。“你还不赶紧去!” 雷子说。我跑了出去。其实她也放慢了脚步在等我。我能感觉得到。可又总觉 得她在生我的气。我们各回各的屋。没想到我竟忘带了门钥匙。“来吗?”她关切 的问。这下我放心了。 午后,我们又同在一室。 我们正聊得兴起。突然听到隔壁黑大胖叫我的名字。无奈,我只好过去。“把 门关上。”屋内只有我,黑大胖和雷子。我搞不清他们又要搞什么把戏。 “在这儿你是最小吧?”胖子问。好像他是大哥。 “不是,雷子不是比我还小四天吗?”。 “哦,我还以为在这儿就你最小。我觉得吧,你这人有时候做事挺他妈不地道 的。” “怎么?什么时候?我怎么不觉得?” “就比如那天吧……”雷子插嘴道。其实那天我只不过是开了个很小的玩笑。 没想到他也放在心上。还当回事儿说。 黑大胖又说:“反正吧,以后你说话做事多考虑点别人。有时候,你在无意间 就会伤人。” “好吧。”我又能说什么呢。为这点事跟他们吵不值当。 “还有,东北人对他女朋友挺在意的。以后你说话哪怕骂他本人都行,别把人 家朋友扯进去。” “我以后注意就是。” “那好。那出去给东北人道个谦吧。” 我随他们出去给东北人赔了不是。他听了之后,面无表情,只是点了点头。之 后,我就倒在了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整个世界对于我来说就像是翻了个个儿。 刚刚是与南希的甜言蜜语。这时又如坠入了深渊。南希的一颦一笑又再次浮现在了 我的眼前。究竟哪一个又是真实呢?平时跟哥们儿似的。其实他们只不过是把握当 外人看。昨天晚上,我只不过是在闲聊时说了句女人舔男人脚趾头什么的。没想到 东北人却把这当成是骂他女朋友的话。唉!他的女朋友我见过,张得还可以。有点 像孙佳星。但我就是想象不出他们是怎么做爱的。其实像今天的这种冲突,我以前 也经历过很多次。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别人可以做的事情, 到了我这儿就不行!总觉得他们活着,表面上很随意,实质上其中却蕴含着很多原 则或分寸似的东西。再这样想下去真是很累。只能说我跟他们不一样! 我心里忍着一口气到了下午。我觉得现在自己只剩下了南希。只好又去找她。 我很文明地敲了门。可是里面却没有丝毫的动静。我也没有坚持。回到屋里躺了一 会儿。心里乱糟糟的。 就像是一块巨石压在心里喘不过气来。我就带着满脑子窒息的神经跑道了校园 中。没想到它出奇的静。人们都死到哪去了?!那里才有我的南希?我从头走过了 我们上午一块儿走过的每一条小径,每一片绿地。可那种感觉却与几个小时前有着 天壤之别。所走的每一步都如钢针一样刺痛着我的心。教室没有,小花园没有,电 话亭也没有。难道她…?是的,我相信。 我相信她一定是下山了。她一定是在我们说好了的那个山脚下等我。一定是这 样。 但我在回宿舍前还是敲了117 的门。依然没有动静。我回屋收拾了收拾,就准 备启程了。我要去那个我也说不清是什么的鬼地方找她。可是奇迹发生了。就在我 要走出楼门时,听到了南希的声音,“我刚才在屋里说话,你没听见吗?”。唉, 这个世界老他妈的跟我开这种玩笑。看着南希惺忪的睡眼我也无言了。 原来她一下午都在睡觉。睡就睡吧,我也希望刚才都是在做梦。“把门关上呀。” 她微弱的声音央求道。我照办了。可之后,我们做的事情仍是聊天。在那个小屋中, 我无法舒展自己疲惫的身体。我倒在了她的床上昏昏欲睡。我闭上眼并希望碰巧有 人能进门看到这一情景。 让他们枯乏的想象力从中汲取养料。可我的大脑又突然被早上的桃子占据了。 我渴望在黑暗中能够搜寻出她的滋味…“你怎么了?”桃子,不- 南希问。“我渴 了。”。她屋中的两个暖壶空空的。 “你去打水吧。我在这儿等着你。”南希说。 我只好去。门没有关。 打水的时候,碰到了雷子。他还跟我胡侃。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可是 我的心中却永远解不开这个疙瘩。虽然表面不表现出来。他甚至还拎着水壶跟我回 到了南希的房间。房门是关着的。我又很有礼貌地敲了门。“谁呀?”南希的声音。 “我!”门开了。我见到的竟是一个中年妇女的面孔。我都能猜想得到背后的雷子 在心里是怎么笑我的。“你就是…?”她妈妈竟然说错了我的名字。好在南希更正 了。“进来吧,进来吧”她母亲说。我还没说话。 只听后面的雷子说:“不了,不了”。我只好把壶放下走了。 回去后,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她妈妈第一次来却看到我给她干活儿!那水是我 想喝呀!“来来来!玩牌玩牌!”胖子又开始张罗了。他们刚打了一盘儿,东北人 去接电话。我只好替手。 没想到这次我的牌竟然出奇的好- 把把赢。约摸又打了十几把,东北人回来了。 大家都看出他的脸色很不好。问他有什么事,他也不说。只是在那儿呆呆地看着。 我也没太在意。 后来我去拉屎。回来听小辉说南希找我。我就去了。到了她屋。我又是礼貌敲 门。又经过一番询问。进门看到她妈正在给她收拾东西。南希用手引我出去。到了 楼门口,只有我们两个。 太阳的余辉划过了屋檐的遮挡映衬下来。我背手不语。南希对我说她明天又要 回去了。还是她妈妈做的决定。因为她父母又觉得学点会计知识还是有必要的。 “这种东西如果扔下了,就等于以前白学了。”所以说明天她又要坐火车回原来的 学校了。“那里的学籍还没撤销呢。” 我又能说什么呢。我心中十分遗憾,但竭力不表现出来。 “你有笔吗?记一下我那里的电话吧。”她说。 “好!你等着!”我去找笔。到了宿舍,我逢人便问,“有笔吗?有笔吗?”。 却没有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操!都他妈的不是学习的人! 空手而归。面对南希我只有道别。一瞬间,楼外只剩我一人傻站在那儿。事情 变化得太突然了。这他妈的不是耍我吗?还没怎么着呢,就走了。怎么办?怎么办? 前面只有一条路,我走了出去。 我想离开那里,去哪都行。我只有下山了。可是这毕竟是我跟南希在几小时前 刚刚走过的小路。此刻却变得更加荒僻了。为了减弱这种苦痛,我骑上了我的自行 车。这样,感觉还会有些不同。还没骑一会儿我就骑不动了。通向校门口的路是上 坡。其实我们的整个校园就位于一个山坳里。我感觉有人在后面拽我。“下来推着 走吧。”南希说。她穿着一身红色连衣裙,关切的神情望着我。不!这只是我的幻 觉罢了。我深切地明白这一点。但却无法抑制我懦弱的神经。在路上,我见到食堂 的小王在打气;校办工厂的处理服装散发着它们的机油味道等待装箱。时近中秋, 很多老师与工友的车筐里都装满了刚发的水果和月饼。他们接回了孩子,是准备回 家做饭的。门口看门的大爷我从没有听他说过一句话。看样子,他还在找那只失踪 多日的猫。 出了校门,我傻眼了。我竟忘记了还有一个大下坡。我从没有看见有人是骑车 下去的。而且就是这道屏障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了巨大的不便。如果不是周末,我们 几乎很少下山。我们下山只有两个目的:一是买东西,二是开房间。就是在这座山 下——这个城乡交界的重工业区,是有名的红灯区及毛片儿,毒品的集散地。山下 一条贯穿南北的小街,被火车道划分得四分五裂。其间店铺比邻,错落而至,上中 下档,参差不齐。他们都是外地人开的。粗分一下,只有两类——饭馆与洗发店。 但大多都是挂羊头卖狗肉。想区分哪里是“鸡店”很容易。只要看看里面有没有洗 脸盆就行。有意思的是对面的红色砖墙上竟油漆着“卖淫嫖娼,贩卖毒品是违法犯 罪行为”。这里对于我来说,除了买过几张毛片儿外,其它方面并未涉猎。其他同 学现在也只不过是偶尔为之。他们大多是在周末带着女朋友下山去包房间。很便宜 的。他们每次回来都已精疲力竭。“哎呦,我操!我腿软!咱们这儿上山,起码等 于爬十几层的楼梯。要是能有个投币式缆车就好了!”。“呵呵,瞧你丫那操性! 阳痿了不是?跟你说,采取女上位不容易阳痿!”。 就当我面对这个如倾斜而下的瀑布一样的山路时。突然有一种莫名的亢奋涌上 了我的心头。 我决定骑车下去。因为我想体会一下死亡的感觉。对!就这样!真死了又怎样? 决议已定,我就毫无顾忌地,直楞楞地冲了下去。呼!那种感觉珍视太妙了!我甚 至体会到了飞翔的意境。两耳边急速地过风。我想伸开双翼… 糟糕的是就在我接近终点时,我与车子都在一瞬间摔在了地上。在那一刻,也 许是由于惯性,我还感到身体有一种脱离地面的趋势。但却没有。取而代之的是与 土地的生生摩擦。可我却没有任何的惊慌和恐惧。这种事情已在我的生命中发生过 多次。身上的疤痕就可以证明。“嗬嗬嗬”,一群等着拉活儿的民工顿时放下了手 中的扑克,想看我是如何的惨烈。就连玻璃窗内的女人也用惊讶而怜悯的眼光看着 我。我想她们一定是心疼了。而我的疼痛只不过是一种麻木而已。我愿意去承受— —如果它可以抵押一些精神苦痛的话。 我拍拍身上的土,又站了起来,随手将散架的自行车扔在了一边。我的心中早 已有了一个目的。那就是上那座山。也许只有那里是干净的。南希似乎就跟在我身 边。她只是拉着我的手,不说话。要想上山需要经过很多荒地。在夏天它们是绿色 的一片。现在却黄得很。远处炊烟袅袅,那里是几处农家。在这样的傍晚,两个人 拉着手走在田地里实在惬意。“能给我一支烟么?”南希问。我给了。香烟点燃的 那一刻我感到她就像是另外一个人。“算了吧。你不会抽。”。她却赌气似的使劲 地抽了一大口,一下子吸进了肺里。“咳咳”她胸部的剧烈振动牵动了我的心。 “嘿!你们是哪的?”一个小男孩问。原来我们走到了人家的地盘。南希一下子被 他家的羊吸引住了。拔了草去喂。“它不吃的!”那小子说。“嘿!你们干嘛的?” 他爹从远处骑车回来了。看这架势我们赶紧跑了。 很快到了山脚下。周围都被栏杆围着。上面写着“禁止带火种进入山区”。 那里的坡并不像学校那边那么陡。我们不费力就走了上去。到上面一看,哇,简直 就是另一个世界!很空旷,也很寂静。只有一个老头在远处放风筝。风筝飞得很高 很高,但天却离我们很近很近。我们还看到了个用木头做的,滑梯似的东西。它们 是一对儿并在一起。在火烧云的映衬下红红的。 想必踩上去一定会有那种好听的“咚咚”声。再往山下看,学校的那些教学楼 的屋顶与我们几乎平行。远处黑呼呼的工厂冒着浓烟。“我不想走了。”“我也是。” 我们天真地说着。 “还往哪走?”南希望着我。“我听你的。”。 跟随着南希的脚步,我的心也有了一种归属感。我想做些什么,可又想保持这 种纯洁的意境。 “你快来呀!猜我发现了什么?”她跑过来叫我去。我随着她经过了一片树林。 之后,土路变为了水泥地。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里面竟有一架飞机!它很大, 但肯定是报废了的。 上面印有“联航”两个字。我们两个围着它足足转了有好几圈。“除了我们, 还有谁来过这儿吗?”南希问。“有。你看!”我发现在机身阴影的遮挡下有一个 红色的儿童三轮脚踏车。 我在小时候就骑过这种车。我相信南希也骑过。不过幸好的是她同我都还留有 那段时光的天真想象。“我们就做它飞走吧!”——冰冷的钢板一下子被赋予了这 样一个浪漫的梦想。南希一下子说出了无数个国家的名字。我突然想起她说的这些 话,我也曾在某个时刻说过。“走的时候叫我一声。”桃子回答。 我与南希坐在一棵树下欣赏着夕阳。她说,她很喜欢这种感觉。因为会使她想 起他们的学校。 那里的马路边上长着椰树。此时正是人们匆忙回家的时候。而唯有她,像一只 眯着眼的猫咪在阳台上等待着最后一屡阳光。说着,她也转过头来眯着眼睛看着我。 很自然的,我们接吻了。这是我们的初吻。那种感觉就像是赤裸的双脚第一次触及 冰冷的海浪。我想带着这种感觉到永远。可是,夜幕很快就降临了。 我用胳臂搂着她恐惧的身躯下山了。在黑暗中,我们记不得回去的路。唯一的 办法就是尽量往山下走。可就在一群乌鸦的聒噪声中,南希再一次停住了脚步,转 身抱紧了我的腰。天那! 我们竟走到了坟地!“嗷!”就在那时,一个披肩散发的鬼猛地从黑暗中跳了 出来。“快跑!” 我们在惊恐中飞奔。可那家伙却在后边紧追不舍,还不时地将一堆硬馍扔向我 们。跑跑跑! 谢天谢地,终于看到了路灯。同时,汗水也浸湿了我的眼睛;心脏差一点冲出 胸膛。现在想起来,那个“鬼”也许只是一个疯子。可是在那种情况下,谁又能不 害怕呢? 我们走到校门口,发现铁门已经锁了。翻墙时,余惊未消的南希不小心划破了 她的裙子…行了,幻想也该结束了。在这个桎梏的校园中,怎么还能允许它的存在 呢?进了宿舍楼,我看到了空荡荡的117.南希已走,这是事实。我还发现与往常有 些不同的是人们都在看电视或者听广播。一打听,才知道是有两架客机分别撞向了 美国的世贸大厦和五角大楼。我站在那儿看了一会儿,就走了。全世界都他妈爆炸 了才好呢! 到了宿舍门前,我还是没有钥匙。敲门!没有人应答。操!都他妈死到哪去了?! 为了解气,我还是对那扇门不停地拳打脚踢。不一会儿,女生宿舍那边有人出来了 ——是桃子。她告诉我说:“他们都在小花园的长廊里。”。“长廊在哪?”“在 去打水的那条路上。”。我去了。很远处就看到那里有几个黑影。满地都是散落的 啤酒瓶。“都在这儿那。”我刚捡了个地儿坐下,就有人递给我了一瓶啤酒。通过 声音我可以分辨出那是雷子。在坐的其余人还有:黑胖子,小辉,东北人,小人, 薇薇和班主任。原来这是一个聚会。原因很简单。在打牌时,东北人接的电话是她 女朋友打来的。而就是这个电话像晴空霹雳一样打在了他的心坎上。她——就是那 个似乎被我言语侮辱又被他竭力维护的那个人,告知他:她已与他人订婚,月底就 成亲。可想而知,东北人现在的心情。他想憋住。但又实在憋不住。最后,还是向 老师说了。没想到竟得到了班主任的极大理解。其实,这个老师只不过是一个跟我 们差不多打的毕业生。而且,也又跟东北人相似的感情经历——他当然理解。 于是,大家就围坐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地开导东北人。也许是由于我刚刚的际 遇,或者是喝酒的缘故。我说起话来显得很激动。大家就开始把注意力放在我的身 上。当时,我好像只是说了一些关于人生与苦难的话题。顺便也提到了黑胖子。他 正在为他的前途发愁。我说:“其实像你这样的人,不适合在学校里学习。一个人 是否能成功在于他的能力,而不是他的分数。 你在社会上完全能吃得开,干嘛要拘泥于学校呢?“。他听后感觉很有道理。” 来。就为你这句话,咱俩干一杯!“。就在我干了这杯酒之后,大家对我的态度好 像都变了。黑胖子对我说:”说实话,其实我以前一直觉得你这人挺操蛋的。但今 天我的看法改变了。“。雷子也有同感,”我对你有三次印象:第一次,就是在学 校的操场。咱们第一次上体育课;第二次,就是这学期开学——你爸你妈都来的那 天;第三次,就是今天。我以后也永远忘不了了。“。 他们能这样说我很欣慰。但使我吃惊的是从他们的话里话外都能听出他们以前 都对我又很深的意见和误解——甚至大多数女生也算在内。他们觉得我自私,高傲, 好显示,总说一些不妥的话。别的先不论,对最后一条我很不理解。我在说话方面, 不管是开玩笑还是蛋逼,其实都是想溶入大家。可无论说话还是做事,他们怎么出 格都行。我一插手或插嘴却总要遭到谴责。这说明他们还是吧我当成异类。可这究 竟是为什么呢?我又错在哪里呢?——我又想起了中午的事情。唉! 也许唯一对我没意见的人就是小辉了。他是我们这里唯一的处男。他从小生活 在大院里,对社会很少接触。于是,保留了很多孩子气。说话总是口无遮拦的。因 此他也经常遭到大家的谴责。但大家也都知道他没有什么坏心。可对我却要防上一 脚。我就是不明白!他们总是讲他们的那套逻辑,金钱,利益,规则。而每个人内 心又是勾心斗角的。成人世界才他妈的真操蛋呢! 大家都搞不懂为什么小辉至今仍保持处男,甚至连接吻都没有过!老师也在问 他,为什么不找个女朋友;对班里的女孩有没有看得上的。我在旁边突然冒出一句, “老师,您知道我在咱们班看上哪个了吗?”。“不知道。”,随后大家都看着我 哈哈大笑。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就在那一刻,薇薇竟然当着大家的面,把她 性感的嘴唇投向了我们这位班主任。然而大家也并没有吃惊。只有我一人还蒙在鼓 里。原来他们的师生恋早已是尽人皆知的秘密了。 而我还傻了巴叽地天天性幻想呢! 那天晚上,我们都喝得很多。东北人,黑胖子,雷子,老师,小辉——他们都 吐了。夜色中的花园里留下了一大堆碎啤酒瓶,烂花生米。这还不算完。回到宿舍, 我看到薇薇在给老师铺床。很显然,他们今晚要睡在一起。雷子也拉上他的女朋友 进屋了。“你们别进来啊!” 他说了一声,就把门插上了。我试图想在门外听到些什么。可听了半天,好像 有,又好像没有。东北人早被黑胖子舟到了床上。只有我跟小辉在有一搭无一搭地 看电视。凤凰卫视,阮次山还在分析美国被炸的事。换一个台,正在播《世界各地》。 有几个印度人正坐在一棵榕树下把罐子当鼓敲。“很好听。”我说。“是的。确实 很好听。”小辉说。这时,小人突然从门外跑进来,冲我嚷,“我他妈抽你!”。 他刚才在水房碰见了桃子,问了关于早上的事。 “你为什么只给他?不给我?”。他说桃子向他解释了原因:昨天晚饭,我看 她们没菜。就将刚打的木须肉端给她吃。她没要。为了表示感谢,第二天早上给了 我个桃子。“你为什么省去了这么一个重要的环节没说?!”小人质问道。我哑口 无言。是啊,事实就是这样的。 “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