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节 穿上了靴子呀!好看的靴子。 扎上了靴带呀!五色的靴带。 穿起了裤子呀!白绸的裤子。 穿起了绣花衣衫呀!美丽花衣衫。 扎起了腰带呀!好看的腰带。 左手戴上呀!象牙圈子。 右手戴上呀!珊瑚的圈子。 颈上挂上了呀!珠宝项链。 耳朵的耳环呀!有五钱金子。 耳环上的坠子呀!是珊瑚做的。 头上的帕子呀!是绣花帕子。 右手上戴的戒指呀!镶着珊瑚。 左手上戴的戒呀!镶着玛瑙。…… 这是一首抒情的羌族山歌《唱穿戴》它以抒情的格调,细致又夸张地描述了一 个羌族女子从头到足的打扮过程。她入羌族地区这么多天了,可是她没有见过一个 羌族女人如这么样的打扮的。叠溪的那个右领边上配挂银牌饰的女孩算是最最盛装 的了。有些失望,想这样的古旧传统活泼细致的羌民族服饰的演绎只有在词歌和以 后故意装扮的时候才有可能看到些许。心中不免有些遗憾。 车过了铁桥,也就进了小寨子沟自然保护区入口。可是四周仍没有看到有原始 森森的样子,树木至多是十多年二十年生的。山依然高大伟岸的看不到顶,山上的 植被却多了,这里原来有一个挺大的伐木场,前两年才变砍为养了,可是养的人在 那里呢?铁桥边的旧伐木场所在地只留下一个看厂房的老人和一条狗。狗和人都关 在生了绣的铁门里。而那个用摩托车拉客的男人原来就是这个伐木场的工人。所有 的一切都在变,当意识好护林保护生态对自然有利对儿孙有利时,也就对原来的这 些以伐为生的工人不友好了。他们大批地流散向四方涌入了城市。 “这里好耍么?”他用四川话有意无意地和那些人拉呱以拉近距离。 “好嘛,这里有一个九头钟很好耍。”一个摩托车拉客的说,“我带你们上去 吧,让你们住到这里的一个老师家。”他说着他的计划。可以说这计划对她们很有 利。老师必然很能聊,他会知道她们需要采集的都是那些内容。而那些内容在他们 的民族中比较有代表性。 “好。”他最爱说这个“好”字。这个“好”字对她来说是最好听最容易听懂 的四川话。他每说一个好字时在她的脸上都会有温柔的笑容。 “谢谢。”她也对那个摩托车拉客的说。 “明天早上青片去北川的车几点开?”他又在为明天的行程询问来往的车辆了。 旅行的路上处处是目的地,又在时时寻找新的目的和目标。 “早上十点有一班,下午一点又有一班。”那胖女人回答。 “我们尽量早上出来,先到北川,如果不住北川的话直接往我家赶车次也多些。” 他对她说着他的安排。此时的她也无力量与他计较靠近和远离他家的心情了。 那是必定要出现的存在,她的不高兴也拒绝不了它的到来,不如顺其自然了。 这样累的出门旅行。 “好吧。我要好好地住住然后好好地洗洗,安安静静地呆呆。”她需要反思了。 行程也近尾声,思想也要有所回归了。心有些疼,但是这疼必须过去。早说过 相识的开始也就是无奈的开始,那今日相见的开始也就意味着分离的存在。说什么 呢?她望着窗外的群山,陡峭的高坡,稀落的林地中央的许多块状灰白旱地。收获 过的土地真正的空白,草木不生。青片河的支流水声潺潺。 在一块稍宽阔的山谷,一片翻耕过的土地,土块儿干着泥土的边缘,土块的中 间一耸二寸长的陈麦秆儿有的被翻耕过的土块盖在底下,有的歪斜着巴望着人们能 念就去年他们的可爱新鲜和功劳。几户冒着炊烟的木楼驻立在灰白静谧的惨淡里。 “到了。”车停下来。司机先跳下车。 “到了?”她问着,向所有的她身边的人,“这就是我们要来的尚武村?” “到了。”那个胖售票员对她笑着。他拎下了包放在路边的那片翻耕过的田垅 的泥土上。 青片河支流的小石桥,桥是架在对面那坐山的山脚下,山上一样的土坡开阔。 翻耕过的土地,土坷垃的边缘泥土是干的。几个羌头汉身打扮的女人合拢,站 在一起指点她们这黄昏的客人。狗儿敷衍地叫,跟在主人的脚边,保持着一种谦虚 实在的距离。她四面青山地望着,要用自己的静心贴切这里。此时什么对她都可以 被暂时的忽略。或者说就在车子停下她看到那片土地上表面干白的土坷垃时她就爱 上了这里。连住那里睡那家都不重要。一股自信从心底悄然升起。 他和他们算着车钱。胖售票员和司机脸上一片欢欣。 “多少?”她想知道他们欢欣的原因。 “他们要了她们一百元。”他似乎有想法地说。她明白这想法是什么,原来不 是两个人三十,胖售票员以每人三十加二十的价格算去了她们的当时她误会。直到 第二天她们出山时才知道,每人用摩托车进来出去都只要十块元。她们微笑了一下。 马上把这样的误会损失放在脑后,从来以为出门这样的陌生造成的“误会” 是正常的。 用摩托车拉客的男人和司机说着话,意思是司机的车调了头就在这坡底等他, 他把她们送上去看到老师了就下来,然后跟他们的车出山口,他的摩托车刚才停在 遇到她们的铁桥那边。她们仍然宽容地和司机与胖售票员道别。微笑里祝他们顺利。 那狭隘的倾斜度有五十度的土坡太陡了。可怜的坡道上连锄头挖的土坎层也没 有。没有扶手的坡道稍不小心就有滚下去的可能,从这里滚下去可不是玩的,坡底 下那条小河和河边上的石头等着你。他走在她的头里,背着一个大旅行包,手上还 拎着她的行李箱。她哈着腰,手离地不远于两寸,随时做好扶在地上的准备。她努 力地将给她信心和自信的旅行皮靴的纹底扎实地踏在土坡的尘土道上。 担心自己的同时还随时想着要做好护着滚下来的他准备。一天没吃饭的他拎着 那样重量的箱包,一天的坐车奔波,她很明白他已经很累了。那个领她们去找老师 的摩托车手走在她们的后头热情响亮地说着话。一点也没在意她们的负重和疲惫。 她有点恨他的自私了。怎么就不想着和她们客气一点?帮她们拎一下箱包? 踏过刚才她在坡底往上看时看到的那片干土地,土地上一样倒伏着去年的麦秸 秆。玲珑的树木间种在田垅间,山下时因为它的无叶的树条的细致没能让她看出。 远看零落的木楼人走在其间时没有感到他们之间的距离。木楼间的是她们吃力走过 的走道,村子里的人就是这么样天天穿行在邻里之间,悠闲的鸡为她们的到来,重 重地摆它们的头脸,一会儿用左边眼睛看她们一会儿用右边眼睛看她们,四趾的爪 子一步一踏的仿佛有一种优越感。 “我们可以给钱让房东给我们杀一只鸡。”快到那个人指的木楼前她对他说。 他摇摇微汗的额头对她做一个很累的表示。 “我知道。”她对他说。她已经能做到不用他的言语就能明白他的身体语言的 时候。她报歉地对他笑笑,“这是我们要到的最后一站,回去了就能好好地休息了。” 他喘着气没有回答。 那个摩托载客的男人在一座黑色的木楼前和一个穿蓝色又脏又旧的卡中山装的 老者说话。她们站在离他们四五步遥的地方喘气。木楼的厅堂里传出锣鼓的声音。 老师的手里拿着一段黑脏的红布。顺着红布她看到木楼的门边上靠着一排光秃着身 子的竹笼,原来竹笼就是他们的龙身龙头龙尾的材料。象征着龙首龙身龙尾的各个 竹笼中空有一根直立的铁线。竹笼和竹笼之间是用那一节节脏黑的几乎看不出红色 的红布连接在一起的,也就是说,红布就是龙的身子,活起来的龙就是靠这红布的 柔软在人灵活地摆动二摆动起来的。一股冲动上来。如果给她机会她要送他们红布 几丈,装扮他们的新龙。 用摩托车载客的男人在老师身边说着什么,那老师很沉着地避开她们这两个客 人的视线。他很留心他们的说话。过了一会,那个男人走过来对她们说话。 “那老师说接待你们没问题,只是他家今晚没有人不好接待你们,所以最好让 你们到别家去住。” “那我们住到那里去?”他静静地听他的叙述,她在一边却急了。他拉了一下 她的手让她别太焦急。又用川话和他们商量着什么。身后一群人围过来。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