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杂记.锻造的光芒 朱文的《三生修得同船渡》笼罩着一种仿佛是从火中烧得通红的金属上发出的 光芒。当金属被烧熔时,附着在金属表面的那些锈屑和杂质会层层脱落,只剩下纯 净的金属□□这就是锻造。《三生修得同船渡》所讲述的,是小说主人公“我”乘 江轮的经历。小说的开篇,是在坚定角的码头。在江轮未到码头之前,两个送客的 人和“我”在码头的趸船上纠缠,“我”倍受这两个好心的送客人的折磨。当江轮 离开码头后,“我”松了口气,却不料三等舱里同房的是三个粗汉,他们对“我” 进行骚扰和无端恐吓。同时一个“我”曾经熟悉的金牙女人带着她的侄女也上了这 同一条船。“我”对上面的这些人感到难以招架,只好走出船舱,在甲板上游荡。 无意中“我”补了一张二等舱的票,才得以逃离那个地狱般的三等舱。在小说的下 篇,小说主人公怀着惬意的心情进入了二等舱,与一个大黑胖子推销员同房。自此 至小说的结尾,“我”都处在黑胖子的淫威裹胁之下,黑胖子时刻窥视着“我”、 和“我”聊天、强迫性地把他的友谊灌输给“我”。在小说的结尾处,当“我”好 心将真名告诉黑胖子时,黑胖子感到自己上当受骗,丧心病狂地对“我”大打出手。 正如小说《三生修得同船渡》的第一句话“我走的时候有点像是逃跑”所说,这篇 小说整体上就是在说一个“逃跑”的故事。“我”先是从坚定角逃跑,逃上江轮; 接著“我”又从三等舱逃跑,逃向二等舱;虽然最终“我”未能逃脱二等舱中大黑 胖子的魔掌,被拽回了轮船上,但从故事的发展看,“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将时刻等待着新的逃跑的机会。而“我”的每次逃跑,都相当于一次锻造的 过程,“我”身上的杂质被去除了一些,第一次是摆脱了两个送客的人,第二次是 摆脱了三等舱里的那伙人,第三次是摆脱那个大黑胖子,只是这第三次尚未成功。 那使“我”得以纯净的锻造的火焰,自然是来自“我”的内心、“我”的性格和 “我”的本能,也就是说这是一次又一次的自我锻造、自我纯净。在连续的逃跑中, 小说叙述妙趣横生,有很多细节精彩至极,充满悬念,比如,三等舱的那个麻袋里 装的到底是尸体还是药材?如果把朱文的《三生修得同船渡》中的“逃跑”比作 “锻造”的话,我(本读后感的作者)更感兴趣的是作品中“逃跑”的姿态,或者 说“锻造”的火焰发出的光芒。那是一种无与伦比的富于魅力的姿态,那是一种纯 蓝的耀眼的光芒。贯穿《三生修得同船渡》全篇的逃跑,不是逃向四平八稳的小说, 不是逃向文学,而仅仅是逃向“逃跑”,这是全然不顾一切的逃跑,目的仅在于逃 跑的逃跑。再比如说“锻造”,一块生铁被扔进火中后,生铁上的铁锈和杂质会从 铁块上脱落,最终生铁就会变成熟铁。通常的理解是,锻造的目的是为了使生铁变 成熟铁。可是生铁变成了熟铁,这也只能说是一个必然现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的呢?对于一个优秀的工人来说,锻造的乐趣不在于使生铁变成熟铁,锻造的乐趣 就在于锻造本身,是在于调整和控制火焰的强弱和捶击的力度。而使锻造工人最愉 悦的片刻大概便是一边抽烟、一边注视燃烧铁块的那团致真致眩的火焰。《三生修 得同船渡》对于阅读所具有的那种巨大的吸引力的原因,也便在于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