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经济时代的爱情和半杯菊花茶 蜘蛛人 太阳缓慢地淋在我所在的这座 写字楼上,阳光在悄无声息地咬 我头顶的钢筋水泥。它应当知道 这是徒劳的,城市的大厦比世纪婴儿 诞生得更匆匆忙忙 如果你感觉坐得辛苦,可以临窗远眺 不过我说的远只有50米,如果你想把目光放的更远 你的眼睛就会被对面高楼撞回的目光 撞得生疼 高楼和高楼之间,50米深渊般的空气中也有风景 那就是蜘蛛人 蜘蛛人可能不知道自己就叫蜘蛛人 但他们的确就像蜘蛛那样活着 几十层的高楼,粗大的绳子结成简单的网 他们在绳子上荡来荡去 擦洗玻璃,清理楼面 这是危险诞生的职业 将生存在城市上空的深渊里荡来荡去 这不叫蜘蛛人叫什么呢? 蜘蛛人把玻璃擦得很干净,却把自己擦得很脏 他们要学会一些基本的技能 比如忘记高楼的层数,比如忘记玻璃的透明性 这是蜘蛛人生存的基本道德和技能 我曾刻意捕捉,却不曾和蜘蛛人对视过 只是透过玻璃,我看到他们四肢发达 并且蔓延,有吸盘紧紧吸在生活的表面 这不是蜘蛛人又是什么呢 在刀子一样的城市风景中 他们不做蜘蛛人做什么呢? 半杯菊花茶 一杯菊花茶是你的心情 半杯菊花茶是我的等待 我姗姗来时,你的心情 还剩下一半 我端起 你微温的等待 一饮而尽 斟满黄昏的杯子是我空空的怀想 有一个人不知去向 忽然忆起在一棵树上刻下的你的名字 .......还会有谁,躲在一棵枯树里 像火种一样不停地叫你 叫你的名字...... 念及此,我忽地感觉失去了嘴唇 在黄昏的微光里 时光如木屑一样纷飞! 新经济时代的爱情 如果爱情 也贴上了商标 一次性消费 那时的泪水 也冰冷而寂寞 一如华美的项链? 高楼上劳作的电焊工 这个时候我不想写诗 我的心灵只够感受那种深深的震撼 二十八层大厦的楼顶 上周下的雪今天还没有完全融化 在黄昏里闪耀微弱的光 远远看去像即将消失的唇边的漩涡 吞下我就要喊出的惊叫 对那个比二十八层大厦还要高出一层的 电焊工,地面上交织如蛛网的汽车喇叭声 太无力了,电焊机握在他结实的 布满伤痕的手上,这不是靠猜测和陷害 生活的一类,只懂得用火焰熔化 笨拙的火,不会玩花样的火 建造了城市却被城市踩在目光下的火 只有此时,你才凌驾于城市之上 凌驾于危险之上,你的工作服上的斑斑点点 留下危险燃烧过的痕迹 而你的心在那么高的地方跳 一定会让你远在家乡的妻子听见的吧 冰冷的早上她从地窖里取出窖藏的红薯 好象捧着你滚烫的心 北风吹过时,黄昏降临 黄昏是烧好的红薯,砸在二十八层高楼上 有一点疼 城市之上的空气中 只有你手中的电焊机和星星一起发光 让我感到一丝亲切和温暖 适当地停留 走过,爱过,流过泪,摔倒过 没有人能把日子走直 没有人能把太阳当钻戒戴在手上 预支明天的谜底 对昨天和明天来说我们都只是 讲外地口音的异乡人 所以我们选择在今天劳作的途中适当地停留 这世界是一个陌生的客厅 我们带着亡灵和书籍却找不到座位 我们举着自己的肖像不停地寻找自己 我们咬着自己的骨头忍受自己脚步中的疼痛 行走的人体其实就是走在路上的邮包 你可以猜测可以厌倦却不能逃避不能 猜测邮包接收者的表情 你走过的道路被精心地捆扎 像一捆捆干柴,在寂寞袭来的时候点燃 你为什么不在适当的时候作适当的停留 体味一下在往事中飞翔的滋味 道路不是瓷器,不能失手打碎 但道路一样脆弱无比 一只梦中的蝴蝶可以驮来一座花园 你撕碎的日记却不能承受一道辙迹 飞鸟不是拉链,不能让你收藏 飞翔的痕迹 而天空却遍布星星的暗礁和伤口 让你在每一口月光里摈弃心灵之舞 因此你要学会在适当的地方作适当的停留 在每一阵吹来的风中清醒地忍受 解 答 擦亮一根火柴,能将你的脸庞照到多深 新鲜的草莓在黑夜里闪着秘密的光泽 一只神秘的脚印会带来整个夏日花园! 从闪电中抽出蝴蝶的飞翔 众多道路深深蜷伏在纠缠的血络中 书籍像数不清的面孔一一翻过 你能查到你的心跳被印刷在哪一章节? 华美的词语是深深的辙迹被爱情的嘴唇诠释 有多少生命一被说出就成为隐痛! 急骤的雨点被驱赶进干渴的嘴唇 白杨枝干中的河流使多少星空枯萎! 寂寞是一只太小的酒杯,接不住失眠者的头疼病 而夜鸟的啼声让多少足印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啊 流水跌落,石头打开岁月纽扣 天空太古老了,让我在低下头去的时候看不见自己 爱或者恨,在黑暗来临时都变得不再重要 幻象之秋 怎么可能把你彻底忘记? 秋天的道路在白露中不停地喊你的脚步 而西风吹疼了你的背影 我像时光一样空茫地站在你我分手的地方 在你回头的时候挺了挺腰 树叶在我闭上眼睛的顷刻全部离开天空 对我来说,你的背影是我 用目光掘出的井,你在岁月中走得越深 我就越难以从往事中爬上来 对你来说,究竟什么才是值得珍惜的? 你的白色衬衣的领子上还残留着我昨夜的请求 而今天的风景就在你的明信片里走远 只剩下天空,像一只磨损的旧手套 空空荡荡的旧手套,掏不出一丝温暖 爱情原本就是一支蜡,易于熔化 更易于在寒冷中被抵消、析离 我按住心的琴键又有什么用 你淡淡的声音早已是一座空空的房子 不会发出一丝共鸣 当第一枚黄叶跌落我怀中,这秋天的 病肺,让我失去了呼吸 整个大地如一把空了的椅子,因为曾经有人坐过 而加倍显得凄凉 也许我应该学那只单飞鸟 把阴影远远地抛在地上 而在深深的寂寞中,体味 致命的飞翔 1999:生日断章 ----给ToTo 1999,这个世纪的最后几天 我把诗写到一半的时候 你举起杯子,说 酒呢 于是你喝了一点点酒,然后开始说头晕 橘子掰开半个,你的生日在我身边坐着 炉火象往事一样燃着 让我们觉着呼吸温暖 没有生日蛋糕,没有彩色蜡烛 朴素而深挚得象我们的情感 理查德的钢琴曲响到一半的时候 电忽然象室外的寒风一样停了 于是你坐在我的对面 看我抽烟 火光一明一闪,照亮你的脸孔和我的手指 ToTo,如果这世界有什么需要我负责 我就要对你负责 如果今生我能有幸福 就是你给我幸福 生日象一件御寒的外衣 和你一起度过一次 我的温暖增加一层 在一座城市,和一位朋友谈到另一座城市的另一位朋友的名字 谁也没有想说到你 你的名字突然就从朋友的嘴唇里跳了出来 你的出现并不就代表我们之间的其中一个思念你 是不是代表你恰在此时想到我们不得而知 名字这东西极不负责任 如果我是在写小说,我甚至可以假定 你的名字和你的那座城市的出现不仅偶然,而且 可以是子虚乌有,虽然实际上我们都知道它们的真实存在性 你的名字还和我们都曾熟悉的餐桌、书籍、门窗紧密相连 你的名字不能让这些东西发生质变但一定改变了我们 对这些事物的一些看法 我们决定就此打住,不再提和你有关的任何事情 因为名字这东西极不负责它好象什么都拥有又好象 什么都拒它于千里之外 而且我们都不知道 远方的你的那座城市是否在你的夜色里悄然淹没 有如此刻你的名字在我们的香烟里悄然淹没 告诉我 告诉我,除了我所看到的 这世界还有什么应该向我呈现 连寂寞得不发光的星星都接受过我梦的抚摩了 告诉我:在我梦不到的地方 还有多少忧愁和快乐,等着我 还有多少黎明,需要灌满 我的新鲜的血汁。告诉我! 一年十二个愿望走失后,最后一页日历 用什么样的姿势印刷岁月的尸体 告诉我……我留下的诗篇 会不会使那个黑夜的瞎眼人 感到一丝温暖…… 单眼皮情人 感情的单行道,我的单翅鸟 你是怎么飞起来的呢 你的翅膀后面藏着深深的阴影 就像那道路上掩埋的脚印 朝着一个方向,没有怨悔地 我的单眼皮的小栗子 我是从时光的火中把你取出 也许只是深秋的一场票房寂寞的电影 也许只是麦当劳门口你凋零如残褪口红的脚步 也许只是地铁列车上你离去后 悠悠晃动的吊环扶手 在这个城市我咽下了太多灰尘和晦暗的阳光 惟独不能把你的目光一饮而尽 亲爱的单眼皮情人 你倾斜的飞行教人担心 你掉下的影子挖一道深深的犁沟 让这寡情寡义的城市 有一个埋人的伤口 汉俳十二首 怀念男耕女织的年代 黑夜比油灯小 温情比故事大 母亲在自己讲的故事里老了 冬日阳光 阳光比你的窗户小一些吧,它能 挤到你的小屋里做客,我在你的笑容里 比爱情小一些吗 往昔岁月 深藏在岁月中的那盏油灯 照不清每一张模糊的面孔 西藏:朝拜者的天空 被那么多星星的石头打磨,天空 依然是天空,比天空亮了一点的 是心灵 挖掘日子的人 挖掘日子的人,面孔日益消瘦 遂成为岁月借以流泄的 一口无底的井 非史诗年代 我们用麦克说话,用电话行走 用键盘思考:大地一点一点减少 人类逐渐变得一无用处 爱情中的TOTO 无论什么人创世纪,都要 预留一片阳光给我的TOTO 因为她自己就干净得发光 门 常常从我的灵魂里升起一扇门, 滚滚人群中,大海里的孤独之门 为了接受而一次次拒绝 村庄 小草站在黄土大道上,说:把我带走吧 我在道路上走了很久 还没有走出我的村庄 历史 披着灯光,走进《史记》 文字的脚趾骨踩得我胸口隐痛 有多少道路下落不明 鼓 如果大地是一面鼓 我们之间,谁是鼓桴呢 我只听见野花在嘹亮地绽放 心事 画一条路,比风大 画一盏灯,比夜大 画一个人,比爱情大 写于2000腊月二十日生日之日 韩歆 100044 北京海淀区车公庄西路乙19号华通大厦B座1026室 电话:88018034(办) 手机:13910791369 电邮:hanxinline@263.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