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之水 我一直拒绝喝除苏打类饮料之外任何刺激性液体的人,从来拒绝各种酒类、咖 啡乃至中国茶。只是曾经有一年,我还在国内的报纸做记者,有天在北京的武警部 队采访时,被该部队的某军官以“如果不喝就是看不起咱这个小地方”一类的理由 吼得大喝了一茶缸的啤酒,喝过之后,我就一直等着被认为必定会来的陌生反应发 作。哪知道那天的那整个一个下午我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竟就又被该某军官夸说是 “果真一看就是有好酒量的。” 其实可能我天生潜质里应该是和这些刺激性饮料有感应的,因为我父亲就是一 个中国茶从头到脚的爱好者。小时候,记得老家行色匆匆、操湖北口音的各种来人, 必定是会为父亲“揣包茶叶上北京”的。更何况,父亲青年、中年及至老年之初, 也曾经是一个嗜酒之人。 但是即便遗传状况如此,我自己持续拒绝下来,就成了一个抗拒不了的习惯。 也碍着这种拒绝,每次在大家脸色红红的饭局之上,提到酒水,我永远是用一杯冰 水或者可乐之类搪塞过去。这么着,每次和饭桌桌面上的儿童同要一个品种,直让 同桌的人以为我平素好好的一个人,但一上桌来就总是假惺惺“自扮灵秀”。 也因为我的这个从无改变的习惯,从父母家搬出来和二老分开居住之后,我自 己的家里永远是没有单纯为饮用热水而备的热水壶的,有的,也单纯是为取暖和洗 涤原因而备。 到美国之后,多少年来身边更加是从来没有热水。美国人一向喝凉东西,哪怕 是牛奶也是属于冷饮之列的,想不到我这个痛恨西餐的人,在不服热水这点上倒和 美国人有着空前的协调。 我常有客人,这些客人有不少是很“茶叶”的,每到我家他们常常就嚷着要沏 茶之类,这时候我必得向他们翻白眼:“你必须想想你这是在谁家。” 这些“茶叶”之人中也存在着不讲文明礼貌的个别人,这个别人就会翻白眼说: “那你还是不是中国人了?” 其实,我对刺激性液体的排斥虽然一直存在,但是认真说到抗拒,还是几年以 前在北京时爆发的。 记得那次是和两个从香港来的朋友在北京饭店吃一顿饭,该二位那一阵为了省 钱一直住在我家里,进进出出带出很多麻烦。此是她们的酬劳之饭,自是对我热情 非常,猛烈客套。不得已,盛情之下我仅仅啜了一小杯淡茶,结果当夜一夜地辗转 反侧,整夜竟不能稍寐片刻。遥记得,当年毛泽东他老人家似只有在与“柳亚子先 生”之类和词之时才能有如此不寐方面的情绪高涨,那天我的重来,说出去单单是 为了别人的几句劝茶,也真不是个事。 自那以后,我对任何刺激性液体的态度,竟然升华到深恶痛绝的地步。 美国人也是爱喝红茶的人群,他们喝红茶的时候竟然会放糖和蜂蜜之类不可思 议的佐料。近几年,冰红茶甚至成为美国非常流行的饮料,而且发展势头很猛,迅 速占领各个相关领域。现在,美国几乎所有能看到可口可乐的饮料贩卖处大都能看 到冰茶的影子。 这种冰茶饮料也流行用易拉罐封装,价钱和其它类饮料类同。 在美国久了,经过多次小心翼翼的尝试之后,我觉得自己还是能接受美式冰茶 的,虽然每次喝时也有“杯弓蛇影”之类的小心,但是数不清多少次下来,随后的 睡眠一直没事。 甚至于,今天的我在美国饮料之中的一个最爱就是纯美国牌子的冰茶,该品牌 名字叫做“SNAPPLE” ,以“完全天然”自居,我的口味偏向其中的柠檬味品种。 当年在纽约,此饮料一直是杂货店冰柜中饮料价格之最,竟然可以卖到一块五美元 一瓶。那时候的我天天和摄影记者在街面上跑电视新闻,说是一男一女一同出行, 本该是谈笑风生的,但是人累得没有形状,连插科打诨的兴致都没有了。那时路上, 常常,最想的好事就是抱住一瓶该水,迅速一饮而尽。 搬到美西来住之后,看到这种饮料也非常流行,但是价钱才只有几毛钱顶多是 一块钱一瓶的卖头,而且在大型的批发市场里,它的价格竟然是十二块钱一箱二十 四瓶,这个我心目中至上的品种混在挤挤挨挨的饮料堆里,平淡无奇透顶。 美国饮料的战争一直是美国商场上的大战,世界各地的水商都热情不减地持续 实验自己产品在这里的抢滩可能。在美国华人社会,台湾饮料一直是一脉独大,单 纯易拉罐品种就已经多达百十种,其中“统一”之类的牌子更是来头多多,一排就 排出二三十号项目,让人眼花。相比之下,中国大陆饮料在美国的发展一直是时乖 命骞,总是有各种各样的遗憾,不能伸展自如。 我个人有幸和健力宝美国公司的朋友们成为朋友,也曾和他们共同很高兴地合 作过一些文化事项。“健力宝”这种在中国华南地区据说是一下火车听到的第一声 叫卖往往就是“它”的饮料龙头老大,在美国东部市场已经完全打开,不仅知名度 极大,而且每瓶也可以卖到六毛美元左右。在竞争猛烈的美国市场上能有这样的成 果,殊为喜人。但是认真说到健力宝在美国西部的市场,则一直没有能够认认真真 地驻扎下来。几年来,眼看着总部设在东岸的健力宝朋友在美西几进几出,不免代 他们怨天尤人。 这多年来,美国饮料界虽有万千姿态出现,但总的趋势却是口味越喝越淡,除 了近几年大出风头的“GATORADE”已经淡到只有一丝盐味和色索之外,美国人再就 是偏好出门携带一瓶淡水了。 从非科学的说法来说,美国中,纽约一类地方的自来水是可以生喝的,可洛杉 矶一类地方的自来水是不可以喝的。而且,洛杉矶的水质糟糕到每次如果你用完水, 如果不立即将水擦干而任其自然风干的话,那么无论在任何物件上遗留的水滴都会 留下一个不但明显而且扎眼的白色水圈。在科学化程度高到令人发指地步的美国, 尤其是高科技业空前发达的加州能够出现这种局面,而人们竟也逆来顺受地度过了 不知多少个天黑天亮,真够漫画的。 在纽约洗一次汽车,价格不过在两三块钱之谱,车子一过洗车机器,两三个关 口之后,几乎所有车辆带水就冲进街道,只一会儿,通体美仑美奂地就干透了。 可是到了洛杉矶,情形让人开眼界得不行。我在洛杉矶第一次去洗车的时候立 即被眼前庞大的阵势唬得猛然一呆,但见整个洗车场人山车海、忙碌不堪。车子从 洗车机器中间过去之后,通身淋水、已经经过机器粗洗的它们立即被开入偌大的停 车场,然后就有人趋前猛烈揩拭。该揩拭之严格,竟然连车粘轳上时刻与地面保持 数英寸距离的金属圈架也不放过,让人觉得有些夸张。 自然,此一番夸张之后的价格也夸张,常常连同给擦车工人的小费,每洗就在 八块美元之谱。自然这是加州水质连带的一项为民谋职的好事情。 也曾经听人一一地说加州水质中的不美含量,但因为过于高深,一直没能记住 其中哪怕一项。 也因为这个原因,我一直不敢想象洛杉矶的水怎么就能孕育出那么多好莱坞大 牌艳星。须知这些人之娇媚端的是世界著名,而且拜整形之类障人眼目的玩艺之日 益发达。这一大批世界瞩目的人儿还大有一个个越活越年轻的势头,甚至年过六旬 的人也能和壮年的长发木匠结婚。伏笔和大悬念都在这里——这要老命的“白圈” 之水跟得上趟吗? 也知道在加州最是盛行在自己家的锅炉旁加装软水器即可软化水质,这样可以 把白圈之类处理干净,但是领教过一次之后,但见水珠过后没有白圈之类的倒果真, 只是这样一来连带产生的反效果令人吃不消。这时的水让人感觉出一种大不自然的 黏滑,随便你洗上多少个时辰也觉得自己身上竟就好像一直有大批肥皂泡沫之类冲 刷不净,如芒在背,煞是难过。 也就枉了洗澡之类带给人感受上的舒适之美。 也就不敢轻举妄动。 有一天和一个朋友信口开河,其中就也谈到了美国之水,朋友这时痛责北京, 说是感觉中,北京的水才是最不合规格的液体,里面的无名菌类不知有多少。听到 这时,我多少有点怒不可挡,冲口就问:“可是,可是你几时看见在北京这么多年, 竟有白圈留在你脸上么?” ------------------ 小草扫校中国读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