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文学我的梦 作者:周雪儿 一、 刘明堂匆匆回到家的时候已是次日凌晨2 点多钟。 他掏出钥匙开门,扭了几下才发现里面是反锁着的。他只好轻轻地敲门。敲 门声没能惊醒正在家中熟睡的妻子。他又下楼绕到楼房后面。他家住二楼,卧室 正好在后面。他很干脆地叫了两声:李勤,李勤! 他生怕惊醒邻居遭到别人的讨厌。等了几分钟,屋里仍没有动静,他又小声 地叫了两声。邻居家的灯光亮了,邻居女人伸出脖子看了看,又将窗门啪的关上 了。 刘明堂失望地双手抱在胸前,在寒风中原地跺脚。他再一次提高音量喊:李 勤,李勤。这时,家里的灯光亮了,他心里一阵窃喜,又忙着大喊:李勤,是我, 我回来了。他急急跑上楼,妻子正好开门。 我还以为你死在外面了呢!李勤张口就说。 嘿嘿,那会呢,你老公我的命还长的很,至少也要活到99岁。 李勤穿着一件粉红色的吊带睡裙,长发蓬松,睡意朦胧。刘明堂关上门就要 去拥抱她。李勤用手将他的凉手打开,只顾去卧室亲近热背窝。 刘明堂动手调了一杯热乎乎的牛奶,坐在沙发上掏出口袋里的采访本,边喝 牛奶边细读采访内容。牛奶喝完后,他有些急不可奈地来到书房,铺开稿子,提 起笔就在纸上写下:题目:凶手只有十三岁。 刘明堂采写的是县城东15公里处的牛角乡中学里发生的一桩凶杀案。案情是 昨天中午发生的。等刘明堂知道后赶去牛角乡中学,死者已被送去了乡医院停尸 房。杀人犯叫王康,死者叫王小霞,他们俩同是初一三班的同班同学,而且还是 邻居。王康一共杀了王小霞15刀,凶器是一把锈迹斑斑的杀猪刀,王小霞倒下后, 王康唯恐王小霞死不了,又搬起路边的石头猛砸王小霞的头。王康为何如此残忍 地对待王小霞呢?刘明堂想这里的故事肯定很多。 刘明堂通过乡政府里的熟人,旁听了王康的交待过程后,不禁为王康的杀人 动机感到心寒。从派出所出来已是傍晚6 点多钟了,冬天的白天很短,而且很寒 冷,刘明堂在路边小食店吃了二两小面,然后又一路打听着向王康家里去。 从牛角乡街上到王康家,刘明堂足足爬了30几分钟的山坡。天很黑,伸手不 见五指,王康家亮着微弱的光。王康与王小霞是邻居,四合院式的农舍两家人各 占一边,中间是一块水泥地大平坝。右边杨槐树下的几间就是王小霞的家,王小 霞的父母不在家,王康父亲告诉刘明堂,他们在乡医院去了。王康的父母因为自 己的儿子杀了人,心情也很沉重,不愿意向刘明堂多说什么。刘明堂只好作别, 急着下山去乡中学采访王康的老师。 站在乡中学门口,刘明堂又犯难了,该去找谁?刘明堂正准备去敲校门口传 达室的门时,从校园里走出一位年轻女人,刘明堂上前问,请问:牛角中学的校 长家住哪里?借着传达室里射出的微弱灯光,年轻女人上下打量了刘明堂一番后 问:你找校长有啥子事? 刘明堂脸上堆满笑容,说:我是××报社的记者,是来采访你校学生王康杀 人事件的。王康的杀人经过我已在派出所作了采访,现在想了解一下学校老师同 学对这桩杀人案的看法。 刘明堂说××报社的记者时,心里突突直跳,说报社名时一哆而过,到底是 说的什么报,他自己也闹不清楚。 女人一听是报社记者,再一次打量了他一下,一身水磨蓝牛仔服装,头发长 长的有些微卷鼻梁上的近视眼镜后,一双小但烁烁有神的眼睛,一脸的笑容一脸 的诚恳,尤其是他手上提着的深红色采访包特别显眼。女人确实相信他是报社记 者了。很热情地说,我也是学校的老师,姓张。 哦,是张老师,幸会幸会。刘明堂堂边说边伸出手去与张老师的手相握。可 张老师没有理会。 刘明堂跟着张老师,向校园里去。张老师介绍说,我们学校共有43名教师, 全都住在校园内的教师住宅楼里。走过教学楼时,就见教学楼大门里面出来两个 人。张老师忙招呼:周主任,张书记,你们还没回家吃饭呀? 被叫着张书记的中年男子停住脚问:你去哪里?张老师指着刘明堂说,张书 记,周主任,这位是报社来的记者,他是来采访王康杀人案的。 刘明堂忙自我介绍说:我姓刘,名叫明堂,明天的明,厅堂的堂。 站在张书记旁边的周主任是位漂亮的年轻女人。她听刘明堂介绍,不觉自言 自语:刘明堂二字读音拉的特别长。但她又马上意识到失态,忙用手捂住嘴巴, 窃笑。 张书记热情地伸出双手紧紧握刘明堂左手说,欢迎你,记者同志!走走,到 我办公室里谈。刚才周主任才赶写完王康杀人案的调查材料,县教委要我们尽快 送去。 到办公室坐定后,刘明堂说,王康的杀人经过我已在派出所了解过了,我还 想采访的是王康在学校的学习表现情况。 张书记递给刘明堂一根烟,点燃后说:具体的表现情况我也不太清楚,转身 对旁边的张老师说:这样嘛,张老师,你去找刘老师和林老师来。 周主任补充道:刘老师是王康的班主任,教语文,林老师教数学。 一根烟还没抽完,刘老师和林老师便气喘喘赶来了。刘老师是一位中年妇女, 胖胖的,说话声音很大,林老师是一位年轻姑娘,估计年龄在24岁左右,身材匀 称。 林老师和刘老师你一言我一语地介绍王康和王小霞的学习情况,刘明堂手握 圆 珠笔,在晚报赠送给他的采访本上,迅速地记录。 不久,办公室又来了位中年男子,张书记,周主任和办公室里的所有老师, 不约而同地起身招呼钟校长── 张书记连忙指着刘明堂说:这位是报社的刘记者。 刘明堂起身点头哈腰脸上堆满微笑:你好,钟校长。刘明堂伸出手去,但钟 校长并不与他握手,而是将双手背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钟校长问:你就是那 个报社记者?你到学校采访为啥子不事先和我打个招呼? 刘明堂听后有些恼怒,心想我为啥子要通知你,刘明堂又坐回原位,并且故 意将采访本合拢,放于桌上,黑皮采访本上“沦尔晚报”四个白字十分醒目,刘 明堂的目的是想让钟校长看,表明自己的身份。 钟校长斜着眼看了一眼摆在桌上的采访本说:不管你是那个报社的,我都要 告诉你,王康的杀人案是在校外发生的,与我们校方无关。如果你的文章有损我 们学校的声誉,我想,不用我发动,老师们也会找你打官司的,你要弄清楚,我 们学校是县教委连续3 年的法制先进单位。 刘明堂说:我只是实事求是的写,到底是谁的责任不是我说了算。 几位老师见事不太妙,都悄悄地溜走了。 刘明堂任钟校长不停地说,独自掏出一根香烟点燃,轻轻地吐出烟圈。 刘明堂想,好你个钟校长,出了这种事情你不找找主观原因,还想一手遮天? 你以为你说这些话我就怕了?冲着你这种嘴脸我也要写。刘明堂突然觉得自己肩 上有一种责任。 刘明堂告别乡中学后找到乡卫生院的停尸房。王小霞的父母都守在这里。刘 明堂作了自我介绍并说明来意。王小霞的母亲拉住刘明堂的手说,记者同志,你 一定要帮帮我,为我们小霞伸冤啊! 刘明堂问了一些王小霞的家庭情况,说了许多安慰话后就离开了。从牛角乡 到县城有15公里路程,他一路小跑着回到县城。 刘明堂静静地坐在书桌前,眼前总是浮现出钟校长的冷脸和王小霞父母悲悲 戚戚的脸面。他一连抽完了两支香烟,脑子里仍是一片茫然。他首先要考虑的是 从哪种角度去写,如果按照常规的案件写法写出来自己都不想读。最好是能通过 本案引发一点对社会学校及家庭的教育的思索,而且这种思索还不能有所指,自 己一个业余的三流作者,如果文章真的惹了麻烦,到时“吃不完兜着走”的时候 就得不偿失了。因此,所引发的问题思考还不能指的太明白。刘明堂不禁为自己 的巧妙构思而叫好。构思一确定,他握起笔就开始进入了状态。 李勤轻脚轻手的走到刘明堂身后,伸长脖子去看刘明堂写的文稿。刘明堂聚 精会神地写,完全不知李勤在身后。李勤不想打扰他,又轻脚轻手地退了出来, 可是,一股香烟味扑进李勤的鼻里,刺的鼻孔痒痒的,李勤控制不住连打了两个 喷嚏。呵欠声特响,将状态中的刘明堂惊醒。刘明堂马上将手里的烟蒂在烟缸里 拧灭,转身说,你不睡了吗? 李勤说,好刘明堂,你不是下了决心要戒烟的吗?又开始抽了,你不想活我 可要活,满屋子的烟味我能睡的着吗? 刘明堂忙起身推开玻璃窗,一阵寒风立即涌进来,他马上又关上,说,对不 起,我写稿子时就控制不住,老毛病了,嘿嘿,最后一次了,以后绝对不会再抽。 口是心非!李勤说,你以是一夜没睡?写文章不能用身体来开玩笑嘛,这样 又熬夜又抽烟的,完全是在糟蹋自己!李勤边说边去厨房弄早餐。 刘明堂又重新坐下,准备将最后的结尾部分写完。一会儿,李勤又转回书房 问他:明堂,你吃不吃荷包蛋? 刘明堂听在耳里,握笔的手仍写个不停,李勤见他没吭声,便提高嗓音说: 刘明堂,你吃不吃荷包蛋? 刘明堂一惊,立即触电般站起来,说,不吃不吃,要吃你自己吃好了。刘明 堂说话的声音很大,语气中明显有不厌烦的意思。 这下可惹怒了李勤,你这个刘明堂,我问你吃不吃早餐你也要吼我,你结婚 前的温柔哪去了,你以为你写的出几篇臭文章就不得了是不是?告诉你,天底下 比你文章写的好的人多的很。 刘明堂想这下完了,是不可能再写下去了。再说,天都没有亮,俩口子吵吵 闹闹的影响多不好,他搁下笔,又去哄坐在旁边生气的李勤。李勤气冲冲地去卧 室,倒在床上轻轻抽泣。 刘明堂坐在李勤身边,用手轻轻抚摸她的秀发。李勤,别生气,哭什么哭嘛, 我不是和你开个玩笑吗?别太认真嘛,我知道你心疼我为我好,其实,我写稿子 也为了多挣几个钱嘛,我这篇稿子内容很好,现在的报刊就需要这类文章,肯定 有报刊会发表的,到时稿费归你,你想买啥子就买啥子。 李勤没有吭声。仍在轻轻抽泣。 刘明堂又说,勤,原谅我嘛,我错了,我会改正,一定改正!说着又将手伸 进被窝里抓起李勤的手往自己脸上打。李勤真的用手重重地打了他一巴掌后将手 缩回了被窝。 李勤“扑”地笑出了声,说,好吧,我给你一次立功的机会,马上去煮荷包 蛋。 刘明堂指着床头柜上的小闹钟说,时间不够了,再过一刻钟,我送你去车站, 陪你去吃豆花饭。 李勤很温柔地倒在刘明堂怀里。刘明堂轻轻抚摸妻子的秀发和脸蛋,说:我 心疼你每天早出晚归上班辛苦,我在为你的调动努力,争取将你调来县医院工作。 你不知道,我们学校的唐书记是一个死要面子的女人,去年我们学校没有完成教 委下达的新闻发稿任务,学校党支部的双文明考核被扣3 分,也没有得到先进宣 传支部,她很生气。前天他在教职工大会上宣布,凡是在县委宣传部指定的报纸 上刊发新闻稿件的,学校每篇奖励100 元。我的打算是,多写争取多发表,一是 为了奖金,二是为她的支部争取个新闻宣传先进支部,让她明白我刘明堂是一个 写作人才,得到她的重视,到时候,我再开口请她帮忙调你到县医院来工作。我 想只要她肯出面帮忙一定不成问题,你晓不晓的,她的姐夫就是郝县长。 李勤说,你想的太美了,人家会希望你得的新闻宣传分?你一个写诗的,能 写新闻稿子吗? 哪个当官的不希望在职位时,有很好的政绩,有了政绩往上爬的机会就有了。 刘明堂很自信地说。话又说回来,对这一招我也没有多大信心,我们这些小人物 要权没权要钱没有钱,也只好这样了看着你早出晚归的奔波,我心里好心疼。 李勤被丈夫的一席话深深感动了。 二、 刘明堂陪着妻子李勤在“好又来”豆花馆吃过豆花后,将李勤送上开往南岩 一煤矿的汽车。目送着汽车远去后,他又急急赶回家,迫不及待地铺开稿子,但 他已无法进入写作状态了,只觉得头昏脑胀的,上下眼睑直打架。他想自己一定 是疲倦了,便倒床蒙头大睡。迷迷糊糊的,刘明堂听见有人敲门。他吃力地睁开 双眼,再认真仔细听,确认真的有人在敲门后,他才趿着拖鞋去开门。 敲门的,是他的诗友汪充。刘明堂刚开门,汪充就迫不急待地说,明堂,我 的诗获奖了。 诗获奖了?什么奖?刘明堂莫名其妙地问。 青竹美酒杯全国新诗大奖赛二等奖,下周就要去京城领奖。汪充兴奋地大声 说。 刘明堂进卧室披了一件雪花呢大衣出来,伸出双手,紧紧握住汪充的手上下 摆动,说:祝贺你! 汪充坐定后口若悬河地大谈他获奖诗的创作过程。刘明堂堂起初听的很认真, 慢慢地双眼困的厉害,他顾不得侃侃而谈的汪充了,靠着沙发美美地睡了。 汪充见刘明堂睡着了,不禁摇了摇头,心想,明堂这家伙肯定昨天夜里又熬 了通霄,这家伙近来已远离了诗歌,越来越铜臭了,赶时髦追纪实文章,为了几 个钱,竞连身体也不顾。汪充和刘明堂已是好几年的诗友,彼此都很随便。他去 刘明堂书房探视刘明堂在写什么样的稿子。 睡梦中的刘明堂突然惊醒,他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9 点40分要上课。他 一看手腕上的表,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已经9 点30分了!他迅速穿上鞋夺门而去。 跑到楼梯口,迎面碰上聂洁,聂洁问:你急急忙忙地去哪里?我正要到你家去呢。 刘明堂将手中的一串钥匙交给她说:对不起,聂洁,我马上要去上课。话音 落定已冲出了几米远。 聂洁在他后面大声喊:刘明堂,你站住,今天是星期天,不上课! 刘明堂一听是星期天,立即停住了,转身大声问聂洁:真的是星期天吗?你 搞没搞错? 汪充也推开刘明堂家的窗户,伸出个圆溜溜的脑壳大声说:明堂,今天是星 期天,你给老子写稿子真的写糊涂了吗? 刘明堂笑着拍拍脑壳,转身回家。 聂洁说,明堂,我要感谢你,你帮我斧正的那篇《微笑的后面是悔恨》的纪 实文章发表了,占了杂志的四个页码,而且还加了编者按,估计有百把块钱的稿 酬。今天我请客,我是专程来请你们的。 汪充喜兹兹地从书房里出来,脸上堆满笑容。说,今天我的运气真好,有口 福,碰上了聂洁请客。 刘明堂哈哈笑两声说:今天准确地说,是该你们两人请客,聂洁的文章首次 登上了杂志,汪充的诗获了奖,两个人都是喜临门都该祝贺,只有我两个肩头抬 一张嘴去吃。 李勤呢?不在家吗?聂洁问。 不在家,上班去了。就因为她要上班,才把我给弄糊涂了,今天是星期几都 搞忘了。刘明堂说。 王充说:那怪人家李勤嘛,你小子昨天夜里又熬了通霄,头被搞昏了,你不 想想,今天不是星期天,我汪充能来吗?敢来吗?我的奉劝你几句,钱是找不完 的,重要的是要有一个健康的身体,你已经够瘦的了,若再熬夜,那时真的会是 风都吹的倒。 刘明堂说:那个想了那么多哟,昨天去采访了牛角中学的凶杀案,回来就是 下半夜了,又一口气将粗稿写完了。这起凶杀案很典型,凶手和被杀者都只有十 三岁,主要的凶杀原因是家庭所致,我想通过案子,多从家庭教育方面作文章, 肯定能让编辑垂青。刘明堂呷了口茶又说:好了,我的稿子就不说了,就说说今 天中午的事,聂洁买菜,汪充你买酒,我们好好庆贺一次。… 聂洁补充说,我昨天就已将东西买好了。地点就在我家里。我们应该马上就 动身去。 刘明堂说:别忙,我得给李勤留张条子才行。 聂洁的家在离县城20公里处的南岩二矿,聂洁是矿里的图书管理员。 到聂洁家,聂洁为刘明堂和汪充各泡上一盅热茶后就去厨房忙着弄菜。 聂洁的丈夫王大民不在家。她读初三的儿子明明补课还没放学。 聂洁在厨房忙。刘明堂和汪充躺在客厅的沙发里边看电视边海侃,过了许久, 刘明堂觉得聂洁一人忙活,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便起身去厨房问聂洁要不要帮忙 干点什么。聂洁永远有张微笑的脸,说:没关系的,我能行,你们继续侃吧。 刘明堂返身到客厅里对汪充说:汪充,聂洁今天做的菜丰富的很,马上就要 上桌了,你也该去买酒了,不买多了,就买两瓶本的啤酒,另外买两瓶“花生王” 饮料。 汪充没吱声,双眼仍盯着电视屏幕上的“亚洲之星”演唱会。 刘明堂见汪充不理睬,又用手肘去碰了碰他的腰,说:汪充,怎么样?听见 没有,去买酒,今天你的喜酒我喝定了。 汪充回过头,吞吐吐吐地说:明堂老弟,不瞒你老弟说,也不怕你老弟笑话 我,我身上只有5 元钱了,我今天来的目的是想跟你借点钱,我下周就要去北京 领奖。 刘明堂说,你别那么死心眼好不好?没钱不去嘛,很简单。借钱去又有什么 意思? 汪充说:明堂,你应该理解我,我实在是想去。我写了二十几年的诗,能获 一次奖是我一生的梦想,今天总算圆了,但是。唉!刘明堂垂下头不再说话。 刘明堂说,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我们也不能打肿脸充胖子硬撑着呀。我的月 收入也不多,又刚结婚不久,什么家俱都没有买。 汪充又补充说:这次获奖可能有百把块钱的奖金,回来以后我就能够还给你。 我只好求你,不想给聂洁借,我怕聂洁看不起我。 说话间,聂洁端着一盘热乎乎的菜走进来放到小方桌上,嘴里说:准备吃饭。 汪充见聂洁进来,急着用腿撞了一下刘明堂,示意他不要再说借钱的事。 刘明堂想,今天要想喝汪充买的酒是不可能的了,虽然聂洁是为感谢自己帮 她改了文稿而“办招待”,但也不能白吃,冲着她的一番心意也不能白吃。刘明 堂起身说,我出去一下,就独自开门出去了。十分钟后,刘明堂右手拎着一袋小 食品,左手夹两瓶“花生王”饮料,推开半开着的门。跟在后面的是聂洁的儿子 明明,手里也拿着两瓶啤酒,后面是小卖店的女老板,她手里也拎着两啤酒,进 屋后,刘明堂径直到沙发上从自己的大衣口袋里摸出一张50元的面钞,递给女老 板,说,你先拿着,等我走的时候再来结帐。 汪充看了看屋里的东西说,明堂,让你破费,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聂洁也 从厨房里出来,见了刘明堂买的食品说:明堂,你这样就不好了,我请你来,到 还让你破费。我家里还有两瓶泸州老窖曲酒。 刘明堂潇洒地挥挥手说,没关系没关系,我们同乐同乐,你的酒以后再说嘛。 汪充在一旁说:早知道聂洁有泸州老窖,刘明堂就不该去买啤酒,冬天喝啤 酒不是很好。 席间,汪充两杯啤酒下肚后,便大侃他认识的某某作家的风流野史。 刘明堂对此并不感兴趣,打断他的话说:你格老子就羡慕这些,可惜你没有 这样的艳福。 汪充猛喝了一大口啤酒,嘴上的泡沫还没有散尽,便迫不及待地张口说:那 可不一定,只要小伙子有才华,有风度,女人爱潇洒嘛。 刘明堂说:你说的是八十年代的女人,你知道九十年代的姑娘爱什么吗?爱 钱,不爱潇洒,更不是爱诗! 聂洁在静静地吃菜喝饮料。 聂洁的儿子明明说:我同意刘叔叔说的,现在写诗的比读诗的人还多,现在 能找钱的人才是真正的本事。 聂洁忙招呼明明,说:大人说话,小娃儿别插嘴,小娃儿懂啥子! 明明不服气,说,你们才不懂呢,现在谁稀罕诗?谁还读诗? 刘明堂说,明明说的很对,如今写诗的人真的要比读诗的多,这表明九十年 代的人更实际,更崇尚物质的生活,你说是不是,明明?好了,我们不说诗了, 我们今天的主要目的是为庆祝聂洁的作品首次刊上杂志。来,举杯,为聂洁的成 功,为聂洁今后写出更好的文章,干杯! 聂洁举起杯说:来,为我们的友谊干杯!我能得到你们两位弟弟的帮助,今 生有幸! 三人一饮而尽。 汪充说:还是聂洁脑子灵活,说转就转过来了,纪实文章写的同样有水平。 但是我们还是要感谢诗歌,至少说十几年的写诗生涯让我们练了笔。 聂洁说:其实还是明堂有远见,诗歌没有市场了马上就转向,哪样有市场就 写哪样,人应该实惠,特别是象我们这类业余稿手,随时尚随潮流,才是我们的 选择! 唉,现在的诗人都被铜臭味熏到了,诗歌已无可救药了。汪充叹口气说完, 将半杯啤酒一口吞下,又伸手去拿啤酒瓶。刘明堂马上抓住啤酒瓶说,别忙,你 先回答一个问题,如果没有铜臭,今天中午有没有啤酒喝? 汪充有些尴尬缩回拿啤酒瓶的手。聂洁见状,忙打圆场说:其实,我们现在 应该做个充满铜臭味的人,都什么时代了还怕铜臭?写稿子是不能发财的,但我 们还是可以找点稀饭钱,同时也能充实自己的精神生活,而关键的是我们有所爱 好,这是我们的乐趣。汪充你也该换换脑筋,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聂洁说了一连串话后,拎过酒瓶一人斟上一杯。 有人敲门。聂洁的丈夫王大民回来了。 王大民进屋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一趟下来我可以净赚2 万元利润。 刘明堂起身让王大民坐,问,什么生意这么赚钱? 建筑材料。王大民回答。王大民挨着刘明堂坐下,接过汪充递去的酒杯,一 口气喝下,说:好了,我只喝这杯,你们再接着喝,我吃饭。不行不行,汪充一 边倒酒一边说,来,再来一杯,今天是大喜日子,聂洁的文章首次上杂志,我的 诗获全国诗歌大奖赛二等奖,来来来,为聂洁干杯!汪充举起酒杯后又补充说, 王老师,你今天跑一趟生意就能赚2 万元,还应该向你祝贺,你和聂洁是双喜临 门。 聂洁插嘴道:你听他吹,尿罐都要飞,你以为钱那么好赚? 王在民被聂洁的话激怒了,说:不相信嗦,你看发票嘛,急着在衣服口袋里 乱摸。 刘明堂说:不找了不找了,我不怀疑你的能力,你比我强,有勇气下海,我 是想经商又怕被海水淹,说穿了,思想陈旧了,胆子还不够大。 王在民说:写文章很辛苦,几千字就那么二,三十元钱,熬更受夜的划不着, 现在是不商不富,明堂,下个决心经商算了。 汪充说:不谈这个了,喝!说完抑脖喝下。又对刘明堂道:明堂,今天想不 想一醉方休,聂洁有泸州老窖。刘明堂说:喝就喝,怕啥子,不过酒不易喝的太 杂了,还是喝啤酒。 聂洁劝道:喝嘛,反正今天也没事,我去买啤酒。汪充伸手拦住聂洁,对明 明说:明明,你去提几瓶回来,就在底楼,你明堂叔叔给了钱的。 明明不想去,汪充说,你可以任意买一样你喜欢吃的东西。明明犹豫了一会 儿,去了。汪充又说:真是个乖孩子! 王大民一抑脖子又干了一杯,抹了抹嘴上的泡沫道:我就先干为净了。喝! 你们喝!我吃点饭再喝。聂洁回卧室去了。王大民边吃饭边吹他的生意情况,正 谈得来劲时,聂洁从卧室出来,不冷不热地说:冒皮皮冒的凶,不说赚钱,你把 那么5000多元债追回来保住本就不错了。王大民听了脸色一变,铁着脸说:老子 晓得去追,要你管闲事? 咚咚咚!有人敲门。汪充说,明明回来了。打开门,是一位八九岁的小姑娘, 女孩喘着粗气说,聂阿姨,你们家。你们家明明摔倒了,头上在流血。 在哪里?聂洁惊慌地问。聂洁随着小姑娘下楼去了。刘明堂欲跟着去,王大 民说,别大惊小怪的,娃儿摔一下没关系,那个娃儿不摔大的。 过了几分钟,聂洁又急匆匆回到家,大声说,明明头上摔了条口,流了很多 血,马上送医院。王大民立即放下碗筷,跟着聂洁出门。王大民走后,刘明堂说, 走,我们也去,我们不能袖手旁观。 路过车站时,汪充突然叫着聂洁说:聂洁,我要回家去了。我走时跟龙淑芬 说的中午回去,现在都快两点钟了,我不能陪你们去医院了,改日再来,说完跨 上了一辆通往富强镇的中巴车。 三、 汪充是本县富强镇中学的语文教师。 刘明堂与汪充的交往是从7 年前开始的。那年刘明堂刚从沦尔市第一师范学 校分配到县城关镇小学任教。他在《沦尔农村报》上读到汪充的诗和记者采访汪 充的文章。当时的刘明堂正与诗歌苦恋,写了很多投了很多,但都没有变成铅字, 但他对诗歌的热恋已无药可救,他的理想是要当一名诗人,在一个星期天的上午, 他独自一人步行20多公里路去富强镇中学拜访汪充。 来到富强中学已是中午的时候了,初秋的阳光照在身上热烘烘的,一位穿水 磨蓝牛仔裤,上身穿黑色衬衫的青年男子背着满满的一筐煤进校门。刘明堂拦住 他问汪充老师住什么地方?背煤的男子略一迟凝后笑着反问:你找他有啥子事? 刘明堂说:我叫刘明堂,是县城关镇小学的,我在报上读到了汪老师的诗和 介绍文章,我也爱写诗,因此很认识他。 青年男子笑了,伸出双手主动握住刘明堂的手说:我就是汪充,真名汪树武, 幸会,幸会。 刘明堂很诧异。你就是? 怎么?不象是不是?眼前的汪充身高1.60米左右,皮肤黑黝,国字脸型,一 身土气,刘明堂心想,这真是那个写诗的汪充?他会写诗吗? 汪充很热情地将刘明堂请进自己的家。汪充住的是昔日的旧教学楼,他拥有 一大间,家里堆着的书是主要物品。汪充抱出一摞发表有他的诗作的报刊杂志和 20几册刊有他诗作的诗选集子,让刘明堂看。刘明堂眼界大开,眼前的汪充在他 心目中更加高大。 更让刘明堂羡慕的是,汪充还有一位年轻漂亮的妻子,妻子高佻的身材,白 皙的肤色,与汪充形成鲜明对比,真的是郎才女貌啊,刘明堂感叹道。汪充的妻 子叫龙淑芬,不但人漂亮而且很能干贤惠,他俩口子在学校边的空地上开恳有一 片自留地,种蔬菜种玉米,很有男耕女织式的田园生活风味,汪充以此为素材, 写了许多夫妻相亲相爱的诗。 那天,刘明堂和汪充都醉了。他们从此成为了诗友。从那天开始,刘明堂仿 佛悟出了写诗的真谛,也偶尔有诗在报上刊登,汪充与刘明堂经常你来我往,写 诗改诗,投寄诗,情投意合。这年的12月份,他们俩的诗都被收入了《1988年青 春爱情友谊诗历》。这已是7 年前的事情了。‘按刘明堂的话说,那几年是他们 俩诗歌创作最旺盛的时期。 星期五傍晚,刘明堂与李勤刚端起碗吃饭,汪充就来了。见他背着一个黑色 双带背包,李勤问:汪充,你要去哪里潇洒? 我今天晚上起身坐夜班车去北京参加颁奖晚会。汪充放下背包说:我有诗得 了二等奖。 要了多少参赛费。李勤问话后又觉得后悔不该问。刘明堂忙说:汪充,吃饭 没有? 汪充说:没有没有,我正是来赶你们的晚饭的。吃饭时,汪充提出借钱的事, 刘明堂面带难色地说:不行哪,李勤弟弟读大学这月又该我们给生活费了。 汪充说:你先借给我用几天嘛,等我领了奖金回来就还给你们。李勤问:真 的有奖金?你得的那些奖是花钱买证书,我不相信能得奖金。汪充说,真的有这 次是有企业赞助的,只不过我得的是二等奖,可能只有百把块钱。 刘明堂想,看来今天是非借给他不可了,再说,朋友一场,不借也说不过, 但自己也真的需要用钱。刘明堂说:好吧,借100 块钱给你。汪充说:不够,至 少也要借200 块。临出门时,汪充又道:明堂,你就等着喝我的青竹美酒吧。 四、 汪充走后不足一刻钟,聂洁惊惊慌慌地来到刘明堂家。刘明堂见状急着问聂 洁发生了什么事。聂洁一下抽泣起来,一边擦眼角的泪水一边说:明明昨天下午 离家后现在都没有回来。 刘明堂说:他是不是去了同学家里,你问过他的同学吗?聂洁道:都问遍了, 没有! 刘明堂想了想又问:昨天下午明明在走之前你们吵没吵他。聂洁回答说:他 的语文单元测验只考了75分,我很生气地说了他几句,后来又叫他将卷子重新做 一遍,他不肯,我就说了他一通。王大民说做不做都没有用,只要他掌握了,考 多少分都无所谓。有了王大民的几句话,他就更得意了死活不去做,我恼火火地 扇了他两个耳光。聂洁哽咽着没有再说。李勤问:后来呢? 聂洁说:后来我和王大民吵了一架,吵了架后我生气地上床蒙头大睡。 刘明堂沉思了片刻后说:我看只有这样,我帮你写几张寻人启事,我们去街 上贴。 李勤说: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去县报和县电视台刊登和播放寻人启事。刘明堂 道:这也是个好办法。来我先起草个寻人启事,聂洁你坐下休息一会儿。还没有 吃饭吧?聂姐答:我不想吃!刘明堂说,不想吃可不行。遂叫李勤给聂洁弄饭吃。 刘明堂与聂洁是通过汪充认识的。聂洁今年38岁,比刘明堂大整整10岁。聂 洁是南岩二矿图书室的管理员,前夫向山是矿里的公安干事。聂洁和向山是插队 落户时相爱的,返城后结婚的第三个年头的夏天,向山便因公身亡,留下一个刚 满周岁的娃儿向明明。聂洁含辛茹苦抚养儿子。那年聂洁年仅24岁。聂洁的个子 属小巧玲珑那种,而且很会穿着打扮,虽说已是孩子的母亲了,但她娇小的身段 和漂亮的脸蛋仍闪烁着青春光彩,矿里有好几位单身汉正加紧向她求爱,好心的 同事也为她的婚事奔波。但聂洁始终没有作出选择,她业余时间里除了孩子就是 读书写诗。 汪充所在的富强镇距南岩二矿约4 公里路。富强镇属较贫困地区,而南岩煤 矿却是高楼林立的现代城市风貌,职工文化生活丰富多彩汪充最羡慕的是矿图书 室里那些丰富的图书。为此,汪充的大部分课佘时间都是到煤矿图书室渡过的。 这么一来二去汪充与聂洁便成了熟人。八十年代初期,正是中国大地尊重知识的 火红年代,读书成为普通人的时尚。南岩二矿工会还在这时候成立了职工读书小 组,并时常举办读书讲座,邀请市里的县里的名人讲课。聂洁也向读书小组推荐 当时已发表了许多诗歌作品并有了一点名气的汪充来讲课。一个冬日的夜晚,汪 充讲完课已是10点多钟,昔日汪充都是步行回家,今天他告诉聂洁他感冒生病了, 身体乏力想请聂洁帮忙找个住处。聂洁是个热心肠人,当即就决定汪充住自己家 里,她去同事家借宿。 聂洁将汪充带回家后,又坐下来谈了一会儿讲课的事。聂洁抱着儿子欲出门 时,汪充突然拉住她的手说:聂洁,我爱你!聂洁被汪充的举动震惊。她说:你。 你。你怎么能这样?汪充很动情,声调有些颤抖道:聂洁,我真的很喜欢你,我 知道我不配你,但看在诗歌的份上,你就答应我吧!汪充说毕竟“咚”地跪在地 上,泪眼婆娑。 快,你快起来,别人看见了多不好。聂洁说话间已抱着儿子逃了出来。聂洁 揣着呼呼直跳的心来到同事家。这夜她失眠了。凭心而论,她从没有对汪充产生 过男女之情,她佩服汪充的才华,感激他在文学上对自己的帮助,但友情与爱情 还有一墙之隔。等天亮后聂洁赶回去,汪充已经离去,桌上留有一张字条。 聂洁: 请原谅我!我爱你,这是我的肺腑之言!这句话的份量很重,我酝酿了好久 才有勇气说出来,时间会证明我对你的爱是忠贞不渝的,原谅我,我们是好朋友。 汪充即日清晨留言 聂洁读了留言,突然又觉得很愧疚,汪充对自己帮助很大,也是一位不错的 小伙子,但面对他的热爱,又确实产生不起激情。聂洁没有接纳汪充的爱情,但 对汪充仍热情如初。汪充没有能得到聂洁的回爱,也实实在在将这份情藏于心底, 俩人仍来往密切。 三年后的夏天,聂洁与矿子弟校的王大民老师结婚。王大民是离婚的男人, 自学获得了两个文凭。聂洁欣赏他的自学精神和聪明才智。品尝了几年婚姻不幸 与痛苦的聂洁爱的很投入,俩口子相亲相爱,小家庭也幸福甜蜜。聂洁与王大民 结婚后,汪充才彻底地失望了。他知道此生是无法得到聂洁的爱了。第二年,经 人介绍,汪充与外地的农村姑娘龙淑芬结婚成家。 在市场经济汹涌澎湃的九十年代里,王大民也和全国的许多知识分子一样, 勇敢地闯入了“商海”。聂洁是一位很实在的女人,对王大民的行动持反对态度, 但王大民不管这些,仍义无反顾地投身商界,第一年就亏损近万元,耗尽了家里 的所有积蓄。王大民奔波于商务,视家庭为旅店与聂洁的感情交流也日渐减少, 家庭出现了感情危机。 刘明堂以极快的速度写好寻人启事。又和聂洁一起去店里复印了20几份。他 们先来到车站候车室,刘明堂将一张启事涂上胶水往售票窗口边贴。刚贴上去, 一只手就有力地抓住了他的衣服,刘明堂转身一看,见是一位戴着执勤袖套的老 头。老头一脸严肃地大声说:谁叫你乱贴的,按车站规定罚款5 元钱。刘明堂听 说要罚5 元钱,马上转身撕下启事。老头说:你撕下来还是要罚。 聂洁过来对老头说:我的情况紧急,你就饶了这回嘛!老头凶恶地说:不行, 再不服从就罚款10块钱。刘明堂见说不过,只好不情愿地掏出5 块钱。聂洁见状 也掏出5 块钱要争着给。老头左右开弓,分别夺过聂洁和刘明堂的5 元钱说,好 吧,你们谁都别争了,你两个的我都收下。说毕“哗哗”撕下两张罚款单。 聂洁大声吼:嘿!你这老头子怎么这样? 老头不吭声转身就要走。 刘明堂抓住老头的衣服道:把钱还来!老头道,就罚10块,车站规定乱贴广 告罚款5 至10块钱,罚10块钱也一样。 刘明堂瞪大了双眼,如被激怒的猛狮,大声说:你到底还不还?老头不说话, 仍是一脸严肃。刘明堂跳起来,挥手给老头一耳光,然后拉起聂洁就往外跑。 良久老头才回过神来,大声喊:抓住他们,抓住他们!这时正好是夜晚,车 站人少谁也没去听老头子喊的什么。 刘明堂与聂洁一口气跑到河边。 刘明堂说:聂洁,我们去电视台播个寻人启事算了。在县电视台的熟人的引 荐下,他们办好手续,需缴款150 元。聂洁说:算了,150 块太贵了。刘明堂道: 都什么时候了,还心疼钱?聂洁说:我身上只有50多元钱,不够呀。刘明堂掏尽 口袋找到10块零钱。刘明堂只好又去找台里的熟人,写了张欠款条才算办成。 从电视台出来,刘明堂说:我还是去贴启事吧,贴在有灯光的地方,总会有 人看见的。 刘明堂和聂洁回家已是深夜11点多钟。聂洁又要回南岩二矿去。李勤说:明 堂你好人做到底,陪聂洁一路回去吧,尔后给刘明堂30元钱去坐“摩的”。 回到南岩二矿,聂洁敲开门。王大民穿着睡衣站在门口说:叫你不着急你硬 是着急的很,你看,明明早就回来了。 聂洁急忙进屋在儿子床前站了片刻,又俯身亲吻。 刘明堂站在门外说:聂洁,明明回来就行了,我该回去了。聂洁这才想起门 外的刘明堂,说:明堂,明天走吧。见刘明堂没有说话,直顾往下走,又说:谢 谢你了,让你受累了。 五、 汪充去北京后的第三天中午,汪充的妻子龙淑芬到刘明堂家。龙淑芬的到来, 刘明堂有些诧异。龙淑芬说:刘老师,我来是来向你借点钱花的。刘明堂说:借 钱呀?前天汪充才在我这里借走200 块钱,我现在真的没钱了呀。 龙淑芬道:汪充真的来借了钱?他走时带走了全部工资还跟学校的汤老师借 200 块。 刘明堂道:他真的带了那么多钱去?他这个人呀,没钱就不去嘛,何必呢! 龙淑芬道:刘老师很多事情你还不了解,汪充这个人,就是那样,为了诗他 什么也不顾,他发表的那些诗歌,除了报刊杂志上的是发表的有稿费的外,那些 这样诗选那样精品的全都是花了钱的,多的四五百块钱,少的也花七八十块钱。 上月他给你看的那本《当代乡土诗精品》的书,也是花了250 元钱才发表的,他 太不实际了,你肯定也不知道为什么农村报经常发表他的诗,其实他买东西送礼 的钱远远超过了稿费。他就是图个虚荣。 刘明堂没说话,递给龙淑芬一杯热水。 龙淑芬又说:这次去北京领奖他光会务费就缴了420 元钱,他到处借,现在 别人都不愿意借钱给他了。我和他结婚8 年了,他只给我买过一条连衣裙,我身 上穿的基本上都是我的哥姐送的。娃儿都快6 岁了,他也从来没跟娃儿买过一本 书什么的。唉,我嫁给他算遇上了,他虽说不打牌不赌博,但这个跟赌博又有什 么区别,欠了一屁股的债。 刘明堂说:汪充太爱诗歌了,但他这种爱又有些过份,成了痴呆,你别难过, 我会好好劝他的。刘明堂去食店买了几个菜回来,自己煮了个豆腐汤,留龙淑芬 吃了一顿饭。尔后又去银行取了50元钱借给龙淑芬。龙淑芬走了,可他的心里到 觉得沉沉的,有些隐隐着痛,这些年来,他和汪充对诗如痴如醉。幻想着有朝一 日能成功成名成为诗人,类似汪充那样用钱去发表诗的事情他也有过几次,而且 有一次寄了280 元钱助销书款去,却石沉大海,被编书人放进了自己的腰包,刘 明堂为此写了读者来信,寄给几家报社,但谁会用版面来刊登这种读者来信?刘 明堂自拨的很快,上了一次当就再也没有去干过了。他明白,现在有的人就是打 着扶持文学新人的旗号,巧借汪充这类人的成名心态,大行其骗,发不义之财。 这些人中也不泛当今有名的某作家某诗人,他们也借文学爱好者对自己崇拜心理 干着用名骗财的勾当。刘明堂想,好在自己醒悟的快,否则也会跟汪充一样。他 不禁为龙淑芬感到悲哀。 周末,刘明堂写的《凶手只有十三岁》的长篇通讯在《红尘日报周末版》的 头版刊登了。刘明堂按奈不住激动的心情读了好几遍。这是他第一次发表这么长 的文章,全文6000多字。刘明堂唯一担心的是牛角乡中学会不会来找他的麻烦。 李勤读了全文后说:没什么麻烦可找,文章中没有对他们学校不利的文字。 刘明堂大谈他的写作动机,他的构思与想法。李勤见他兴奋的样子便用讥讽 的口吻说:看你美的,现在的报刊就追求这类带“凶”的文章,你的文章能刊登 不是因为你文笔如何美,而是这个案子本身有一定的慑服力。 刘明堂道:管他的呢,只要能刊出来就行。我还准备再抄几份投给其它报刊。 李勤说:已经发表了的文章,人家还会要么?听说现在的报刊最反对的就是 一稿多投。 刘明堂说:管他的哟,上个月县委宣传部那个贾干事的一篇“透视”文章, 用电脑打印了10几份寄出,结果先后有八九家报刊都用了。现在的报刊竞争那么 大,他们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第二天清晨六点正,床头柜上的闹钟准时闹铃了。刘明堂被惊醒后摇了摇身 旁还在熟睡中的李勤,起床穿上衣服准备去厨房弄早餐。 李勤用手揽住他的腰,说:明堂,多睡会儿吧,我今天准备补休一天,刘明 堂又将身子靠在床背上说:可今天我要上班,星期一学校要举行升旗仪式,八点 钟必须到。 我知道!李勤有些不厌烦地说:你这个人总那么死板,现在几点?六点!总 还可以多睡一个小时,我不上班你就不用弄早餐,到时去食店随便吃点就行嘛。 刘明堂又重新钻进被窝,双手紧搂着妻子。 李勤没去上班,直到上午10点以后才起床。她休息的目的是想在家帮刘明堂 抄几份稿子。李勤写的一手漂亮的钢笔字,这一点让刘明堂佩服的五体投地,她 也帮刘明堂抄过几次稿子,但抄稿子看似轻松,其实很累,抄个几千字就会弄的 腰酸背痛。刘明堂放学回家见李勤正伏案抄稿,心里甚是高兴,轻轻走过去双手 从后面搂住妻子的腰,说:啊稿费单上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 李勤娇嗔嗔地道:去去,煮饭去。 下午刘明堂没有课,去学校报了个到就回来了。李勤一共抄了两份,俩口子 又商量着给了省外的两家刊物。 六、 汪充从北京领奖回来连家都没回就到城关镇小学找刘明堂。 刘明堂捏了捏汪充鼓胀的包说:汪充,你是来叫我喝你的青竹美酒的吧?汪 充笑笑说:今天我就不回富强镇了,我们俩兄弟好好地喝上几杯。随后又从包里 拿出一张《红尘日报》说:明堂,我还要向你报喜,你的《凶手只有十三岁》的 文章发表了,占了整个头版,肯定有好几百元钱的稿酬。 刘明堂说:想的美,能给个百把块钱就算不错了。两人去菜市场买了一些下 酒菜回到家。李勤已经回来了,躺在沙发上读小说。 汪充大谈起去京城领奖的见闻。李勤无法再静心读书,说了声“陈焕生进城” 后就去厨房弄菜。刘明堂跟进去不要李勤动手,心痛地叫李勤去休息他来弄。李 勤很感激丈夫,给了丈夫一个热吻后去了书房。剩下汪充独自一人在客厅看电视。 刘明堂弄了4 盘菜端上桌,叫汪充把青竹美酒拿出来准备喝。汪充一边开包 拿一边小声说:对不起,明堂,我这里只有“青竹二曲”了,本来是一人发了两 瓶青竹美酒头曲的,但到市里的农村报社去时,给了一瓶给王主编,另一瓶也和 副刊部的三个编辑一起喝了。“青竹二曲”是旅游品度数低,包装比头曲的还美。 刘明堂听后心里很不愉快。马上转身回厨房。汪充又拿着酒到厨师房去给刘 明堂看。刘明堂没理睬他,顺手从碗柜里拿出一瓶“习水大曲”说:算了,喝 “习水大曲”,北方的酒很淡,你拿去给编辑喝,喝我这个度数高的。汪充听出 刘明堂话中有话,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 刘明堂端出两个大酒杯,倒了两杯习水大曲,自己端上一杯,说:喝!一口 就喝了一半。李勤见了说:刘明堂,你想找死吗?汪充红着脸去厨房端出三只小 酒杯,倒上青竹二曲,递给李勤,刘明堂各一杯,又端起一杯品了一口道:这酒 不错,挺纯的。李勤品尝了一口说:太淡了,北方的酒都是这样。汪充也不再象 刚才那样侃侃而淡,闷声闷气地喝了一杯,就去添饭吃。李勤劝他再喝点。 刘明堂问:汪充,你不说回来就还钱吗?给我嘛。汪充的脸色又变白了,说: 实在对不起,本来我是领了150 元钱奖金的,昨天我到市里请农村报副刊部的三 个编辑烫了一回小火锅,将钱用光了,现在我身上只有20几元钱了。农村报的主 编准备写一篇我获全国二等奖的报道,还要配照片,可能下周就能刊发出来。 刘明堂说:图虚名!你觉得你很不错吗?你不想想,你的老婆和儿子他们连 生活费都没有了。汪充说:我走的时候,留了50块钱的。 李勤道:你想的出来,留50块钱,还不够吃稀饭,你走十几天花了几百块, 他们俩娘母用50块!汪充低下头说:我是想到回来就有钱了。你们啷个知道他俩 娘母没有钱? 刘明堂不冷不热地说:这个还用问我吗? 汪充知道再在刘明堂家里住夜会很尴尬的,吃罢饭,他留下另一瓶“青竹二 曲”就告辞要走。刘明堂说:这瓶酒你还是拿回去,这酒太淡了,我喝不惯。汪 充说:明堂,何必嘛,我请你原谅还不行吗?李勤忙着打圆场,说:明堂收下吧, 这也是人家的一点心意。汪充向李勤投去感激的目光。 刘明堂没去送汪充。李勤将汪充送至车站,说了些劝他别再死心眼钻进诗歌 里去,人应现实点,物质第一位,好好地珍惜妻子,好好地过日子方面的话。去 富强镇的车早就没有了,李勤叫汪充住一夜明天回去。汪充执意不肯,要坐“摩 的”,到富强镇“摩的”车主要收20元钱,汪充翻遍了所有口袋只凑够17元钱。 李勤给了他5 块钱。这一切被随后追来的刘明堂看在眼里,刘明堂说:妈的,老 子成了“希望工程”了。 第二天中午,汪充又风风火火赶来了。汪充左手紧紧捍住右臂说:明堂,我 被老婆刺了一刀。刘明堂很诧异道:被老婆刺了一刀?老婆会刺你?汪充松开手, 刘明堂看见他手臂上的自己手绢已被殷红的血浸透,而且还有细细的血渗出来。 刘明堂说:你怎么不去镇医院看看?汪充说:我没去,我怕别人知道我被老婆杀 了影响不好。刘明堂道:你格老子死要面子,杀了好长的口?汪充比划着说:大 概有两寸吧!刘明堂道:那你格老子为啥子不去医院缝口?汪充道:李勤什么时 候回家?请她帮我缝一下可不可以?刘明堂道:她要傍晚才回来,你想等死呀? 再说,我家里除了点感冒药什么也没有,她啷子给你缝? 汪充近乎哀求道:明堂,帮我想想办法吧。刘明堂说:老子算服你了。顿了 顿又道:走嘛,到县医院去。两人到了县医院外科,医生说要先缴100 元钱押金。 两人身上都没带那么多钱。刘明堂又把汪充带去城关镇医院。镇医院外科刘明堂 有位比较要好的医生叫冉利刚。冉利刚已下班,他们又去冉利刚家。冉利刚很热 情,而且也知道汪充的大名,当即就在家给他缝了几针。汪充牙齿咬的咯咯响, 刘明堂看见,他眼里还包着泪水。冉利刚给汪充包扎好,又热情地留他们吃饭。 两杯酒下肚,汪充又忘记刚才的痛苦,大侃他和市里农村报的编辑是怎样的哥们, 领奖时又是如何的激动,人民大会堂如何辉煌,天安门如何雄伟,直吹的冉利刚 俩口子瞪眼张嘴。酒足饭饱后,冉利刚不好意思地捧出两本厚厚的诗作,请汪充 指正,嘴里不断地汪老师前汪老师后地叫,手里又不断递烟点火,十分虔诚。汪 充总算风风光光地做了一回老师。 市里的《现代农村报》在显著位置刊发了对汪充的专访文章,文章是农村报 主编写的,并刊登了汪充的两幅照片。文章称他是本市最有前途的乡土诗人,是 本市诗坛最耀眼的新星。报纸发行的当天夜里,汪充风风火火地赶到刘明堂家, 他已按奈不住激动的心情,想让刘明堂分享分享。他到刘明堂家时,右手提着一 袋卤肉,左手拎着一瓶“全兴大曲”酒。进门的第一句话是:明堂老弟,我的专 访文章发表了,还登了照片。刘明堂正和李勤坐在沙发上看“综艺大观”。对汪 充的到来显得有些不热情。汪充只管进屋去厨房将卤肉装盘,拿出5 只酒杯上桌, 哗哗满上酒。刘明堂问:你为啥子拿那么多酒杯?汪充答:我已去叫了冉利刚来, 一是感谢他上次给我缝了伤口,二是让他也分享我的快乐。听说冉利刚要来,李 勤也进厨房炒了一盘花生米,弄了一盘松花蛋。 因为对汪充的崇拜,冉利刚夫妇也去买了一只卤鸭,卤鸭脚和一瓶五粮液来 刘明堂家。汪充好不兴奋,首先举杯说:今天朋友相聚,实在难得,我汪充的勤 奋终于赢来了成绩。谁说诗歌走到了尽头?我汪充首先就不答应!冉利刚马上迎 合,说:是是是,象汪老师这样的诗人现在实在太少了。那天夜里,汪充喝醉了。 《现代农村报》上的专访文章在县里震动很大,接着县报的记者,县电视台 的记者对汪充都作了专访,一个耀眼的乡土诗人在富强镇这片贫脊的土地上升起! 汪充顺理成章地加入了市作家协会,当上了县里的文联理事。同年,被评为市里 的十佳乡土诗人之一。县志上这样记载着:“1993年春天,富强镇中学语文教师 汪充< 本名:汪树武> 的诗歌:”农民的儿子“在青竹美酒杯全国诗歌大奖赛中 荣获二等奖,成为我县第一位在全国诗赛中拿大奖的人,其专访文章分别刊发于 《现代农村报》,《沦尔日报》及新隆县报上,成为1993年沦尔市十佳乡土诗人。”。 七、 李勤抄的文稿《凶手只有十三岁》很快有了回音《当代法制月刊》编辑部寄 来了用稿通知,《公安周刊》全文刊发,并配有200 余字的编者按。这一小小的 成功,给刘明堂俩口子带来了许多欢乐。李勤想着用这笔稿费去买件档次高的纯 羊毛衫。刘明堂说:我只想去买包好烟来抽抽。 可是稿费还没有到手,他们的高兴劲就被《沦尔晚报》上刊发的同一内容的 文章冲淡了。《沦尔晚报》上的文章题目是《十三岁少年为何杀人?》作者:贾 文。全文除开头一段不一样和文某些语句有删改外,其余的都和刘明堂写的一样。 刘明堂认识贾文,他是县委宣传部的宣传干事。 李勤指着文章说:还说不能一稿多投,一篇文章出现第二个作者,人家晚报 也发表,这两篇文章一对比,不是明摆着抄袭的吗? 刘明堂说:不一定,也许人家也去采访了的,人家县委宣传部的去采访,学 校肯定会卖账的。李勤说:这肯定是抄袭,你看看,文章的段落句子用词和你写 的基本上是一样的。周未,聂洁来刘明堂家也带来一本法制杂志,说上面有一篇 文章和刘明堂写的样,聂洁说:贾文一定是抄袭你的,现在有的作者,就是这样 的,自己不去采访,专门抄袭别人的,你看看现在报刊上的什么透视呀,什么扫 描呀,这些文章全是用ABC ,某某某代替,有的就是将张三李四的同类文章,用 剪刀加桨糊的方法凑成透视,扫描,一看就是假打!嘿,这些人嘛,他们毕竟还 用了剪刀桨糊,而象贾文这类人,他们简直是不劳而获。聂洁一口气说了很多, 觉得还没说完,又道:而且这类人还多数是干专业的新闻工作者,他们专炒业余 作者的。头几天我就在报上读了篇揭露一位报社编辑炒业余作者文章的事情的报 道,有好几位业余作者连名要告他呢! 李勤说:贾文就是县委宣传部的贾干事。 聂洁说:管他贾干事真干事的,明堂,去告他,我支持你! 良久,刘明堂才说:算了,人家是县委宣传部的,闭眼不见睁眼见,没有必 要这样。刘明堂嘴里虽然这样说,但心里还是很难受,而且还在私下里打听贾文 是不是去牛角乡中学采访了。 县委宣传部召开上半年新闻通讯员工作总结会,刘明堂也去了。坐在他旁边 的一位女青年正在读贾文发表在《法制新闻报》上的《十三岁的少女为何被杀?》 的文章。刘明堂也将头凑过去看。女青年说:贾干事的文章真的写的好,标题新 颖很吸引人的,听说,他这篇文章在全国十几家报刊上都发表了,一定得了不少 稿费。刘明堂心里不是滋味。贾文在台上作上半年的当工作总结,刘明堂愤怒地 盯着他,还没等贾文作完总结他就离开了会场。 学校党支部的唐书记找到刘明堂,说:刘老师,我去县教委开了新闻工作会, 教委统计表明,我们学校的发稿篇数还有三篇没完成,你要努把力!争取完成任 务我们学校再次获新闻宣传先进。刘明堂说:我尽力吧。书记说:不是尽力而是 一定,我和校长商量了,如果你完成了,学校年终在教学质量奖中给你加10分, 如果完不成倒扣10分。刘明堂说:你们为啥子不和我商量?书记说:学校的工作 领导安排了,你就一定要服从,如果给你加了分,明年你评一级教师就有希望。 刘明堂想了想说:书记,评不评职称我都无所谓,我想麻烦你帮我把妻子调到县 医院来工作,她天天早出晚归很辛苦,我们现在都不敢要孩子。书记笑着说:关 系不大,我今天晚上就给郝县长说说,只要我郝哥哥出面准行。书记站起身说: 好了吧,好好写,我会考虑你的困难的。 刘明堂心里一直沉了很久,心里老想着到底去不去法院控告贾文。 八、 王大民出事了。 刘明堂听教委的李秘书说:王大民前天在路边店嫖娼,被县公安局的当场抓 获,现在正拘留在县公安局里。傍晚刘明堂和李勤去县公安局打听才知道事情真 是这样。 李勤说:明堂,我们得马上去南岩二矿,我担心聂洁会经受不住打击。两人 来到南岩二矿聂洁家,敲开门见明明泪眼婆娑地站在门口,刘明堂忙问:你妈妈 呢?明明说:我妈妈生病了在床上睡了一下午了都没醒。李勤检查了一下聂洁的 眼睛,又在聂洁床枕下翻出一个只剩下几粒药的安眠药瓶。李勤断定,聂洁一定 是吃了安眠药,立即叫刘明堂将聂洁背去南岩二矿职工医院。医生为聂洁洗胃后 又给她输液。直到深夜零点以后才渐渐睁开双眼。刘明堂将明明送回家安排好后 又到医院。聂洁吃力地说:我没有哪一点对不起他,他却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情, 我的命真的好苦。李勤安慰她,现在还不敢下结论,就王大民的为人,我相信他 不会干这种事情。刘明堂也说:可能是他被别人陷害了,有的老板为了达到某种 目的而采取这种卑鄙的手段,这种事报纸上反映的太多了。你得想开一点,身体 要紧呀。聂洁反复重复着“我对的起他,他很坏了”的话。刘明堂和李勤就不断 地安慰她。天亮时李勤便从南岩二矿乘车去南岩一矿上班。刘明堂去给学校校长 家挂了个电话要求请一天假,见聂洁睡着了,又马上跑回聂洁家,将明明叫醒和 明明一起去小食店吃了早餐,顺便给聂洁端了一碗稀饭去。尔后又去矿图书室为 聂洁请假。中午李勤再次赶到南二矿时,刘明堂才赶回县城。去过问王大民的事。 刘明堂在拘留所见到了王大民。王大民说:明堂,帮帮我,借5000元钱给我, 我只要能缴上5000元钱罚款就没事了。刘明堂说:我确实没有钱,只有想办法去 借。王大民说:好兄弟,那麻烦你去一趟南岩二矿,去找聂洁,叫她取5000块钱 出来。刘明堂说:可聂洁她。话没说完又咽下去了。离开拘留所,刘明堂去了几 位同事家,人家都说没有,最后他只好硬着头皮去找一位搞建筑包工的学生家长。 可人家说,要百分之十的月利息。刘明堂只好同意。 傍晚时,刘明堂帮王大民缴清了罚款,又一同到医院去看聂洁。聂洁见了王 大民马上大声叫他滚!王大民在聂洁病床前站了一会后悄悄离开了。 周末,刘明堂和李勤去南岩二矿看望聂洁。聂洁躺在床上。王大民不在家。 聂洁说:我又被王大民骗了,他说是被别人陷害的,我相信了他。昨天,我 们矿里的刘科长的弟弟说:这是真的,刘科长弟弟是县公安局搞“二排”的(联 防队员)他亲自看了王大民的口供材料的。我把王大民赶出去了。 刘明堂说:聂洁,我是来拿钱的,聂洁问:什么钱?刘明堂便将借钱缴王大 民罚款的事说了一遍。聂洁说:王大民说他是无罪释放的,原来是被罚款了!聂 洁又说:明堂,可不可以等几天给你,我那张定期存单要下周五才到期,现在取 出来划不着。刘明堂说最好是早点给我,我是借高利款,人家月利息要百分之十, 这是要付利息的,聂洁有 些惊讶说:真的呀?你怎么不早说:早知就不该借。当时情况紧急,你又在 医院,我给 谁说?刘明堂提高音量说。 聂洁说:那好嘛,只好取出来了,都是那个该死的王大民。聂洁又说:我和 王大民应该了断,我昨天晚上想了一夜,准备离婚。 这以后,聂洁经常挂在嘴边的话题就是关于王大民对不起她,关于他决定和 王大民离婚。但她又说王大民离婚后没有家很可怜,因此,嘴上虽然经常说要下 决心离婚但一直不见离婚的行动。 九、 季节又悄悄地走到了深秋。 学校书记又亲自找刘明堂谈了一次话。书记说:你妻子调到县医院的事,我 已经给我郝哥哥说过了,他说他过几天去找卫生局长说说。刘明堂忙说:谢谢书 记的厚爱,事成之后我定会好好感谢你和郝县长。书记说:不用不用,只要你在 工作上多支持我就行哪!今年只剩最后两个月了,你的发稿任务应该尽快完成才 是哟。刘明堂说:你对我那么好,我一定要努力完成。 为完成发稿任务,刘明堂失眠了好几个晚上,新闻这东西,不是说你想写就 有的,要它发生了你才能写,一般的会议新闻只能在县广播站播一下,要想向外 发是很不容易的。那天刘明堂读报时,读到一篇报道一位下岗职工开办火锅店从 而成为多家火锅店老板的通讯,刘明堂受到启发,也写了一篇题目是:“下岗不 矢志写作再就业”的文章如下: 近日,新隆县城广泛传颂着这样一个故事:该县水泥厂下岗女工周群英,勤 奋练笔刻苦写作,每月的稿费收入是在岗工资总和的两倍。 现年42岁的周群英是水泥厂办公室的后勤人员,今年5 月县水泥厂为提高效 率精减人员,周群英成了首批下岗职工。下岗后周群英彷徨痛苦,深感自己前程 渺茫,但这种感觉又找不到人倾诉,于是,他提笔将这些全写出来,她给文章取 名叫:一个下岗女工的内心独白。多次修改后寄给《当代工人周报》,没想到, 两周后《当代工人周报》刊登了她的文章。而且还获得了40元钱的稿费。首次成 功对她的鼓励巨大,尔后她又写了几篇下岗职工的故事,都获得了成功,现在她 仍勤奋写作,每月的收入竟是在岗时工资总和的两倍。周群英对写作充满信心, 目前她正构思准备写一个反映下岗工人的中篇小说。 刘明堂将文稿抄写了4 份,寄给了报社。两周以后,刘明堂的文稿见报了, 捧着散发着墨香的报纸,刘明堂心里又有些担扰。接着另外3 家报纸也相继刊发 了他的文稿,有一家报上还配有一张大照片。元旦节后的一天上午,刘明堂刚到 学校,县委宣传部就打来电话,通知他立即去宣传部。 刚到县委办公大院,贾干事就迎了上来说:市电视台的来了,他们要采访周 群英,我打电话去县水泥厂问,水泥厂说没有这个人,只有一个叫周德琼的人, 但她没有下岗,所以我才打电话叫你来。刘明堂的心仿佛被什么重重的击了一下, 沉沉的有些痛,脸也变白了,只觉得双腿发软用不上力。走进宣传部办公室,见 一个扛着摄像机的男人正用镜头对准他,旁边的两个人也用炽亮的灯光射向他, 使他睁不开眼。他马上用双手去捂住脸,他好想哭。 第三天傍晚沦尔电视台的“沦尔新闻20分”节目里播放了“假新闻:下岗不 矢志写作再就业调查记”的专题报道,刘明堂看到电视里的自己哭丧着脸,说话 声音也在颤抖。第二天刘明堂病了,病的很重,住进了县医院。县委宣传部很快 对他作了处理决定:一写出深刻的书面检查,交县委宣传部和市新闻出版局,二 行政记大过处分一次,降一级工资,三调离城关镇小学,听候安排。 李勤也觉得无脸见人,请了一把抓个月的事假回老家去了。刘明堂独自躺在 病床上,心情很沮丧,他想到了去死。 一天,汪充拿着一本《新闻汇刊》杂志闯进了病房,大声对刘明堂说:明堂, 《新闻汇刊》上也登有那篇文章,内容和你写的一样,而且还要详细些。署名是 韩黎,不知道是不是你的笔名。刘明堂突然来了精神,翻身起床细读文章。汪充 在一旁道:我真没弄明白,那篇文章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你虚构的还是抄的 别人的。汪充声音很大,病房里的另外几个人都齐刷刷看着他们。刘明堂忙起身 下床,拉着汪充来到医院花园僻静处,说:啷个跟你说呢,但你相信我没有用韩 黎的笔名寄稿子,那篇文稿我总共才寄了4 家报纸,那篇文章也的确是我虚构的。 汪充说:照你这样说,韩黎的文章就是抄袭你的了?你是假新闻的制造者, 这个韩黎就是假新闻的贩子! 第三天下午,汪充揣着一篇文稿来给刘明堂读,汪充说:你虚构新闻的确该 受到批评,而那些炒新闻的人更应该得到批评,我的文章就是针对这种现象来说 的。汪充的文章韪叫《假新闻挨批评,炒新闻的该不该曝光》,文章的最后一段 是这样的。然而,当人们对刘明堂制造假新闻的行为进行谴责时《新闻汇刊》杂 志今年第一期又刊出了韩黎写的“下岗女工圆作家梦”的通讯,其内容和刘明堂 虚构的假新闻完全一样,读者开始怀疑,刘明堂编的新闻到底是真是假?一方面 电视里,报刊上都频频在曝光刘明堂的假新闻事件,而另一些报刊杂志又在发表 或者转载。制造假新闻的刘明堂已得到了行政处分,降了一级工资,调离了教育 部门,那么为假新闻泛滥“摇旗呐喊”,或是“炒热”假新闻的人又该如何处理? 打假不是“挖”出一个两个人曝光批评处理就了事,而是要“穷追不舍”,尤其 更要打的是那些“炒”新闻的人。 刘明堂说:算了,不要寄出去,我已无脸见人了,哪还敢去过问这类事情? 如果你是真心为我好,就不要再去理这些事,好不好?算我求你了。 汪充说:不管你同意不同意,我已将文稿寄出去了,不论怎样,这篇文章与 你无关,而且我是以一个读者的身份来写的,也没有犯那条法规。 李勤在老家只要了12天就回来了。她收集到了十几种转载有假新闻的报刊杂 志。李勤说真想不到,一则小小的假新闻,竟被他们转来转去,加油添醋地活灵 活现了。 聂洁也在图书室收集了一大叠转载有假新闻的报刊杂志。北方一家杂志里还 出现了一个叫甯嫒琼的。聂洁说:没料到这个甯嫒琼也喜欢这篇假新闻。聂洁统 计了一下,有5 位作者写了和刘明堂同样内容的假新闻,全国有41种杂志和93种 报纸转载或摘编了假新闻。 李勤说:其实这也是侵权行为,只是没有人去管。 刘明堂出院后被安排去了南岩一矿井下运输队工作。虽说南岩这地方偏辟了 点,工作脏累了一点,但他和李勤团聚了,李勤也不再早出晚归辛苦奔波了。 十、 春天到来的时候,聂洁和王大民离婚了。 起初,聂洁觉得是一种解脱,一种为了自由“战斗”胜利者的自豪。可随着 时间的流逝,一个人生活并要抚养一个读高中的儿子的难处越来越突出,有时她 很想再找一个遮风挡雨的“码头”,心里虽说有些渴望,但每次面对好心人介绍 对象时,她又会不加思索地拒绝,而当独自一个人静下来时又觉得有点后悔。两 次婚姻对她的伤害很大,她甚至于再没有了勇气去面对!最让她头痛的是经济问 题,她每月的工资收入300 多元,每月要给年迈的母亲寄去60元钱,儿子每学期 要缴几百元钱的书学费。她去食店找了一份钟点工白天在单位上班,夜里从7 点 到12点在食店打工,以获得收入填补生活开支。对写作也失去了信心,常常孤影 自悯,神情恍惚。 刘明堂从县城关小学调到南岩一矿井下运输队工作后,业余时间仍坚持写作, 他已不再写新闻通讯,而是写散文随笔,投稿署李勤的名字,文稿也时常见于报 端。对刘明堂发稿,聂洁很羡慕。刘明堂说:聂姐,你的功底也很不错的,为啥 子不提笔写呢?聂洁说:写什么呀,我找不到写什么呀,聂洁的话中透着失望。 刘明堂说:你的婚姻经历其实就是很好的素材,好好构思还可以成为一篇大 东西。一月后的一个周末的清晨,刘明堂和李勤正在家中吃早餐,聂洁就从南岩 二矿赶来了。刘明堂好久不见她这么精神抖擞,春风满面的模样了。聂洁拿出一 叠文稿说:我写了一篇文章,想请你帮忙看看。刘明堂接过文稿,放下手中的饭 碗就很认真地细读。聂洁静静地坐在一旁,双眼盯着刘明堂读稿时的神态,刘明 堂的专注劲让她高兴。刘明堂刚一读完,聂洁就急着问:怎么样?刘明堂连说: 好,好,好!如果我是编辑,我一定要刊用。聂洁兴奋地问:真的吗? 刘明堂肯定地回答:真的! 不出刘明堂所料,3 个月后聂洁收到了《现代女士》杂志寄来的样刊。接到 样刊那天,聂洁神采飞扬地赶到刘明堂家,刘明堂对她又是一番鼓励。聂洁没再 去打工,她白天上班,夜里写作,她的文章浅浅的淡淡的,读后总给人心灵一种 温馨一种如品美酒般的酣畅。聂洁的文章越发越多,也有了相应的收入,而且名 字更加响亮。按她的话说,她又尝到了幸福的滋味。 春天到来的时候,汪充也在为自己的前程奔波。汪充获全国诗歌大奖的事被 市里的新闻媒体红红火火地炒了一阵子,这时候他有些飘飘然了,他想着他和当 代农村报社主编的关系,想着凭自己获了全国大奖的资本,他想着调去当代农村 报社做编辑。刘明堂劝导他:汪充,算了吧,现在想调动不容易啊,世界上能做 编辑工作的人太多了。汪充道:富强镇太偏僻了,文化生活落后,完全不利于我 的发展。聂洁也说:汪充,你的诗,根在富强这里,如果离开了富强镇,你还能 写出乡土诗吗?汪充说:我不能成为永远的乡土诗人,我要去都市开拓自己发展 自己。汪充开始为自己的都市梦而奋斗!他一连去了好几次当代农村报社主编家, 每次去都会带上几十元钱的土特产或是高档次的酒,主编为汪充的心诚所感动, 也着实答应他,一定为他调来当代农村报社努力。主编在为他努力,他觉得调动 之事仿佛已成功了一半,他回到富强镇后又向学校,向镇教办,向县教委递交了 调动申请书,报社那头还没有明确答复,富强镇教办,中学已在他的申请书上签 了字,汪充要调去当代农村报社做编辑的事,在当地炒的沸沸扬扬,一些平时耍 的好的同事朋友闹着要他办“招待”,汪充这样的“招待”就办了七八次,他昔 日教过的学生和正在教的学生,也纷纷送来分别礼物,要与汪充老师合影留念, 在人们心目中,汪充已经是当代农村报社的编辑了,是大城市里的诗人了。 半年过去了,当代农村报社主编的努力没有结果,汪充却心急如焚,每个周 未都去找主编。后来一次主编说:汪充呀,你到我们报社做编辑工作,就你的水 平是足够的了,我这个主编也很想有你这样的人才。但是,汪充呀,如果你来报 社,光是进城费一项就要缴20000 元钱,这是市公安局的规定,你有这笔钱吗? 汪充说:我可以去借,只要你们要我!回到富强镇后,汪充以又开始了借钱,但 谁也不愿再借给他了。最终他只得死了那份心,都市梦被捣毁!他失望痛苦了好 一阵子,而他为调动买土特产送人时欠下的债务更让他难堪,几乎每天都有人上 门讨债。龙淑芬受不了这种尴尬的生活,带着娃儿回了娘家。汪充除了上班就是 闭门不出,遇上讨债的人来敲门,只好心惊胆颤地躲着。 俗话说:欠债还钱,躲的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一位学生家长在多次讨债讨不 到的情况下,搬走了他家里的东西,他去阻挡还被打了一顿,三天不敢下楼,更 让他难堪的是,一位借了300 元钱给他的本校教师,领工资那天,截领了他一月 的工资,汪充穷到了无一分钱生活的地步。他只好又去找聂洁借钱。 十一、 一个雨后的下午,汪充带着7 岁的儿子满身湿漉漉地赶到南岩一矿刘明堂家。 汪充沮丧着说:明堂,我老婆她走了。 刘明堂听后有些惊讶,什么,龙淑芬走了?什么时候?汪充无精打采地坐在 沙发上说:她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我那里都打听过了,没有他的消息。 刘明堂没有再说什么,为他泡了一盅浓茶。李勤到市里学习去了,刘明堂去 食店端了几样菜,招呼他儿子吃,拿出家里的花生和松花蛋陪汪充喝酒。两杯酒 下肚,汪充酒不醉人自醉,最后竞呜呜哭了。汪充说:我知道我很穷,她也被穷 怕了。我无能,我无能啊。 刘明堂没有安慰他,只劝他喝。汪充喝醉了哭了之后,躺在沙发上就呼呼睡 了。第二天一大早醒来,他告诉刘明堂他请了一周的假,要去寻找妻子,儿子就 托付给刘明堂管几天。 几天以后,汪充回来了。蓬头垢面的,如街头的流浪儿。茫茫人海他去哪儿 寻找呢?他带着儿子当爹又当娘,继续着平淡的日子。妻子离家后,家没有了家 的气氛,他的精神世界被摧垮了,深感世道炎凉。生活的平淡与空虚,扼杀了他 诗的灵气,他已不再写诗,不再读书。汪充的不幸,刘明堂和聂洁看在眼里,心 里也为他难过。尤其是聂洁,女人的本性更富于同情。聂洁常到汪充家,帮助他 解决一些儿子生活上的事。安慰汪充振作起来。面对聂洁的帮助理解和鼓励,汪 充十分感动,这又勾起了他对聂洁更强烈的爱情。一个是离婚的单身女人,一个 是没有妻子的单身爸爸,在双方都经历了一场痛苦的婚姻后,聂洁是否已改变了 昔日的想法?也许她现在场还真的会接受自己的爱呢!汪充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也一直在观察聂洁对自己的态度。每次聂洁到他家来,或是他去聂洁家,他都时 常暗暗地向聂洁发出爱的信号,不知是聂洁确实不明白,还是明白了视而不见, 对汪充的暗示聂洁始终没有任何反应。汪充对聂洁的爱的渴望日益俱增。夏天的 一个下午,汪充踏着娇阳走进了聂洁家,和聂洁闲聊时,他随手在一张稿纸上工 整地写下:聂洁,我爱你! 聂洁看后和昔日一样,先是惊讶,后是茫然,汪充见聂洁不说话,又补充说: 聂洁,我真的爱你,二十年来,我都在默默地爱着你呀!汪充双眼饱含深情的热 泪,又一次跪在聂洁面前。此情此景,聂洁好生感动,也禁不住泪水涟涟。聂洁 仍摇着头说:汪充,对不起,我不能接受你,我已对婚姻失去了信心,我只想静 静地生活。汪充说:我等你,聂洁,等你静静地生活一段时间后我们再淡下一步。 答应我吧,聂洁,二十年了,说声爱你不容易呀。 聂洁说:汪充快起来,明明看见了不好,快起来。说着伸手去拉他,汪充抓 住聂洁的手说:聂洁,我真的好爱你!聂洁立即缩回手说:不,你不要等我,我 也不会接受你!见汪充仍不起来,她只好开门出去。 不久,传来了汪充病重住院的消息,聂洁又赶富强镇医院探望他,将他的儿 子接到家中生活。汪充被珍断为重感冒。聂洁为他熬稀饭买水果,细心照顾他, 望着为自己忙碌的聂洁,汪充十分感动,这是自己热恋了二十几年的女人,自己 做梦也想着的女人啊!躺在床上,汪充一直在想这样一个问题,聂洁对自己到底 有没有爱?聂洁是一位善良的女人,也许正是她的善良热情,才使自己错将这些 当成了爱情,使之为她苦恋了二十余年。他这样想着,几乎也明白了此生不可能 会得到聂洁的爱,可每次见到聂洁,心里那种甜甜的冲动又让他情不自禁。 一周后,汪充恢复了健康。那天,聂洁带着汪充的儿子到医院接他出院。 十二、 刘明堂请了半年停薪留职假,在家着手写作长篇纪实小说。他是应南文艺出 版社之约,以自己编造假新闻事件的素材来创作的,出版社要求他在年底交稿。 时间紧写作量大,刘明堂几乎将自己全封闭起来了。到后来李勤也请了一月探父 母的假和年休假帮他整理,手抄文稿。他写他如何对文学痴迷,为发表诗歌作品 如何被出书人编书人欺骗。自己为啥涉足写新闻通讯,如何编造假新闻,以及围 绕假新闻事件所发生的一切,书里有汪充的豪情与不幸,有聂洁的善良和婚姻的 困惑,以及刘明堂自己的爱情婚姻故事和对文学的热恋,书稿洋洋洒洒近20万字, 故事委婉曲折,荡气回肠,读后令人掩卷沉思。 这年的十二月中旬,刘明堂完成了纪实小说,取名为《方格上的跋涉》。尔 后又专程千里迢迢亲自送到出版社。急切地期盼了3 个多月,出版社寄来了回函, 函上说: 。文稿很好,文笔流畅且朴实,故事真实感人,而且针对时弊。我社已计划 在明年4 ,5 月份出版发行。但有点小事情还要与你商量,因目前本社经费紧张, 审稿,印刷,成书发行等环节多,耗资大,因而想请你为该书的出版尽一点力, 由我社出面给你借资两万元作为该书出版的部分经费,待该书出版发行后,我社 会及时将借款和你应得的稿酬< 估计稿费在一万元左右> 一同寄给你,希望你能 理解,支持我们工作。 读罢信,刘明堂心里骂道,妈的,又要钱! 李勤说:算了吧,不出版了,我们去哪里借这么多的钱?前段时间房改,别 人的钱也早就用来缴了购房款了。李勤又补充道:或者干脆叫他们退回来,我们 自己投给杂志社发表。 刘明堂说:万一杂志社不刊发,又耽误了出版时间,过了这村就没有那店了。 其实作者掏钱出书已不是新鲜事,再说,人家出版社只说借,不是要赞助,出版 后金还是属于我们的嘛。 但关键的是,这么一大笔钱去哪里弄呢? 刘明堂第一个去的是聂洁家,一是为征求聂洁的意见,二是看聂洁能不能想 点办法为他借点钱。随后,他又去富强镇找汪充,一是征求汪充的看法,二是叫 他还钱。去到汪充家,只见家门紧闭,敲了一阵也没回音,邻居一位老师告诉他, 汪充已有两个月时间不在家了,课也没去上,上周学校已在报上登启事要他在这 个月底赶回学校,否则作自动离职处理。刘明堂问:他的儿子呢?老师说:听别 人讲,他儿子被他弄到他老丈母家去了。 李勤和刘明堂四处借钱,连着几天都空手而归,最终只好下定决心,不出版 了,放着我们自己读。聂洁送来了两千块钱,聂洁送来钱,刘明堂又改变了不出 版的主意,又硬着头皮去找了几个以前的学生家长,这些老板或者当官的学生家 长,以前他娃儿刘明堂教时,对刘明堂的要求是百求百应,而现在,谁还会记得 刘明堂曾经是他娃儿的老师?刘明堂明白,越是这种人越势力,况且现在的他已 经不是老师了呢。刘明堂又去城关镇找冉利刚,冉利刚也沮丧着一付苦脸说:明 堂,我上月才缴了购房款,还等着用钱去装修,哪有钱借给你。冉利刚的老婆说: 我在建设银行有位同学,他可以为你作担保,你用住房证作抵押,可以去贷款, 而且利息也不高。刘明堂说干就干,去县建设银行贷款两万元寄给了出版社。 5 个月后,南光文艺出版社寄来了一封信和包裹通知单。信的内容是这样的: 刘明堂先生: 你的长篇纪实小说《方格上的跋涉》已出版,根据目前市场上的销价情况, 该书每册定价24元。现寄来该书1000册,除去借你的20000 元钱,余下的便是你 应得的稿酬。 请你查收,并谢谢你的合作。 南光文艺出版社 1996年9 月18日 读罢信,刘明堂如泄了气的汽球,一下子瘫了,1000册书,不知那年那月才 能卖出去?如果卖不出去,又拿什么去还债? 刘明堂请了个三轮摩托车,将1000册书搬回家。捧着凝结着自己心血的书, 刘明堂快乐了几天。 周末,刘明堂捆了20多册书去县城的“职工星期天市场”卖。 县委宣传部的贾文来“职工星期天市场”采访。看见了刘明堂,忙上来招呼, 看见是刘明堂写的书,甚是惊讶。拿起来翻了翻,并为刘明堂拍了一张照。整个 一天,刘明堂一共卖了两本。 《沦尔晚报》给刘明堂去了封信,晚报副刊部决定连载他的《方格上的跋涉》, 刘明堂满口答应,晚报连载一周后,读者来信不断飞向他,有的赞扬他有勇气敢 于揭自己的短,有的说他因祸得福,出了书挣了钱,名利双收,也有人对他的行 为他的作品提出严厉批评,有的寄来书款向他购买。刘明堂成了大忙人,白天去 井下上班,夜晚给读者回信。贾文也写了一篇通讯“《方格上的跋涉》铸就矿同 山男儿”,配上刘明堂卖书时的照片,有十几家报刊发表了这篇通讯。 那天,刘明堂刚从井下出来,早已等候在井口旁的县委宣传部干事便叫住了 他。 贾干事说:刘明堂,你那本《方格上的跋涉》我读过了,有些事情我想与你 谈谈。 刘明堂说:你说吧,又跟贾干事要了一根香烟美美地抽上。贾干事说:你文 中说的你的那篇“凶手只有十三岁”的通讯被人抄袭了。那文章我也写了,你说 的贾某一定是指的我吧;文中说你请了几位县里的写作“高手”到家作客,酒醉 饭饱后向他们掏写作秘诀;你文中还说县里每年都要派人去报社学习,而你从来 就没有去过,你的意思是你写假新闻是因为县委宣传部没有派你支学习造成的? 刘明堂笑笑说,我写的“凶手只有十三岁”的通讯是被人抄袭了。我有证据, 而且我去牛角乡中学问过了,那桩案子除了我去采访外,没有第二个人去采访。 既然没有第二个人去采访,这第二个作者不是明摆着是“炒”我的吗?至于请县 里的那些写作高手作客,请了谁是我个人的事情,与你们无关,最后一个问题, 谁都知道我从来没有去学习过,我在城关镇小学兼干了近两年的通讯员。 贾干事翻开《方格上的跋涉》指着说:你的原文是:请回县里的写作“高手”。 你写的不明确,读者还以为我们县里的新闻通讯员都是些你说的那种“剪刀加浆 糊”,乱“炒”文章的人,我们县是市里连续几年的新闻工作先进单位,郝县长 也读了,他气愤地说:你的书,内容严重失实,严重损害了我们县的形象。 刘明堂心想,白纸黑字的很清楚,你贾干事“炒”了我的文章,我刘明堂没 有追究你则罢,你到先来找我!还想用县太老爷的话来吓唬我。次日中午,刘明 堂换好工作服正准备下井上班,矿宣传科伍干事气喘吁吁地跑来叫住刘明堂说: 县委宣传部来电话,叫你马上去!刘明堂说:班都排好了,我要上班呀,伍干事 说:还上什么班嘛,我给你算公假好不好? 刘明堂去了县委宣传部,接待他的是宣传部任部长和贾干事。 任部长翻着《方格上的跋涉》说:刘明堂,你的纪实小说,我们县委的几位 领导都读过了。县委吴书记特别重视,他说这叫“一堆屎焐住不臭,挑起来就臭 了。假新闻的事,本来这件事人们已经淡忘了,你却又重新写出来曝光,你不觉 得这样对你对整个的新隆县都不好吗?你以为你写了假新闻很自豪很正常是不是? 刘明堂听了任部长的话心里忽地串上一堆火,你胀红了脸大声说:我愿意, 这是我的私事,与你们有何相干! 任部长又说:这不是说相干不相干,如果不相干,今天我就不会请你来了, 我们提出的三点,贾干事已经给你说了,我不想再重复,我的意思是,为了我们 县的形象,对三个问题你要登报解释清楚,免得读者产生不必要的误会。县里的 许多人都读了你的书,有好几个通讯员都打电话或跑到我办公室来,他们近来的 文稿上报率明显降低,这与你书中说到的事情有直接的关系。 贾干事也说:我明天下午就要召开全县的通讯员大会,我要清查是那些人向 你传授了这种“炒”文章的秘诀。县委吴书记很重视这件事。我们也将在全县范 围内打假。 刘明堂说:不管怎样,这种现象我们县里有而且很严重,包括一些做专业宣 传工作的人。 任部长马上接着说:你是说的贾干事吧,对了,我的告诉你,贾干事去牛角 乡中学采访过的,这一点牛角乡中学的钟校长可以作证。你提到采访,我又想起 了,牛角乡中学的老师反应,你冒充记者去学校采访,你写的通讯有好几个地方 都失实了,因为你写的那篇通讯,他们乡没能评上普法宣传先进单位,他们的意 见很大。 刘明堂没说话,只是一个劲地抽烟。 任部长又说:刘明堂,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你怎么还没有吸取教训,宣 传部不是一再强调,新闻宣传要正面报道,多歌颂一些先进人物,典型事例嘛, 象那种有损我们县形象的杀人案一般情况是不能报道的。现在又出了这种事,你 不知道,你惹了多大的麻烦,要是市委宣传部理麻下来,我们如何交待?任部长 突然话锋一转,说:你那本纪实小说,对我们县伤害很大,特别是对我们贾干事 的伤害更大。他以后将怎样去开展工作?要知道贾干事是我们县里的顶梁柱,连 续7 年市里的优秀新闻工作者呀。 沉默了一会,刘明堂说:我的小说已经出版了,黑字已印在了白纸上,该怎 么办我心里有数,你们要如何处理,我无所谓。 任部长说:你看你,态度还不端正,这样吧,你先回去,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等我们研究后再说吧。 刘明堂揣着沉重的心情回到家,坐在沙发上编织毛衣的李勤马上说:听我们 医院的书记说,贾干事要去法院告你,说你侵害了他的名誉。县委宣传部也要处 理你,说你损害了新隆县的形象。你是菜板上的肉,只好任他们宰了。 刘明堂说:没关系,只要贾干事有证据,让他去告好了。宣传部那头,我也 觉得无所谓,我既然敢写就早有思想准备的。 李勤说:贾干事告你的事我也觉得不可怕,就说他采访了牛角乡中学,但为 啥子连文中的段落语句都一样,抄袭是明摆着的。但县宣传部处理你,你又咋办? 我们一个小人物,敢和他们拚不是?李勤又补充说,别从告诉我,县公安局的王 局长是贾干事他姑爷。 刘明堂说:管他的呢?我就不相信他能把是非颠倒?刘明堂嘴上说的硬,但 心里虚的很。刘明堂失眠了,翻来复去的,怎么也睡不着。 次日清晨,刘明堂吃罢饭准备去上班,文友李开诚站到了门口,刘明堂忙请 他进屋,李开诚是县水泥厂的宣传干事。他在沙发上坐定后说:明堂,我们是多 年的文友了,你说句实话,你请县内的写作“高手”到家作客掏“秘诀”,有没 有请我。刘明堂答:没有呀。怎么了? 那就好了,那就好了。李开诚如卸下了沉重的包袱似的,长舒了口气。说: 昨天,贾干事打电话问我,是不是向你传授了“炒”文章的“秘诀”,其实我根 本就没有什么“秘诀”。贾干事告诉我他正在清查传“秘诀”的人,我怕出乱子, 所以就来了。说毕李开诚从上衣口袋里摸出采访录音机按下按扭说:有了这个我 就是清白的了。说毕起身要走。 刘明堂没有送他,愣愣地坐在沙发上。李勤说:明堂你看嘛,贾干事的行动 开始了。平时称兄道弟的,如今也怕牵连进去。 刘明堂站起身说:管他的呢,这样的朋友我宁可不交往。正欲出门,又来了 两位。来人自我介绍道:我们俩人是牛角乡的领导,我是专程来告诉你,县委宣 传部的贾干事到我们乡来采访过,是我们俩人接待的。 《沦尔晚报》只连载了《方格上的跋涉》的前两章后就登出启事说:由于各 种原因,本报暂停连载。随后寄来了300 元钱的稿酬。 刘明堂神情恍惚地过着日子。 县委宣传部委托南岩一矿的宣传干事带来了处理意见。一,对《方格上的跋 涉》中有损县里形象的段落登报说明,在全县的通讯员大会上作个深刻的检查, 二,对侵害贾文干事名誉的问题,鉴于是县内部问题,不诉诸法律,但刘明堂必 须登报公开向贾文致歉。并要刘明堂在一周内将书面检查送去县委宣传部。 一周过去了,刘明堂对县委宣传部的处理意见没有作出任何反应。 矿宣传科伍干事找到刘明堂说:县宣传部贾干事叫我通知你,请你快点把书 面检查和致歉函拿去。刘明堂道:你转告他,这个检查和致歉我是不会写的,要 告法院我也不怕。又过了三天时间,刘明堂仍没有送检查去宣传部。这天,刘明 堂从井下采煤工作面出来,走到大巷时,前面两束灯光直向他射来,使他睁不开 眼,两个人走到刘明堂面前时,其中一个抓住他的衣领,挥手就给他两个耳光。 另一个说:刘明堂,你格老子不服气是不是哟?你格老子再不向贾文道歉,当心 你的狗命!说完朝大巷深处去了。刘明堂捂住火辣辣的脸面,愣愣地站了好一会 儿。他明白,这是贾文向他发出的警告,但他是铁了心的,打死也要说个理。 十三、 刘明堂收到汪充寄来的信和10册《原野心语──汪充抒情诗100 首》的诗集。 汪充在附信中写道── 。明堂,我总算又有了归宿。我现在的老婆谭兴秀,浙江温州人,今年41岁, 长我3 岁。她18岁就外出做生意,如今已拥有固定资产20余万元。这本诗集是她 出资为我出版的,印了5000册,不论怎样我总算圆了出个人诗集的梦!我漂泊的 感情有了停靠的码头。现在想起来,我才发现,我昔日对诗的痴迷的确太过分了, 我一直抱着用诗来改变自己命运的梦想,幻想着通过诗跳出贫困的富强镇,但我 最终是惨败而结束,甚至于弄的家破人亡。龙淑芬的出走,完全是因为我的穷困, 诗歌是精神的,而物质才是最实际最基本的。 明堂,还是你说的好,人活在世上应该以现实为起点,以实惠为重,昔日我 骂你全身充满铜臭,如今我才明白,如果没有铜臭,人就不能改变自己,更不能 实现自己的梦想,你是正确的,精神生活只是物质的儿子,这种从属关系我们不 能人为地颠倒。一个伟大的诗人和一个腰缠百万的富婆相比。诗人在世人的眼里 一钱不值!这不是诗的悲哀而是经济社会的现实主义哲理,我们无法改变这种金 钱的社会效果,只有当自己腰包里鼓胀了钞票,只有你出手大方再不为一角钱斤 斤计较的时候,别人才会崇拜你,你在人群中才会显得高大!明堂,你写的《方 格上的跋涉》我买了一本,也认真地读了几遍,我知道小说中的阮朝文就是我。 谢谢你把我的过去记载在书中,谢谢你给了我认识自己的机会,我是文学时代的 悲惨人物,也是千万个文学追梦人才的缩影,我的命运也正是文学从兴旺到衰落, 从精神崇拜到商品至上的绎变诠释。读罢小说,我才知道,你昔日为我费了不少 心血,而我却一点不能理解你,只一个劲地在你身上索取,明堂,请你原谅我! 无论今后怎样,我们都是好朋友,我们的友谊会天长地久。 我儿子现寄住在外婆家,等段时间我会回来看他,如果可能,我会将接他到 浙江来读书。请你抽空去看看他。我随信寄来2000元钱,其中1000元是我还给你 的,另1000元请代我转交给娃儿的外婆。 祝你幸福! 诗友:汪充 19月14日于杭州 读了汪充的信,刘明堂突然感到,往事是那么的值得留恋。 聂洁勤奋写作,文章越发越多,而且还成了《沦尔生活导报》副刊的专栏作 者。南岩二矿精减人员时,聂洁下岗了。她没有半句怨言,别的下岗职工立即另 入再就业培训,她却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回家写作。这年秋天,在省城的一次文稿 拍卖中,她约18万字的散文书稿《女人情怀》以15万元的拍卖价成交,成为业余 作者中成交金额最高的书稿。她随即被省城的一家文艺出版社聘为编辑。她在城 里买了一套80多个平方米的住房,迁去了省城,吃上了写作专业饭,并且还帮刘 明堂还了20000 元钱的贷款。 这年9 月24日,《沦尔晚报》在报眼位置刊登了刘明堂对新隆县委宣传部干 事贾文的“致歉”,全文如下: 我是纪实小说《方格上的跋涉》的作者刘明堂,我的小说中有关涉及贾文抄 袭通讯《凶手只有十三岁》的段落,纯属虚构,与贾文无关。特此声明,同时向 贾文同志致歉! 《方格上的跋涉》作者,刘明堂 *** 年* 月* 日 致歉见报那天,刘明堂在家睡了整整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