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连你也觉得我不该相信吗?我们之间发生过这么多事,经历过这么多风浪, 你还没有看清我的为人吗?” 没有等高娅媛做出任何反应,王啸坤就挡住了他们相视的视线。 “别再用谎话给她灌迷汤了,你的为人,高娅媛当然最清楚了。俞董事长的 儿子,每天上下学有司机接送,这是你尊贵地位的表现。对你来讲,要调查我们 每个人的背景,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而且高娅媛又是你所熟悉的人,加上你的 聪明,尤其是学心理学的,根据她曾经发生过的事分析出她的心理,就可以编出 能够说服高娅媛的谎言了!” 再也忍受不住他的诽谤,俞思远一把揪住了王啸坤的衣领,瞪大了眼睛,愤 怒地看着他。 “你在胡说什么?给我闭嘴!” 完全不在乎他的威胁,王啸坤笑了笑。 “心虚了吧!” 俞思远生气得双手颤抖了起来,真恨不得一拳打死王啸坤,可是对他来讲, 王啸坤始终是他的病人,而且,现在又是他的学生,他能做的只有保持冷静和宽 容,否则,一旦把那拳打下去,就真的放弃了所有的努力,而且,以现在紧张的 气氛来讲,实施暴力很有可能会引起公愤,到时候,二年级一班的所有学生就很 有可能在丧失理智的情况下做出更加极端的行为,那样,后果将不堪设想。 所以,为了大局着想,俞思远松开了紧紧抓住王啸坤衣领的手,压制住自己 不理智的情绪,让自己保持了一个心理医生在面对病人时该有的平常心态。 “你母亲也是这么离开你的吧?”俞思远看着王啸坤的眉头攒到了一起。 “你说什么?” 俞思远没有理会他的愤怒,转身环视着二年级一班的人。 “你们当中有多少人是因为极端主义而伤害了家人、朋友,又因为伤害了他 们而后也让自己受了伤?明明是造成了伤害,却故意逃避,渐渐在心里垒一道墙, 把自己堵死在里面,以为这样封闭住自己,就再也不会造成伤害,可是在那堵墙 里面,你们却又形成了极端主义思想,想简单地完全不相信或者完全相信,这样 可以让你们觉得轻松对吧?可是,这样会让别人累得疯掉!好不容易,试着一点 一点地走进你们的世界,获得你们的信任,却因为一个不小心引起了你们的不信 任就被列为完全不能相信的人,所以现在,二年级一班已经成了学校最怪的班, 而你们,也成了这个学校最怪的人。你们要的是这些吗?为了逃避伤害,把所有 的事弄的这么复杂,你们疯了吗?” 话音刚落,王啸坤就一拳打在了俞思远的脸上。俞思远被达得跌了半倒,扶 在了桌子上。他并没有觉得痛,因为看到双眼湿润的王啸坤,他知道那些话已经 开始起作用了。这种方法果然有效,俞思远继续尝试着用这种方法再次进入他们 的世界。 猛得站起身,俞思远又一把抓住王啸坤的衣领。 “要打架是吧?”说着,抻着他的衣领两个人就去了操场。 雪已经积了很厚一层了,可雪花却依旧在纷扬。因为已经放学很久了,所以, 操场上根本看不到人,除了俞思远和王啸坤,除了随后跟来的二年级一班的其他 人。 俞思远很快还了他一拳,王啸坤整个人跌在雪地上。 “不服气就继续啊!”俞思远故意向王啸坤挑衅着,王啸坤真的又从雪地里 爬起来,扬起拳头准备向俞思远挥去,俞思远及时地抓住他的拳头,阻止了他的 进攻。 “打不赢我,就相信我。”打赌似的俞思远用严肃的目光看着他,从王啸坤 的眼神里得到肯定回答之后,他又一拳挥在王啸坤脸上。 两个人就在雪地里你一拳我一拳地向彼此挥去,跌倒了,马上爬起来,再试 图让对方跌倒,所以很快,原本平整的雪地在操场上灯光里已经是乱七八糟的了。 始终站在一旁的二年级一班的人像是观战一样,静静地看着,只是看似不关 心,表情却一点也不自然,双眼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的两个人,时不时地 会因为那残忍的拳声抽动面庞。 过了一阵,就没有拳头打在脸上的声音了。王啸坤因为再也打不动躺在雪地 上起不来了,一旁的俞思远弯着腰,用尽力气将领带松了松后,大口喘着气,很 显然他也累了。 “怎么?认输了,记住,以后叫我俞老师。” 说完,又直起身,面向一旁的人们,大声喊着,“剩下的男生,一个一个上 吧,输了,以后就要叫我俞老师!所有人!” 于是,马上就有人出来应战了,先是薛之谦,再后来是李易峰,一个接一个 的,二年级一班的男生轮流着上,可无一幸免地,都被打倒在地,起不来了。或 许是俞思远有某种坚持和信念的支持,让他充满了无穷的力量;或许那些男生根 本是故意要栽在俞思远的手中,反正结果是俞思远是在所有男生都倒下之后才倒 下的,他赢了,至于过程,所有人就都心照不宣了。 意外的是,输的人很快乐。每个人都为俞思远的胜利喜悦着,躺在地上气喘 吁吁的男生,站在一旁泪流满面的女生,当然还有俞思远自己。 好不容易胜了一场最难打的仗,他从心里感到欣慰。尽管以后的生活可能会 再有困难,俞思远也甘愿接受。 正当所有人都在享受这一刻时,又有一个人悄悄地出现了。 是校长陈耀川,他的出现带给周围的人很大意外,因为这么晚了,校长仍旧 在学校,肯定是有很重要的事了。 俞思远隐隐感到一些非同寻常,他忘却疼痛和疲倦从雪地里,站了起来。 “俞老师,有人来找你了。”灯光里,校长的表情很严肃,这让周围的人也 跟着紧张起来,一直躺在地上的男生们也纷纷站了起来,慢慢地向俞思远的方向 靠近。 俞思远好象已经猜到来者是谁了,他脚步沉重地尾随着校长走开了。 王啸坤和薛之谦面面相觑,在他们离开后不久,也跟了上去。早就按捺不住 的高娅媛也急忙追了上去,接着,一个又一个,二年级一班的所有人也都朝着同 一个方向走去了。 到了校长室门口,大家的脚步都默契地停下来,静静地守在门外,听着里面 不断传出的争吵声。 “你究竟在这里都做了什么?跟那班要被开除的学生都做了什么?”有个人 愤怒地拍着校长的桌子冲俞思远吼着,校长则乖乖地站在一旁不敢插嘴。 “做了一些我认为可以帮我填补生命空白的那一部分的事。”俞思远直挺挺 地站着,脸上的伤口在灯光里分外明显。他倔强地立在原地不动,不管伤口的疼 痛,也不看那个人一眼。 “生命空白? 告诉我,你究竟哪一部分生命是空白的?“ “从你把我带去美国之后,从妈妈过逝之后,从我一个人独守着那么大的一 幢别墅,寂寞得只能跟回声交谈之后!”忍不住愤怒,俞思远也激动得咆哮起来, 他的愤怒让在场的所有人——那个刚刚怒吼着的人、校长还有门外的二年级一班 的人们,无不感觉到恐惧。 “Rex ,你应该理解我,我这么做全都是为你好。”他的语气明显得缓和了 许多。 “可是我好吗?我一点都不好!你从来不在乎我的感受,你知道吗?爸,你 明不明白我有多希望你能抽出一点时间看看我,可是你总是忙得连眨眼的时间都 没有。直到现在,爸,我依然是个孩子,即使我做了这里的老师,我也依然是个 孩子。没有一个孩子不渴望得到父母的宠爱,我不说不代表我不想要。爸,您大 概从来不了解您的儿子是个不善于表达感情的人。爸,我能请求您偶尔关心一下 我吗?” 看着泪流满面的自己的儿子做父亲的怎能不难受。“那就跟我回去,我会试 着让你觉得幸福。我会照你说的,试着做一个合格的父亲。” “谢谢,可现在不用了。我从我的学生,我的一班朋友那里找到了自己的位 置,他们是一群和我一样的可怜的孩子,他们有他们的世界,我正试着走进去。 “Rex.” “校长,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一定要走进他们吗?一来是因为我相信他们是善 良的,二来,是因为如果没有人关心的小孩不试着去关心别人的话,就再也不可 能有任何机会得到关心了。所以,父亲,我还会一直爱着您的,因为我还在奢求 着即使只有一点点的父爱。” 抹去眼泪,俞思远打开校长室的门就出去了,没有理会门口聚集的二年级一 班的人,就干脆的走开了。 校长室里,俞思远的父亲百感交集地站着,校长注意到他的身体有微微地颤 抖。 “董事长。”校长关切地想要安慰一下他。他却摆了摆手,示意校长什么都 不用管。或许此时,他更希望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校长悄悄退了出去,关好校长室的门以后,却发现二年级一班的人也不见了 踪影。 积了很厚的冬雪的操场上,一个人孤单地走在最前面,后面不远处跟了一堆 人。 俞思远低头走着,他知道二年级一班的人都在他身后,可是,此时的心情让 他实在不知道再面对他们时该讲些什么,所以就干脆装作完全不知情好了。 操场上的灯光在冷空气里柔和地照射着,雪地上也留下了很明显的脚印,一 长串,是俞思远沉重的步伐,一大片,是二年级一班所有人不知所措的犹豫。 “俞老师。”王啸坤带头喊了一句,俞思远终于停下了脚步,只是没有转身, 因为他担心,即使是黑夜,泪光也会闪烁。 “俞老师,明天,二年级一班会开课吗?”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俞思远的回答,偷偷地,他用手背抹掉了眼泪,微笑着转 过头去,给了他们一个完全肯定的答案。 从今晚开始,承诺给未来一个美丽的过程。 又是一天的早晨。 操场上,二年级一班的学生穿着尚德中学的学生制服,在俞思远老师的带领 下,进行着晨练。雪已经积了很厚,晨练有一定的难度。不过,集体跑步的诱惑 实在太大,所以没有人拒绝。俞思远边跟着一起跑边指挥着。 “极端主义者要做的第一步就是要别人不再用异样的眼光看你们,所以你们 要进行普通人都会进行的活动。然后,在活动中不断加强对身边的人的信任,若 是有人不小心摔倒了,就要学着友善地将别人扶起来…” 俞思远的话才一讲完,高娅媛就不小心滑了一下,幸好俞思远及时地将她扶 住,才让她免于摔在地上。 “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俞思远对着怀里的高娅媛温柔得说着,一旁的 男生故意起哄喊了起来,高娅媛有些不好意思了,于是推开俞思远,回到了队伍 中。 “安静!老师刚才呢是在给大家做示范,你们明白吗?” “明白。”个个笑得不怀好意。 “那好,现在继续。”俞思远的哨子一响,大家便又整齐地跑了起来。 操场上,那是一道靓丽的风景。 太阳在东方照起了通红一片,难得的大晴天。 (全文完)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