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过境迁 英国的九月,多雨时节。 天空仿佛蒙上了黑纱,阳光就像奢侈的希望,偶尔享之便如同贵族。 那一日雨后,暖日如橙,秋风微涩,时间闲散得仿佛不会流动。殷凌反复把玩 了一会儿手机,神情怔忡,许久才放下手,低下头翻看膝盖上的笔记。 她的姿势慵懒而惬意,像只在午后晒太阳的白毛狐狸,赖皮地坐在人影萧瑟的 露天背椅上。可惜因为身材不够高,双脚只能无奈地悬空,却仿佛很享受这样的姿 态,麻杆似的细腿顺着风势,晃来又荡去。 她似是专心地看着书,目光却流连在身前那群争相夺食着沫屑的海鸟身上,看 着它们肉肉的身躯,嘴里的念叨就从“Financial ”、“Trade ”,变成了“一块 肉,两块肉,三块……” 念着,念着,肚子就突然传出的“咕噜”的一声响,震得空荡荡的胃部一阵抽 搐:唉!饿啊! 殷凌揉着肚子,若有人此刻问她今年最后悔的事儿,她铁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 ——昨儿个夜里的“大餐”。 她一时心软,错失良机,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最后两贡丸飘进了童撤的大嘴。然 后,喉咙一滚,没了! 可惜啊,不过一秒之差,就造就了一份夺取不及的残念!殷凌眼巴巴地咽了咽 口水,这才知道原来只要室内无眼,就算隔墙有帅哥,也无法阻止所谓的淑女豪迈 地张开血盆大口! 忍不住拉拨了下自己的嘴,她不由在心里委屈地哀声:她恨啊!为啥娘亲把她 的眼睛生得乌溜溜的大,却没给她张能塞的大嘴?害她只能看不能吃,那个心酸哪! pH值光速下降,醋都不用买了! 余光一撇,这才发现不久前才对她抛了个媚眼的金毛帅哥,刺客正目瞪口呆地 看着她粗鲁的姿态,仿佛看着ET骤然降临。 啊拉拉,淑女的真相暴露了!殷凌嫣然一笑,没等对方回神,突然把头一仰, 迸出一计声情并茂地狼嚎:“Meat ball !Where are you ?” 这一嚎,声远悠长;这一嚎,气势如虹;这一嚎,桃花尽散…… 那金毛被这一嚎吓得差点摔了个趔趄,磕磕绊绊好不狼狈。殷凌见状更是肆无 忌惮的大笑出声,直笑到那可怜的帅哥羞窘不已,三步并两步落荒而逃,她才仰起 了脑袋,让盈眶的泪水淌了回去:天,还真是蓝啊…… 手机再次奏响了忧郁的歌声,这是它今天第四十次的唱响。殷凌瞄了眼号码, 毫不犹豫的按下了挂机键,让它重复了前三十九通的命运。闪烁着的屏幕却在切断 来电后,固执地停留在短信的画面上:“殷殷,我要结婚了,这一次,你还愿意做 我的伴娘吗?” 愿意?怎么可能?在发生了那些事之后,在她躲避了整整四年之后,在她即便 只要稍微想起那一天,心就会抽痛不已之后…… 殷凌带着一脸不可思议的笑,许久才像认了输般,低喃:“去就去,谁怕谁啊 ……” 然后,她将脸埋进了膝盖,久久不动。 天色渐昏,夕阳如血。 幽静的河岸小路上,人影阑珊,只有缩成一团的殷凌,固执地窝在长长的椅上。 她的周身围绕着许多白色的海鸥,扑着翅膀,争相啄食。 不知何时,一点透明的晶莹,无声地滑下她光洁的脸颊,滴落在纤指紧握着的 手机上。手掌紧紧掩盖的地方,贴着张泛了白发了黄的大头贴——那上面有一个优 雅帅气的男孩,吻着年少青春的她。 原来不管时光流逝多少,她终究是个固执的笨蛋。 这个寂寞的城市曾收留了无处可去的她,却终究不能成为她的归宿。 她还是得回去面对,不管那曾是怎样鲜血淋漓的场面。 一个星期后,一班银白色客机载着她离开了这个终年雨雾蒙蒙的国家。 上海浦东国际机场,人潮来来往往,有离别的依依,有等待的骄躁,有接应的 欢喜,也有忙碌的混乱。 这个地方从来都是热闹的,但此时此刻,却因站在角落的年轻男子而更多了几 分喧嚣。 那是一个晶莹剔透,纯然如玉的青年。清澈的眼眸透着宁然,自然地流露出淡 淡的熏香沉醉。 在午后略显困倦的空气中,他就那样安静地站着,仿佛从古希腊的神话中缓缓 走来,不占尘埃,不落世俗,在细风绵舞的下午,将蓝调的气息撒播。 殷凌坐在沉重的行李箱上,无聊地欣赏着那男孩的绝美容貌,听着周围的窃窃 私语,竟皆皆都是关于他:妖孽啊!美得太妖孽! 直到手机狂震,她才停止腹诽,随意地一按接听键:“Hello ?” “这位已跃过花季很多年的大姐,请不要用在众目睽睽之下,释放你毫不遮掩 的饥渴眼神。偶尔,我也是会胆怯的!”透着磁性的诱惑之声,悠悠地自听筒流泻, 夹着些无奈,如魔法袭来,凑成流入心尖的暖流。 啧,这小子!殷凌挂上一脸坏笑,未见分毫含蓄之色:“我说你怎么一直在那 儿一个劲儿地搔首弄姿呢,原来早发现我啦。” 她嚣张地朝那头站定的傅奕勾了勾食指,像是在挑逗蠢蠢欲动的小狗宝宝:乖 仔,过来,到漂亮姐姐这里来! 话筒那段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然后是带着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妥协走来的 他。当傅奕站定在殷凌面前时,显得有些激动,竟用了不少的工夫,才缓缓吐出一 句毫无创意的:“欢迎回来,我的噩梦。” “这是你的荣幸,小鬼!”嚣张地狠捏了把傅奕的下巴,殷凌在众多旁观者的 抽气声中,粗鲁地一把搂住他的细腰,“天杀的,你这个死娘娘腔居然这么苗条, 你和女人有什么仇恨啊,非要抢我们的荣耀!” “喂,喂,不要一回来就做人身攻击啊,又不是我自己想长这样的!”傅奕哭 笑不得地反手抱住了她,当熟悉的温度从手掌传来,他狭长的眼里竟有一星湿意, “天啊,你真的回来了……” “没办法,我空空如也的荷包告诉我,它非常的需要你。” “我靠,为什么你这个女人总能这么简单的……就彻底破坏气氛?!”傅奕笑 得温柔,字句却是咬牙的寒。 “……切,反正你想的也不是我,欢迎我也是顺便!” “是是是!您伟大,您厉害,您说的都是!”傅奕朝天翻了个白眼。 他每次跟这丫的说话都有想死的冲动,为了宝贵的生命财产,他不说了他!干 脆地提起她略略偏轻的行李包,傅奕大踏步走向爱车——奥迪R8,他的毕业礼物。 殷凌远远望着他瘦高的背影,久久未发一语,半晌才在他的催促下,一路小跑 跟了上去。至于他身边那辆名贵的跑车,她连一眼都没有多看。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