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人生的一次驿站 作者:朱履骅 a5290508@public1.sz.js.cn 写自己是桩危险的事,很容易美化或者幻化,也很容易在关键部位欲言由止, 闪烁其辞,或者只计一点,不计其余。心理学家早讲过:“无论什么样的自传,都 不会不包含着自我辩护。”正如个人简历上的照片,都是端正耐看一些的,便也都 是矫正和修饰过的,很难在是原汁原味。 母亲说我出生的时候就不是很顺利,差一点闷死在她肚子里。离预产期还有两 天的时候,检查的医生就说我快要窒息了,于是赶快将母亲送往手术室。父亲在门 口又惊又喜地等了好久,真到了护士小姐把我抱了出来,却又不敢伸手去接,生怕 把我弄疼了。 还是一旁的外婆喜滋滋地把我抱了过来说:“看这小囡长得多讨人喜欢,比刚 才抱出来的几个都好。”而我回答他们的却是一个大大的呵欠(奇怪,居然没哭), 大概是太累了。本来嘛,来到这世上就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啊。 关于小时候的事情,我现在所能记得的大多是父母口里的转述。母亲说我特别 能吃,牛奶别的孩子吃一品脱,我要吃两品脱。外婆在一边急了说:“你们不能让 她吃这么多,会撑坏的。”可事实证明,我除了长得瘦一点外,并没有任何不良症 状(并且,我到现在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多吃反而会瘦)。 大概是在四岁的时候,我有了生平第一次“壮举”。那时我那“被文革耽误了 的” 父母都在一边工作,一边学习,自然没空照料我,于是我很早就被送进了托儿 所。有一天中午放学,左等右等都没有人来接,饥肠漉漉的我便独自一人从托儿所 门口出发径直走回了家。虽然我自己并没有觉得有任何害怕之处,家里人可是给吓 坏了。直到今天,母亲回忆起来还是心有余悸,她说:“要是当时走迷了路,可怎 么好?”可在我看来,他们只是低估了小孩子的能力罢了。不过这样看来,从小我 的记忆力就很不错,这大概要归功于那多吃的一品脱牛奶。 上小学的第一天,老师教了一首儿歌,又是我第一个会背诵出来。于是就成了 新生代表上主席台表演,于是就成了班长。别人当了班长都会以身作则,可我那时 迷迷糊糊的也没把这个“官衔”放在心上,很快就因为上课和人讲话,下课和人打 架等等被老师免职。“出师未捷身先死”,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惭愧。母亲说我天 生就不是当官的料,恐怕是有道理的。我从小就讨厌被她老人家管这管那,更不喜 欢去管别人。照当时的我看来,每个人只要对自个儿负责就行了,这话要是被老师 知道了,非批评我无组织无纪律不可。那时我扪有一种班会课上专门进行“批评与 自我批评”,在我当班长期间,批评我的人特别的积极主动热情,我也必须发扬谦 虚谨慎不骄不躁的作风,对这些意见做“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的处理。“革职为 民”之后,情况就大有好转,几乎没什么人再有兴趣给我提意见,大伙儿转移了目 标,把“批评的武器”指向了新任班长——那位以前对我意见最多的女生。哎,我 觉得,还是当“平民”比较的太平。 还是要感谢我的好记性,小学里没吃什么苦,初中还进了市重点。重点中学的 不同之处就在于这是一个好学生的集合,而好学生的标志就是以身作则,刻苦学习。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为了送我上学的父亲母亲,为了我自个儿的将来,我再 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迷糊了。我得努力地学,拼命地学。中国教育的一大特色就在于 特别强调细节和规范,而不太注重想象和再创造。这正好让我这号记忆力特好的人 占了便宜。政治和历史是我的强项,高考前的那一阵子,我可以把课本倒背如流。 因此得了一个雅号“试题杀手”。按中国教育界的惯例,“学而优则仕”,我于是 又有机会重温我的“官场旧梦”。 只是职务稍有变化,我成了团支部书记。发展团员成为了我最重要的工作。也 是我最头痛的事情。该发展谁而不发展谁,每次都弄得我焦头烂额。看看别的团支 部书记在班里如鱼得水,在老师和同学之间左右逢源,我怎么也搞不明白自己为什 么老也处理不好这其中的关系。我的好记性在这方面可帮不了我的忙,还是母亲说 的对,咱们不是当官的料。 高二的时候,我们学校有一个去加拿大留学的名额,许多人都为此争得头破血 流。 最后是隔壁班的一个女生去了,她的父亲是校办厂的厂长。后来有一个老师很 惋惜的告诉我,如果按成绩,我其实是排在第一位的。我听了之后当时觉得很伤心, 那个女生还是我发展入团的。可是后来经历的多了,也就明白,世上有许多事不是 靠一个人的力量能够解决的,要想达到绝对的公平,那只有在天上。 高三那一年面临了有生以来最严峻的抉择。我是可以保送读大学的,有三个专 业可以挑选:财经,法律或是中文基地。一般人都会选择前两者,而我却在考虑再 三之后选择了中文,此举让所有的老师和同学都大惑不解。甚至连我自己都不是很 明白究竟是为了什么,也许是受了三毛那首歌的感染——“为了梦中的橄榄树”, 去圆一个我小时候的文学梦吧。并且我也知道,以我的性格和能力,是不太适合从 事财经或是法律一类的职业的。我太喜欢自由,并且不是那么坚强得可以从容面对 来自各方面的挑战。文学恰好给了我这么一片天地,让我可以舒展自己的身心,我 觉得与今后的收入或是仕途的前景相比,这一点要重要的多。很少有人能从事一门 职业,同时又是他的兴趣所在。我一直对自己说,有时你必须先放弃,然后才能得 到更多。大学,也不过是人生的又一次驿站而已,屈大夫曰:“路漫漫其修远兮, 吾将上下而求索”。前面是一条很长的路,等着我去不断地求索。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