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 作者:月光飞羚 好冷,一夜成秋的早晨,空气冰凉了才暖的身。 缩回床上,厚被粗裹,盘坐在幽暗的屋。 又剩下我一个人了。 梦想的地方,有一片高高的胡杨林,金黄金黄的铺天盖地。林边有一泓静静的 潭,光洁如梦般纤尘不染。林外黄沙漫漫,蜿蜒不绝地变幻。残阳如血,只得染林 梢地边。这一片家园如得天宠,其它的只余暗暗,暗蓝的水,更暗蓝的山,更暗更 暗的天地。 我不想上班,我有资格也有能力不上班。略一伸足,按开了电源,电脑滴滴达 达地向我问安。 毫无目的地按着鼠标,打发时光。 算起来已经整整三天没有出门,如果减去吃饭上厕所,我可称得上是真正的大 门不出二门不迈。最明显是皮肤的质感,成天晕晕睡睡,又软又滑的几乎误以为已 经脱胎换骨。 来到榕树下,直奔聊斋夜话。有时候恐惧可以令人暂时忘记一切。 “从现在开始,我只疼你一个,宠你,爱你,不会骗你,答应你的每一件事情, 都会做到,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在我心中,只有你。”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明明知道彼此相爱,却不能在一直。而是明明无 法抵挡这股思念,却还得故意装作丝毫没把你放在心口。” 痛才可以深刻吧,豪迈是为国痛,婉约是为情痛,不痛就不会思索,不思量自 无妄。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不知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无聊 透顶。 “山月,咚咚咚咚,山月,咚咚咚咚,山月,咚咚咚咚……” 我跳下床,几乎是冲出去把门拽开,“干什么你!??” 敲门人一愣,展开一张纸,呐呐道:“我,是来租房的。” 冷冷地把他扔在客厅,转身走进自己屋子,重重关上门。就算我同意,那对张 姓姐妹肯定不同意。没有眼色的小子,难道连不受欢迎都看不出来? 没想到张氏姐妹居然面不改色地痛快答应,甚至我马上翻脸无故提高二百元房 租也在所不惜。要知道,一百五十元就可以在附近租一套不带暖气却比我的房子大 一倍的大房子了,可是她们却几乎是欣喜若狂地抢着答应了我的条件,还生怕我反 悔似的,忙把六百元塞到我的手里。 我冷冷地转身,如果她们不反对,我跟钱又没仇! 碧海蓝天。 无花果然在。 他连滚带爬地冲着过来跟我打招呼,“哈髅,美女!” 我的心情好了一点点,倒不是因为他叫我美女,因为我的网名就是“美女呀美 女”。 我想每个人都不会喜欢一个成天愁眉苦脸长吁短叹的人,虽然林妹妹被很多人 归类如此,但其实她是一个风趣且情趣的人,不然贾宝玉又没病,没事找啐啊。 告别聊天三年多,一旦上手,毫不滞涩。我相信我会让跟我聊天的人喜欢,因 为本质上说,我是一个自信并快乐的人,有时还能出其不意地“悠”一下“墨”。 事实上,现实里我虽然不太跟人说话,但在网上我不会,不然上聊天室干么? 妙僧无花是我这次上网后认识的第一个网友,也是第一位男性网友,我一般跟 男的聊得多些,我又没病,没事跟小姑娘大媳妇蘑菇什么吧!这无花跟我有点臭味 相投,头次聊天当然是因为彼此对对方的网名都有点满意,第二次聊天我们就上了 QQ,才刚把号码在聊天室告诉他,他劈头盖脸丢过来一句“你满二十五了没?” 我立即严词“拒绝”,“小子,你有多少门帘?” “嘿嘿,小子以为,女人过了二十五才为女人,之前还是小姑娘。” “不要污染祖国的花朵,本姑娘刚过二十五,仍是清清白白一枝花” “女人结不结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年龄,嘿嘿” “休得张狂,结婚没?” “小子还在失物招领哩,不过已经三十啦。” “男人的年龄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没结婚,垃圾!” “美女,你最大的梦想是什么?” “嗯,小学三年级前想当老师,因为有寒暑假,小学五年级想当图书馆管理员, 因为有看不完的免费书,初中时最纯洁,干什么都行,只要为祖国建设出一份力, 结果被老师勒令重写,至第三遍改为‘想当老师’方算过关。” “可惜的孩子,咱们灵魂的工程师果然阅历尚浅剪错了枝,以至于聪明令俐的 美女现在成天坐享别人为祖国建设出的力。” “哼,小子,你别闲着没事拿我磕牙,小心我踢你!” “啊!!!求姐姐饶命,放小子一马,小子就算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哪!” “哼哼,你以为真是吃哪儿补哪儿哪?那娃哈哈脑白金还胡吹什么牛啊?” “嘿嘿,,嘿嘿,,,,,” “……” “美女,你最想去什么地方?” “梦想的地方,有一片高高的胡杨林,金黄金黄的铺天盖地。林边有一泓静静 的潭,光洁如梦般纤尘不染。林外黄沙漫漫,蜿蜒不绝地变幻。残阳如血,只得染 林梢地边。这一片家园如得天宠,其它的只余暗暗,暗蓝的水,更暗蓝的山,更暗 更暗的天地……” 胃有点儿疼,拿起杯子却没水了。 去客厅倒水,傻小子神出鬼没地在我背后说,“你脸色好难看,不是……”我 大叫一声,杯里的水全泼在了自己的手脚上。 “干什么你?”心儿怦怦乱跳,毫无防范下我被他吓了一大跳。 “啊,,你的脸上好难看,去医院看看吧。” 横了他一眼,我转身就走。 “小子,我觉得我的室友很有些问题,她们总是不到天黑不回家,天一亮就不 见人影,而且回家从来没有一点动静!我按照先人的指示,试过她们,她们居然没 有影子!!甚至不吃不喝!!!” “女人就是胆小” “……”刚咬到第三块饼干,胃突然绞痛,饼干立刻掉到桌上,我极力往后一 仰倒在床上,用力按住腹部,眼前突然漆黑一片,然后,有点极强的白光照过后的 白慢慢褪色在这黑里…… 金黄色的一片,金红的一片,火红的又一片,三面皆山,山山有色,尽是平常 见不到的妖饶,阳光明朗地洒在天地间,让红的更红,黄的更透……突然换到池塘, 一个比地面还高出一米的池塘,水波不兴地映着天空,垂柳依依,阳光明朗,似乎 是我原来总经过的那个湖塘?…… 张姓姐妹离开了。 李姓姐妹来了。 李姓姐妹离开了。 王姓姐妹又来。 这样来来往往,搞得我眼花缭乱,索性全权交于那傻小子负责,只要他能按时 把钱交到我手上。 “你又在想他了吗?” “嗯” “你能不能专心一点,不想他” “不能” “你不用这么坦白吧,否则小弟要打翻醋缸了” “你就是把全世界的醋都倒在肚子里也没用。” “他就那么让你刻骨铭心永生不忘?” “笨蛋,他没有S ,我也没S ,哪儿来永生不忘。” “那你承认他在你的骨头上刻着我爱你啦?” “笨笨蛋,那不过是一种习惯,你以为是穿肠毒药啊!还如蛆附腐呢!” “女人啊,总是无法忘记第一个男人” “无药可救的笨笨笨蛋,不是无法忘记男人,是无法迅速忘记自己付出的感情” 我跳下床去客厅倒水,拉开门,于是看见了令我永生难忘的一幕……看到了什 么?我不愿重复,大家想想画皮之类的乘以五就行……这时,我头皮发麻,皮肤象 被烧红的针全身炙烫着,大惊之下竟然忘了躲藏! 傻小子,不(我一直未仔细看过他的脸,甚至连他姓什么叫什么都未曾问过), 那个男人,轻轻在那个正在变形的形状上一点,那个东西立刻消失在他的指尖。他 转过身,膝盖不动,身体却向我“走”来。 他长得倒不难看,就是黑黑的看不见到底有多好看,他的眼睛不大,灯光消失 在他的眼里。他“步步”向前,我步步后退,退到床边,颓然坐下,他却站在门边 没有进来。 “你都看见了?” “我……” “就是你心里想的那个东西。” “那你……” “我当然也是” “你……” “你又在想他了吗?” “嗯” “你能不能专心一点,不想他” “……” “你不用这么坦白吧,否则小弟要打翻醋缸了” “……” “他就那么让你刻骨铭心永生不忘?” “啊……”(我还以为我不会尖叫呢,原来这是女人与生俱来的本领之一,以 前只是未到时)网络真是个坏东西,你根本不知道网络那端跟你聊天的是一个人, 还是一只狗,还是一只…… “不用叫了,我们对你没有恶意。” 我不叫了,也没那么害怕了,再说叫也没有用,反应一下就行了呗。想想以前 虽然“人”来“人”往,但的确没有人来惊扰我,大不了我从此时此刻起把门关上 不出来就是,可是……心里还是毛毛的。 “哪有那么多可是?其实你也……”他犹豫了一下,终于没说。 我不敢上网了,没什么事做,溜达到了天台。 时值冬至,天空阴沉沉的似怒非怒,我长长叹了口气。 头发在风中横飞,衣袂烈烈作响,若换上长袍,倒可以冒充古人悠一下思,可 是心里莫名其妙地潜出一股说不出来的酸,涩得我坐立不安。我到底在不安什么呢? 风渐渐停了,突然一个小东西落在我脸上带来凉凉的水意,下雨了吗?举止细 看,再抬头,啊,下雪了…… “山月,山月……”好象有人在远处大声呼唤。 四下寻找,看见他站在楼下正对着我的窗户喊话。 雪已经下大了,处处积白。他不打伞也不戴帽不管不顾地站在楼下用力喊叫, 只比雪人多一口气。 “他看不到你”无花不知何时来我身后。 “为什么?” “他已经死了,只是他的魂每逢下雪都会来这里如此这般。” “他为什么会死?” “先天心脏病,所以他故意演戏令你以为他别有所图,主动离开他” “噢。”我转身坐下,不再看他,对他的声音充耳不闻。 “你后悔吗?” 我先笑了笑,轻松地说,“原来你问过我,如果有一对男女身处绝境,两人平 时并不要好,但身处极寒雪地,会不会做爱,我的答案不变” 雪慢慢堆积在我安静的双腿,并不融化。 且慢! “我要走了,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有任何人或任何东西来打扰你。” “……”眼泪冲出眼眶,伸手去摸,手上却没有沾染上任何东西。 “你怎么啦?” “为什么瞒着我?” “因为……我爱你” “我本是闰王手中一只笔,日久生精,脱去原籍。你原是我得道成形睁眼看到 的第一片树叶,因不能心如止水,堕入红尘。我欲拂照,不得,便暗中留心。偶得 佛肯,得获伴你人间走一遭。” “你把话题说远了。”既明了,复淡然。 “是,天上只一日,世间已千年。随我去吧,莫如他般执迷不悟。” “你错了,我只是暂随你去,后待他来,如果他仍如前番般不够坚持,我仍会 断然离去。和尚,人世间,至性则佛,入佛门,至情则佛。你自向佛,我自贪恋红 尘。” 妙僧离去。 无风,四下无人,大片大片的雪花簇簇飘落。 现在轮到我象个雪人了,亲爱的,仿佛你就在我身边,深情地望着我,“月儿, 月儿,……”我还记得那日定情,你也如这般将我轻唤,岂不知,你转身,我便成 了灰烬。 伸手去接雪花,片片堆起,纤手儿慢慢变淡变透,很快消失不见,雪花终于无 阻碍地通畅而过…… 梦想的地方,有一片高高的胡杨林,金黄金黄的铺天盖地。林边有一泓静静的 潭,光洁如梦般纤尘不染。林外黄沙漫漫,蜿蜒不绝地变幻。残阳如血,只得染林 梢地边。这一片家园如得天宠,其它的只余暗暗,暗蓝的水,更暗蓝的山,更暗更 暗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