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很丑 作者:左手叉 我出生在冬天,我不知道那天有没有刮风下雪,只知道那个黑夜老天爷对我妈 妈造了一个孽。我生出来就很丑,我的到来简直就是一个家庭的丑闻,亲戚朋友们 当着面总说长大了就会好的,可是在背后没少议论过,他们或是摇摇头装同情状, 或是干脆就咧开嘴笑着把这一最新新闻播放给别人,妈妈不知道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把我养育长大。我是真的很感谢她的。 我的幼儿时代是在母亲厂里度过的,她把我放在纸板箱里,然后就自己做工去 了,那时候,我的天地就是这四四方方的一块,我总是颠着脚想要爬出去,但纸板 壁对我来说太高了,我只能呆在里面,累了,我就躺着,看着顶上的灯,白亮白亮 的,然后天上总会有探出几个人头:“瞧,这就是她儿子。”“怎么这个样子的啊。” ……,我感觉很有趣,看我的人很多,我就对她们笑,她们说:“笑起来更难看了。” 进幼儿园时,我有六岁了,站在孩子们中间,我竟然也算大个,那个时候,我 已经懂得了什么叫丑,大人们还是继续谈论我,但我学会了用愤怒的眼光去回敬他 们,对小孩子,我是不客气的,谁敢叫我丑八怪,我就揍死他,我用我的指甲在他 脸上狠命的划,不是说我丑吗,我就叫你更丑。因为打架,妈妈没少挨过老师跟家 长的骂,他们对着我妈妈喊的时候,总爱在“你家的孩子”中间加上丑八怪三个字。 我恨他们。妈妈打我,叫我乖点,她告诉我丑不要紧,只要将来有出息,还怕丑? 我流着泪,请妈妈别打了,我说我一定会乖。我是骗我妈妈的,我继续打架,我要 打的他们不再叫为止。那时候,我是崇尚武力的。而且是成功的,很快,我就成了 幼儿园里的孩子王。 大王的神仙日子做不了多久,我就要去上学了,记得第一天去学校报到的时候 妈妈正好上班,是我小姨陪我去的,进去课堂的时候,别的同学都是两个人坐,只 有我,一个人,没有同学愿意过来坐在我旁边,直到最后只剩下一个位置。小姨在 教室门口跟我招了招手,我家离学校很近,她让我过会自己回家,她有事就先走了。 这可以说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一个人呆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家长们用他们的眼 光扫视过整个教室时,总会在我这逗留一段,我故意把头抬的高高,我把牙齿咬的 很紧,我要露出一副狠劲,其实,我的心里是多么的恐惧。我真想回到幼儿园去啊。 老师是个老太婆,小学的六年她从来没多看过我一眼,在她眼里好象是没我这 个学生,我也乐得如此,当然她也批评过我,她使用过世界上最恶毒的语言,在全 班同学面前嘲笑我的容貌,同学们听了都笑的很开心,他们可能第一次听到这么完 美的形容。小学简直就是我的地狱,我不能再打人了,因为我没有哥哥,那些有哥 哥的同学仗着哥哥的武力,统治着自己的小集团,我也很快就看透了,我放弃了尊 严,我打算依附与他们,但却没人肯接受我,他们有空没空就踹我一脚,喊着:魔 鬼。我也曾反抗,但结果是悲惨的,他们打我的头,他们抓破我的脸,他们抢走我 的钱,六年来,我过着游离于班级的生活。现在回想起来,好象我根本就没有童年。 初中,高中的成长史,简直就是一部暗恋史,我喜欢班级里的一些漂亮女生, 但很少跟她们讲话,她们好象也不爱搭理我,我知道原因,我强忍住情感,我把力 量都释放到学习上,我想她们这样就会注意到我,她们总是在问完了所有有可能会 做的同学之后才来问我,我有些恨,有些题目我就故意不告诉她们,但我又不敢全 说不会,这样以后就没人会来问我了,也只有借这个机会,我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存 在,我的内心才会激荡起一股汹涌,那种只有跟女生在一起才有的汹涌。比小学好 的是,在中学里,排斥少了点,可能是大家都长大了吧。那时,我也喜欢上了足球, 我混在班级里瞎踢,他们叫我守门,我就守门,他们叫我买水,我就买水,我得到 了快乐,那种只有在集体中才会有的快乐,尽管我知道,他们也只不过把我当凑数 的。 高考失败了,进了一所破大学,小时候大人们讲的丑小孩子长大了会变漂亮的 说法没有兑现。我还是我,丑还是丑。大学里流行的爱情在我身上也没有发生,我 知道漂亮女孩子是不会喜欢我的,虽然校园里曾对女生们进行过一次调查,说喜欢 男生相貌多点还是才华多点,答案当然是才华,但可能是我的才华还不如我的相貌 那么出名,女生们在一起谈论只要是提到我的,从没有忘记谈谈我的容貌。我当然 不信这个邪,我对着镜子看自己,我越看越觉得自己不丑,至少没人们说的那么丑, 我想不通为什么,我用我的拳头砸碎了镜子,这时,我发现,碎镜子里的我真的很 丑。大学里,我没怎么读书,我把很多时间都花在喝酒,打扑克上,我的雄心早就 随着录取通知书的到来而灰飞湮灭,我迷上了摇滚乐,我爱上了列侬,我激情的做 着每一件事,我甚至可以绕着操场跑十圈发泄着不满。我彻底的让自己失望了。幸 好,我底子还有,考试一般也能顺利过关,妈妈竟感到欣慰,她说我没让她失望。 现在,我已经毕业了,待业在家,我害怕找工作,我怕在简历里贴上我照片, 我怕去面试看他们盯着我的脸,我只好整天游荡在太阳底下,我只想对一个人说: 妈妈,我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