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同恶帮主 一阵鞭炮响过,鼓笙齐鸣,浓重的火药味弥漫了“同恶帮”大院。这是富丽的 所在,好几层院子都贴红挂绿,喜气洋洋。同恶帮众奔走相告欢庆他们“同恶帮” 改为“护清教”。 院中的正殿里坐落了人,北面的墙上,挂着一块康熙皇帝御笔亲书的大匾。上 写“神功惊天”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匾下坐着一个身穿黄马褂的中年人,他英俊 精悍,有王者之像,目如秋水澄澈,面带微笑,给人一种不怒而威的感觉,他就是 同恶帮帮主何元录,也就是现在的护清教主。 他旁边依次生着“二黄”、“三白”、“一黑”等一干高手,靠南边是清廷的 捕快和前来道贺的官员。 一个清廷官员献媚道:“何教主神功惊天,定能为国效力。” 何元录淡淡一笑,似乎对他们的恭维不感兴趣。 “黄眉佛”无垢说:“教主乃大丈夫也,对不耻之徒仙才下手,一副菩萨心肠, 今日相庆,正在督催江湖同道成仁之意”。 有人接着附和。一个官员说:“万岁爷对何教主非常赏识,以后之江湖非何教 主莫属。” “飘缥黄云”沙争丈道:“教主怀仁人之心治江湖,何人敢不从呢?” 何元录点头微笑,看来他还是乐意听他们的颂歌。 “白云剑仙”柳玉龙笑道:“孔子曰:名不正,言不顺。今天我们成了‘护清 教’,一统江湖的时机总算来临了。” “白发仙翁”钱明一捋长须说:“以后的江湖是‘护清教’的天下,不听号令 者必须除之。” “白衣亡魂”冷丁微笑不语。他没有几位仁兄那么乐观,天下神俊之人甚多, 不把朝廷和‘护清教’放在眼里的人也不是绝无仅有,一统天下江湖,谈何容易? 何元录被手下吹了一阵香风,有些飘飘然,心情极为快畅,前来道贺的官员又 美言奉承,使他感到美妙前程如锦披澜,光彩夺目,大有我欲乘风飞去之概。 忽儿有人说,近期江湖中出现了一个小子,身手不弱,专与我们作对,是否派 名高手除去此患呢? 一个官员道:“逃犯江文中也是被一个小子救走的,理应一并除去才对。” 何元录没有吱声,一个无名之辈是不入他们耳目的。不过亦要防患于未然。 一个年约五旬的官员说:“近有人报,‘无极派天宗蕴门’得了三枚‘龙参’, 每只重约一斤,这么大的参,还是头次听说。‘参’七两为参,八两为宝,一斤之 重,便成了千古之稀珍,教主可愿得否?若能呈献皇上,定可得最高奖赏。” 何元录笑道:“‘天宗蕴门’若真有此物,倒有收回的必要。聚堂主,你和犬 子大为带几个人去办吧,要干净利索。 聚堂主孔云妙见教主点了卯,只好领命。这是美差,但也是险差,进入人家的 腹地去抢东西并不是一件易事。 何元录的儿子何大为见老子让他去偷宝,心里老大不痛快,他刚和一个小美人 约好,今晚到她那儿下榻,看来这美事儿要告吹了。但他父亲的话又不能违背,他 知道父亲所以让他去,是认为宝物太重要,派别人他不放心,还是儿子来得亲。 伺元录见儿子答应,心里很高兴。这次让儿子出道,实是“一石两鸟”,既增 长他的江湖阅历,磨练胆识,又是对众人有个制约,使之心存忌讳,不敢妄生“三 心二意”。 何元录又看看“黑鸟”铁无伤,一笑说:“外出游走,若见到那个专与我们作 对的小子,可顺手为官家做铲除。” “可以。”铁无伤大大例例地答应了。 何元录又看看身边的众多高手,见都不再发出甚异议,便说:“诸位,不要辜 负圣上的浩荡皇恩,分头行动吧!” 孔云妙叫来几个好手,准备停当,便和何大为出了护清教的大院。何元录对孔 云妙十分器重,他的武功实在不弱于“黑鸟”铁无伤。至于何大为,当然得了老子 的真传。其他4 个人,也都是教内最好的亲信高手。他们一行6 人,展开轻功,在 路上飞掠起来。 在“护清教”,何大为是一人之下,众人之上。除了老子,他不做第二人想。 孔云妙虽是一堂之主,但对何大为亦是毕恭毕敬。心里服气与否那是另一回事。何 大为要的就是这个“八面威风”。这次去偷宝,何大为实属心不情愿,无奈父命难 违。美人只是身上衣,许她自己消受寂寞去吧。 出了“护清教”大院,他们一行大人,辨认出去浙江的道路,各展轻功,在原 野上飞掠。 孔云妙身为堂主,一身功业当然十分了的。只见他两臂一振,似展翅飞翔的大 鸟,几个起落抢在众人前边,故意把姿式做出轻轻巧巧,潇潇洒洒,实有在年轻一 代面前卖弄之意。 何大为不买孔云妙的帐,心中讥笑,老小子就你那两下子,还在爷们面前卖弄, 哼,也真是小瞧少爷了。不露—手给你看看,不知小爷的厉害。他身为教主之子, 理当得此真传,加之自己勤学苦练,功夫已经十分霸道。只因他少在江湖走动,是 以很少人知他真实功夫。 此行浙江抢宝,虽听命孔云妙,但他心里不服气,只因顾全父亲的面子,又都 是为了“护清教”兴旺出力,也不好强出风头。再者孔云妙年纪大,且又是前辈高 手,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何大为见孔云妙已遥遥领先,嘴角溢出一丝冷笑,只见他在飞掠中“丁”字步 形一滞,身子旋转飘起,施出江湖上失传已久的旷世轻功“旋风十八飘”,他的身 子似一支利箭,疾射向前,又似一片树叶,被劲风裹挟,飘逸飞洒,眨眼功夫,越 过众人,从孔云妙肩边飞逝而过。何大为得势不让人,马不停蹄,急速前纵。 孔云妙见—道人影从身边直泻而去,微一愕然,待看清是何大为,心中亦是不 好受用。 这小子什么时候学会这身旷世轻功?天天一块儿做事,咋一点消息都未耳闻。 看来这小子是默狗暗下口呀!孔云妙暗中又一次提气,想凝聚功力欲与何大为比试 高低,但又一转念,这小子野心勃勃,志在江湖,将来必问鼎教主。我还要在他们 手下吃饭,又何必与他一较长短呢?!想到这里,孔云妙抛掉奋起有追的念头,脚 法渐渐放慢下来。 何大为止住身形,扭头往后边望了望、见不到人影,心里阵阵欢喜,心想:爹 爹常在众人面前夸赞孔云妙,今日观之,亦有名无实。好,歇歇脚,等等他们,亦 让众人吃惊看重。 他看到前边不远处路弯有棵树,一个飞纵,掠到树上,依偎树叉躺下,佯装睡 了过去。 不一会儿,孔云妙等正人匆匆赶来,手下人都是教中好手,轻功实属不弱,在 树下站定,个个心平气和,不显促喘之象。 孔云妙抬头瞥了一眼树上的何大为,心中暗暗讥笑,但嘴巴依然阿谀奉承: “少当家,我们赶来了。” 何大为象大梦刚醒似的,张开两臂,打个呵欠,伸个懒腰,困倦似地说:“我 都睡了一觉了!” 孔云妙连忙接上:“那是。少当家是不世之才,老朽昏睹无能,累赘了你。” “堂主言重了。”话毕人到,何大为一个闪射飘落地上。 孔云妙知他故意卖弄,只是不便点破,一味恭维:“少当家武功卓然超群,将 来定可领袖武林,老夫佩服至致。” “过奖了。姜还是老的辣,我等还要向前辈讨教呢!” 孔云妙心想,你小子葫芦里装什么药别人看不清,能瞒的了我。口蜜腹剑。 何大为见人没有停歇的意思,便说:“我们快些启程,不然去迟了,龙参会被 别人抢去的。”“是。” 六人各展轻功,势若惊鸿,急驰而去。 路上,何大为洋洋得意地问:“孔堂主,依你之见,这偌大江湖,该数谁第一 呢?” 孔云妙博闻广记,又是老江湖,说起奇人异功如数家珍,滔滔不绝:“少林、 武当领袖武林几百年,人才济济,各领风骚。功夫自然出类拔萃。如今少林、无济, 无悟、无色‘三神僧’,艺业超群,可划入一流高手之列。只是这两大派囿于门规, 执拗固守,不吸收民间杂学,妄自尊大,自视清高,才走向下坡路。现今一般高手 都不把他们放在眼里。青城、峨媚其它各派青黄不济,卓俗人物廖若星尘,找不出 一二。要数数拔尖儿人物,还只有咱何教主来!” “传说,‘三幻庄’武功惊天,非一般高手可攀比?” “‘三幻庄’庄主朱子布是有些门道。他的三条看家狗‘常氏三雄’功夫尤是 稀奇古怪,不可小虚。他的小儿子朱奇也是武林不可多得的人才。据说,最近,他 已练成一种旷世奇功。 来笼去脉暂时还不太清楚。“ 何大为听孔云妙长他人之气,心中不满,颇有些气忿地说:“那‘三幻庄’比 ‘护清教’更厉害?” “不是。我们‘护清教’大有‘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势,放眼天下,无人可比。 加之你少当家的,骨格清奇,练武的绝顶料子,假以时日,必将成为武林奇葩。” 何大为“嘿嘿”笑了。说:“这还差不多。” 一阵急奔,一座山映在面前。山是光秃秃的石山,小路从山中穿过,两边怪石 磷崎,似两把耸立利刃,狰狞对峙。石是白石,在夕阳的映照下,泛起刺目的光彩。 但名不符实,黑山。 何大为、孔云妙等一行人,驰到山前,戛然止住。 孔云妙说:“少当家,此山险要异常,为防万一,我看咱们还是另绕别通过吧。” “怕甚。我们六人,难道还怕那些蟊贼不成。” 立时,随来的一个高手插话:“少教主,不怕人,是怕中埋伏。我从前来过此 地,据老百姓讲,这山口有个骇人的名字,曰‘千钧一发’。是说走这条道危险之 极。若盗贼在上放置滚石,你纵有天大本领,也插翅难逃。” 何大为听了席话,心中嘀咕,有些踌躇。 孔云妙窃笑,你小子不逞能了,有本事你领头蹿呀!刚才他还劝何大为另辟它 路,现在又看何大为的笑话了。 何大为瞥眼孔云妙,见他神态,知他心思,便暗暗咬牙,仗着艺高人胆大,说 :“绕路又要远了,恐耽搁了时间,我看还是由此穿过最好!大家警惕小心便是了。” 孔云妙知何大为下决心了,便也不再劝说,叮嘱手下几句谨慎一点的话,便尾 随何大为进山。 何大为带头,孔云妙紧随其后,六个人拉开一溜,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 有个闪失,也好前后有个照应。是以六人拉开一定间隔。 一进了山,孔云妙就有些后怕。这前无救兵,后无援手,两岸峭壁利刃,一旦 被人前后堵死,夹击,哪还有生的希望。但既已进来,怕是无用了。企望上苍保佑 吧。 恶人与好人,在爱惜自己的生命上,是没甚两样。恶人企望生命长存,好人也 不希望自己短命。生与死只隔一条线,跨过去永远是无尽的黑暗。 何大为心里何尝不这样想。 四个高手更是战战兢兢。 愈怕出事,愈是出事。 何大为、孔云妙等入山不久,便猛听头顶一声炸雷,他们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 脸上的颜色也变了几变:“逮山下小子们听着,我们‘关东三魔’在此,快快把身 上的金银财宝置于地上,赶快滚蛋。若不听话,此处就是尔等葬身之地。” 何大为不知“关东三魔”,孔云妙却清楚。“关东三魔”亦正亦邪,杀人越货, 拦路抢劫,加之武功出神入化,令黑白两道俱让三分。但在反击外国的侵略战中、 却屡建奇功。他们三人配合清军,杀得俄国沙皇闻之丧胆,望风披靡。可孔云妙不 明白,三魔的活动范围是长城内外,辽东半岛,为甚跑到关内来干小蟊贼的勾当? 无事不登三宝殿,他们进关,一定有紧要之事。 何大为用目光征寻孔云妙的意见,孔云妙头一昂,表现出一种临危不俱的风采, 坚定地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后退维艰,不如动动脑子。”他知道这个阵势, 装熊也白搭。 何大为脸上流露出一丝奸笑,冲着山崖不屑地喊道:“好汉,我们身无分文, 是否放我们过去,改日奉上。” “小子,少耍滑头,不然,要尔等性命。” 孔云妙见势不妙,连忙悄悄献计说:“想个法子引他们下山,在平地上决逐就 有利于我们。” 何大为点头称是,又冲山上朗喝:“我这里有—棵龙参,不知三位愿要否?” “龙参……” 山上,“关东三魔”叽叽咕咕一阵议论。 “好,小子,尔等在下边老实等着,我们即刻下去。若要欺骗,小心狗命。” 说完,三个辟影如灰色大鸟,疾射而至。 何大为不见则可,一见其人,心中发毛,我的妈,这那里是人,分明是阎王爷 派出的催命鬼。这三个人的形象确实恐怖。 孔云妙也未见过“关东三魔”,只因他们很少涉足关内,所以中原武林少有人 认识。只闻其传说,不见其人。今日观之,毛骨悚然。 只见老大一袭红衫套在身上,空空荡荡,好似身子只有骨架,头大,脖长,腰 细,眼睛小,眍喽下凹,却放着人的莹莹绿光。一看便知,此人内功火候非同凡响。 —把铮亮大刀斜插背后。 老二,着黑衫,通体象被漆油了个遍,生铁般的冷,翘天鼻子似漏斗大,一双 金鱼眼暴露着,手持虎头双钩,虎视沈沈。 老三,是个侏懦,身高不足三尺,身着白衫,给人白日撞鬼之感。手执七星宝 剑,身子似打足气的球,不停地蹦跳。 “关东三魔”恐有诈,站成犄角阵势。老大对着何大为伸手要道:“龙参拿来。” 何大为一阵“嘿嘿”得意大笑,说:“在雁荡山。” 老三一蹿上前,桀桀怪笑:“小子,原来你也是去抢宝的。好,省的我们到时 费手脚,眼下打发了事。” 老二点头赞成。 “小子,你骗人找错了地方。” 话毕,“关东三魔”身形一晃,站成一排,堵住路口。老大“刷”地把刀抽出 来,欲斩尽杀绝。 何大为也火气攻心,喷口大骂:“丑鬼,小爷不想与尔等一般见识,谁曾想你 们不知好歹,不给点颜色看看,不知阎王爷头上长几只眼。” 两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到了这个时刻,孔云妙自己清醒,装弄没有用处,亦作出搏击之态。 何大为手一指“三魔”:“你们谁先上?” “关东三魔”嘻嘻哈哈,说:“我们没有单打独斗的习惯。” “小爷超渡你们。” 说完,摇身一晃,闪身欺上,一道劲风袭向“关东三魔”。三魔不为所动。只 见三人各用一只手缓缓推出。瞬间,何大为感到一股绵绵大力逼近。两股劲风撞击, 何大为大吃一惊,知道遇上劲敌,忙不迭抽身闪射,空中连翻几个跟头,这才免于 伤及腑脏。 “关东三魔”哈哈大笑。 老大不屑地说:“无知小儿,让你知道爷爷的厉害。” 三魔再不言语,身形一晃,又把何大为围在中央。 何大为亦执剑在手。 孔云妙趋步上前,讨好似地说:“少当家一旁歇息,杀鸡焉用宰牛刀,待老夫 收拾这三个小子。” 何大为正心神不定,见孔云妙解围,自找台阶说:“好,那就烦孔堂主代劳。” 何大为跳至一边,孔云妙肩头一晃,一式点、挑、刺,分袭三魔。“关东三魔” 也不敢托大,滑步躲过。孔云妙剑走轻灵,下蹲,一式“横扫三军”,攻其下三路。 三魔似小领神会,相视一笑,电光火花间,提气上升。孔云妙见机,顺势一招“后 羿射日”,欲刺“长强穴”。“关东三魔”是何等人物,岂能让孔云妙手上占便宜。 三人心意相通,见机会已到,一式“叉花盖顶”,分“上中下”三路击向孔云妙。 孔云妙身在空中,无可借之物,招亦使老,想躲避换招都无可能。危则危矣。 千钧一发之际,忽见三道光影分别射向三魔。三魔不想“同归于尽”,只好各 用兵器打掉射来的暗器。就这瞬间的空档,孔云妙已逃出厄运。 发暗器的正是少教主何大为。 “关东三魔”气得哇哇大叫。老大一指何大为:“小子,你敢暗箭伤人,看老 夫不劈了你!”他不再与兄弟俩联手,单打独斗,操刀欺上。 何大为也不搭话,上前应战。 两人你来我往,刀光剑影,撕杀起来。 孔云妙老谋深算,诡计多端,暗自思忖:自己一边,无论谁单打独斗,都不是 三魔对手,若不如这般……今日难以脱手。无毒不丈夫,干脆来点痛快的。 他与手下一递眼色,四个高手点头意会。二魔以为他们要并肩同上,两人背背 相靠,怒目相对。 孔云妙弓步冲上,一式“泰山压顶”砍向二人。二魔转背,走弧形,躲过孔云 妙。 孔云妙另有所图,进攻是假,逃跑是真。在二魔躲闪的一瞬间,孔云妙大喝一 声:“少当家的,快扯风吧。”自己两臂一振,飞掠而逃。手下四人亦紧紧相随。 何大为正酣斗,猛听孔云妙呼唤,知他意图。他们曾配合默契地干过此等勾当。 他连忙一个抢攻,逼迫大魔。在大魔换招的空档,何大为身子一旋,施出“旋风十 八飘”,从大魔身边掠过。 “关东三魔”见他们不战而逃,不知是计,提聚功力紧追不舍。 孔云妙见三魔渐逼渐近,时机成熟,朝手下人一示意,四人手中早已握有“火 雷球”,向空抛出,毫不怜惜。 “轰轰……” 可怜“关东三魔”一代江湖异人,抢宝不成,生命却给搭上了。死不眼目! 何大为很快意地笑了。 这是一座小镇。不大,有百十户人家。一条狭长的小街从镇中心南北穿过。 现在已是傍晚,各家店铺都已早早打烊关门。街上很少行人,偶尔一二个,也 大都行色匆匆,如惊弓之鸟。 镇南小街尽头,有一客栈:“店”字幌子迎风招展,摇曳不定。灯笼在昏黄的 光线下,显得冷清,但也给旅人以暖意。 可惜在这兵荒马乱、盗贼出没的年月,客栈生意极不景气。好在老板也是有枣 无枣打一杆,对此不抱奢望。 何大为、孔云妙一伙出了黑山,行不多久,夕阳再无韧性。酷爱这苍茫大地, 却得不到俗人的恭敬,成天价在眼皮底下拼杀、抢劫,明火执仗,干尽伤天害理之 事。唉,无奈,太阳只好悄悄睡去。她多么想睡个亿万年斯,不再醒来,不再看这 豪夺强取、血淋淋的世界。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 何大为刚进镇子,就一眼瞥见位身材窈窕的女子闪身进了一家门户。 他们是从镇子北头进来。何大为暗暗记下了这家住处。 何大为不想走了,便说:“孔堂主,今天已晚了。弟兄们走了一天也都累了。 我看就找个客栈歇歇脚,明天赶路也不迟。” 孔云妙知他这小子心怀鬼胎,便也不好说什么,只好顺着何大为的话,说: “就依少当家的。” 到了客栈,何大为、孔云妙各要—间上房,其余四人住一通铺。 客栈老板是个精瘦老头,皮包骨头。大概是营养不良,饿的。今天见来了这么 多住店的,喜上眉梢,忙里忙外,唯恐怠慢了顾客。 不一会儿,菜上齐了。六个人都已饥肠辘辘,互不相让,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老头儿在一旁,看着六个人吃得津津有味,直啧嘴,干咽唾沫。老头是吃不起 这种丰盛酒席的。享办这些菜都是何大为给的钱,现买现做。老头企望他们少吃点, 多留下些残渣剩饭,也好饱饱口福。 六个人风卷残云,不多一会儿,桌上的“小山”被吃个净光,连香唢喷的菜汁 也没有余下一滴。老头擦擦嘴巴,转身离去,嘴里喃喃咕咕:“猪、真能吃,白等 了半夜。” 吃过饭,已是一更天。四个高手酒足饭饱,脸上挂着懒洋洋的满意,回屋睡觉。 孔云妙也起身告辞。 何大为送至门口,说:“孔堂主睡个好觉。” 何大为躺到床上,眼盯着房梁,想入非非。 这间房子虽是上等客房,但已久不住人。 梁上已堆起二、三个燕窠,几个雏燕巩喳妮喃,似盼着母亲衔食归来。给这死 气沉沉的黑夜,增加了几分生机。 何大为没有心思品尝这美妙无比的乐曲,胸中欲火按撩不住,一个“鲤鱼打挺”, 从床上站起,吹灭床头上的烛火,奸诈一笑,从窗口飘然而去,身影消失在茫茫黑 夜之中。 他找到在镇北口见到的女子家,一个提纵,越墙到了院内。正要寻觅女子住处, 突见墙外又跳进一个人来,他连忙蹲在旮旯里藏着。 来人中等身材,黑纱蒙面,进了院子,也不四下打量,径直朝耳房走去。蒙面 人走到耳房门口,侧耳静听,屋内一片静谧,只听到均匀细长的呼声。来人心中一 阵高兴。只见他三拨二弄,门无声地开了,人悄悄潜了进去。 蒙面人到了床前,轻手扯开蚊帐,见女子正甜甜酣睡,半片胸脯裸露在被子外 面。蒙面人心辕意马,欲伸手去抓小女子的奶子,突觉一道劲风袭来,想反击已是 不及,“命门穴” 被人点中。 何大为一脚把蒙面人踢开,“噗通”一声,蒙面人仰面倒下。穴位被制,蒙面 人干着急,无计可施。当他发现来人是何大为,眼里流露出怨毒。 何大为顺手点了女子的哑穴,扯开女子的被子,一个美丽的胴体豁然呈现。何 大为急不可耐,三下五除二脱掉衣服,正欲施暴,忽见门口有了光亮,忙扭头瞧。 见一老汉,左手端灯,右手持一把菜刀,咬牙切齿冲进来,嘴里高声骂道:“猪狗 不如的畜生,拿命来!” 老汉挥刀砍向何大为的脖子,何大为头一低,轻巧躲过。普通百姓,又不会武 功,年纪又大,怎能是如狼似虎的何大为的对手。何大为见老汉又举刀向自己腰肋 砍来,不躲不避,故意唬吓,手一抬,老汉的菜刀落在他的手腕上。何大为无事一 般,老汉却虎口震裂:“蹬蹬”后退到墙角,一腚坐下。 这时,少女已经醒来,见被子被揭走,自己赤身裸体,又见父亲躺在地上,明 了眼前发生的事。少女羞愤难当,下意识用手捂住腹部,想找衣服穿上。何大为满 腔淫荡,不容少女挣扎,搂抢在怀中。 老汉愤怒欲死,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舞刀去砍何大为后背,拼将一死,也要 保全女儿的清白之身。何大为恼羞成怒,后腿一抬,凝聚功力,揣中老汉胸口。老 汉应声倒地,可怜一命归黄泉。 少女见父亲死了,拼命挣脱,扑向爹爹。 何大为禽兽不如,站在一边,象鉴赏家在欣赏一件奇珍异宝,“嘿嘿……”淫 笑。 少女猛然站起,怒视何大为,纤指一指,大骂:“狗贼,此仇不报,不共戴天。 到阴曹地府,我也不会放过你!” 少女说罢,一头撞向墙壁,口中呼唤:“爹爹,孩儿随你去了[” 何大为想伸手拦截,已是不能得逞,可怜平白无辜的弱女子,就这样祸从天降, 含冤而死。 天道不公。 少女俊美的眼睛溢出一汪鲜血…… “轰、咔嚓……” 一个炸雷,一道闪电,外面突然下起暴雨。 何大为心惊肉跳,自觉伤天害理,恐遭报应。他不敢再呆在屋里,胸中欲火也 早已吓掉。 “少当家。” 何大为正欲逃走,突听有人叫他,七魂飞窍。 “少当家,不要怕,是我。” 何大为这才冷静下来,发现说话的是刚才的蒙面人。他走过去,顺手扯下蒙面 人脸上的黑纱,诧异之极,竟是聚堂主孔云妙。 孔云妙低下头…… 禽兽也有脸红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