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我的爱…… 有许多故事读起来觉得很普通很平凡,因为有太多的人去写它。我的故事也许 也是如此,可是我依然“义无返顾”。因为它真实,它在我的周围,或许它就是我 自己…… 再见,我的爱。 (一) 雪晖收到了美艳三个月以来的第一封回信。廖廖的几个字中夹杂着大半英文。 雪晖干笑了笑,将它折好,放进画夹暗层的最深处。 “雪晖。要不要到我家去喝一杯?”雪晖一抬头,见若宇横着一支大手在朝自 己笑,急忙赶了上去,边走边说:“不要了,我要赶画。你知道,我的那幅‘My Love ’要参加滨淋的画展。”若宇点点头,眯着眼说:“别太为难,重要的是灵感。没 有感觉也是没办法的。滨淋不会太小气。”一边把自己的画夹挎到背上,紧了紧。 雪晖吞了口气,说:“不行。我也想搞点东西出来。老同学第一次画展,这个场我 不能不捧。要喝到我家里喝。”若宇,又紧了紧画夹,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扭过 头笑问:“你家里有啤酒?”雪晖一愣,笑道:“我家的冰箱是空的。” 嘿嘿!若宇也笑了。 若宇知道雪晖的。他永远也不懂得照顾自己。在画板前他是个天才,也是个 “呆子”。而在生活上,却无论如何也搭不上天才的边儿。美艳在时,他会好一点。 至少他是难得的浪漫种子,童话王子。虽然太过幻想,但绝对可爱!可如今,美艳 不在他身边,他可就成了一个十足的二十三岁的傻瓜蛋。 雪晖的家离美院不远。两间房,一个很小的厅。二十岁那年他认为应该独立了, 所以从家里搬出来,一个人住在爸妈以前的房子里。雪晖一向对物质要求不高,所 以家中的装潢非常简单。 他们两人一进门,若宇便低叫:“你的家要发霉了!!”雪晖开了灯,随手将 摊在地毯上的大大小小十几个布垫子拾起来,落成整齐的一叠,说:“有吗?还好 吧。”若宇摇了摇头,将手中提着的一打啤酒拿到画室。见画布上画着一幅半身的 女人肖像,高声问到:“雪晖,这是美艳吧!”雪晖也走进画室,站在画布前端详 着,却未回答。若宇也不看雪晖,打开一罐酒递到雪晖手中,自语道:“美艳比她 漂亮。”雪晖回过神来,皱了皱眉,说:“是吗?” 若宇一笑,又打开一罐啤酒,押了两口,问雪晖:“美艳还没来信?”雪晖把 啤酒放在桌上,拿起画板,将画板背面的染料抹了抹,端在手里说:“来了。”若 宇将桌上的笔递给雪晖,问:“她怎么说,什么时候回来?”雪晖在画板上顿了顿 笔,说:“我生日那天。”若宇冷笑了一声:“下星期?你们可真浪漫。前年你生 日,他竟做了二十二个布垫子给你,我真服了她。……喂,她好象是你去年刚过完 生日回去的,快一年了……”雪晖在画前看了看,又在人物的头顶抹了几笔,皱了 皱眉说:“她说,她每天急修外语,比较忙……况且,过了年,签证就办下来了, 她没空回来。”若宇也皱了眉点点头,又押了几口啤酒。 两人沉默了一会,雪晖突然说:“我会画出最美的美艳。”若宇一怔,押了口 酒,说:“雪晖,对自己好一点,也许回轻松些。”雪晖默默转过身,放下画板, 拿起酒,一饮而尽,向若宇笑笑…… (二) 雪晖挂掉电话,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美艳回来每到自己家来,而是约他去 “浓浓coffee”。 雪晖走进门,见屋内坐满了人。他摘下眼镜,用手套抹了抹,又戴上。才看到 在一个角落有人向他挥手。走近一看,果然是美艳。没什么两样,只不过头发变成 了红色,颈上自己送的许愿沙没有了。雪晖的心一沉。美艳笑眯眯地看了雪晖一遍 :“You haven't changed.”雪晖一笑:“你也是呀。”美艳收住笑容,喝了一口 咖啡说:“A little. ”雪晖忽然感到一阵冷,将大衣紧了紧,看着美艳。美艳是 学雕塑的。自己与她认识的时候她还是个小女孩,当然自己那时也是个孩子。时间 过的真快呀。 美艳首先打破沉静,说:“我们有一年没见了吧?”雪晖点点头,问:“我给 你好些信,你……受到了?”美艳放下匙,说:“是呀,但我比较忙,所以不太有 时间回信。”雪晖又点点头。 美艳从包里拿出一个用花纸包扎的盒子,递给雪晖:“Happy Birthday!”雪 晖很有礼貌的道谢,象个小学生。那盒子一圈一圈的包着,让雪晖想到“老兵帅克” 的残腿??不敢去碰它。美艳一笑,说:“不喜欢?”雪晖也尴尬一笑,说:“没 ……没有啊。”说着将纸一层一层剥掉——是一支油画笔。雪晖苦笑了笑,说: “谢谢。”美艳没有抬眼,只是喝了一口咖啡,说:“两个月后,我便要走了。” 雪晖一笑,说:“签证下来了?”美艳坐定了,看着雪晖道:“Not yet.But that will be soon……”停了一会,又接着说:“我会给你写信。”雪晖,没有说话。 美艳用匙搅了搅棕褐色的咖啡说:“雪晖,其实……你也可以选择出国。”雪 晖冷冷地说:“我?我想中国更适合我。,至少目前是。”美艳的匙不停地在杯中 发出声响,眼睛也直直地盯着杯子。雪晖突然说:“到那里,你确定会有益于你的 雕塑?”美艳没有抬头,随口说:“不知道。客观地说我有可能放弃雕塑。到那里 我首先要生活。”雪晖本能地点点头,感觉更冷了。 美艳见雪晖抱着双肩不动,问:“你还好吧?”雪晖喃喃的说:“还好,只是 有些难过。”美艳将身子动了动,低声说:“We are even friends.”“But only the friends ……”雪晖忽然缓缓地说:“两年,在中国的两年,你就可以武断地 放弃你的前途,你到底还可以放弃什么?me?”美艳将匙重重地掷进杯子,发出清 脆的声响。雪晖的心也随之一紧。美艳吸了口气,说:“雪晖,你也可以出国。我 们还年轻,应该看看外面的世界。我知道你爱画,可是你的爱太狭隘了。你永远活 在一个小圈子里,你的视野太狭窄了。这个社会不只有艺术高尚,美丽。……至于 我,我们已经走到了两条直线上,不重合的直线。你明白吗?”雪晖知道,大衣对 于自己已经没有多大用途了。 雪晖觉得自己很沉,很累……他张开眼,看着美艳。没什么两样,只是眼神很 陌生。 雪晖平和了语气说:“也许,我是错了。我没有想过,人是在变的。可是对于 我来讲,理想只有一个。虽然我年轻,但这个‘唯一’却早已成了定局,也是我一 生最可宝贵的决定。”美艳叹了口气,说:“是呀,人在变,大家都在变。可你却 没变。你太执着了。所以你永远不会放松自己,放松别人,你在不知不觉的落伍… …” 雪晖完全被冻住了。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僵硬地微笑,僵硬地道别,回家。他不 明白,自己对理想,对爱的付出和认真,真的落伍了么?他坐在画室里,画布前, 画上的人儿在微笑,然,笑的那么遥远——美艳,已不是昨天的美艳了……他们真 的走上了两条不重合的直线了? 雪晖回过头,桌上赫然摆着美艳送的那支笔…… (三) 雪晖捧者一张框装包着白纸的画,走在雪地上。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今天 是滨淋画展的第一天。雪晖没想到这么大雪,恐怕要迟到了。 远远的,看见画廊大门处的人川流不息,旁边贴满了很大的画报。自己也加快 了脚步。 滨淋见到雪晖很以外也很高兴。一边帮他拆纸,一边说:“我给你留了块儿好 地方,一会儿挂上看看合适不合适,呦,你这……真不错。”大家拿出画:是一幅 肖像。最外面涂上去一层金黄色,似乎是后涂上去的。里面女孩的轮廓很明显,但 整体看上去却很朦胧。仿佛一个女孩坐在一片薄纱后面,微笑着,却笑得很遥远… … 若宇拍拍雪晖,笑着说:“‘My love ’?真的好极了。”雪晖看看若宇,终 于露出了一个开朗的微笑。凝视着那幅画,心里轻轻的说:“Good-bye,my lov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