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饮茶 闲暇的时候,我喜欢喝茶。这习惯还颇有些渊源,从我念初中一年级时起,就 已养成。那时甚至还招来了父亲的不满:小小年纪,懂什么喝茶!——我虽不敢反 驳,但心下却甚不以为然,好比有的小孩喜欢咬冰淇淋什么的,好喝茶,也不过是 嗜好的一种罢了,与年龄又有什么关系呢?因此依旧饮茶不辍。久而久之,父亲也 就见惯不怪了,甚至有意无意,还纵容着我的这一习惯。象现在,我每次从异地返 家后离家,父母总忘不了问我要不要带上家里的茶叶! 与文人饮茶的雅致不同,吾人饮茶的功利色彩比较浓厚,解渴的因素总是第一 位的,说“牛饮”,有时也不为过。仔细想来,连我自己也有些亵渎饮茶的品味, 尤其在夏天,我常在午睡前泡上一大壶茶,等到午睡刚醒,茶水已凉,睡眼惺忪之 际,即抱壶狂灌,拍案称爽,还自觉颇有太白先生饮酒的豪情。只不过先生饮酒如 此,称“豪饮”;吾人饮茶如是,称“牛饮”。——天底下无可奈何的事,本就不 在少数;或许茶与酒的喝法,确有不同。且夫吾人素性旷达,也就懒得理会这样的 事实,究竟是否公平? 说到喝茶,站着并忙着的时候,或许与茶杯肌肤相亲的时间不多;但倘若坐着, 哪怕亦是忙着,简直一定是“手不释杯”,而看书则更是几达无茶不读书的境界, 仿佛只有茶,才可以滋润我的干燥烦热的灵魂。古人读书,颇有“红袖添香”的追 求,吾人读书,尚不敢有此奢念,但“案头置茶”,也算是退而求其次的安慰。常 常是不知不觉中,一人一会即可饮尽一瓶开水,即便饮中如厕频仍,犹然不休,以 至有时猝然客来,茶水一时接济不上,母亲则不免要迁怒于我,每多抱怨;弟弟们 更是乘火打劫,不肯放弃如此揶揄我的良机,皆谓我为“茶桶”——夫“茶桶”者, 盖借“饭桶”之妙,极言其量大也!言辞粗鄙,不堪猝听,不过,倒也名副其实, 我心也就释释然,不以为意,只是私下里,还是以“茶仙”自许,言吾人饮茶的逍遥, 个中滋味,不足为外人道也,谅不好饮茶的弟弟们是难以体会的。况且古人早已有 叹:千古知己最难觅。我饮茶的知己,因此实不敢苛求过多,再说,过多怕不是与 过滥差不多少罢! “牛饮”也罢,“雅致”也罢;“抱怨”也罢,“揶揄"也罢,总之是不能稍减 半点敝人饮茶的兴趣的,更何况渊源既深,饮茶的习性,也就与我的性情融为一体, 形成默契。一人在外,难免会有落寞清凉的时候,此时泡上一杯热茶,握在手中, 一边啜茶,一边感受热茶循手而来的温暖,物我两忘,悠然如羽化而登仙,那些落 寞清凉,也就消弥于无形,直至无痕。 而闲暇时饮茶,亦不失为一种享受——无论是对于肠胃,还是对于精神。我们 这个年月的人们,常耽于生命中太多的忙碌,难得有空爽的时候。设若有了这份闲 暇,且不忙去抹了扑克或打了麻将——那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忙碌而已——且泡上一 杯茶罢,或立于春天的风里,或坐在夏夜的月下,或闲看秋日的落叶,或沐浴冬季 的阳光……看看或许你只在儿时才仔细看过的高天流云,关注一下也许你长大以后 从来没有认真关注过的四时风景,去感受它们与你无时不在而又悄无声息的亲近, 去体味它们于无声处却又无与伦比的精彩……静静地,你或许便会有一种昨日重现 抑或天地关爱的温馨? 将饮茶,甚或根本不带丝毫的情感与思绪,仿佛自己被天地所遗忘,自己亦遗 忘无边的天地,在人世永恒的拘束与羁袢中求得片刻的忘却与自在。那,难道不也 是一种惬意么? 2000 8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