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贼心不死 李杰见玉宫放了自己,再不敢多看孙儿一眼,恐她们中途变卦似的,急展轻功, 幻成一缕白烟,飘然而去。 出了玉宫,天地豁然开朗,李杰的心情亦格外欢畅。十年为奴,一朝自由,终 于逃离桎梏,能不由衷高兴吗? 但他高兴只是瞬间,随之心情又沉重下来,自己挣脱牢笼并不是因为武功了得, 真刀真枪打出来的,而是由孙子作人质,才有了机会。自己已近黄土埋身之年,而 孙儿正风华正茂,就要终生为奴了,大好青春将在无意义中慢慢耗掉。唉……但转 念又一想,心里又轻松许多,这都是天意。孙儿身陷玉宫,说明他武功还不怎样行。 与其在江湖上闯荡,倒不如呆在玉宫里更安全些。 可他就不想想自己是如何进了玉官的。可见,自私是人的天性。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李杰心旷神怡,再不存任何顾虑,面对青山绿水, 真该放歌一曲:“啊……我自由啦” 暇想间,他已到了少林寺的地界。 李杰是“天宗蕴”门百年不遇、继往开来的杰出掌门。他己把“天宗蕴”练到 “上品”,“遁形术”亦运用自如,潇潇洒洒,几十年前在江湖上就是极厉害的人 物了。现今又练得“玉宫”武学,身价几可列入仙班。 你想他的轻功能不厉害,几乎可达随意念而动的境界了。是以,瞬间他已到达 了少林寺。 还未进少林寺院内,李杰就嗅到了血腥味,佛门圣地,谁人胆敢在此滥杀?唯 一可能是少林寺出事了。 李杰心中有些惶惑,少林寺武学博大精深,渊源流长,更有“三神僧”的神武。 武功稍弱的人甭说打少林寺的主意,连这个意念也不敢有,即使有,也是“瞎子点 灯白费蜡。” 李杰一闪身进了少林寺。只见寺院一片狼藉,尸体横七竖八躺了一地。但奇怪 的是,却没有一丝血流在地上。李杰靠近前,仔细辨认了一下:“三神僧”死了二 个,唯独不见好友无济。他关切地伸手去探无悟和无色的鼻息,生气全无。他摇摇 头,发出一声长叹。这些尸体除少林寺僧众,还有一些外人。看到“碧月君”申灵, 他更觉惊奇:“咦,这老家伙武学深不可测。怎也会遭了毒手?” 李杰弯着腰,一个个查验了死因,都有一个明显特点,这些人身体枯干,皮肤 皱裂,都是被吸尽内力,失去生机而死的。那么这是何人所为,凶手又该是谁?少 林虽是名门大派,声威远播,但从不仗势欺人,谁人与它有生死过节呢?凶手定是 个残忍且武功高极之人! 他会是谁呢? 李杰正猜测间,忽见无济踉踉跄跄从禅房内走来,他赶忙上前搀扶。无济一见 是李杰,先是一怔,尔后扑在他怀里,像孩子见到了亲人,嚎啕大哭。 李杰没有劝阻,任其长哭。他清楚,无济是个刚烈之人,不是这大劫难,眼泪 不会轻易付与的。 过了好长一会儿,无济才止了哭声。 李杰便说:“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振作起来,少林寺往后还要仗你发扬光大。” 无济一脸悲切,大呼:“劫难,劫难!” 李杰问道:“这到底为了什么?” 无济便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原因经过讲了一遍。他讲得特别细,因为他知道李 杰已失踪几十年,对江湖上最近发生的一系列变故肯定知之甚少。但同时他心里也 很纳闷:“李杰几十年音信全无,武林中早把他当作死人了,为甚今天又突然活了 呢?这些年他去哪里了呢?” 李杰知他心思,便把个人遭遇对无济讲了一遍。 无济口宣佛号,单手祷告:“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李杰问:“你看蒙面人是不是丁不扬。‘盗神阳’才是他独学。” 无济摇摇头:“不像。” 李杰知无济还沉浸在悲痛之中,心智被受制,不便再多问。便向无济瞩了几句, 飘然逝去。 背后远远传来无济悲怆的吼声:“我要报仇……” 李杰虽是铁血汉子,听了这凄绝的叫声,不禁眼睛湿润。 无济是李杰的救命恩人。几十年前,李杰在九华山被魔道“恶真人”所困,生 命危在旦夕,多亏无济援手,李杰才得以苟且偷生。 从此,两人成为莫逆之交,而今老友落到这种田地,怎不令人揪心。 唉,天道无常。 李杰下了山,猛然瞥见有道人影一闪而没,进了树林。 李杰觉得奇怪,便摇身紧随上去。 何元录进了树林,刚撕下蒙面纱抛到地上,忽觉一道劲风射向自己“章门穴”, 心中骇然,想拧身反击已是不及。只好斜身外跨,滑步躲过。 这时,李杰也已现身出来。 何元录见是一老头捣鬼,心中大气,指着李杰便骂,“老混蛋,刚才是你下的 手?” 李杰轻蔑一笑,爽然答:“不错,正是爷爷。” 何元录见老头高昂头颅,一副不睬自己的样子,更加气愤:“做我重孙子还嫌 你年轻,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龟孙子,看你爷爷不料理了你。” 骂来骂去,又扯到自己身上,这正犯了“矛盾”之说。 李杰见此人毫无教养,不可理喻,使不再争口舌之利,一指何元录问:“少林 寺被毁,是不是你干的?” 何元录洋洋得意,身子一挺答:“爷爷干的,你要怎样?” “接招。” 李杰见元凶即在面前,心中一阵高兴,同时也提高了警惕性。他不说话,闪身 欺上,举掌便朝何元录“百会穴”拍去。 何元录岂是易与之辈,他现在身负千年的功力,举手投足都是惊天动地,非同 小可,焉能怕李杰这小老头。 何元录见李杰挥掌欺来,心中窃喜,找死。只见他不慌不忙,缓缓出掌迎击。 两掌交实,“啪”地一声,半斤八两,两人各退半步。 李杰心中一凛,这小子道业不浅。 何元录也大为吃惊,这老头是谁?我功力深厚,堪为人间创举,咋不能胜他? 这正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上山虎遇到下山虎,胜负难料。 两个人俱是百倍警惕,蓄势以待,谁都不敢贸然出击。四周的空气紧张、凝固。 两人对峙,都想从对方身上找出破绽,企图一举功成。 李杰身一晃,挥拳欲打。何元录见黑影一闪,即刻举掌相迎。电光火花间,李 杰人不见了。 何元录大惊,知道此人是谁了。但他并不怕。 何元录身具几千年功力,目力非常人能比拟。他凝目寻觅,发现了李杰的遁身 处。故作不经意,提聚功力,踏脚向李杰踢去。李杰骇然,闪身斜射,飞向空中。 何元录两臂一振,欲纵身飞升。那知李杰又疾速下跌,势在脚踏何元录的“百 会穴”。 何元录心中一阵激动:天赐良机,老小子只要我掌及你的“涌泉穴”,内劲就 会被我吸干,你的小命也就在我手中了。 只见何元录一式站桩,提聚全部功力,两掌缓缓举上,看那气势,欲似一决雌 雄。就在掌及脚底当儿,令何元录意想不到的事又发生了。 蓦地,李杰一个跟头,回旋一百八十度,手下脚上袭向何元录。何元录想撤招 躲避已是不及,只好搭下死拚的决心,老小子,我倒想称量一下你到底有多大能耐。 他不再有躲避之念,两掌举实:“砰”两双掌对个正着。随着一声大响,空中飘起 团团尘烟。 何元录两腿深陷,人被埋进土里半个身子。 李杰被震响空中,疾射几十米高。 但两人都没有伤及身体,心脏完好无损。 李杰在空中连翻几个跟头,如一片云,飘然落下。何元录也抽身而出,满脸的 灰土,站在那里肉跳心惊。 两个人都再不存轻敌之心。 李杰人虽老,气却盛。今日罕遇高手,盛气愈加炽烈,今日不摆平这小子,我 就不再在江湖行走! 何元录心却虚了,老小子几十年不见,咋练成这身骇世惊俗的内功?!若我没 有今日功力,只是要栽在“天宗蕴”门下了。该怎么对付他呢? 何元录苦思冥想,依然找不出好的对策。他抬眼瞥了一下李杰,灵感一现,心 生一计,对,和他拚功力。老小子年纪已大。持久下去定会坚守不住。稍有败迹, 我就可顺手牵羊,把他的功力吸收过来。 想罢,他微微一笑,道:“老儿,你可敢和我比试内功?” 李杰斗意正浓,朗声答道:“怎样都可以。” “看招。”何元录一声暴喝,两掌一错,掌心陡然放出两道红红的劲气,化无 形于有形,端的十分骇人。 李杰脚步左挪,使出在“玉宫”为奴时所习绝学,一式“狡兔三窟”,掌切劲 气,“哧溜”一声,红光全无。崩散的劲气,把四周的大树都给拦腰截断。 何元录不为所动,两掌一舞,晃身欺上。李杰也不怠慢,左右掌分别在空中揽 了个半圆,然后一个迸劲,直直推出。四只掌粘在一块。 两个人较起了功力。 太阳从西方落下,又从东方升起。新的一天来临了。 李杰与何元录内功较量也进入到关键时刻。 何元录脸上挂满了一颗颗豆大的汗珠,脸色由黄变青。 李杰的脸上也布满汗珠,但脸色却异常红润,神采奕奕,没露一丝败象。 何元录心中有些后悔,悔不该恃技比较内功。无论他如何施为,都不能把李杰 的功力吸收过来。悔之已晚,只好咬牙硬撑了。 突地,两道劲风分袭两人“肩井穴”。李杰与何元录均是一惊,两人都不约而 同分开一只手去拦截。间不容发间,又一道剑光砍向两人另一只手。两人再不容多 想,同时收功,斜射跳开。至此,两人较技告一段落。 倏地,人影突现,一个老头站在两人中间。 “铁兄。”李杰一抱拳。 “铁大人。”何元录一揖。 来人正是康熙皇帝的心腹宠臣,大内总管铁尔。铁尔人虽瘦小,黑不溜秋,但 他的威名却远播八方,名扬四海,黑白两道无不敬惧三分。 铁尔原本是深山老林里的一个猎人,武功平常,更没有任何惊人艺业。他之所 以得宠,全凭一个偶然的机遇。 有一天,康熙在此围猎心,一兴致大发,跨马勒弓,单骑进了深林。不幸得很, 正碰上寻食的老虎。老虎嗅到人味,欢喜异常,一个箭步冲向康熙。康熙虽是善于 射大雕的皇帝,但对眼前的危境也手足无措,一时没了主张。 就在生命攸关时刻,铁尔挺身而出,他一个飞爪猛击老虎眼睛,抓个正着。老 虎失去力道,从空中跌下来,负疼地在地上打滚。铁尔飞纵而上,骑着老虎脊背, 几拳就将老虎砸个“一命呜呼”了。 康熙龙颜大悦,当场封铁尔为“骠骑大将军”。 此后,铁尔也就成了康熙的贴身保镖。 铁尔的武功后来精进至举世无双,罕遇对手,又是一次天意。 传说,一天夜里,铁尔做了一个惊人的梦,在梦中,“八仙”之一的吕洞宾亲 手传授他运功法门与剑术。一觉醒来,铁尔依梦中所教试练,竟挥洒自如,威力更 是厉害无匹。内功亦达到道家“练虚还道”的境界。从此,铁尔得了个溢号:“铁 半仙”。 大内高手如云,名捕好手也数不胜数,不到紧要时刻,康熙帝是不轻易放铁尔 出马的。 铁尔亲自出山,便是要找护清教主何元录。 最近一个阶段,江湖波澜迭起,许多名门大派被人杀掉,良家妇女被奸淫,老 百姓被搅得不安宁。州官上奏朝廷,康熙很是焦急,武林人士被杀无关紧要,但若 老百姓闹腾起来,却不是好事。“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一旦他们感到人身安全 没有保障,聚众起义,那就势比草原燃火…… 铁尔领受圣命,首先到了护清教。一打听,帮众不知帮主下落。他心里便揣摸 开了,传闻几起屠杀,都系一蒙面人所干,这蒙面人会是谁?何元录不在帮内,又 去了哪里?护清教虽打着保家卫民,整顿治安的幌子,但未必做些替天行道,铲除 奸贼的好事。据报蒙面人武功高不可测,会不会与何元录有关联? 今日见到何元录,谜也就不解自破了。 铁尔一抱拳,冲李杰道:“李兄,多年未见,一向可好?” “多谢老友惦记。铁兄此次亲自出马,定有天大要事了?” 铁尔一指何元录说:“正是为他。” 李杰也是一脸忿然,道:“此贼心狠手辣,毫无人性。正巧你来,我就把他交 给官府了。” “谢谢。” “告辞。” 话完人没,李杰已远去了。 待李杰消失,铁尔气愤地训斥:“你辜负了皇上的厚望。看你最近都干了些什 么,搅得民心不安,怨声载道。” 何元录诚惶诚恐,赶忙请罪:“奴才一时糊涂,该死。恳望大人在圣上面前美 言。” “好说。皇上有谕,令你一切按部就班,遵计划行事,不得再胡来。” “是。” “何教主,好自为之,老夫告辞。” 说完,御风而行,眨眼远逝了。 何元录朝着铁尔逝去的方向,唾了一口,道:“少卖老。” 狗走千里,改不了要吃屎。何元录经此一挫,不但未能收敛狼子野心,痛改前 非,反而愈加变本加利,发誓要吸进所有高手的功力,使自己成为天下第一高手。 他把脑筋又用到选择进攻的对象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