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浮屿 作者:狐往 顾家从今天开始一个人住在一个岛上,每天她乘坐一条小渡轮到对岸的城市 里工作,在透明的玻璃后面度过一天。顾家是一个绿色的女人,是红色的愤怒, 伸手就可以碰触的阳光,所以从来不怕鲜血的凌厉。 顾家从在这个岛上起就是一个哑巴,所以从来不会说“你好”也不会说“再 见”当然也不会说“我爱你”。她从来不在岛屿上做饭,她也从来不在岛屿上发 呆。这个岛屿上当然不会只有她一个,还有两只叫很大很大的狗。每天,顾家只 在岛屿上熬药,和洗衣服。把所有的衣服都洗了挂在太阳底下,所以她会眯起眼 睛皱着鼻子笑。所有的植物都很惋惜顾家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女人,她的头发蜷曲 蓬松就想海底的水草。所有的植物都认为这个女人应该曾经很会做饭,因为她看 着枯草和枯肢的神色象每一个樵夫一样充满欲望。所以这个岛上的植物生长的很 快,枯萎的也很快,但是顾家都没有再看的意思。 每个季节开始的时候岛屿上总是会有闪电,那些火很快的会蔓延。每一种植 物都在火里洗了一次澡,这时候顾家总是抱着手臂在门口看,多么的象曾经的烟 火。 不管外面的季节是怎样的变化,顾家不会喜欢过去的东西。她在每天离开的 岛屿的时候从来不给岛屿锁上门,你们每个人都可以来索取但是请留下一个蓝色 的本子。犹大在出卖上帝以后,上帝还是给犹大留了去天堂的门,顾家想给自己 留一扇门。 出了这个岛屿,她开始说话,她是一个卖笑的女子,爱的是火红的玫瑰,岛 屿上的植物总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从来不在岛屿上对任何一朵玫瑰微笑。因此,红 色的玫瑰因为不明白所以在岛屿上赌气开始的特别的旺盛。告诉那些玫瑰好不好? 因为顾家丢失过五千朵玫瑰,找不到自己的爱的那一朵,那一朵也永远不会开在 自己的岛屿上。是一个安徒生所以不会给任何一个孩子悬念,因为欺骗孩子是不 可宽恕的。 就象玫瑰不喜欢在枯萎了以后还被人吊在房门上做成干花,所以顾家从来不 喜欢后来的人看到关于她的任何爱的故事。她只是把爱做成了她唇上的颜色,因 此苍白,十天以后她只是一个卖笑的女子。 有天植物问到关于顾家记忆的颜色。顾家指指天然后指指地,植物知道她指 的是“天地良心”,在那天所有的根茎植物都折了腰,那一年岛屿上的向日葵都 没有一朵生存过了六月。七月是岛屿上太阳最猛烈的季节,顾家常常在这个季节 和一只烟在岛屿上赤脚行走。在海边,所以缺水。每一次行走都是从街口到她曾 经住过的宿舍的距离,那里没有海只有湖。 植物在每个季节初的燃烧后,越明年,都会盘问顾家烟火是什么形状,顾家 会把烟头弹到问这个痴傻问题的植物脸上,其实植物是没有脸的,只有各个形状 的暴露的生殖器官,人类把它们叫做花:) 然后顾家会在夜晚在岛屿上把所有的烟一起点起来,然后想让那些植物自己 想象烟火,季节的末尾,岛屿上也会有大火。通常是在冬天,没有月亮的寒冷的 晚上。一个卖笑的顾家从来不在这个时候笑。 关于二十四个节气,顾家从来都不会忘记。从清明,谷雨到秋分,寒露,一 直到小满大满之类的,只是她分不清楚顺序,曾经想在每一个节气有一个孩子就 叫这个名字,天天叫着清明和立冬。但是,她自己在所有的男人嘴里都只有一个 名字“宝贝”,这和顾家的岛屿有多么的不相同,她只曾经假的在乎过一个人这 么叫她,真的在乎过一个人这么叫她。可惜假的当是真,真的当是假。直到顾家 在十天以后才明白,她在乎的是哪一个,所以她在十天以后把岛屿上所有的植物 都改了名字,比如比如,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们那些植物的新名字。 10月从来都是顾家盛装出行的日子,岛屿上的夜晚只有两种颜色,一种是绯 红一种是蓝。从来没有月亮,顾家不喜欢月亮,以前太过于喜欢的东西,过后看 起来总是没有当初的样子,所以象破碎的容颜,如同顾家拒绝照镜子。盛装的时 候还是要照镜子的,当顾家细细的对着镜子把岛屿的天空涂抹在嘴唇上的时候, 常常会觉得时光的界限太明显,自己怎么就这么得安静起来呢?看看那眼睛和眉 毛,都那么安静的笑。一个卖笑的女子很少不照镜子的,顾家也不例外,哪怕岛 屿上的植物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觉得很寂寞。有那么一个大海的寂寞。顾家在盛装 之后就要离开岛屿。没有给所有的植物说任何一句话。 那是一个从来不说漂泊的女人。以及一切扎根在岛屿上的植物。 顾家,顾家。是谁给了这么一个名字?那些植物的名字我还是没有想好,但 是它们都在冬季里顾家的最后一场烟火中殉葬,所以不需要名字,所以不需要爱 和挂念。那个漂流的浮屿终于有了一个大海的寂寞,用枯萎的花朵谢幕本来就是 顾家的本意,没有什么比完结更有吸引了,当海藻一样的头发在海底生长的时候, 顾家终于和那些完美的植物拥抱了,死亡以前的一个吻是上帝最后的一扇门,比 任何一种草药的味道更香更安宁。 凌晨两点四十三分,顾家在十月盛装出行。携带的是植物和狗,终于安静的 对待自己的本来面目,对它们说爱,不再绝望的吝惜说爱。 孩子,孩子。你不幸采到的是顾家的头发:)你怎么能一个人去遥远的海边? 你的一生都会很寂寞的。 就象一个故事,写的人没有耐心写完所以不再眷顾,给了它一个漂亮的结局 草草收场,中间有多少的回忆和故事,“我们一起去死好不好?”“好的” 那是顾家最初的承诺,你不该问到的。 曾经顾家习惯的坐在窗台上一页页的打开那一本兰色的本子,一页一页翻过 去的很快。那些泛黄的钢笔字对她来说是一种背叛,特别是那些已经过去了很久 的过往,被时间和风翻过去的时候,她总是有一种不耻。那些最私人的最亲密的 东西居然会背叛,这是顾家以前所不能了解的。那些微笑的甜蜜那些沉没的伤口, 那些无数个夜晚那些植物在岛屿上微笑的低低的哀求。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顾家 想起过去的一个人,她也想在一个地方,可以把多余的时间之书撕下来从容的一 页一页往地下丢。可是,现在没有那个人,也无谓什么多余的时间。她只是一个 卖笑的女子,但是她很乐意被岛屿上的植物当做神话,为什么不呢?那些善良的 微笑的植物,也只有那些植物愿意和她一起去死。很多时候顾家想象过死亡,因 为她见过太多那些植物的各种死亡形式,每一种都很完美。顾家也只是生与死之 间最轻的一个吻,所以她的消失和死亡只是为了取悦自己。比如说,她看见春天 的阳光;比如说,她唯一一次在自己燃起的大火里带回一株痴傻的植物;比如说, 她赤着光脚在午夜的海滩上跳舞;比如说,那些干净了的衣服在风里微微的摆动。 所有的人都会把一个婊子当天使。这个时候,为什么不微笑呢?为什么要说话呢? 又为什么要觉得寂寞呢?每一场烟火里都会有一个人的影子。 每一场烟火过后岛屿外面的世界都会死一个人,每个人死去的时候脸上都会 有莫名的轻松的微笑。因为他们想见的那个人终于对着他们说“还爱”那么也值 得了他们在每个女子身边的背叛和想念,在每一次喘息中的痛楚。死亡原来和爱 是那么的亲密接近。 顾家不明白他们的微笑,她已经是一个没有仇恨的人。她唯一的生活就是在 岛屿上熬药,洗衣服,在每天的清晨搭一支小小的渡轮到对岸的城市去卖笑,在 透明的玻璃后面呆上一整天。她的头发在10月的秋光里总是象海底的水草。曾经 只有一个人,低低的吻过这每一根头发,他的眼泪让顾家的手指失去了贞洁。可 惜,为什么顾家忘记了他的名字?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这是真理。 不过是一个妓女的死亡,不用把死亡看的唯美,崇高。当时灵魂的干净和死 后的那些哀求,都已经不是背叛的初衷。 “如果一切不是以背叛为初衷,是不是就可以原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