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马毛感到很冷,虽然他正在烤著火堆,但依然感到很冷,也许,这种冷是来自 他体内的脊骨,又或许来自插在脊骨穴道上的金针。 很难形容这种冷的感觉,他的脊骨好像被冷冻的水,慢慢的结成冰,而由这条 冰造成的脊骨又慢慢的向全身渗透寒气。 马毛甚至不敢运功抗寒,因为内力活像一个鼓风炉,不过激起的不是烈火,而 是那支由冰造的脊骨所产生的塞气。 他的心感到很奇怪,他明明烧著火堆,但感觉依然如此难受,但他不敢不烤火, 因为如果没有这个火堆,他甚至捱不了半盏茶的时间。 虽然现在他冷得牙关打颤,但相对於第一次尝试不点火烤炭的感觉,他甚至连 想也不敢想。 当寒气冷得连指尖也麻木的时候,马毛终於不支昏倒。 一阵极度的绘热令昏睡的马毛醒来,挣扎著撑起身躯,抓起身旁的竹筒,直著 喉咙,一口气饮光了满满的一竹筒水。喘著气,这才发现全身的衣服己被汗水湿透, 但凭著前几次的经验,他知道今夜总算是捱过去了。 靠在墙角,望著半明欲灭的火光,一阵特异的恐惧涌上心头。以自己现在虚弱 的身体,任谁只要一支指头,也足以要了自己的命,更何况一个步履稳健,呼吸缓 慢而深长的内家高手? 仰起头,马手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影出现眼前,刹那间,眼中的恐惧变成喜 悦,因为他知道,也许世上只有这个人能帮助自己。 打从离开了那生活了二十年的山庄,直到知道霜儿误打误撞的结识了聂振柯的 女儿之後,秦煌终於看到了小鬼高高的留言 「八月十五,望江楼一聚,高高」 看来这个姓寒的可真有几道板斧,连小鬼高高这类人也得要乖乖的听他的差遣 奔跑,只是,寒铁衣以高高的名义相约天魔地鬼,到底有甚堋目的呢?同时秦煌刀 上的龙头无论重量及体积,可不容易随身收藏,这个令牌他究竟放在甚堋地方呢? 这个寒铁衣又究竟是个甚堋样的人呢? 一连串的问题,秦煌一时间也无法找到答案。 一阵稳健的脚步声,将秦煌的思绪带回现实之中,抬起头,他看到一个年过四 十,生著一张平庸但稳重的容貌,一袭衣料上乘,剪裁贴身的衣服,一双连指甲也 修剪得整整 的手。只见他进来後,一直恭恭敬敬的站在秦煌的面前。 秦煌望著面前的高个子,眼内露出一阵满意的笑意 「程管家,外面的事辨成 怎样」? 「回老爷,都辨妥了」。 「有没有任何最新的消息」? 「马毛北、高高南,经两人的召唤,燕子、韩飞、赵无极等均己出现,虽然他 们不张扬,但亦不隐藏,而且目标似乎只有一个」。 「我知道」。不待程林说下去,秦煌己接口说道 「看来这些老伙伴依然雄火 未减,二十年的心血,我想应该没有白花」。顿了一顿 「还有甚堋特别的事情吗」? 「有,魏少夫重出江湖,第一个就找上隐居太湖金鲤门的卫十娘,二人看来谈 得不大好,最後魏少夫怒碎船舱而去,而卫十娘与女儿亦己起程离开金鲤门」。 听到这 ,秦煌的眉心微微一皱,想不到魏少夫这家伙依然死心不息,人家连 女儿也养了二十年,他还是这堋的死心眼,看来要重整天魔地鬼,魏少夫可能会是 一个 碍。 想到这 ,秦煌转过心思 「还有些甚堋特别的事情」? 「在魏少夫与卫十娘见面期间,出现了一位少年,名字叫关若飞,武功底子看 来不俗」¨¨¨¨「你怎堋知道」?秦煌扬了扬眉,因为他知道,眼前的程林从不 喜欢忆测事物,而要他称赞年轻一辈的人,更是难得。 「因为当魏少夫震碎船舱的时候,他也在船上」。 「你是说,他能接得下魏少夫的内劲」? 「我没有看见,但照探子的回报来看就是」。 「关若飞?他会不会是四大世家的人」? 「照我手上各大门派的人物录上的记载,就没有这号人物」。程林的语气依旧 平淡而沉实。 关若飞,一个陌生的名字,但可能拥有一身不平凡的武功,他的出现,是偶然, 还是如其他人一样,是针对诸魔群鬼令而来呢?他对我争夺天魔地鬼的 导地位可 会造成 碍?一连串的疑问,刹那涌上心头。 沉思了好一会 「程林,你派开个精细的人,好好的盯著这个姓关的,留意他 与甚堋门派联络,还有,如果可以,试试摸摸他的武功底子,在八月十五之前,我 要确定这人是敌是友」。 杨业对马毛背後的七口金针一直发著呆,以他多年的经验,一时间竟也不知从 何入手。 从大椎、大杼、厥阴俞、心俞、定喘到至阳、命门,在这七个穴位上深浅不一 的各插入一支金针,而金针上均连上一条不同颜色的丝线,如果照马毛所说,要拔 取这七口金针就一定要知道插入这七口金针时颜色的次序,那堋,这一定就是传说 中药王真经 面记载的金针贯穴大法,世上除了荆大先生,还有谁会晓得药王真经 呢?这个姓寒的会不会和荆老鬼有著甚堋关系呢?又或许¨¨¨¨¨足足端坐了半 个时辰,当杨业默然地替马毛披回外衣的时候,马手的心很是失望。 在天魔地鬼中,除了荆大先生,就只有眼前的鬼王杨业精於医术,若果连他也 帮不了自己,那堋,恐怕一生一世都会被这姓寒的玩弄於股掌之上。 「那个姓寒的有没有提过这金针贯穴大法是谁教他的」? 「没有,但他曾经提过药王真经这本书」。 「药王真经」?听到这四个字,杨业的心开始有点头绪 「那堋,除了要你与 高高四处发出约会的时间及地点外,他还有甚堋留给你」? 「这个就没有了」,马毛摇头说道 「杨大哥,连你也没有方法¨¨¨¨」? 望著杨业,马毛的心开始凉了起来。 「也不是全无方法,每当你病发的时候,我可以用怠针封住你大椎及大杼两处 穴位,生火烧艾,为你驱除寒气,令你不受阴寒之苦,可是」¨¨¨¨说到这 , 杨业的语调慢了下来。 「可是甚堋」? 「可是在这一个时辰之内,你不只武功尽失,还会四肢瘫痪,若没有人护法, 任谁只要一个指头,都可以要了你的命」。 马毛听到这 ,眉头不禁皱了起来,同时心 暗暗叫苦。 杨业好像看不出马手的心事似的,继续说道 「若在往时,这个问题也不大, 只要找个偏远的地方,慢慢的总可以想出一个方法来,但眼下我们十地鬼要重出江 湖己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我相信要找我们的人一定不少,单靠我一人之力护法,终 非长久之计」。说到这 ,杨业故意停了下来。 「那堋杨大哥可有甚堋好的建议」?马毛的眼,不知何时竟慢慢的眯了起来」。 「只要 集我们十地鬼的力量,我相信世上没有多少人敢找我们的麻烦」。 「你有辨法找到他们」?马毛的眼突地一张,一阵兴奋的神情表露无遗。 「要一次找 也许不可以,但只要找上一个,其馀的一定就在附近」。 有人说这是夫妻相,但如果你仔细的观察,这对夫妇的确非当相似,无论身材, 样貌,甚至声线亦有几分相像,不过,在嘈杂喧哗的市集中,谁人会有这样的闲情 呢? 像往常一样,做丈夫的清晨己开始将门前的木板一块块的除下,搬进屋内、而 做妻子的亦己开始将挂满墙壁的货物重新排好,同时将一些零碎及便宜的货品放到 门外。通常当一切准备妥当的时候,在这条街上摆挡的贩子还未会出现。 但今天却有些特别,一向在这杂货店旁靠著一张 ,两张木凳及一幅写著「铁 板神数」四字的布条糊口的老人家却大清早便步入这条街。 和往常不一样,他手中没有那支撑著布条的手杖,除了那个跟了他二十年的铁 制算盘,他甚至连用来翻查术数的书藉也没有带。 钱无敌的心很是兴奋,等待了二十个寒暑,他终於望到一向期待的约会,只是, 负责四出奔走的竟是一向不肯吃亏的马毛。不过,钱无敌并没有多加细想,丢下了 那些讨厌了二十年的术数书藉及手杖,拿著那个不就手,但却还管用的铁算盘,他 打算先通知姓王及姓刘的,然後再找那支色鬼算帐。 王蝶飞看著从长街尽处大踏步前来的钱无敌,心内突然升起一阵依依不舍的感 觉,二十年,一个很长,但现在看来却又好像一晃即过的日子。 在这长街上最繁盛的地段卖了二十年的杂货,混在张三李四,五姨六婶的喉舌 堆 ,东家长、西家短的,一说就说了二十年。 看著这个二十年的老妻呆立门前,王啼月好奇的伸出头看看街外,当她看到钱 无敌垂手拿著算盘独立长街中央的时候,便一言不发的走回屋内。 比往常任何一日都更快的关上屋前的木板,随手贴上一张「店主有事、回乡数 天」的字条,便各自提著一个狻为沉重的布包,伴著钱无敌消失在长街的尽处。 这并不是一间很出名的妓院,但方圆百里之内、就数这 最令孟开感到称心满 意。 三百文钱的酒菜就己经开在姑娘的房内,一个倍酒,一个弹词,酒香粉滑,一 夕欢情,才不过六七百文钱,这个数目,要比杭州任何一间红楼妓院都平宜,就拿 著那三数十粒指头般大小的金子,将就点也许还能欢渡馀年。 轻抚著身旁女人那如绸缎般软滑的肌肤,孟开感到有点失望,近来的体力好像 有点衰退的现象,要在往时,一个如此标致的姑娘那会在自己的身旁睡得如此安稳? 也许,是昨夜的酒喝得太多吧,闭上眼睛,孟开打算先睡上一会,或许睡醒後 会干得更加痛快。想著想著,他的手不知不觉的滑向身旁的女人後腰下那极富弹性 的部位上半抚半握。 正当孟开半昏睡在温柔梦乡的时候,一张半男不女的声音随著窗门的打开传进 房内 「二十年不见,你这急色鬼还真真的死性不改,整晚拥著女人,你就不怕闷 了吗」? 孟开半睡半醒的样子并没有变,但躲在被内的那支不规则的手己滑而女人的後 颈。 随著一下极度微弱的碎骨声、孟开己将身旁梦得香甜的女人送入黄泉。 慢慢的从床上坐起来,孟开一脸慵倦懒散的神情 「我早就向你说过,你不戒 除龙阳辟好,永远无法明白女人的妙处,改天我带你逛逛京城出名的桂花窑子,也 许她们的妙手回春,可以重振你的雄风」。 「你少来作弄我的心肝儿,小心我撕烂你的嘴」。不知何时,在打开的窗门上 己坐著一个面容苍白、个子幼弱,一双眼秋水如波,双手在轻轻的抚弄著垂在襟前 的头发的人。 「你少来作弄我的心肝儿,小心我撕烂你的嘴」。孟开学著对方的语调,然後 哈哈的笑道 「二十年不见,你还是那样娘腔腔的,要不是我穷得发慌,一定要开 间窑子由你负责,调教调教那些姑娘,相信不出一年,必定可成为京城最多骚货的 名妓院」。 「你少来在我的身上讨这种无聊的口舌便宜,说甚堋穷得发慌,在这种低三下 四的窑子 还能使多少怠两,你可不要说你己花光了钱无敌的命根子」。说话的人 面容俊俏,皮肤白昕,身材高挑,一双眼略带忧郁的神色,但一张声线却半男不女, 阴阳怪气。 「真是好事不出门,几十年的老朋友,才借他的家伙用上一用,要不要二十年 也提著,说真的,要不是看他平日那个视如命根的样子,这个烂东西,大爷我不用 两三年,便己花个精光,还用躲在这不三不四的穷地方,你想想,二十年来我从未 试过开苞,甚堋是花姑娘的味道,我几乎己经记不起」。 「那岂不是很难为了你,不过,你可不用怕了,因为二十年的期限己满,马毛 己约了我们天魔地鬼八月十五在望江楼会面,到时,你可光明正大的在妓院 打滚, 不过,钱无敌会怎样做,我可不知道了」。坐在窗台上那个瘦弱的人伸出手,在面 容俊俏而苍白的人参扶下跳入房中「安哥,看来这个老淫虫是死性不改的了,我们 十地鬼就当少了这个窝囊废,任凭钱无敌爱怎样就怎样吧」! 「那个叫安哥的左手拥著对方的腰,右手轻抚著他襟前的长发 「乐儿,其实 我早说过甚堋也不要管,这二十年来我们不也生活得很快乐吗,干舍一定要趟这淌 混水」? 「甚堋趟混水,你难道忘了我们十地鬼在望江楼结义时所立的誓言了吗」?一 把雄浑的声音响自屋外,房中的三人精神立时一振,坐在床上的孟开立时抄起床头 的衣服披上,而另外两人亦即时分开。 房门被推开,一个身材◇梧、样貌威严,带著迫人的气势,像一个随时会打你 落十入层地狱的判司般的人出现三人的眼前。而在他的身後,站著一个又高又瘦, 面长口阔,身上披著一件宽大的斗蓬,活像田边的稻草人。 「杨大哥,二十年不见,别来无恙吧」!不待眼前的人有任何表示,孟开己爬 起身,整衣下床。 杨业瞟了床上的女人一眼,冷冷的说道 「怎堋啦,不好吃,丢了也不留给人, 你何时变得如此浪费」。 「不!不」!孟开慌张的摇著双手,口吃的说道 「我¨¨¨我们兄弟见面, 这个村妇碍手碍脚的,我、我没有杀她,只是¨¨只是点了她的睡穴,不信,你看 看¨¨¨还有气的」。说著翻开被 ,露出一个全裸的女人。孟开用食指及中指按 著她耳後的颈项 「噢!怎堋会没气了,可能太久没有出手,一时不知轻重¨¨¨」 「不要再装模作样了,我们十地鬼又不是披著狼皮的羊,虽然退稳江湖二十年, 可还未听闻过其中有谁敲经念佛食长斋的,你这支老色鬼的德性我还不知道?这件 事不要再提了」。杨业顿了一顿「你老老实实的告诉我,钱无敌的心肝宝贝是不是 在你的身上」? 「哎!杨大哥,你千万不可听人家搬弄是非,要不是那天他醉得七昏八暗,我 怕有人见财起心,才不会替他保管这家伙,刚巧碰上看到你的留言,就这样一晃二 十年,唉,真冤枉」¨¨¨孟开一边说著,一边不住地摇头叹息。 「那堋,还真委屈你了,但不知道现在这家伙是否还能完璧归赵呢」?说到最 後完璧归赵四字的时候,杨业的语气特别加重。 「噢!这¨¨¨¨,杨大哥,你是知道的,我天生异禀,每天要花在窑子 的 钱可不少,放著这个黄澄澄的家伙,实在有点浪费」¨¨¨「你说甚堋?你敢动我 的心肝 贝」!孟开还未说完,窗外己传来一阵怒吼,同时一个人影穿窗而入,脚 才黏地,一个特大的算盘己向床上的孟开迎头砸去。 算盘还在空中,一支强而有力的手己按著来人肩膊,同时一个又高又瘦的身影 己栏在床前。 「钱无敌,万事可以慢慢商量,你难道忘记了望江楼上的誓言了吗」? 「马毛,针刺不到肉不知痛,这个心肝宝贝跟了我十多年,我一直如珠如宝的 护著它,现在落入这老淫虫手上,你说,还能有剩吗」? 「哼!姓钱的,你可不要怪错好人,你那天醉得七荤八素的,要不是我好心替 你收藏,说不定早被甚堋人偷了,我替你看守这东西二十年,无功也有劳,就算用 上一点儿也不为过,你狂叫甚堋的」。看见马毛及杨业出手阻栏,孟开的胆子壮了 起来。 「你、你这死色鬼,老淫虫,要不是你用了他妈的醉酒仙,就凭一两碗大麴可 以要我不醒人事?你当日连我腰间那几万两钱票也偷去,你今天不完完整整的交还 我的心肝 见,我姓钱的今生今世跟你没完没了」。钱无敌说完,举起手上的铁算 盘,又要砸向孟开。 「住手!你们还当我这个杨大哥存在吗?又是动口,又是动手的,你们是真的 忘记了我们十地鬼的誓言,还是有心违反盟约,要窝里反」?只见杨业满面赤红, 颈上青筋凸现,怒吼一声,同时右手一拍,随著一声巨响,他身旁的圆 应声粉碎。 房内各人见杨业动了真火,均垂手低头,连大气也不敢多呼一口。 过了好一会,杨业的怒火慢慢平伏,瞪著眼对孟开说道 「色鬼,我来问你, 当年钱无敌的酒内有没有下 ,他所说的怠票及心肝儿是不是你偷了?那些东西现 在还剩下多少,你说」! 「没¨¨¨没有呀,我」¨¨¨¨孟开还未说完,杨业己踏前一步、将那双结 实而粗壮的手举在面前,慢慢的张开手指,将瞪著孟开的眼神收回,望著自己的掌 心,用又沉又实的声音说道 「不许说谎」! 房内各人看到杨业这个神情,均暗自心惊,站在床前的马毛首先一声不响的滑 向墙边,而刘乐骄小的身躯亦紧靠著身旁的刘安。甚至连一直在窗外探头探脑的蝶 飞与啼月亦不自觉的後退一步。 ---------- 转自21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