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残,香冷 作者:黑夜瞳 打开窗帘,夏末跌进来几片凉薄的秋意,似在空气中撞出回响。 清晨的天空像块洗碗抹布,皱起一滩滩深深浅浅的灰色污迹,有点荒凉。小 薇在我身后,仰起倦容,睡的正熟。小薇是真正的美人,因此任何角度看去皆美, 一头长发在枕头上如画卷般展开,黑得惊心触目,生长得正是茂盛。呵,头发末 曾入梦。 美人便有此等好处,与人同塌或知环境不是完全密封,我便从不敢睡得如此 肆意。自知皮肤极差,没醉时黄中带青,如一口浓痰,醉了更是满脸通红青筋绽 现,於是自动把身子缩向墙壁,额头鼻尖贴著冰凉的漆面,嗅著那角落里的阴凉 的气息沉沉睡去。平日里睡觉翻身如打筋斗,此时一朝醒来睁大眼仍如面壁思过, 甚至用来遮著脸颊的头发也无丝毫移动。 梦里也如此自觉。 美人另一好处便是不会难为初识想攀交情的朋友,一打照面即可满嘴生花, 用尽平生最诗意的句子去赞美其美貌。如我,则让人难为得穷尽脑汁,才在旁人 的提点下说上几句你真有学识。 这样的场面见惯了,便学会坦然说因为外在美是没指望了,唯有努力於内在 美,尚可勤能补拙,争取不至於被打零分。言下之意,有美貌我可不介意当个草 包。以前看《傲慢与偏见》,见到那个吉蒂因为没两个姐姐珍和伊利沙白般漂亮 出色,於是日日夜夜埋首钻研琴棋书画,伺机便逼不及待显示出自己多才多艺, 这副模样落在亲人眼中也成了笑柄。看到这段时心下凉了半截,叫自己深深警惕。 美人呵,可知你的存在便是罪过。你出乖露丑只是天真可爱,我们却就是白 献洋相。 小薇如一切美女般,行头十足,睡觉也似拍床上戏,轻笼一袭丝质绣花睡袍。 我不是没想过要打扮,天下没丑女人只有懒女人不是么。只是试过早两小时起床, 穿上艳鬼似的米白底瘀红大花上衣,袖子花巧如振翅欲飞之翼,配一条黑色大摆 长裙,在镜前顾盼,只觉如撞进前生,不知今夕何夕。 然而临出门前十五分钟就后悔了,大白天的,穿得如此夸张,双颊的胭脂不 知会否被形容为猴子屁股,大圈耳环衬著圆形脸形十足牛鼻上的鼻环。丑女也发 骚,罪不可恕。於是急急忙忙用冷霜一抹,清水一洗,换上规矩的衬衣西裤平底 鞋,放下挽起的长发札成马尾,冲出门口。 如此折腾,何苦。 有华衣也得拿出勇气才敢穿出来面对世人。 不美不是你的罪过,但不安份,不甘心当丑女就是千错万错了。我知道,尽 量做到似是透明,有到等於没到,不要吸引别人注视,对我自己,对别人,也算 是功德无量。 昨夜与小薇彻夜长谈,天亮了她就睡了,白花花的灯管在清晨苍然瞪眼。古 时,该是一盏孤灯一盏香炉罢,天亮了时烛残香冷,一派萧瑟狼藉,为赋新词强 说愁也正好有了借口。灯管却好不讨厌,不管人意兴阑珊依旧尽忠职守,不对它 喊滚时手指按上按钮,就永不肯熄灭。而且熄灭也是一刹的,不似蜡烛,一颗一 颗的泪,缓慢冗长地退场,火灭后还余一个冷凝的红色旧伤口。电灯铁面无私至 此。 小时候家里不让我看课本之外的课外书,见一本撕一本。常去公共图书馆申 请借书证,被父母发现了一律没收或用剪刀剪烂。偏生我嗜书若狂,软硬统共不 吃,剪一次申请一次,多了自然不好意思。申请图书证再不敢去附近的图书馆, 只是跑去老远老远,以免次次来借书皆面红耳赤。 好在一张图书证在各个图书馆都能通用,只是在陌生的图书馆办申请手续时, 头也不敢抬,若有多嘴者看到电脑上如此多的申请纪录,说一句怎么这样粗心大 意呀,我立刻无地自容,看著自己的手指垂在身前互相扭绞得汗珠一颗颗沁出。 彼时没在脸皮这问题上下硬功夫。毕竟太是年轻。 要是现在,一句关你何事,难堪的是他。 回到家里把书藏得严严的,母亲经过房门也心惊胆跳,从此觉得在亲父母家 也算一种寄人篱下。只得屏著气息待到深夜,才把书翻出来仔细地摸。 电灯自然不敢开的,门逢会泄露风声,电灯筒自然不舍得买,有钱也省下来 买书。於是一包三块的蜡烛,一支只需一块但仍挪用家里只用以点蚊香的打火机, 就著烛火细细地看。夏天也不能开风扇,烛火摇曳并不浪漫,徒然让眼睛吃力。 古老得似要发出陈腐气息的烛光黄晕掩映著,我看到自己弯著腰的身影投在 墙上,巨大而寂寥。 烛光烛光。如今把这件事说出来,人家只会诧异地说怎么年纪小小如此有格 调。丝毫看不到背后的贫穷,隐忍。 不过也算了,世上有一个凿壁偷光的典故来导人向善也就够了。且我素无大 志。半夜爬起来读的不过是爱情文艺悲剧或武侠小说,哪能硬说自己是从小苦苦 奋斗。悬梁刺股当然没有了,只是亢自时而悲痛欲绝,时而眉飞色舞。 我想,那是最好的时光,因为现在上班看书也光明正大,若无旁人,再没瞒 过大人的小小满足感。 而且,有格调有什么不好。我能说我不是没美过,那时我应该很美,肯定很 美,只能很美。我能撰文去写,烛光在书页间投下的黄晕,字一颗颗在烛光上浮 起,飘荡无依,似与这个深夜读书的小女孩嬉戏,一下子逼近眉睫,忽闪一阵一 下子又扭身飘远了。 何等让人击节而歌。 到我这一代,爱看书已是过时的事了,不仅不能炫耀,而且该闪闪躲躲,视 自己的老土为羞耻。 同学间只有一个叫嘉仪女孩如我一般作这等勾当。 她很安静,头发和我一样又密又厚,每根皆粗枯如稻草。但她的是深褐色的。 架著眼镜,毫无声息的安静,难得一笑时露出两颗小虎牙才会让人知道她还有生 气。她的校服永远整齐而贴服的,是洗过熨过无数次后的贴服,因此不是雪白的, 带点陈旧的颜色。坐完那么多堂课后站起来,平整如昔,像幽灵般死气沉沉的平 整,没有一丝折痕。 生活原该是藏在衣服的折痕上的,欢快的笑声或痛苦的低泣,残余的柴米油 盐酱酣茶。这些,原该是有起伏的痕迹。 她是我第一个深深为之吸引的女孩。此后还有很多,女孩或女人。别以为同 性不能惺惺相惜。或许惺惺相惜是形容得过火了,只是,女人也会沉迷於女人的 色相,某一个凝神,某一个姿态,说不尽的风情。 难怪常常形容女人,女人是容易形容的,怎形容也独俱风韵,常常让人回味 无穷。比如说小薇,从天上的云到地上的泥,皆可用比喻把她形容得有声有色。 嘉仪常借给我书。我也借给她,借给她后归还回来的书,永远有阵古朴的香 气,我捧著书总会窃笑不已,呵,此书升值无限倍。我们互相替对方摘录句子, 看到好诗,替自己抄一份替她抄一份,然后默默递过去,常是无话。 记忆最深是她给我抄柳宗元那首《江雪》,孤山鸟飞尽,万径人踪灭,孤舟 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诗旁还配了插图,寥寥几笔,尽是孤寂,满纸顿生寒意, 连触上的手指也是微凉。 嘉仪还会剪下厚厚的一截头发寄给笔友,她那枯槁干燥的头发,想来也是温 暖的,能让手掌在上面辗转反侧。 嘉仪从来不知我爱她若此。 我们从来平淡地说著平淡的话。 学期末时我母亲发现了一本嘉仪借我的书,一下就撕成两半,夹著打骂。我 罕有地泪流满脸,跪在中央低低咆哮。嘉仪惜书如命,她不会原谅我。 我经济长期拮据,补领图书证得钱,母亲丢掉了图书馆的书得赔钱,兼顾不 暇狼狈不堪。当时又尚无能够开声借钱的朋友,还没到那种年龄。不能买新书赔 给她,我满脸羞愧地还书给嘉仪,只推说弟弟不懂事把书撕破了。 嘉仪的脸色是不好看的。我道歉完了也不好意思再纠缠,学期很快就完结, 升了一级嘉仪并没与我同班,此后一直没有同班。从此疏冷。 嘉仪嘉仪,孤山鸟飞尽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心中纵然怅惘也 只能把这首缓慢孤寂的诗念得急促。 小薇嘤一声翻了翻身,继续睡得香甜。她哭了整晚,也该倦了,刚与一个男 人分开,她视若天崩地裂,从此这世界所有色彩灰飞烟灭。 她一贯如是,过几天起来还不是一样春风得意。我说你自己难过倒也罢了, 这世界多无辜,什么文艺腔的所谓色彩非得给你反覆折腾,灰飞烟灭以为一了百 了后过几天又得给你做回浴火凤凰,来来去去,嫌不嫌乏味呀。 小薇撒娇地赖在我身旁,讨好地说对呀对呀,你最懂我这套老土了,熟能生 巧,你把安慰我当作做作业。 啧,如此放肆,如此娇媚。没人能说不,以前当皇帝的最好是像这样的女子, 娇嗔一声,人人俯首称臣,唯唯诺诺唯命是从此倾家荡产在所不惜,为之赴汤蹈 火更是三生有幸,保管千秋万代没人揭竿起义。说不定还能真正一统诸国,建立 地球村。 别以为小薇哭是受人抛弃,她是一脚踢走人还要比被踢的伤心,只是一句到 底我们好过,我们曾经很开心。 美貌女子还要大情大圣,简直就是上帝派来魅惑众生的魔鬼。 小薇是真的伤心,她没必要做戏给我看。每回皆是死去活来,怎能不累,她 一个人占了好多部悲剧爱情电影的情节,且一占是必当女主角的。 一贯认为世界是公平得很,有得必有失,人人均有说不出的苦,谁都是咬紧 牙关挺过来的。比如小薇,天之骄女,哭时还不是一脸沧凉像落拓半生。即便有 人一生走运而懵懂,也是他体会不到思考的快乐,是他的损失,枉生了个脑子。 如果不懵懂就必有痛苦,必有烦恼,起码懂得思考如果我糊涂点就快乐点,想到 这点该霍然而起,失声痛哭。 噢,恭喜,这正是序幕。仅仅为此事你将痛苦一辈子。 以为别人活得比你好,只因你不是他。 真不知是我妖言惑众还是懂得安慰自己,反正每回我只需一句:世界公平得 很……还没下文就被冷笑打断,人人拍案而起激动得像我是杀父仇人。 我也希望我有能力让世界不公平。 无论如何,小薇悲伤时一脸惶然,就此化成雕象立刻就能送去博物馆,美丽 得让人哀愁。世界是公平的,但能否用我其他好处来换这极美的愁态?女人到底 是女人呵,色相至关紧要。世界是公平的,缘何我再悲痛,也只脸容扭曲得一如 肥皂剧里的蹩脚女演员在上演痛失爱子,勉强挤出了几颗泪还要被观众批评是滴 了眼药水的。 匆匆换了衣服上班,小薇还是被吵醒了,嘟嘟哝哝地埋怨,通宵真不是人熬 的。 我大喝一声,不是人熬的难道是鬼熬的?再不知足,立马将你扫地出门。 她喉间一阵呜咽,歪歪头,原来又睡著了,多幸福。 我头痛,熬不得夜,不断抽烟提神,此刻青面獠牙,大概还真似鬼了。 上班照例是低眉顺眼,平平稳稳又到下班。看电影时,里头的对白说中间阶 层是大事不到我们管,小事不用我们管,闲事千万不要管,要紧事留专家管。笑 得直跌,一语道破真谛。深得中国国髓的中庸之道。 同事大约不知我乃多话之人,啃书度日,道理一套套地凡事可批评上三个小 时。 只是在自公司长久缄默,日子久了可以当我是办公室里的活人标本,会吃会 走,毫无知觉,别人笑声震天,我呆若木鸡。 自认不是没幽默感之人。只是王二说切莫高估别人的幽默感。我这人每话一 出必尖酸刻薄,挑剔无比,即使不是把被批评的说得一无是处,也遮几近矣。但 挑剔也只是从小处挑剔,专选无关痛痒之处肆意挖苦,击人痛处短处是绝不会的, 那些敏感地方避之唯恐不及。 可自有人当你是老处女脾气,事事看不顺眼,言词尖锐,逻辑分明,动如脱 兔,像时时刻刻伺机而出就为抓人把柄取笑。我以前就试过如此,一传十十传百, 一下子不知得罪多少人。只是开个玩笑值得如此么,与没幽默感的人说话直似秀 才遇著兵。 干脆闭嘴。只睁一只眼当个活著的僵尸。 一到下班时间自然逃窜得无影无踪,难道还加班等夜里跑出来吓人。 累极。熬了一晚通宵像生一场大病,奄奄一息,把心一横奢侈一次,跑去的 士站排队等打的。 如果有男朋友,不用劳斯来斯,开架货车来接接已感恩不尽。 小薇多次安慰我说,是你要求高,挑剔而已。难道像我么,宁滥勿缺。 我不作声,不置可否。 要求高是真的,可惜眼高手低,高不成低不就,弄至要被人安慰说你要求高。 想到这里,下意识嗤地笑了出来。 排在前面的男子以为我向他笑,望了我一眼,我瞪回去。 习惯性地逼问自己。你不是要求高,你是即使无要求也没人要,横竖这样, 不如装作高姿态,有什么事也好下台。吃不到的葡萄是酸的,似你这般刻薄,大 抵是自己连被刻薄的对像也不如。如果有人向你求婚,你还管他是什么货色? 我又嗤地笑了,对自己也刻薄得毫不留情。前面的男子又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不再想了。留意一下四周,恰好听到前面男子与另一中年男子的对话。 中年男子说,我甚少回公司,你知道,我忙,有什么事你多担待一下。况且, 那些下属我也不好太接近。 前面男子说,是的,要保持距离,你太接近容易被说公私不分,有失公允, 有偏私之嫌。 中年男子说,你明白就好。还有陈丽芳…… 前面男子说,你放心,我会把她调到人事部。虽然等於升了她职,但到底省 却许多麻烦。此女眉眼四飞,还常放流言,身体非得赖在你上头。做上司就这点 烦罢?总有女同事借故黏过来。 中年男子打个哈哈,神情欣慰。 我又嗤地笑了,这次再忍不住,自己像个神经病地发笑。这前面的男子好不 厉害,句句是好话,句句体贴入微,也句句有刺,亏那中年男子听不出来。 前面男子又回过头来,像盯怪物似的盯著我。我赶紧收起笑容,真的状似痴 呆了,自己一个人站著三翻四次地无故发笑。 回到家小薇正端坐在电脑前劈劈拍拍地打字,她只用食指敲,一个一个地按 下去,神情认真,姿态笨拙。我走上前一看,原来是求职信。我赶紧把她赶走, 坐下来,十指如飞。像她这样打不知要打到何年何月。 小薇做的水晶甲,五十块一小片,十颗指头就五百了。伸出手来,十指剔透 玲珑,小小的指甲片儿像盘景般,繁世的浮光掠影尽敛在透明的一块上。她左手 食指的指甲已崩了一个角,估计是打字打的,她是左撇子。 我看到自己按在键盘上的指甲,方方的,扁扁的,整洁而干净地贴在粉红色 的肉上。小学老师教的,要带手帕,举起手掌掌心朝内要看不到指甲方算合格。 每天早上上课,都要把手帕摊平,手掌放在桌面,一个一个检查。 像我这样的女子,笨到底都有点小聪明,在低调中高调地卖弄风情。比如随 身带著十几年没带的手帕,柔和干净,纯白色的只在角儿有朵小花。衣著朴素是 低调,带手帕及有意无意让人知道我带手帕是低调中高调的风情卖弄。白色手帕 是低调,角儿那朵小花则是风情卖弄。 记不清彻底放弃打扮是为了什么事儿了。好像是买了一件鲜红大领口收身上 衣,没敢穿上街已被小薇借去,她衬一条窄窄的黑色长裤,蹬著高跟鞋走出来像 朵支玫瑰,领口绽开,胸以下开始收窄下去。 小薇把衣服还来,我随手就丢了。骄傲?或许是的。从此故意与小薇背道而 驰,她越精雕细琢,我越不修边幅,她越神采飞扬,我越日益颓败。她越温柔, 我越尖酸。 最终是整日蓬头垢脸,形迹猥琐。那只是错觉,以为反道而行就是独立特行, 走至最后原来是四不像。 没等把求职信寄出去,小薇已经去了法国。 她再回来时我已结了婚。是前面男子。像唐伯虎三笑点秋香,好不恶俗。 小薇依旧谈笑风生,但午夜梦回时,搂紧自己,只是凄凉。秋天的法国很美, 小薇跟著一个几乎是陌生的男子来到异乡,以为爱情会惊天动地,只是没几天男 子就把她赶出来,身无分文。 她跌跌撞撞,把心一横,衬著妆容未褪跑到街上拉著外国人的皮带喊goto the bed !make~love !give money! 小薇英语并不好。漂亮女孩很少功课是好的,男人不给钱完了事没事人一样 走出去,她也无可奈何。回到香港唯一学会的是说一句I can fill in your lonely. 在异乡,身无分文言语不通的独身女子。去当黑市劳工端盘子?呵,那不是 小薇。小薇说羡慕我,平淡的婚姻,忠实的丈夫。 世界是公平的,要轰烈得付出代价,有人甘愿付,也付得起,有人不。各安 天命。 前面男子原来不是我想像的聪明灵活,愤世嫉俗,只是耿直得不可思议。等 车那天他的话句句皆发自内心,不是拍马,也非讽刺。他以为我笑是尊敬他事业 的人。 我躲在角落把自己的神经剪得稀烂破碎。 浮华人世,到底是一场场误会。从此大彻大悟?哦不,悟了归悟了,迷途不 返依旧迷途不返。 我以为是有白马王子的,最少也有爱公主而不得娶了公主侍女的骑士。 绝望?也不,现在活著的人,谁心底不苟存一丝奢望侥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