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我终于知道什么叫点背,什么叫点背得无法后退。 但我还是安慰自己,再背能背到哪儿去,不就是做个人流吗?天塌下来了还有姚 明顶着,我这只是小问题。 高菲飞在她表姐那里听说了我的事,就打电话来关切的问我,是哪家的小子这么 招人恨。 我也没力气撒谎了,直接告诉她,是乔梁。 她马上就又炸了庙了,在电话里就冲我喊起来,你什么意思,也不给我说一声, 你这还算把我当朋友吗?我看错你了,你就这么一个人,见色忘友。 我在电话里是欲哭无泪。 高菲飞在发泄完毕后,迅速地挂断了电话。 我打电话给乔梁,他仍旧是处于关机状态。卞小冰抢了电话过来,准备发短信告 诉乔梁。 我急忙拦住她,让她别发。 她说,都什么状况了,你还心疼这贱人? 我说,我只是不想他误会我,认为我是在用这个逼他结婚。 我这个本命年是真的见血光了。还赔上了一条命。 卞小冰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叹了一口气,把手机还给了我。忽然,她站起来,看 着远方很坚定的说,等着吧,我就算把地球挖成煤球,也要把这孙子找出来。 我感动得抱着她开始大哭。就算全世界都抛弃我了,我还有个发小。事实证明, 当年卞小冰抢我一条冰棍就和我结上了粱子,然后开始关系渐渐从敌人变成了战友, 这个方向是正确的。 在去做手术前,高菲飞还是来了。这妞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一见到我,先是狠狠 把我批斗了一通,中心思想就是为什么和乔梁复合了也不给她说,这样还算好姐妹吗? 我只能道歉,诚恳地忏悔。我说,我实在是太背了,您就别再骂我了,乔梁最近 也在躲着我,我一背起来天地无光。你别落井下石了。 高菲飞叹了口气,带我去了她表姐那儿。 坐在候诊区的时候,我是前所未有的紧张,一直在不停的问表姐,疼吗?会流很 多血吗?以后还能怀上吗? 高菲飞说,你他奶奶的别做出这么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弄得我开始同情你了。 表姐就说,不疼,你做的是无痛人流,睡一觉就醒了。 我就又握着高菲飞的手说,男人确实是靠不住的,要是我出不来了,你记得帮我 照顾好我七舅老爷。 高菲飞就瞪着眼睛说,别贫了,不贫你会死是吧? 走进手术室前,我转过身对表姐和高菲飞挥了挥手,颇有霸王当年乌江自刎的姿 态。 踏进手术室的那一刹那,我觉得我无法原谅乔梁,就算他现在跪在我面前,请求 我带一百只母狒狒来轮了他,我也不会同情他了。 手术过程中,我果然如表姐所说,浑浑噩噩的睡了一觉。在即将睡过去的时候, 我安慰自己说,人有三衰六旺,我这背的数值已经达到最高峰了,接下来就该换我旺 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我在请高菲飞吃午饭的时候,刮出了一张五块钱的有奖发票。 高菲飞说,梦,乔梁这小子真不是东西,你一定要找到他,我要代表广大的妇女 群众给他几个大嘴巴。 这样算起来,高菲飞算是第二个报名痛打乔梁的。 其实我挺感动,在这个时候我发现,我并不是什么都没有。男人没了,孩子也没 了,我还有一帮姐们,全是在关键时刻给我挺上的主儿。这个时候,我终于发现,世 界上最靠不住的,就是爱情,就是誓言。 爱情是王八蛋,誓言是混蛋。都是一窝下出来的。 做完手术后我不敢回家,又去了卞小冰家。 晚上卞小冰她妈给我炖了一锅当归鸡,卞小冰端进她屋里和我一起吃,她一边吃 一边向我保证,在五个工作日内,她就一定会把乔梁给揪出来,然后扒光了去游街示 众,游街完了拉去刑场弹小鸡鸡弹到死。 她越说越兴奋,自己把那锅当归鸡给吃光了。 到了夜里,我们睡在一张床上,她说,梦啊,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吗?那时候多 高兴啊,我和你,还有你哥,我们仨一起去上学,你被欺负了,我跟你哥轮流帮你出 气。你班上一男生揪你小辫子,我和你哥把他堵在死胡同里,那种感觉真是畅快淋漓。 我说,当然记得。我尤其记得我四岁的时候,你抢我冰棍,我站在院子里哭了大 半天,后来你妈下班又给我买了一根。你说咱俩这就算交换信物了,一辈子都是磁。 她就笑了,笑完以后说,你说这人为什么要长大呢?小时候人特单纯,看什么都 很单纯,就算一根冰棍也值得咱高兴一整天。现在长大了,得到的东西越多越不满足。 同一个东西,小时候看上去是很美好的,现在看上去却成了复杂的玩意儿。 我望着天花板,觉得眼角有东西要流下,湿漉漉的。我说,我忽然想起一句话, 心中有佛,见到的皆是佛,心中有屎,见到的皆是屎。 两个人就都笑了。 沉溺于回忆的人,都是对如今生活不满足的。比如我,比如卞小冰。 那天晚上,我明白,现实中有太多的东西在阻挠,让我和乔梁再也回不去了。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