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娘难为 苏樱的婚期订在大半年之后,恰好在殷凌他们毕业后的四个月,正是桂香四溢 的美好时节。金秋不但寓意收成,更是罗曼蒂克的伴侣,用来缘定今生的确是再好 不过的选择。再加上不短的国定假日,将来庆祝结婚纪念日,想来也是方便的紧, 确是走了苏樱一贯周全的风格。 不过,在毫无经验的殷凌看来,这时间是怎么算都闲宽裕。想来婚礼也不过就 那点事儿,穿着美美的衣服,饿着肚子看人家猛吃猛吃,再被绝对无良的亲友团们 狠狠蹂躏玩弄一番,最后和衣累瘫在床上找周公诉诉苦,其他还能有点什么事儿? 好的饭店就那么几家,价格菜单也大同小异,这些事多半由着兴致勃勃的双方家长, 哪轮的到他们做主参合。 如此这般一想,殷凌就穿上了自己最近打算练习的高跟鞋,为两年后的职场之 路做铺垫。苏樱瞄着步伐不是很稳的殷凌,嘴角却是一抹娴雅不足,诡秘有余的笑 容,直笑得她心里一阵发虚! 果不其然,当天殷凌几乎是被闻讯赶来接她的萧珞背回去的,连洗澡都不肯去。 接下来的日子,纵然换上了最舒适的运动鞋,她还是被劳得迅速告别了好不容易才 养起来的膘。 彼此一向在家乖乖等着萧珞的她,现在都是被等门的大爷,甚至连进门的那点 路,往往都要萧珞半拖半拉地将她扯进去。看她毫无形象地呈大字型躺倒在大床中 央,恨不得就这样躺上一辈子的模样,萧珞是又好气又好笑:“你这哪像是去帮人 家筹备婚礼事宜啊,简直就像去练跆拳道!” 殷凌那叫一个委屈啊,直朝着无辜的天花板翻白眼:“切,练跆拳道哪有结婚 累啊!难怪现在这么流行旅游结婚、注册结婚,丫的结婚根本不是人干的事儿!我 真佩服有些人三婚四婚不断结婚离婚、离婚又结婚的主儿,这体力实在太惊人了! 拥有这么惊人的体力,难怪要多结婚几回消磨消磨!” 不说看房子之类的前世,室内装修也得自己日日盯着,生怕搞出个偷工减料的 豆腐渣工程,日后贻害无穷。为此,殷凌他们整日都在不停地采购、采购、再采购, 从这里跑到那头,从生活用品到家具电器,从婚宴到蜜月,没有一个不需要奔波的。 几日下来,殷凌已经把杭州市区东南西北几个区,逛得和自家后花园一般熟悉。 苏樱和高崎家庭条件虽然都很不错,但还不至于可以挥霍无度,想要高品质, 又要价格实在,自然要好生精打细算一番。解决的方式最后还得靠体力,多跑—— 不管大小物件,都得一家家的比价,一家家的物色。 虽然有双方家长在,但他们年纪大了,怎么也不好意思让他们承担太多,只能 让他们帮忙督督工,或者去超市商店选购一些不太麻烦也没什么水分的东西。至于 其他部分,全部都得小辈们自己上,而准新人平日里工作都很忙碌,最多就是在上 班时间忙里偷闲在网上查查资料,问问讯息,最后由闲闲无事的殷凌将这些东西一 一的具现代化。 由于需要量贩的东西很多,所以殷凌经常得要跑市场,而大部分可以批发的便 宜市场,开门的时间都很早。作为跑腿份子,殷凌只能日日起早贪黑,做完市场调 查后,她还得上苏樱那里汇报情况,再和他们商量如何选购,最后在假日陪着他们 去见最后选定的店家,免得对方不认人又乱开价码。 这段时间下来,殷凌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个无所不能的小超人:“我现在可是 采购部的高手,以后要找不到好工作的话,干脆去婚恋中心工作得了,专门给人家 布置婚礼!” 萧珞抿着嘴,笑得很是优雅,说出来的话却让殷凌差点被自己的唾沫星子呛到 :“若是这样的话,不如把我们的婚礼当做应聘作业,顺便办了吧!趁你现在年轻 有体力,又是熟手上路,免得到时候又做一次超人培训!” 这……他这是求婚么!殷凌哑然地张大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事实上她 简直错愕得不能自己:“那个,你……这……” 天啊!世界上有这么不负责又突然的求婚么?没有烛光晚餐也就算了,必备的 鲜花戒指居然也还赖在店家柜台,他们两个人现在一个邋遢一个随便,说是饭后笑 话都还自然些,偏生他有是那样一副认真的表情,容不得她有一丝一毫的怀疑!郁 闷啊! 萧珞在这方面却有些迟钝,他看出了殷凌的惊讶,却单纯地以为她讶异的只有 这份突然。 于是,他信步走到她身边,俯□轻柔地帮她整理着头发:“殷殷,我想你毕业 之后,我们就不要再避孕了。如果有了孩子,就结婚吧。” 这算什么?奉子成婚?她现在就这身价了么?殷凌挑了挑眉,却还是一脸惬意 地享受着他的服务,脸上的表情更是温润如水,虽然心里忍不住想些有的没的,但 压抑不下的,却是满心的暗爽。 她是真的明白萧珞,他不是一个懂浪漫的人,和所有工科男生一样,理性得有 些讨厌,能一板一眼地按照别人给予的建议去做已是他的极限。 事实上,萧珞平日里也不会主动送殷凌一些什么,但是只要她提过非常喜欢或 者很想要,他多半还是能记住的。然后那些东西基本都会在他们大大小小的纪念日 里,出现在她空荡荡的梳妆台上。 每次见到那些礼物,殷凌总是忍不住的眉开眼笑。那是他们之间的小小幸福, 虽然有些刻板,甚至有些做作,因为必须记得每个纪念日的规矩,是殷凌耍任性订 下来的。但萧珞能放在心上,并且由始至终地贯彻下来,就是他将她放在心上的最 好证明。 她想要的东西都是在不经意间只透露给他一人知道的,因此殷凌很是清楚这些 东西都是萧珞自己去选购的。只要一想到他这样大男人的性子,跑到有些专门贩卖 给小女生的商店,在学生们怪异的目光下,强撑着镇定的表情细细挑选没有瑕疵的 礼物,她就无法不开心。 生活原本就是在细节中甜蜜的,那些书上的疯狂和海誓山盟,殷凌本就没什么 兴趣。理智告诉她,越是激荡的情感,褪色的速度也就越快,灰姑娘终究会有一天, 因为她修养和智慧的缺乏而被遣送出宫,王子最终会遇见门当户对的那一位公主, 这就是现实,残酷却真实。 殷凌最初明白这一点,是在他们的第一次后。经过了那么多戏剧性的爆笑事件, 又拖了将近一年的时间,他们终究还是完成了属于他们的初体验。两个人的准备工 作虽然非常周全,但事实上,实践和理论的确有着不小的区别。总的来说,那真的 不是很好的经验。不管是她还是萧珞,都没有得到满足,甚至痛得脸色发白,但他 们还是很顺其自然地有了下一次,并非发生多么激动的事情,只是有了那样的气氛, 自然而然就成就了好事。 第二次还是有些疼的,但比第一次好忍许多。殷凌和萧珞因为彼此都是暗自体 贴对方的人,因此有了不舒爽也没有明确的说,却都很在意对方的情绪,因此反而 配合得不错。三、四回后,就有了他们自己的节奏,偶尔兴致来了,也会有些新尝 试。 至于那些书里的情节,活色生香的场面,殷凌看了甚多,却发现和生活的关系 并非那样紧密。再仔细深想他们平日里的生活,不由莞尔。看来正是应了她喜欢的 某作者的专栏签名——在现实中求妥协,在小说里找寄托。 这就是真相了!萧珞的某些个性平日看来无伤大雅,但在某些情况下,也会让 她气闷跳脚,但是情绪过去了,反思一下其实不过就那么点小事。而一直对萧珞很 顺从的她,偶尔也会任性妄为,那时候萧珞会视她的情绪而选择隐忍或者直接反驳。 在一起过了那么久,他们当然不可能没有争执,却一次都不曾真正的吵过架,那种 伤感情的事情,他们都聪明地选择了能避免就避免。 每一对情侣都有他们自己的相处之道,殷凌相信越吵越深厚的感情,当然可能 存在,只是不属于他们而已。 熄灯之后,殷凌因为萧珞的突击,有些睡不着觉,脑子里反反复复的却都是别 人会是怎样,高崎学长是怎么和苏樱学姐求婚的,他们的相处之道又是什么?而宫 煜呢?那样别扭的男孩子,若是遇见了自己喜欢的女孩,又会如何与她相处呢? 在一团疑问爆炸之前,本以为自己会失眠的殷凌,终于在精神和身体双重疲惫 下,沉沉睡去。她没有看到的是躺在她身边的萧珞,在听到她逐渐平稳的呼吸后, 骤然睁开的星眸和微微皱起的眉宇。 最后把殷凌从这购物苦海中解救出来的,是她那位看似刻薄实则严厉的导师大 人,传唤她的频率那叫一个高,几乎是照三餐地逮她到自习室修改论文,然后准备 答辩事宜。听说她今年要竞评一个重要项目,带出来的毕业生也会关系到评选,她 自然特别重视。 自此,殷凌总算从无尽的跑腿任务中解脱出来,跳进了另外一个忙碌的深渊。 不过就她个人来说,坐着工作总比站着苦劳强!再说了,哪有伴娘比新娘还殷勤的 道理!虽然这么想有些不太厚道,但能陷入另一个苦海,她心里真的松了口气—— 再这么做下去,她真怕自己会得结婚恐惧症! 何况,每天这样的忙,她对萧珞也很过意不去。现在家里的家务活儿几乎都是 忙碌于兼职的他在做,他虽然没有抱怨,但是也看得出倦意,对她过度关照别人的 事也不是真的毫不介意,只是聪明的选择了不说。 他的体贴殷凌也不是没有看见,尤其看到他总是抽时间帮她看论文,把关学业, 她心里多有感动。毕竟这段时间,身为伴郎的萧珞也承担了不少任务,虽然不像她 这样耗精力,但左右加起来,算上效率,他的工作量是她的几倍——同样作为毕业 生,萧珞也有毕业论文要赶,何况理科生除了毕业论文外,还有毕业设计。而他对 自己一贯要求严格,除了优秀不会待见其他的分数。 殷凌心疼地回想着萧珞眼圈下淡淡的青紫,他一向浅眠,就算可以比她早休息, 也会硬生生地等到她睡下才能安心。往往早上她轻手轻脚地起床时,他也哈欠连连 地跟着爬起。 近期,两人都太过于忙碌,疲惫之余,很久都没兴趣温存……想到萧珞那番浪 漫0 分却诚意满满的求婚词,殷凌不由俏脸一红,倒还真考虑过,要不要就顺意这 样把婚结了。趁现在她还对那些店家酒楼算得上熟门熟路,还能混个脸熟打点折扣, 若是等上些时日,价格变动了之后,怕还真得返工一次,再狠狠地累上一回。 虽然不反对早早进入婚姻的坟墓,但殷凌倒觉得他们现在还不是要孩子的时候。 两个人都还太轻,想问题难免有些意气用事,考虑也欠周全,还承担不起做父母的 责任。虽然她很清楚萧珞这样想也是为了她——他一直都知道,她想要一个孩子, 要当一个好母亲,也想要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 殷凌感动于他的心意,只是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即使再怎么期望,也还是不要 轻易尝试的好。不说萧珞哪方面,光是她自己,就问题多多:首先,她连将来要做 什么都不能自己考虑,平日做事又那么随性,这样的她如何能保证自己可以做个好 妻子好母亲,经营管理好一个家?更何况,真的结婚后还有很多油盐酱醋的闲散小 事,和同居毕竟还是不同的。首先面临的就是经济问题,他们现在都是学生,可以 靠着家里给的零用钱过日子,但若是结了婚,就是大人了,怎么还有脸面去跟家长 要生活费呢? 萧珞的兼职主要是为了累积经验,并不是真的工作,因此收入一向少得很可怜, 只能拿来填牙缝。当然,他多年积存的压岁钱和零用钱却是让她咂舌,甚至能供养 现在这套小公寓,但若是要养一个孩子的话,这小小的空间是肯定不够的。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结婚是双方的问题,她也必须承担一半,不能因为萧珞的 家庭条件好就完全靠着男方家。 当然,她这边的后台也硬实得很,在其他人的眼里,她跟萧珞算得上门当户对。 可殷凌不想总承苏澜的情,她自觉已经欠干妈和宫煜太多。母亲虽然去世多年,但 她过往的教育,还是在殷凌的心底扎根得紧实。 种种看似芝麻蒜皮的小事,累积起来竟如千斤顶般,让人望而生畏。看着电脑 屏幕反射出的那张模模糊糊的脸,殷凌不由一笑,算不得苦涩,倒也着实不轻松: 温馨美满的家庭呐,真是个看似触手可及却总是那般遥远的梦啊……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