惯性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老盼着春天,冬天就更长了。” “伟人们之所以看起来伟大,是因为我们跪着,站起来吧!” “老百姓之所以看起来渺小,是因为被人睬着,滚下来吧!” “牛群来到开满鲜花的草原上,看到的只是食物。” “鲜花长在布满牛群的草原上,看到的只是花肥。” “我之所以看得比别人远一点,是因为我站在巨人的肩上。” “我之所以闻到比别人臭一点,是因为我钻到侏儒的跨下。” “哎呀行了吧你,越说越来劲了。”丝璐对我嗔道。 “我真不明白你抄这么一大本乱七八糟的追悼词干吗,有时间还不如看看新华 字典多认些字。” “你知道什么呀,这是格言,启人睿智。” “不对,这是嗝屁,是那些欺世盗名的人消化不良边打嗝边放屁让象你这种不 明真相的群众争相传闻越闻越香越闻越受欢迎了起来。” “你就耍嘴皮吧,你就这个德性,谁也瞧不起,什么都看不顺眼,好象世界上 就你伟大就你超脱。” “我说错了吗?这种话只要是具有小学语文水平的人谁冒不出几句。 我可能没那些人伟大,也可能没他们超脱,但这种打嗝放屁的水平绝不会比他 们差,不信你再继续念,我每条都给他们配声更响的。“ “人家那些是正理,你那些是歪理,歪理只能逗逗乐,你还以为真能跟人家比 呀。” “还真没法比,我的歪理只能挠挠痒痒,他们那些正理是逗到骨子里头了。我 能把大活人给笑死了,他们能将千年僵尸给逗活了。” 丝璐“扑哧”地笑了出来,“唉,真拿你没办法。”丝璐笑起来的样子很美。 要说我和丝璐不是天生一对真没有人相信。我喜欢逗,她喜欢笑;我逗起来神 采飞扬,她笑起来千娇百媚。女孩里面只有她能忍受我的贫嘴饶舌、空乏平庸,而 且硬说我有内涵;男孩当中只有我能迁就她的尖酸刻薄、深沉自闭,而且硬说她很 温柔。 我们大学同班。记得刚入学的时候,我们上课坐在前后的位置。课间,我们东 一句西一句没边没际地闲聊,渐渐地便熟络了起来。 “你知道人们把古龙比作什么吗?”有一次丝璐突然这样问我。 “楚留香。” “不对。” “陆小凤。” “不对。” “莎士比亚。” “不——对。” “那我就不知道了。” “一只孤独的狼。”丝璐的神情严肃甚至有点阴郁。 我听着她的语调看着她的表情,突然有点忍俊不禁,忙别过脸用手捂着嘴巴。 “唉,告诉你你也不会懂的。”丝璐在后面叹气。 “我知道这只狼为什么孤独。”我突然回过头。 “为什么?”丝璐瞳仁里闪出一丝光彩。 “因为——他没有遇见你。” 丝璐愣了一愣,“讨厌,你骂我是狼。”接着嬉笑着扬手作打状,而我则假惺 惺地作势欲避。这是我们打情骂俏的开始。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第无数次也就自然而然顺理成章地来了。 有时候我课间上完厕所回来,丝璐便笑着唤我“蹲厕太郎”,我则回应她“一 卷草子(纸)”,然后便傻乐上半天。后来,我们相熟到了一定程度后,却突然觉 得有了些尴尬。我向丝璐投去的目光,总好象七绕八拐兜了好几圈才能到达丝璐身 上;而丝璐看我的眼神,也往往诱使我朝着与当时的话题无关的方向联想。于是, 我们都意识到两人的关系已到了非进则退的境地了,言谈竟变得客气起来,词不达 意,言不由衷。 于是我打算打破这种僵局。一天晚上,我把丝璐唤了出来,将她带到一个僻静 阴暗处,然后便开始“行凶”。“我们拍拖好吗?”我问道。 丝璐倒也爽快,不加思索便说:“好吧。”然后我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沉 默了许久,我说:“咱们走走吧。”“嗯。”于是我们便走。走了好长,仍没有什 么言语。“我们坐坐吧。”丝璐提议。“好。”于是我们便坐。坐了大半天,我们 比影子还安静。最后我说:“咱们回去吧。”丝璐点了点头。就这样,我们恋爱了。 人们说初恋是热情奔放的,而我与丝璐的恋爱在刚开始时却是平淡死寂的,反 而比不上恋爱之前相处得轻松活泼。直到逐渐地感情有了较深的基础,对恋爱的方 式有了一定的认识,不再那么拘谨,能够放得开之后,我们才又有说有笑起来。 丝璐对我要求很严格,因此她也很无奈。丝璐的严谨苛刻在我的浪荡不羁面前 显得脆弱而无力。她不喜欢我喝酒,说喝酒伤身,我说不喝酒伤心,她劝我少喝点, 我则一边答应,一边买醉。她不喜欢我抽烟,说:“抽烟减寿,一支烟四分钟命。” 我道:“上楼梯延年,十级一分钟,我家住七楼,还没抽烟之前就赚回来了。”她 不喜欢我旷课,劝我好学上进,我告诉她老师懂的我不想懂,我想懂的老师不懂。 好话说尽无可再劝之后,丝璐却有一个杀手锏足以与我的无赖调侃抗衡,就是她的 抑郁,表达方式是沉默。她可以长时间地沉着脸不吭声营造一种悲愤绝望的气氛, 而我则对以若无其事、轻松幽默。如果最终我受不了她的死气沉沉冷淡无礼而被激 怒,那么丝璐便赢了;但若是丝璐经不起我的一挤二弄三挑四逗破“涕”为笑,那 么就是我的胜利。在这种斗争中,我们实力相当,互有胜负。我总觉得丝璐老是跟 我开展这种斗争对她自己很不公平:每次她输了,我们便有说有笑恩恩爱爱,每次 我败了,两人就怒目相向不欢而散。也就是说,丝璐只有在输了之后才有快乐,赢 了则等待着她的是痛苦。然而,丝璐对此似乎一点都没有察觉,依然不懈地持续这 种毫不利己的战斗。 渐渐地,丝璐打败我的次数多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丝璐的忧郁加深了呢,还 是我的幽默减少了,又或是两样都没变,只是丝璐已听腻了我的笑话而我也烦了老 去逗她了。于是我也变得有点抑郁甚至暴躁了起来,心里对丝璐隐隐地有了些怨恨, 怨她夺走了我许多原本可以很快活的时光,恨她破坏了我本来无忧无虑乐观豁达的 品性。随着这种恨意的加深,我好几次几乎想在与丝璐的矛盾纠缠中跟她来个彻底 了断。然而这种恨意只是短暂的、有条件性的,它不足以在风波平息、心静气和之 后继续支配我的行为。所以每次我与丝璐的别扭无论闹得有多大多凶,都无一例外 地以和好如初收场。当然,这里面也有丝璐的功劳,即便她对我有天大的不满,她 的最终目的也不是要跟我分手;当然以她对我的了解她也不指望她的批评能使我有 则改之无则加勉,她只是觉得作为一个有着较多显著缺点的男孩的女朋友有必要就 其男朋友的缺点跟他怄怄气以尽一个标准女朋友的权利义务罢了。 随着时光的推移,在我与丝璐的恋爱史上,从刚开始的平淡转入中期的热烈, 然后从中期的热烈转入了后期的平淡。后期的平淡与与初期的平淡有着本质的区别, 初期的平淡是由于生疏,而后期的平淡却是因为太熟悉了。这种熟悉使得我们两人 渐渐对吵架怄气失去了兴趣,开始转变为心平气和的讨论研究。我们双方都毫不掩 瞒地互诉心声倾情相告,在一种温馨祥和的气氛下柔情地伤害着对方。 “你喜欢我什么?”丝璐轻轻地问我。 “你温柔、善解人意。” “可我不是老跟你怄气,惹你生气吗?还老是管着你这不让那不让的。” “我喜欢你的时候,你给我的印象就是温柔、善解人意,无论后来现实生活中 的你是怎样的,都改变不了我的这种感觉,这感觉是被爱定义了的。” “那你知道我喜欢你什么吗?” “我是个男的。” “我喜欢你幽默,有思想,有深度。” “可现在你对我的笑话已经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了,我的幽默感也差不多消耗殆 尽了。而且事实上你对我的思想我的人生观并不认同,对我所谓的深度也不以为然, 对么?” “即使我不是很赞赏,但我也可以喜欢呀。” “不,问题不在这里。让我分析一下我们的这种感情吧。我们现在是在惯性地 爱对方。” “惯性?” “对,使我们爱对方的原动力已经消失了,或者说不起作用了,但我们的感情 还在惯性作用下延续发展。” “那么说,我们的感情只是在苟延残喘?因为惯性总是会停止的。” “不错。但惯性持续的时间则有长有短,视乎原动力的大小及主体的质量。” “能持续一辈子吗?” “有这个可能。”我把丝璐搂在怀里,丝璐也紧紧抱着我的腰。 “但无论时间多长,也只是惯性。”不知道谁轻轻地说了一句......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