酌定是非 作者:戴锐锋 不知有多少个 8月15的夜晚,没有象今天晚上这样明媚。高高的夜空,星星欢 快地闪烁,硕大的玉月,把如水的柔光,静静地洒在红天耐火材料厂的绿树、草坪 和房屋上。 墙上的石英钟已敲响了11下。刚上任几天的厂长卞一星还没有回家,只有妻子 杨慧一个人坐在家里看电视,等待着丈夫的回来。 咚咚咚 ------门敲响了。 “来啦!” 杨慧知道丈夫回来了。她高兴地一边向门边走去,一边招呼:“一星------” 杨慧正要习惯地伸手接过丈夫提着的公文包,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头。 她迟疑了一下。 “请问,这是新来的厂长家吗?” 一个女人的声音。这声音听起来好似柔水绵绵,格外悠扬动听,但细细一品, 又觉棉里藏针。凭女人的直觉,杨慧顿感这女人有些不一般。 她抬头一看,那是一副匀称的身材,眼角虽有了些丝丝皱纹,但丝毫不影响她 的美丽和那准讨男人喜爱的娇媚。不知何故,一种无名之火顿时从杨慧心中燃起。 “他不在!” “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吗?” “不知道!” “请你转告他,江阳国贸公司要找他打官司!实在对不起,打搅了。” 那女人说完,转身走了。 啪!杨慧猛地把门关上。 “打官司?深更半夜打什么官司!神经病!” “谁是神经病?” “一星!”杨慧接过丈夫手中的公文包。“你看,都深夜 12 点了才回家。” “真对不起。刚接到这么大个厂,一千多张嘴巴要吃饭、要工资、要福利。千 头万绪需要处理,需要解决。要做的事太多了。你看,才把下周的生产调度会开完。” “生产调度会有什么了不起,明天开不就行了!” “明天有明天的事,今天做完一件就少一件。” 卞一星一边说,一边到洗漱间去了。说实话,忙了一天,确实感觉累了。他打 算洗漱一下早点睡觉了。 “一星,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卞一星从洗漱间走出来,好奇地问:“什么日子?” “今天是 8 月15,家家户户都要团圆,就你只知道开会。你家不团圆不能影 响别人家团圆啥。” 杨慧把一盒包装漂亮的月饼端到了餐桌上。 卞一星深情地望着妻子。 “慧。对不起。过去的时光耽误了,咱们就抓紧珍惜这好时光吧!” 此时的卞一星心里想得很多。自已整天都在为厂里忙碌,根本顾不上家,确实 对不起妻子。他看看比自己小 10 多岁的妻子,温柔的灯光下她是那么漂亮美丽。 他伸出双臂,紧紧搂住妻子。妻子独有的女人气味,使他感到格外愉快和轻松,一 天的紧张、烦脑、忧愁,一切都被这幸福和温馨赶到九洲十八湾去了。 “慧 ------”卞一星深深吻了一下妻子。 “一星,我买了你最喜欢吃的火腿月饼。” 卞一星十分高兴,拉起京剧腔:“谢谢夫人恩赐!”说完,他又想起一件事: “慧 -------小妹还没有回家吗?” “有半夜不回家的哥哥,自然就有半夜不回家的妹妹罗。”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嘲杂声,接着是一阵急促杂乱的敲门声。这么晚了有什 么事?难道又是刚才那女人找上来了?杨慧不想去开门。 咚咚咚 ------敲门声又响起来了。杨慧打开门, 10 余个男男女女疯狂般挤 了进来。 “哈哈,太好了太好了!厂长还正等着给我们吃大月饼呢!”一个穿件破劳保 服的矮个子大声粗气地吼叫:“哟,今天是中秋节,咱们半年没有发工资了,没给 厂长买礼品怎么办?” “改革年代,工人穷了没有送厂长的,厂长有钱就先送点给咱们穷工人也理所 当然。” “好!好!” 10 几个人跟着起哄。 “好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社会主义国家的厂长是什么,是公仆!是勤务员! 咱们工人才是红天耐火材料厂的真正主人!公仆给主人送点月胼,天经地义!大家 说本姑娘说得对不对?” 看来这姑娘还有点水平。卞一星抬头看了她一眼。因为他刚到厂里上任,还不 认识这些人。 这姑娘确实聪明,她早把卞一星的心思看得清清楚楚了。 “卞厂长,不认识吧?我叫方艳,是厂质检所的副所长。不会因为今天我这不 速之客吵闹了你,给我秋后算帐吧?” “不管秋前秋后,今天是中秋之夜,我们主人要与公仆一起团圆。大家说好不 好?” 几个工人正要再哄,卞一星说话了。 “同志们,大家听我解释一下。” “谁要你解释!” 一个脸上刻满深深沟横,银白的胡茬在那张宽大的嘴上不停颤抖的老头。他是 厂里退休多年的老工人。要说他的名字没多少人知道,但要说“曾师傅”,全厂工 人没有不认识他的。 “再听你们这些当官的解释,咱们这红天厂就解得连颗螺丝钉都没有了,解得 连块泥土块都没有了!” 曾师傅老泪滚滚。 “我好痛心啦!痛心咱们这 20 几年用血和汗挣起来的这份事业,就如此毁在 你们这些不争气的贩家子手上!我痛心啦!痛心啦!” 红天厂已经 6 个月没有发工资了。正因如此,卞一星 3天前才从工业局的 办公室主任调来此厂受命。厂里贷款 5000 万,退休工人400 多,流动资金一分 没有!要使这毫无生机的红天厂走出困境,该有多少艰难? 不是撑船手,不会摸桡杆。 卞一星治厂方略已在心中。可是,他上任毕竟只有 3 天。 3 天要解决一个 濒临倒闭厂的所有问题,是根本不可能的。尤其使他感到意外的, 10 多个工人竟 在这个时候找到家里来又吵又闹。他知道,这种情况,在红天厂的过去是没有过的。 但他不能把这些问题告诉他人,更不能给眼前这些工人们讲。他只能用真诚说服这 此满腹怨气的工人。 “工人同志们,大家冷静点。听我……” 那个穿破旧劳保服的矮个子一下站了起来。 “我们够冷静了,半年没有发工资还这样规规矩矩,不噪不闹,不跑不跳。弟 兄们,今天厂长的什么屁话都不要听,这桌上的月饼才是真正可以填饱咱们穷工人 肚子的唯物主义!” 10几个工人一下拥到桌子边,抓的抓盘子,抢的抢月饼,完全象一伙失去理智 的歹徒。 哈哈哈……门外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嘎然而止。从门外走进来的是卞一星的妹妹 卞芝琳。卞芝琳拉着男朋友纪刚的手呆呆地站在门口。卞芝琳刚满 24 岁,才从化 工大学毕业,在红天厂质检所负责产品质量验收。男朋友是厂里的保安。她看到家 里这种乱七八糟的样子,顿时火冒。 “哥,这帮家伙是干什么的?” “他们 -------” 杨慧正要告诉妹妹,被那个穿破旧劳保服的矮个子打断了。 “小姐,我们在探讨现代改革中的重大现实问题。” “不对,我们是叫花子,在讨口要饭!” 曾师傅站了出来。 纪刚是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早已看不下去了。 “要什么饭?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13 亿中国人民在伟大的中国共产党领导下, 早已解决了温饱问题,已经进入了小康社会,甚至还出现了生产过剩。唯独你们这 几个人还在要饭!这不是有意给咱们社会主义抹黑吗?” 方艳一见纪刚,一下变了个人似的,刚才那种傲慢,那种玩世不恭的神态已荡 然不存。她悄悄走到纪刚身边。 “纪哥,我找你------- ” 纪刚看都没看方艳一眼,继续着自已的充分理论:“再说,既然是要饭的,哪 有这种估拿估要的要法?” 又是那个矮个子。 “哟,难道要饭还该讲究个优美高雅的形式?请这位帅哥哥给我们做个示范, 咱哥们也好长长见识!说不准那天上街去还有点用场。” “告诉你们,这种私闯民宅的行为是犯法的!” 纪刚以保安的口气教训着。 曾师傅走到纪刚身边,上上下下看了一遍,然后不屑一顾地吼道:“违法?违 什么法?违哪点法?我半年没有一分工资,老婆在床上病着没钱买药。命都难保, 有什么法?” “曾师傅,别再给他瞎说了。厂长不发工资,我们明天去市政府游行,示威, 要饭吃!” “游行示威,你们找谁批准?” “批准,我们自已批准!” “游行示威需要批准,是法律规定。” “法律规定?!厂里不发工资法律有没有规定?工人弟兄们没有饭吃该谁来管, 有没有规定?” 卞芝琳实在看不下去了。 “法律什么都没有规定,就你们有规定,就你们有道理。我哥也该你们哄该你 们闹该你们吵!他三天前才接当这个厂长。今天就给你们发工资?钱从哪里来?去 偷!去抢!去开钞票印刷厂!你们说,还讲不讲道理?还讲不讲良心?”卞芝琳转 身叫纪刚:“去,找保安科长来,把这帮无理取闹的家伙赶出去!” “小妹,别说了。我是厂长,工人们有困难,应该来找我。” “是呀,我们不找厂长找谁?” 方艳见纪刚走了,想趁机把大家的情绪再挑逗起来。 “找谁?红天厂搞成这个样子,是我哥的责任?方副科长,你爸在这个厂当几 年厂长,把一个红得发紫的厂搞得乌烟瘴气,一下亏损五千万!他有功?他光荣? 两手一拍屁股,升官当了工业局长!伟大!他真是伟大!” “我爸当局长,是上级的信任。如果上级信任,你卞芝琳这个打不上眼的小小 检验员,也可以当市长当省长甚至当国家总理当中央领导!” “你们听清楚了,有种就去找上级信任的市工业局方洪兴局长。” 方芝琳一点不视弱。 “小妹。”卞一星沉默许久之后,走到曾师傅身边:“大伙的心情我理解。象 曾师傅,在厂里干了二十几年,退了休,半年没有工资,老伴又有病,急需要钱。 这种情况谁没有气?再说,大伙有困难,找我厂长,说明大伙相信我有办法帮助大 家解决困难!相信我卞一星能与大家一起,把红天厂这辆破车拉出深陷的泥坑,还 要把它修理得好好的,加满油,开足马力,全速驶向光明灿烂的明天和未来!” “卞厂长,不要说那么多,我们不是当官的政治家!我们是工人,是开机器翻 砂锭的工人,我们要的是钱,是哗啦啦的钞票,不是要理想要未来!” 又是那个矮个子。 这矮个子讲的也确是真话。卞一星调整了自己的表达措词。 “同志们,我可以告诉大家,两周之内,先解决这个月的工资。半年之内,发 完过去欠的工资。” 工人们走了。 天上的月亮格外明朗,洁白的月光从窗外泻进来,特别柔和美丽。卞一星觉得 一阵轻松,但陡然又感到那洁白的月光似一轮千斤盘石,无情地压在自己的肩上, 让人直不起腰来。 纪刚气喘吁吁跑了回来。 “小琳,科长不在。” 杨慧一边收拾桌凳,一边说:“没事,他们走了。” 卞芝琳不好意思地走到卞一星面前,指着纪刚:“哥,这是纪刚,是厂保安科 的,我的男朋友。” “一星、小妹、小纪,吃饭吧!” “慧小姐,今天是 8 月 15 ,应该说团圆吧!” 卞一星取笑着妻子。 “现在是凌晨 1 点多钟,已经是 8 月 16 了。还团什么圆。” 杨慧不甘示弱地辩解着。 几个人坐上桌子,正要吃饭,门又响起来了。卞芝琳气冲冲打开门,正要发火, 一看是厂里的汪总工程师,便把火气压了下去。 “哥,汪总来了。” “汪总,来坐,来坐。” 卞一星忙迎上去。 “卞厂长 -------” 汪总非常难为情,说不下去了。 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卞芝琳知道这个时候来的人,决没有好事。 一定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尤其看到汪总这吞吞吐吐的样子,更不是滋味。但 他知道汪总是这个厂的总工程师,技术权威,对全厂尤其对哥哥卞一星这个厂长能 否把红天厂搞好,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她便换了种口气。 “汪总,我哥是个大慈大悲的好菩萨,有求必应。刚才那些人闹翻了天,都没 发个火。” “小琳,哥工作上的事,你就少插嘴。” 纪刚想提醒卞芝琳,却遭到了卞芝琳无情的斥责。 “少插嘴?这话轮不到你说。我哥的事就是我们家的事,怎么不能管!” “汪总,没关系。我妹就是这个性格。说吧。” 沉默了好一阵,汪总才开了口。 “深圳的一家厂要我去开发两个新产品。你看,这是他们的聘书。” 汪总迟疑地把聘书递给卞一星。 卞一星接过聘书,扫视了一下。 “你觉得去不去?” 汪总低着头,沉思许久,然后平静地说。 “我今年已经 58 岁了,想趁这两年还出点成果。一来为国家多作点贡献,二 来也为自已挣点钱。” “汪总,我知道, 10 年前,你是在这个厂最困难的时候走进厂里的。现在这 个厂又是最困难的时候。难道你觉得这红天厂就没希望了吗?” “我------” “你什么时候启程?我派车送你。” “厂里有困难,多一趟车又多需要费用。我自己去就行了。” 汪总走后,卞一星还没回过神来,妻子又在催促了。 “一星、小妹、小纪。来来来,吃饭了。啊 ------ 应该团圆了。” 一家人刚刚坐下,门又敲响了。卞一星知道是谁在敲门。他走过去,打开门。 果然不出所料。 “卞厂长,对不起。我只说一句。” “汪总,进屋来。别说一句,咱俩今天晚上就拉个通宵也没关系。” 汪总站在门外,怎么也不进来。 “卞厂长,我不走了。” 汪总说完,转身走了。 卞一星望着月光下汪总渐去的身影,好象看见一道比月光更美,比月光更灿烂 的光芒,照耀着红光厂的每一个车间,每一条大道,每一颗心灵…… 二老伴接连不断的咳嗽,曾师傅感到一阵阵揪心。老伴的身体实在太虚弱了。 半年多来,她一直躺在床上。几年前,老伴才从农村进来。本想进城享几天福,刚 过了两年好日子,便遇上企业经济效益下滑,一年不如一年,现在是半年未发工资 了。家里的一点积累早用得精光了。 直到昨天,厂里发了退休金才给老伴买了一剂中药。天一亮,曾师傅就起床, 点起炉子给老伴熬药。 “曾师傅住在这里吗?” “卞厂长!” 曾师傅听是卞一星的声音,作出了非常快速的反应。 “我在这里住了二十多年了,你是第一个到我家的厂领导。贵客!贵客!” “听说大妈是咳喘病?” “老毛病了,没啥大不了的。” “听说昨天你给大妈买的药,少了一味关键药?” 卞一星取出两只蛤蚧,递到曾师傅手里。 “这药叫蛤蚧,是治疗哮喘病必不可少的一味。” “卞厂长。你------” 曾师傅颤抖着双手,接过两只蛤蚧,盈满老泪的双眼久久望着卞一星。 三卞一星几天未进办公室了。办公桌上的文件已堆得厚厚的了,一定要坐下来 处理处理。他告诉秘书,十点钟前不要打扰。他刚拿起笔,门外便有一个女人在吵 闹。 “你们不讲信用,谁还给你们讲礼节?叫你们厂长出来!告诉他,再不开门我 就砸门了!” 卞一星打开了门。 “你就是谢绝会客的厂长吗?” “对不起,有急事要处理。” “你有急事,别人就一点不急?整天在外面玩着无聊没事!” 卞一星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女人。匀称的身材,两只眼睛闪亮闪亮的,显得格 外精明能干。特别是那双红润而又薄薄的嘴唇,一看就知道是个能说会讲的女人。 正是这双嘴唇,他一看便有种说不清的感觉。 “对不起,有什么事,进办公室坐下再说吧。” “什么事?当一厂之长还不知道!你去问问你的销售科,象你们这样不讲信用, 不讲质量,假冒伪劣,谁还跟你们打交道!” 这个女人一阵连珠炮后,卞一星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因为他不知道这女人 具体指的什么事,更不知道这女人到底要干什么。他抓起电话。 “叫销售科长到我办公室来。我是谁?卞一星。” “卞一星?你是卞一星!”女人非常惊讶。 卞一星抬头一看,觉得这女人也很面熟。 “你是------” “卢丹阳。” “丹阳!” “一星!” 卞一星没有丝毫犹豫,跑过去,一把抱起卢丹阳转了几个圈。卞一星突然意识 到了什么,立即冷静了下来,而且有些内疚。 “丹阳,刚才 ------真对不起!” “一星,没什么。前几天晚上,我去过你家,但不知道是你。当时,你不在家。 不过,你现在是大厂长了,要求见是多么难得哟!” 卞一星的出现,确实使卢丹阳感到意外。因为分别 25 年了。 25 年来,她一 直在寻找他,可总是石沉大海,毫无音讯。没想到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 费功夫,今天在这里找到了他,他那浓浓的眉毛下炯炯闪烁永远充满信心的大眼, 那宽宽的脸庞和那又粗又硬的胡茬一点都没变。只是那眼角增加的皱纹,使他显得 更稳重了,更成熟了。 “丹阳。” 卞一星首先打破了这短暂的寂静。 “ 25 年了,你还是那样漂亮,青春常在,一点没变,一点没变!” 卞一星叹了口气:“咳 ----- 我已经都老朽不堪了。” “不是老朽不堪,是老炼成熟了。” “丹阳,孩子多大了?” “孩子?你不是说我青春常在吗?有孩子折磨还能青春常在?” “你还是 ------ 今天刚见面就问这些真对不起。丹阳,你在哪里工作?” “在江阳国际贸易公司任经营副总裁。我们在你们红天耐火材料厂订了 1000 万元的产品,交了订金100 万元。到目前为止交了两批货。” “难怪卢副总刚才气势凶凶要问罪于我这个落难厂长罗!” “问罪确实不敢。我是专门来找麻烦的。卞厂长,欢迎吗?” 两个月前,卢丹阳收到的两批货中,百分之 20 %是不合格产品!几家客户都 要求江阳贸易公司赔偿损失。赔偿费至少300 万元。作为江阳国贸公司的副总裁卢 丹阳当然要找卞一星索赔! 卞一星知道责任全在红天厂,但卢丹阳真要红天厂赔偿,这不是给红天厂雪上 加霜吗?他知道卢丹阳的个性,在公事面前,她不会夹杂半点私情。但他不管对手 怎样,他必须尽力争取。因为此事确实事关红天厂的生死存亡。他试探着。 “卢副总,你看怎么办?” “很简单:退货,退订金,按合同赔偿!否则 ------”“不要否则了。我现 在不是四面楚歌,而是十二面楚歌,危在旦夕。你又来乘人之危,插上一刀,我这 厂长就无路可走了。怎么办------卢副总?” “去问问慈善机构!” 卢丹阳答得非常爽快干脆。 卞一星也还是 25 年前那样果敢,那样敢作敢为。 “不。我自己解决。办法非常简单,就是从这 5 层楼上跳下去!” 卞一星 故意虚张声势,欲往楼下跳。 卢丹阳急了,冲上前,一把抓住卞一星的手。瞬时,如一股宏大的电流击遍了 卞一星的全身。 25 年了,他还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他没有丝毫迟疑,两只大手 紧紧握住了曾使自已多少次如痴如醉的绵绵细手。 办公里静得出奇。 只有两颗心跳得“扑通扑通”的,两双脉脉相望的眼睛久久凝视着。 不知过了多久,卞一星才打破了这个紧张的局面。 “丹阳, 25年了,今天就给这个见面礼?” “这样更有意义。” “别开玩笑了。说正经的。” “你说怎么办?” “合同最后期限,还有多久?” “ 3 个月。” “就这样。那些不合格产品全部包退!剩下的按期交货。如果这次违约,甘愿 少一罚十,合部写进补充合同条款!” 卞一星稍停了一下。 “不过救人救到底。你再给我 30 %的货款!” “300 万?” “300 万,对卢副总完全是九牛一毛。”卞一星看了一下手表:“你看,我们 只顾说话,十二点了。走,咱们去干几杯!” 四又是 15 的夜。硕大的玉月更加明媚。红天厂的灯光通明,似乎要与这明媚 月光比美似的。 工人们还在紧张地加班。 纪刚一人守在保卫科,觉得很寂莫。他拿起电话。 “小琳吗?我今晚值班。过来陪陪我吧。” 卞芝琳告诉纪刚,明天有一批货必须交付给江阳贸易公司。她正在抽查检验。 “好吧,明天再见。” 纪刚一边说再见,一边给了卞芝琳一个飞吻。 纪刚刚刚坐下,突然被一双又香又嫩的双手蒙住了。凭男人的特殊本能,他知 道这是方艳。 “艳艳,你们不是要加班吗?” “为了纪哥,就是不要工作我也心甘情愿。” “方艳。这几天质检科在加班加点,你这个副科长怎么临阵脱跳?” “是为了这个--------- ” 方艳一边说一边猛抱住纪刚,在他脸上工留了一道深深的吻痕。 “别这样,别人看见不好。” “谁来看。全厂都在加班生产江阳国贸公司的那批产品。要看嘛就只有你看我, 我看你了。” “不行,不行。” “怕什么。纪哥,难道你还不知道我对你的爱!” 方艳抓住纪刚的手,放到自己高高挺起的胸脯。 “纪哥,你摸摸这里,这颗心完全在为你跳动!” 纪刚想把手缩回来,但一触到方艳那滚烫丰满而又柔嫩的胸部,他的手一下紧 紧地抓住了那令任何男人都兴奋勇敢的东西。他一把把方艳紧紧搂在了怀里。 “纪哥,我好想你!我一看见女人跟你接触,我就烦燥。我看到卞芝琳跟你好, 我恨不得一刀宰了她!纪哥,卞芝琳算什么?她有我漂亮吗?她有我爱你吗!她只 是我手下的一个小小的检验员。” 纪刚正要说什么,方艳那红艳的双唇早堵住了纪刚的嘴。 五一阵急促的电话铃,使卞一星有些惊慌。他抓起电话:“停产三天!为什么? 昨天晚上三车间的变压器被人偷了!” 三车间是厂里最终产品的成型车间,是厂里生产的心脏!卞一星稍镇静了一下。 “告诉生产科,不惜一切代价做好两件事:第一,今天上午十二点钟前,必须 保证供电!第二,通知保卫科立即报案,两天之内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变压器被盗!现在正是生产的关键时刻,还差两天给江阳国贸公司的货就生产 完了。本来,上次卢丹阳就放了一手,给了宽松期限。如果这次又不能按期交货, 不但要承担几百万元的违约金,更重要的是将永远失去一个又有实力又守信誉的特 殊客户,这是任何生产厂家都不愿意出现的。 卞一星确实有些着急。他安排好工作,正要叫人一起到现埸去查看,曾师傅带 着几个工人进来了。 卞一星一看,一下火了。 “怎么,该闹的闹了,工资该补的补了,该发的发了!又要闹什么?” “卞厂长,我们是来检讨的!” 那个穿破旧工作服的矮个低着头说。 此时的卞一星根本没有心思来接受谁的检讨,只是一边关门一边吼叫。 “要检讨去向全厂 1000工人检讨!” 曾师傅和几个工人,望着卞一星急匆匆离去的背影,一点没说什么,只是觉得 心里内疚。 六从三车间走出来,卞一星松了一口气。与江贸公司的合同产品全部按时完成 了。他正要去给卢丹阳打电话,一是告诉她这个好消息,二是一连忙碌了这几个月, 确实想找她聊聊,转移一下注意力,好轻松轻松。 正在这时,汪总高兴地来了。 “有什么喜事?” “不是喜事是大事!” “什么大事?” 卞一星的面孔一下板了起来。 汪总见卞一星这样认真,有意转了个弯。 “这样吧,我们到你办公室去谈谈。” 刚一到坐到办公室,卞一星就开门见山。 “汪总,说吧。” “我在中科院一位老同学那里搞到一项刚批准的专利产品。这种用高科技技术 生产的耐火材料,在世界上都是独一无二。产品技术成熟,市埸前景无限,产品的 成本比我们现在同类产品降低一半!上次我要走就是要去开发这个新产品。因为那 个时候,中科院正在申请专利,我就没有完全讲这件事。只要搞到这个项目,我们 10年内不用担心厂里的效益。” “要多少钱?” “买专利 3000万,不买断技术转让费 1000 万元。建生产线 1000 万元,流 动资金 1000 万元。从建生产线到投产只需要三个月。买专利,一年半可以收回投 资,不买专利,两年半可以收回投资。” “这样好的产品当然该搞定!汪总,告诉你的同学,我们买断专利!” “我耽心,我们厂现在刚刚走上正常生产的路,几千万的资金怎么办?” “咱们想办法!” 汪总走后,卞一星还在久久沉思。说实在的,嘴巴说是要干,可 5000 万元资 金在哪里找?但是,这样好的项目被别人抢去了,红天厂今后又怎么过?过了一阵, 卞一星的倔犟劲又起来了。他紧握拳头的右手在桌上沉闷地击了一下。 卞一星抓起电话,想约工商银行的行长见见面。财务科科长来了。卞一星放下 电话。 “黄科长,正想找你。我们一起到工商银行去。” “他们已经来人了。” “来人更好,我正想找他们商量一件大事呢。” 卞一星把刚才与汪总一起商量的事告诉了黄科长。因为这件事的确事关全厂未 来,事关上千职工的未来。卞一星打算先找厂里的有关同志认真商讨一个方案,再 按程序立项报批。但目前最关键的是解决资金,解决资金的关键又是争取银行的支 持。 “银行支持?”黄科长惊讶地说:“刚才银行来人是追还款的。到今天为止, 光是过期罚息就是一百万!” “钱还没有赚,哪来还贷的?不过,为了红天厂的生存,再困难也得上这个项 目!” 黄科长走了。卞一星想静下来细细思考一下。他知道要上这个项目并非是容易 的事,必须要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思想准备。 卞一星伸了一个懒腰。 办公室门突然开了。 “怎么搞的,又有 7%的不合格品!” 卞一星一看是卢丹阳。 “又要索赔吗?” “对。你看合同。200 万元。” “合同期还有 3 天。不合格部分报废,丢进垃圾场。差的产品我用飞机送去!” 卞一星有些按捺不住了,更不管对方现在需要什么,便非常认真地告诉卢丹阳。 “卢副总,我们正在生产一种世界一流的高技术耐火材料。”他把产品介绍递 过去:“这是新产品的有关资料。” 卢丹阳看了看。 “这种新产品,目前只有美国能够生产。” “你要多少?” “韩信点兵--------- 多多益善!” “ 5000 万!” “你能生产这么多吗?” “我什么时候说了没办到?” 卞一星说得正在兴头上,电话铃响了。 “对,卞一星。什么?纪刚调出保安科是谁的决定,方局长也在过问?我的决 定!我没有调保安干部的职权?老刘啊,我要不要这个权没关系,但这千多人要吃 饭要活命,该有权吧。否则……” 说实话,卞一星此时的心思根本没放在一个小小的保安干部问题上。 他有些不耐烦了,本来还想说几句甚至发几句牢骚,但他打住了,话到口边又 停下了。 “对不起,有人正等着我办事。” 放下电话,卞一星象是自言自语又象是在说给卢丹阳听。 “一个小小保安干部的调动,怎么够得上工业局过问?还说是局长关心。慌唐 无聊!” “哎,国有企业就是如此。” 卢丹阳似乎也有很多感叹。 卞一星正想回到新项目上来,妹妹卞芝琳气冲冲走进了办公室,“哥,纪刚犯 了什么法,要把他调出保安科?厂里变压器被人偷了,又不是他偷的。他不过是值 班睡了一会儿觉,够得着这样惩罚吗?” “因为他失职!” “方局长亏损 5000万还要从厂长升局长,纪刚犯这点错误算什么!” “这是根本不同的两回事。小妹,我正要告诉你,你的工作也要变动。这次交 江阳国贸公司的产品有 7 %的次品。这批次品正是你检验的。你从明天起调离检 验科,去生产一线的三车间工作。” “根本不可能!” 卞芝琳气冲冲转身走了。 六在红天厂俱乐部酒家的一个雅间里,纪刚和方艳正享受着王朝干红的甜美香 醇。借着酒兴,方艳娇嫡嫡地倒在纪刚怀里,然后反手抓过放在凳子上的漂亮坤包, 摸出一个傻瓜相机。 “纪哥,拿着,给你的。” “真的?” “这是我给你的信物。” “我给你的信物就是这个。” 纪刚喝一口酒,慢慢地吻上那柔柔的小嘴。等了一会,纪刚想起了什么,非常 神秘地告诉方艳。 “艳,卞一星和卢丹阳就在对面的屋子里,今天一定有好戏。这家伙有用场了。” 纪刚拍了拍放在桌上的相机。 此时,卞一星和卢丹阳确实正在纪刚和方艳对面的雅间吃饭。伴着悠悠扬扬的 轻音乐和红橙橙的葡萄酒,两个人的世界真让人感觉心情舒畅。卞一星倒满两杯, 一杯递给卢丹阳。 “卢副总,咱们……” “就不能改口吗?一星,这是 25 年后的第一次。1 /4个世纪!” 在那个动乱的年代,作为正在大学学习的同班同学,在爱的海洋里他(她)们 是多么幸福。一个夜晚,他被另一派造反组织抓去了。从此两人便互无音信。直到 一年多前,卞一星才和妻子杨慧结婚。然而卢丹阳还在等待还在寻找,她相信卞一 星一定会出现。今天她等到了,尽管他已经结了婚,她也一点不怨他。因为他没有 错,这个年龄了,他应该有个家了。 “丹阳,我对不起你。” “不,一星……” 卢丹阳久久地望着卞一星,晶莹的泪水在明眸里闪闪烁烁,但始终没有溢出眼 眶。 卞一星正想把酒杯与卢丹阳碰一下,但他的手停了下来,只是不停颤抖。他也 目不转睛地看着卢丹阳……他轻轻放下酒杯,慢慢走到卢丹阳身边,一把搂住了卢 丹阳。 正在这时,纪刚轻轻打开了门,拍下了这个情景。 七一年的奋斗,卞一星终于实现梦想了。 他原想在全市搞个大的庆功活动,后来一想,觉得没有必要,便改成就在厂里 搞一次小活动。他请来了市委市政府和工业局的领导。会上他高兴告诉全厂,红天 厂的新项目已经投入批量生产,产品销售供不应求。同时他宣布了两个决定:一是 聘任卢丹阳为红天厂经营副厂长,二是总工程师汪镛石开发新产品有功,奖励人民 币 10 万元。 会议结束,工人们走了。卞一星正准备请市里来的领导到新产品车间去参观指 导,曾师傅和几个工人来了。 “卞厂长,去年厂里变压器被偷和产品质检事故,都是方艳指使人干的。”曾 师傅把手里拿着的一迭厚厚材料扬了扬:“这就是证据。” 卞一星看到曾师傅的这股认真劲,觉得厂里有这样对厂负责的一批人,是红天 厂的希望。但这些人也太不懂人情事故了,怎么能当着这么多的领导和客人来说此 事呢,何况方艳的父亲方局长还正在眼前呢。当然,他并不是说方艳有向题,因为 老子有权就可以不管。但在此时这种特定环境,总得应该讲点面子。 于是,他不冷不热说了句:“下午再说吧。” 曾师傅刚刚离开,卞芝琳一边哭闹一边奔跑过来了。 她双手拉着卞一星:“纪刚不是人,他不是人。哥,我不想活了!我不想活了!” 今天到底怎么啦?怎么总喜欢把好事坏事凑在一起!卞一星有点尴尬。他马上 给市领导和客人陪了个不是。 “对不起,我请卢副厂长和汪总陪大家去。” 说实话,卞一星是非常关心妹妹的。父母早逝了,是自己把妹妹从两岁的小孩 带大的。妹妹长大成人,还读了大学,工作也不错,他心里很高兴。他现在唯一希 望的是希望她成个家,过上幸福安稳的日子。 妹妹跟纪刚谈恋爱,从心里讲他认为不合适。纪刚这小子虽然聪明过人,但为 人太事故轻率。他本想叫妹妹跟那小子要慎重考虑,但看她(他)们在一起很开心, 他就没多说了。此时从妹妹口里才知道,纪刚这小子在脚踏两只船。不过妹妹早发 现了此事还是个好事。 “小妹,冷静点。既然他要骗你,说明他根本就值不得你爱。” “不,我没法冷静!我非把这仇报回来。” 妹妹开始冷静下来。卞一星叫妹妹回家去,晚上再找她细谈这个问题。 因为还有那么多领导和客人在新车间参观。他正想再嘱咐妹妹,妻子杨慧板着 面孔走来了。他断定妻子一定有什么急事,否则不可能这个时候来找他。 杨慧走到卞一星面前,二话没说,叭!把一张放大的彩色照片丢到地上。 卞一星拣起照片,顿时紧张起来。原来是那天在厂俱乐部酒家他跟卢丹阳拥抱 亲吻的照片。是谁干的这个缺德事。这突如其来的照片,他不知道该怎样给妻子解 释。 “这……” 杨慧没有噪闹,只是冷冷地:“难怪还要聘她作副厂长!” “慧,你听我解释。” 没等卞一星说话,妹妹卞芝琳一把抓过了照片,看了一下。卞芝琳鼓着一双大 眼睛不解地望着哥哥。等了好一阵,卞芝琳咬咬牙,失望地叫了声:“哥,你!” 转身便跑了。 杨慧见妹妹走了,二话没说也转身走了。 卞一星本想叫住妻子,但他没有出声。他知道此时给妻子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没有丝毫作用的。望着妻子匆匆离去的背影,心里有一种无法表白的内疚。 九卞一星约了卢丹阳在一家宾馆的房间里见面,房号是225.卡一星觉得这个号 有意义。 25 年了,终于又有了两个人的世界。最近发生的一连串事情,都是己造 成的,而且还连累了卢丹阳。他有好多好多的话要向丹阳说明,有好多好多的内疚 要向丹阳致歉。从那次在厂俱乐部酒家的事件发生后,他与丹阳接触很少,除了工 作,尽量回避。从另一个方面讲,他是爱妻子杨慧的,但不管与杨慧相识相爱到结 婚,他感觉总缺少一种说不明道不白的东西。他曾经努力去找过那种缺少的东西, 始终没有找到。卢丹阳出现后,他一下找到了在妻子身上始终没有找到的东西。所 以,这一年多来,不!应该是这 25年来,他终于明白:自己心里确实始终装着卢 丹阳。这次见面,为了绝对安全,他才定到市郊的这个宾馆。约定见面的时间是晚 上 8 点。 卢丹阳准时推开了房门。 “丹阳。” 卞一星站起来正要迎接。 卢丹阳打了个手势。 “一星,你坐着。” 卢丹阳放下包,立即泡了杯茶送到卞一星身边。 等了好一阵两人都没说话。 卢丹阳先开口了。 “一星,咱们今天就这样默默无语坐着?” 卞一星叹了口气。 “到了这种地步,妻子已经分居,工业局派专人来查我们的男女关系。哎,我 还有什么说的?丹阳,对不起,连累你了。” “一星,是我连累了你。不过咱们是清白的,去找局领导谈谈不就行了?” “这种事越说越说不清楚,越说越没人相信。中国人最喜欢管这种事,也最善 长管这种事。但你如果是企业亏损了,不管亏损几百万几千万几十亿,你可以说出 是市场疲软是金融风波是成本上升等等等等,一千条一万条必须亏损的理由,你可 以没有功劳有苦劳,你还完全可以因此而升官。” “一星,别说了。假如没有我的出现,你绝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委曲。 一星,我……“ “不,丹阳……” 卞一星猛站了起来,紧紧搂住卢丹阳。 突然,纪刚拉着杨慧一下打开了门,指着卞一星。 “杨姐,你现在该相信了吧!” 卞一星没想到妻子会找到这里来,更没想到干此事的竟是纪刚。不过,他此时 的心情再不是那次妻子给照片看时那样紧张尴尬。卢丹阳似乎也看出了卞一星的心 思。两人便若无其事,而是搂得更紧,似要了永不分开。 杨慧见到这种情景,没说什么,转身冲出房门去了。 十卞一星和卢丹阳的处分决定下来了,都是行政记大过处分。 卞一星走进办公室,想清理一下文件,然后打报告不干了。他刚坐下,汪总进 来了。 卞一星认为汪总来得正好。他要把自己的打算告诉汪总。红天厂有今天来之不 易,他还想拜托汪总,不管天大压力,都必须把红天厂干下去,干得红红火火!没 想到此时汪总跟卞一星的希望完全两样。 “卞厂长,上次你说我是厂里最困难时候来厂的,在厂里最困难的时候走不恰 当。现在厂里红火了,赚钱了,我可以走了吧。” “不,这个厂我可以走,你不能走!” 卞一星口气是那样坚决。 “不,卞厂长,你不能走。” 汪总的语气也是那样坚决。 “红天厂没有卞一星可以运转,没有汪镛石决不能运转!因为,厂长可以由红 头子文件产生,当总工程师的专家,尤其是红天厂独一无二有很高耐火材料技术造 诣的专家,决不是红头子文件可以产生的!” 卞一星正说得起劲,卢丹阳又进来了。卢丹阳一进门就直奔主题。 “卞厂长,我决定辞职!” “辞职!辞职!大家都辞职!” “不,你们都不能走!” 卞一星一看,曾师傅和 10 几个工人都齐整整地跪在门外。卞一星忙跑出去, 一个一个把他们扶了起来。看到曾师傅这些纯朴的工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哥,哥--------” 卞芝琳一边哭喊一边向卞一星这边奔跑。她的双手衣服全是鲜血。 “小妹,你这是?” “哥,我杀人啦!杀人啦!我把纪刚骗子和方艳那臭表子杀了。哥,我知道你 想红天厂好,你想全厂的工人们好。你没有成功!哥,我说了要报仇,我报仇了, 我成功了!我成功了!” 卞芝琳转身向外一边吼叫一边狂奔。 “小妹,小姝……” 此时,卞一星什么也顾不得了,他一边呼喊一边追了出去。 曾师傅和几 10 个工人不知发生了什么。稍过片刻,他们明白了过来。 “卞厂长,卞厂长……” 他们不约而同也一边喊呼一边追了出去。 卢丹阳和汪总没有追出去。静静地站在卞一星办公室里。 突然,卢丹阳指着电话。 “红天厂出事了。快快,向市里求救!” 通讯处:江北区华新街桥北村270 号市地方志办公室 邮 编:400020 2001. 3.28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