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寒现象”及其他 韩寒的横空出世,于是有了“韩寒”现象。少年天才的故事,在中国的历史上 本不罕见,但透过历史的尘烟,象今天这样激烈的争论,的确十分少见。因为韩寒 表象的后面,实在有太多耐人寻味的东西。 ——应当说,争论的本身并没有错,然而,我觉得,这样的争论最需要的是理 性与冷静。 我看过韩寒的《三重门》,一名才十几岁的中学生,倘若我们不以过分挑剔的 目光去看待他,他在文学方面的天才,确实有些令人嫉妒。固然,他的小说除文字 颇见天分外,其他方面还比较欠缺,——实际上这一点他自己也很清楚,——而且, 他还有那么一点偏激,有那么一点狂傲与不羁,但这不应当成为否定他文学才华的 理由,相反,他的年轻的青春与朝气,他的不知圆滑与世故,他的锐利与不知畏缩, ……在庸俗与谀媚流行的今天,或者还算不上深刻,但至少是可贵的。 我们在原谅和宽容了那么多的肮脏与丑陋之后,难道真的就那么吝啬给韩寒们 一点舆论与舒展才华的空间?这倒并不是说我们不能批评韩某人,但除了尖酸与刻 薄之外,我们难道就真的不能再宽厚一点,真诚一点,不那么冷嘲热讽一点?毕竟 十几岁,还是一个孩子!再说,作为年长者,谁又没有过年轻,没有过年轻时挥斥 方遒、不知天高地厚的书生意气?遥想当年,张爱玲牛刀小试的依稀情形,不是与 今天的韩寒初出茅庐颇有几分相似?因此,类似傅雷先生真诚与宽厚的长者风范, 以及他的大师的深刻,才是目下我们对待韩寒和“韩寒现象” 时最需要的,那才体现了我们社会的理性与真诚,表达了我们的宽容与帮助, 才可以让韩寒以及韩寒的后来者,让我们整个社会的成员,都感到来自社会的善意 与关爱。当然,对于韩寒本人,我不敢断言他一定会即时接受,但我想就象张爱玲 最终会明白傅雷先生的苦心一样,韩寒也一定会最终明白社会对他的苦心! 至于韩寒的作品现在已呈流行之势,或许里面有媒体热炒的因素,但不应否认, 这当中应该也有作品本身的力量。你可以不喜欢,就象金庸与王朔的小说,喜欢的 人固然很多,但不喜欢的人也存在,这正体现了社会的多样性与包容性,又有什么 值得大惊小怪的呢?倘若韩寒不过是划过夜空的流星,我们也无法挽回;而假若他 注定成为大师,那么我们就应当给他时间,免得因为我们的刻薄与僵化,因为我们 的气量狭小与愚蠢打压而给这个充满光荣与梦想的时代留下一个不必要的遗憾!谈 到商业炒作,老实说,如普天下被迫接受的人们一样,我也非常反感。但是在这个 飘荡着铜臭气味的崇商时代里,假如我们不失冷静的话,我们在抨击与希望些许矫 正它的同时,难道我们真的天真到指望它一夜之间自动地从我们的社会里消失么? 更何况,平心而论,商业的发达,在让我们不得不忍受它庸俗的同时,实际上,我 们也在更多地享受它带给我们的便利与好处!或者,它倒是文明进步是附带的痛苦, 是社会进步时不可避免的悲哀。 从另外一个角度上讲,回顾近些年文坛被媒体炒作的故事,还颇有些应接不暇 的味道,从汪国真到席慕容,再到三毛;从琼瑶到王朔,再到贾平凹的《废都》、 余秋雨的散文、再到棉棉、卫慧什么的…… 文坛与媒体何曾冷落过?但这其间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又何偿说得清楚呢? 冷静地想一下,除开炒作的因素,我们所看到的并不都是一无是处。面对这样的事 实,我们只能说,我们不可能指望每个写文章的人都是大师,我们更不可以期望在 我们的社会,只允许阳春白雪、却摈弃下里巴人,而且,恐怕真的到了那个时候, 世界未必变得清静,而彼时的人们,恐怕却要怀念到此时的丰富多彩与色泽斑斓了! ——这难道就是我们所乐见的吗?因此,我们大可不必感到悲哀或者愤愤不平,大 浪淘沙,大凡具有永恒魅力与持久生命力的作品,无不要经过时间的淘洗与沉淀, 它有无存在的价值与可能,也不是一家之言、一人之想能够决定的。实际上历史已 经证明,大师级的人物和大师级的作品是不可能很多的,所以它们身后剩下的巨大 空间,说到底还是需要相对平庸的作品以及相对平凡的人物去填充的,——只要它 们并不违背社会的文明道德,——显然,是一种必然,也是可以接受的。 如此,再来看待韩寒的作品,在想到他还只是一个中学生的时候去看待他的作 品,我们实在没有理由太过苛求,更不应该为图一时之快,极尽尖酸刻薄之能事了! 当然,这么说只表达了事物的一个方面。媒介的操作,有策划的一面,但有时, 也的确沦为一种阴谋!远的不说,王朔骂金庸,在我看来,阴谋的意味就很浓厚, 或者竟是合谋。“韩寒现象”的出现,我推测在最初的时候还是有其良苦用心的, 有现行高考制度与个人成才之争的社会背景的,媒体的目的,大约是想以这个极端 的事例,来引起国人的关注,实在无可厚非;但其后媒体的热烈追风,其目的却有 些叫人怀疑。——我不是说我们不该去讨论这一现象所隐伏的社会问题,——正如 一些善良的人们联想到《伤仲永》那样,媒体纠缠不须的恰在于此,反而忘却了当 初推出“韩寒现象”的目的。而我们真正的初衷在于:希望借助“韩寒现象”,以 便使我们的社会对现行的教育体制进行深刻而必要地反思!而倘若一定要附带关注 一下韩寒本人,则最好拿出是傅雷先生看待张爱玲的态度与深刻。就象有些好心人 呼吁的那样,期望有人能够真正给年轻的韩寒指出一条可供继续前进的路来!果如 此,也让人看到,我们的媒体,在这个商业气息过分浓郁的时代,还保有一些社会 的良知。遗憾的是,同强大的商业因素相比,我们的愿望总是显得过于善良和弱小, 这才是最应使我们感到悲哀的地方,我以为。 2000 9 22 -------- 黄金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