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金兰结义 杨飞望了俏脸隐见红潮的朱玲芷一眼,一脸得色,喜笑颜开道:“总算有人欣 赏我的手艺,朱姑娘稍等片刻,立马就好,保证你尝到天下最最鲜新美味的野狼肉。” 说着,还将狼腿上没剥干净的毛一根根剔去,好不仔细。 本来不屑一顾的南宫燕看得醋意大起,待他烤熟,便道:“杨飞,人家肚子饿 了,这条给我。” 杨飞愕然道:“你不是不吃吗?这条狼腿朱家小姐已经预订了,我再帮你烤一 条好不好?” 南宫燕娇哼道:“不好,人家就要这条。” 杨飞苦笑道:“小燕子,你这不是故意跟我为难吗?”他哪不知南宫燕是在吃 醋,只是这醋吃得太过莫名其妙,自己仅仅瞥了朱玲芷一眼,碰都没碰过她。 “杨公子,既然燕夫人要吃,我让给她好了。”还好朱玲芷知趣的及时退让。 杨飞正好落个顺水人情,将狼腿塞给南宫燕,恶狠狠道:“你要是吃不完别怪 你老公我不客气了。” 南宫燕娇哼一声,勉强咬了一口,脸色忽变,“哇”的一声又吐了出来。 这次杨飞闪得倒快,未遭池鱼之秧,轻抚着她的香背,苦笑道:“你吃不下也 不用硬撑,何苦来哉!” 朱宸濠讶然道:“燕夫人吃坏肚子了吗?” 杨飞道:“这倒不是,她近来经常如此,大概是得了什么怪病?我们被困在这 穷山僻壤之中,也没机会给她找大夫瞧瞧!” 朱寰濠道:“脱困之后,再请名医诊治吧。” 南宫燕差点连胆汁都吐出来了,最后呕出一些清水,勉强拭去嘴角污渍,伏在 杨飞怀中,已是俏脸惨白,看得杨飞心痛不已,哪还记得依言责罚。 忽闻朱宸濠身后侍卫道:“杨公子,请恕小人多嘴,尊夫人并非得了怪病,而 是有喜了。” 杨飞和苏花语异口同声道:“有喜?”杨飞又多问了一句:“你是说她有孩子 了?” 朱宸濠精神一振,正色道:“此乃喜事一桩,你可以确定吗?” 那侍卫年约三十多岁,连连点头道:“此事十有八九,小人已有三子两女,每 次小人妻子怀孕以后便呕吐不止,尤以初胎为甚,是害喜的症状之一。” 杨飞瞧着怀中南宫燕,心想若是如此,那她已有数月身孕,自己岂非要做父亲 了? 朱宸濠笑道:“看不出你还是个顾家之人,你叫什么名字?” 在众侍卫之中,那人显然没什么地位,否则朱宸濠不会连他的名字也不知道, 得朱寰濠相询,极为高兴道:“小人万维胜。” 朱宸濠哈哈笑道:“你爹娘名字取得倒好,万维胜,回去之后,我会重重赏你。” 万维胜闻言大喜,拜伏在地:“多谢主人!”杨飞虽知朱寰豪兄妹非富则贵, 但见他的扈从如此恭敬,心中亦暗暗称奇。 南宫燕呆呆道:“我真的有孩子了吗?”她心中又喜又忧,喜的是初为人母, 忧的是还未带同杨飞拜见父母,便有了孩子,恐怕… 杨飞笑嘻嘻道:“夫人,你不高兴吗?”他尚是首次正儿八经的称南宫燕夫人, 不过语气中哪有一丝正经之意。 “当然不是!”南宫燕见众人都含笑望着自己的小腹,尤以杨飞为甚,看他的 样子,恨不能伸出禄山之爪当众摸了一摸,她心中羞涩,伏在杨飞怀中狠狠在他肩 头咬了一口,疼得杨飞闷哼出声,却又不好喊出声来,那神情煞是可笑。 只闻南宫燕凑到他耳边吐气如兰道:“都怪你这坏东西,欺负人家。” 杨飞惨声道:“明明是你欺负我,却说是我欺负你,师父,你评评理。”后面 那半句当然是问苏花语的。 苏花语笑道:“夫君,小燕子如今身怀有孕,你再怎么被她欺负也得忍气吞声!” 她虽在谈笑风声,芳心却醋意大起,已起攀比之心,然此事跟武功高低全无干系, 可遇不可求,急也急不来。 “唉!”杨飞皱起眉头,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 离他不远的朱玲芷大奇,忍不住问道:“杨公子,燕姐姐有孩子了,你为何反 而不高兴了?”其实若论真实年龄,南宫燕较她要小,她这么一叫,南宫燕芳心舒 服之极,仅有的那一丝忌意也一扫而空。 杨飞大叹特叹道:“朱姑娘,你没见你燕姐姐趾高气扬的样吗?要是真的生出 个宝贝儿子来,我杨飞恐怕更无立足之日,只有去当瘪三了。” 朱玲芷掩嘴而笑,心道哪会如此? 素来严谨的朱宸濠也打趣道:“杨兄,家有严妻是个宝,更何况象燕夫人这么 花容月貌,沉鱼落雁的妻子,连在下也羡慕得很。” “哎哟”正想接言胡扯的杨飞又被不堪取笑的南宫燕咬了一口,夸张的大呼小 叫,众人见了,尽皆微笑起来,被二人这么一闹,身处困境的阴云一扫而空。 朱宸濠道:“可惜此地无酒庆祝,否则必与杨兄痛饮三百杯,一醉方休。” 杨飞附和道:“小弟酒量虽差,也豁出去了,待脱困之后陪朱兄大醉一场。” 朱宸濠朗声笑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杨兄到时莫要借口陪燕夫人推托。” 杨飞道:“决计不会!”嘿嘿一笑,又道:“说到吃喝,小弟肚子倒饿了。” “咕咕”恰在此时,腹中饥饿的朱玲芷腹中不争气的叫了起来,俏脸已然窘得 通红。 朱宸濠一脸歉然道:“为兄倒忘了玲芷一日未食,我们随身干粮早已失落,烦 请杨兄再露一手,烤些狼肉。” 杨飞忙道:“在下正有此意,这次应该没人再抢了吧?” 迎着杨飞捉狭的目光,南宫燕向朱玲芷道:“玲芷妹妹,别理那个无赖。”南 宫世家此辈之中,以她最幼,一向只有她喊人姐姐的份,闻朱玲芷喊她燕姐姐,也 老实不客气,称朱玲芷作玲芷妹妹了。 二女皆是名门贵媛,相处片刻,愈说愈是投机,还不时偷偷瞄上杨飞一眼,显 然在说他的坏话。 诸人皆忙,却将苏花语晾在一边。 朱寰濠那些护卫亦腹中正饥,有样学样,如杨飞般杀狼烤肉,大吃起来。 这些野狼个个瘦成皮包骨头,仅腿部尚有一些精肉,杨飞在绝谷当了四个月大 厨,颇有一手,弄得肉香四溢,较之先前那条更香上三分,使诸人食肠大动。 杨飞笑嘻嘻将两条烤好的狼腿分别递与朱宸濠朱玲芷道:“没有佐料,味道难 免差了些,朱姑娘不要见笑。” 朱玲芷微微一笑,纤纤玉指撕了一小片油腻腻的狼肉,细嚼慢咽,轻轻点了点 头。 杨飞对自己的手艺颇有自信,见美女赞许,不由得意起来,呵呵笑道:“看来 我以后可以开家杨氏烤肉店,包保宾客盈门。” 朱宸濠哈哈笑道:“杨兄英雄人物,怎能学那些平民百姓开店?不过杨兄,这 狼肉倒别有一番风味。” 南宫燕啐了一声,一脸不屑之色。 杨飞凑到她身边问道:“小燕子,你不想做杨氏烤食店的老板娘吗?” 南宫燕冷嘲热讽道:“你好没志气,人家不理你了。” 杨飞大受打击,惨兮兮的挪到一直默然不语的苏花语身畔,问道:“好师父, 你呢?” 苏花语含笑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真要去开什么小店,我也只好勉为 其难,做你所言那个什么店的老板娘了。” 杨飞大喜道:“以师父的人才,那敝店的生意可真的要…”见苏花语狠狠白了 他一眼,下面“踏破门槛”四个字哪还说得下去。 朱玲芷忽然问道:“杨公子,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杨飞不禁一怔,自嘲道:“在下不过一介草民而已,微不足道,不提也罢。” 朱宸濠道:“杨兄,在下倒也认识一些朝廷中人,以杨兄的人才,若肯投身仕 途,必大有一番作为。” “投身仕途?”杨飞苦笑连连,摇头道:“多谢朱兄美意,小弟却非吃那碗饭 的料。”他做了三天小官,已是浑身不自在,再说他押送粮草前往大同,途中全军 覆没,这条大罪,够他杀头的了。 朱宸濠剑眉一拧道:“杨兄既然不肯,在下也不便强求,若杨兄日后有意…” 杨飞不欲他再提,扯开话题道:“已近拂晓,这些饿狼为何还不退去?” 朱宸濠叹道:“天下间又有谁肯放弃到嘴的食物?” 杨飞忽尔思及他语中深意,呆呆望着黑夜中那一双双惨绿的狼眼,再未多语。 雪势已停,乌云散去,启明星自天际冉冉升起,再过一个时辰,即将天明,朱 氏兄妹的那些护卫不断往火堆中添加柴木,维持火势不熄。 那些野狼天性惧火,绕着众人打转,却不敢冲过火墙,又不肯散去,远远围成 一个大圈,嚎叫不已。 南宫燕与朱玲芷一夜未眠,互相依扶着熟睡过去,苏花语依然是打坐练功。 杨飞初时也想学苏花语盘腰打坐,坚持了半天,终假寐过去。 天明之后,狼群终于退尽,阳光明媚,白雪皑皑,天地茫茫,杨飞不知出路, 问道:“朱兄,咱们如何走出这片树林?” 朱宸濠敛去倦意,道:“往西南大约行出百余里,便有一座小城石家庄。” “石家庄?”杨飞反问道:“这么说我们马上可以看到别的人了?” 众人奇怪的望着他,心中皆想若是没人的话那也叫城吗? 朱宸濠点了点头,问道:“杨兄此言倒让在下不解了?” 杨飞哈哈大笑三声,道:“小弟许久没有看到陌生人,难免有些语无伦次,大 家莫要见怪。”他心想你们若是在那绝谷呆上四个月,虽说天天瞧着两个大美人, 只怕也会跟我一般心境。 朱宸濠道:“难道杨兄和二位嫂夫人一直住在无人之处?” 杨飞微微点头,却未多语,此事一说牵扯极大,恐生风波。 这时南宫燕娇憨的勉力站起,将玉手搭在杨飞肩上,对杨飞道:“杨飞,人家 走不动,你要背我。” 杨飞苦笑道:“你不是刚睡醒吗?好好,小姑奶奶,我背你就是了。”他突然 改变语气,原来却是南宫燕在背后死劲掐他。 朱玲芷在他身后,当然清楚,不由抿嘴轻笑,苏花语忽道:“咱们还是快走吧, 免得那些饿狼阴魂不散的又回来了。” 众人转向西南,踏雪行出数十里后,终于走出密林,杨飞回首望了一眼,恍如 隔世,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马车!”杨飞指着不远一辆驰来马车,好似看到怪物一般,配上他这身服饰, 若是不认识之人,只怕还以为他是个乡巴佬山贼了。 朱宸濠身后的两名侍卫早已上前将那马车拦下,车内之人看样子是名富绅,那 两名侍卫低语数句,那富绅乖乖的将马车让了出来,天寒地冻的,和那车夫徒步离 去。 杨飞不禁愕然,疑惑地道:“朱兄,这个…”心中暗想这朱宸濠是何来头,好 大的面子。 朱宸濠微笑道:“请二位嫂夫人和玲芷上车,我们这些臭男人福薄,只好徒步 而行了。” 顺着大道又行了十余里,远远驰来数十骑,见得众人,齐齐翻身下马,拜伏在 地,当先一人面带喜色道:“公子,属下总算找到你了。”本欲再言,但见有陌生 人,便未多问。 这些人下马之时,身形未动,原势不变,掠下马来,仅此一手,已是极为了得, 尤其说话那人,神光内敛,中气十足,显是内家高手。 朱宸濠将他托起,微笑道:“王春,我刚刚结识一名少年英雄,武功极为了得, 便是这位杨飞公子。” 那王春见了怪模怪样的杨飞,眉目之间隐见浮滑之气,哪似什么英雄,无赖倒 还差不多,他也不动色,揖手施礼道:“小人王春见过杨公子。” 杨飞连忙还礼道:“王兄客气了,都是朱兄抬举在下,真想不到王兄这么厉害 的人物竟然是朱兄的属下,可见朱兄更加厉害,朱兄可否告知小弟到底是何方高人?” 朱宸濠打了个哈哈,笑道:“杨兄到时自然会知道的。” 二人换了马,由王春在前引路,径直驰往石家庄。 途中不时有人骑马寻来,三三两两合起来,竟有两百人之多,杨飞愈感朱宸濠 来头极大。 晌午时分,众人来到石家庄,此城那时仅为一座小县城,城内客栈亦不过四家, 全让朱宸濠的手下包了下来,杨飞三人住进了最奢华的那家,而朱宸濠兄妹自有去 处,并未住在客栈之中。 到了房内,南宫燕向杨飞问道:“杨飞,这朱宸濠是何等人物?好大的排场?” 杨飞道:“你都不知道,为夫哪知道?” 苏花语淡然道:“他姓朱,说不定是皇亲国戚,咱们还是少与他扯上关系为妙。” 杨飞道:“师父此言极是,等我辞过朱宸濠,便离开此地,与你们三宿三栖。” 他心想三个人说成双宿双栖有些不对,便改作三宿三栖,更是不伦不类。 南宫燕啐道:“天下哪有这句成语,杨飞,你又在胡说八道了。” 敲门声起,只闻王春的声音道:“杨公子,我家公子请你前去赴宴。” “王兄稍侯!”杨飞对二女问道:“你们跟不跟我去?” 南宫燕还未回答,苏花语便道:“你们男人间的事情,我们掺合干什么?小燕 子,你说是不是?”南宫燕本想跟去,闻得此言,只好点头。 杨飞开了房门,王春正恭侯在外,身后十余名仆从一字排开,手中托着一件件 衣物,杨飞见了,不由愕然道:“王兄,这是何意?” 王春含笑道:“杨公子,我家公子吩咐小人为您和诸位夫人备好的礼服,还有 这位是此地最好的大夫。”拍了拍手,那些仆从鱼贯而入,最后是名五旬老者,一 副郎中打扮。 杨飞文诌诌的道:“朱兄好客气,那小弟就却之不恭了。” 王春施了一礼道:“且请公子更衣,小人就在楼下侯着。” 杨飞揖手道:“劳驾王兄久侯了。” 南宫燕经那那郎中诊治,果然是身怀有孕,只是她在绝谷中饮食不畅,加上偶 感风寒,身子发虚,有些嗜睡,那郎中开了一贴药方,说是安胎调养云云,方始离 去。 王春送来衣服多达十余件,件件华丽,合身妥贴,显然皆是订做,杨飞到此不 足一个时辰,他们便神不知鬼不觉的做妥,令杨飞佩服不已。 杨飞衣着光鲜,随王春行出客栈,眼角余光陡见一人,远远行过,顿觉好生眼 熟,再看之时,却已不见,他走了数步,忽然想起,心中一震,暗道:“是姚立志, 他为何在这里?”姚立志行色匆匆,装束亦显得藏头露尾,不知意欲何为? 王春见杨飞驻足不语,愕然道:“杨公子,有事吗?” “没什么?”杨飞托辞掩饰过去,随王春继续前行。 朱宸濠设宴处名曰离园,地方虽不大,布置却极为奢华,又不失雅致。 杨飞未到宴客厅,朱宸濠远远迎出厅来,问道:“杨兄,为何不见二位嫂夫人?” 杨飞道:“燕儿身子不便,花语正陪着她,小弟还得多谢朱兄厚礼。” 朱宸濠哈哈笑道:“只是些小东西而已,何足挂齿,要谢的话也该是在下多谢 杨兄救命大恩才对。” 杨飞道:“朱兄客气了,实不相瞒,我夫妇三人在那林中迷了路,若非碰到你 们,说不定此刻还在那里打圈,咱们彼此帮忙,互不相欠,休提什么大恩大德之语。” “杨兄真是直爽之人!”朱宸濠又问道:“燕夫人看过大夫,可有大碍?” 杨飞道:“多谢朱兄厚意,朱兄请去的郎中已经看过了,燕儿正是有喜,不过 身子有些虚,稍稍调理调理就行了。” “那可真是托天之喜!”朱宸濠哈哈一阵大笑,二人携手而入,朱玲芷起身裣 衽一礼,娇声道:“玲芷见过杨大哥。”她换上一套宫装,头上亦梳起云鬓,看上 去极为雍荣高贵,俏脸映着厅内暖炉的火光,艳丽无比,较之苏花语虽有不如,却 有另外一种楚楚风情。 杨飞不由看得呆了一呆,方道:“玲芷姑娘好。”他们这一称呼顿觉亲近了许 多。 朱宸濠亲切的拉着杨飞道:“杨兄今日是主宾,还请上座。” 杨飞推托不过,坐了上位,待朱氏兄妹落座,看着偌大一桌酒席,却只有三人, 好生冷清,便对侍立一旁的王春道:“不如王兄也来喝一杯吧。” 王春连忙道:“多谢杨公子美意,小人人贱职卑,有主子在,哪有小人的位置。” 杨飞笑道:“大家都是人,有何卑不卑贱的,若说地位,小弟只是一间小镖局 的趟子手,更不该在此,你说是不是,朱兄?” 王春望向朱宸濠,见他含笑点头,这才敢在末座侧身坐下。 朱宸濠道:“可惜二位夫人没来,显得有些冷清。” 杨飞笑道:“她们来了,反而不便。” 伴在他身旁的朱玲芷奇道:“杨大哥,这是为何?” 朱宸濠哈哈笑道:“这是咱们男人的事,小妹你还是不知道为妙。” “大哥,你好坏!”朱玲芷娇哼一声,回过头去,举杯对杨飞道:“杨大哥, 昨晚承蒙你救命大恩,小妹先敬你一杯。” 朱宸濠目现异彩道:“玲芷你不是不喝酒的吗?今日为何破戒了?” 朱玲芷掩袖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嫣然笑道:“玲芷今日为杨大哥破例一次, 杨大哥,你的酒还未饮呢?” 朱宸濠道:“杨兄好大的面子,我这小妹可从来不陪男人喝酒的。” 杨飞闻得此言,连忙满饮此杯,心想难道自己又走桃花运,朱玲芷看上自己了? 朱宸濠高声道:“杨兄,你是个大男人,玲芷敬你酒,喝一杯怎么够?三杯才 行!” 朱玲芷拍着玉掌,娇声应是,望向杨飞,却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若有所 思,俏脸不觉飞起两团红潮,还好别人当她喝酒之故。 杨飞回过神来,颤颤兢兢的连饮三杯,他酒量本就不行,酒气上涌,脑中一阵 昏眩。 几人推杯换盏,酒兴极高,杨飞推之不过,连喝了二十余杯,已是头晕脑胀, 心中烦闷,似欲呕吐,只能强运内功压住。 喝到情浓之时,朱宸濠忽道:“杨兄,你我年纪相若,不如效仿古人,义结金 兰如何?” 杨飞还未应允,朱玲芷拍手笑道:“好哇,好哇,杨大哥,可惜玲芷不是男子, 否则也要跟你结拜。” 杨飞笑道:“朱兄定是出身名门,小弟出身卑贱,乃粗俗不堪之人,怎敢高攀?” 朱宸濠含笑道:“杨兄刚才还说得头头是道,此刻为何如此迂腐,识英雄,重 英雄,象杨兄这等英雄人物,在下能与你结交才是大大的高攀。” “朱兄过誉了!”杨飞一向被人看作无赖混混,难得有人瞧得起自己,管他许 多,顿时豪气大发,掷杯在地,高喝道:“朱兄如此看得起小弟,有你这个大哥, 小弟真是三生有幸。” 朱宸濠朗声大笑,拍掌一击,高声道:“来人啦,备香案。” 王春侍立一旁,二人焚香三炷,拜过天地,禀明八字,却是朱宸濠大了杨飞四 岁,杨飞自然要唤他一声“大哥”,朱宸濠则称“二弟”,二人相视一望,不禁哈 哈大笑起来。 二人重回桌旁,朱玲芷娇嗔道:“你们结拜倒挺有趣的,可是把人家晾在一边。” 朱宸濠打趣道:“小妹你不会吃醋了吧?” “大哥你说到哪里去了?”朱玲芷轻啐一声,脸红过耳,佯作不悦的掩饰过去。 杨飞酒力发作,头痛欲裂,见二人说说笑笑,实在撑不下去了,告罪道:“大 哥,玲芷姑娘,我不胜酒力,再喝下去,恐怕真的要醉了。” 朱宸濠见他如此不济,调侃道:“二弟,我们不是说好一醉方休的吗?你怎么 临阵脱逃?” 朱玲芷见杨飞脸色苍白,若要再喝,恐怕真如他所愿了,便道:“大哥,你没 看杨大哥不行了吗?还落井下石。” 朱宸濠笑道:“玲芷,你为何如此关心二弟?” 朱玲芷嗔道:“不要你管!” “好,好,不要我管!”朱宸濠正色道:“二弟,你不如就在这里稍事休息之 后,再回客栈吧?” 杨飞勉强站了起来,对他道:“大哥不必了,小弟若不回去,以后恐怕对两位 夫人不好交待,小弟还撑得下去。” 朱宸濠略一沉吟,对王春道:“你送二弟回去吧。” 朱玲芷急急道:“大哥,让我送杨大哥回去。”言罢,也不待他应允,便搀扶 起脚步虚浮的杨飞,向门外走去。 朱宸濠也不便阻扰,轻叹一声,由得二人离去。 二人刚走不久,门外匆匆行入一人,手持拜贴道:“公子,本地县令潘超求见。” 朱宸濠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来干什么?” 王春恭声道:“听说这潘超是汪直的门生,汪直刚刚被皇上罢免,他后台倒了, 当然要再找个靠山,反正此事于我们有百利而无一害,世子不如…” “原来如此!”朱宸濠点头道:“让他进来。” 杨飞二人行出别园不远,迎头撞见一顶官轿前呼后拥,向离园行去,等乘轿之 人下轿,杨飞望了一眼,忽觉那人眼熟之极,但脑中昏昏沉沉,一时又想不起在哪 见过。 杨飞走出老远,仍想不起来,向朱玲芷问道:“玲芷姑娘,你认得刚才那人吗?” 朱玲芷摇头道:“玲芷以前从未见过他,怎会认得?”顿了一顿,含羞道: “杨大哥,你我不是外人,老是玲芷姑娘的,不显得太生份了吗?” 杨飞闻得此言,心思又活络起来,他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正经了半天,便忍 不住凑近朱玲芷,调笑道:“那不是外人是什么人?”暗道你难不成是我内人? 朱玲芷轻轻一推杨飞,嗔道:“杨大哥干嘛取笑人家?” 她本没用多大力,哪知杨飞酒醉未醒,脚步虚浮,皆之天寒路滑,“哎哟”一 声跌倒在地,咕碌滚出老远。 朱玲芷大急,快步行近,扶起他道:“杨大哥,你没事吧?” 在这冰硬雪地摔倒,杨飞触动昨晚被野狼咬过的伤痕,疼痛无比,这酒想不醒 都难,他哼哼哈哈的爬了起来,苦笑道:“人老了,不中用了,走路都走不好了。” 朱玲芷歉然道:“杨大哥,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推你…” 杨飞见她娇俏神情,本欲调侃两句,突觉背后一道劲风袭体而至,他这数月武 功倒未白练,身子滴溜溜一转,左手挥出一股柔劲将朱玲芷平平推出,右手与那人 对了一掌。 那人显是未想杨飞武功大为精进,闷呼一声,立受内伤,杨飞定睛瞧去,原来 是方才远远错过的姚立志。 姚立志此刻远不及在太原时那般风光,而且行踪鬼遂,不知意欲何为? 杨飞想起以前被他打得落花流水之景,得意之极,哈哈笑道:“大舅子,大老 远的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姚立志咬牙切齿道:“都是你这小子,害得我爹身陷牢狱,你不但不去救他, 还在这里寻欢作乐。” 杨飞大惊道:“姚大人怎么了?” 姚立志道:“都是我爹错信你,派你押运粮草,以至全军覆没,因而招罪,被 西厂中人打入死牢,押往京城。” “又是汪直那阉狗?”杨飞还不知汪直被贬,又问道:“姚大人现在何处?” 姚立志道:“本来要押往京城的,因天降大雪,道路难行,便在这石家庄耽搁 下来,姓梅的,你若还有点良心,便同我一起去此地大牢将我爹劫出来。” 杨飞犹豫道:“仅你我二人恐怕力有未逮,此事还得从长计议。”他心中暗道 你在太原为非作歹,每每累姚昭武为你操心,便很有良心吗? 姚立志哼了一声,冷冷道:“罢了,就当我妹妹看错了人,你不去,我一个人 去。” 杨飞心想大牢必有西厂高手把守,姚立志此去凶多吉少,姚昭武就他这么一个 儿子,他总算还有点孝心,自己不帮忙也说不过去,杨飞思及此,高声道:“等一 下!” 姚立志道:“你答应与我一起吗?” 杨飞点点头,回首对朱玲芷道:“玲芷,我已无事,你先回去吧!” 朱玲芷见他喊自己闺名,芳心一甜,轻声道:“杨大哥,你真的要和此人去劫 大牢吗?”她方才愈听愈是糊涂,杨飞何时改姓梅了?为何又多了一个姓姚的妻子? 杨飞道:“你不必多问,记得回去之后也不要同你大哥说,就当此事是你我之 间的秘密,好吗?” 朱玲芷还未应是,姚立志忽道:“不行,我不能放她走,万一她走路风声我们 岂非前功尽弃?你若不想杀她灭口,便让她跟着我们,待救出我爹之后再放了她。” 杨飞哼道:“她是我朋友,走露风声由我负责,大舅子恐怕你是别有所图吧?” “你…”姚立志怒目而视,若是以前,他早就将杨飞折磨至死了。 杨飞微微示意,朱玲芷心知再呆在此处,徒增麻烦,垂下螓首轻声道:“杨大 哥,你多多保重。”言罢,转身奔去。 杨飞待她行远,方对姚立志道:“此地大牢却在何处?”他心想自己跟牢房真 是有缘,每至一处,必去一游,不过前两次是被人逮去,这次却是自个送上门。 姚立志道:“随我来。” 杨飞跟着他七弯八拐,走了老半天,到了一间大房子面前,他抬头一看,高挂 的大红灯笼上书着“翠玉阁”三个大字,虽是寒冬,里面仍可闻丝竹之声,一望便 知是何所在!杨飞心中大骂姚立志真不是东西,老子以为你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要劫大牢救你老子,未想却拉老子来逛窑子。 姚立志当然知道他的心思,拉着他匆匆行入宅内,细语道:“天色尚早,那里 看守众多,大白天的去劫不是找死吗?咱们还是在此先等天黑再说。” 或许天气太寒,那些妓女也招呼得没那么勤了,杨飞懒得与他计较,推开几名 庸脂俗粉,与姚立志来到了一间屋内,还好里面没有妓女,否则岂非尴尬。 此屋显然是姚立志在此住处,杨飞四处张望了一下,房中颇是简陋,窗口靠得 一条小巷,利于逃跑,他向姚立志问道:“青青呢?为何不见她?” 姚立志道:“我爹上月入狱,我那时不在家中,闻家中被抄,便躲了起来,等 风声松了一些,再去找时,已没了青青的踪迹。”言及此处,哼道:“你刚才与别 的女子亲亲我我,对得起青青吗? 杨飞干笑两声,心想你差点将你妹妹卖给那个杨云飞,难道就很对得起她?他 也未争辩,奇道:“姚大人犯的是诛连之罪吗?”若是如此,自己这个不明不白的 女婿岂非也要算在里面。 姚立志愤愤道:“西厂那帮走狗安了十条大罪诬陷我爹,条条都是死罪,加起 来足够诛连九族了。” 其实姚立志身为三品大员,一日未至刑部定罪,便不会有性命之虞,家人也不 会受到诛连。 杨飞心知其中必有一条因己而来的失职之罪,黯然道:“姚大人为官清廉,若 非是我,恐怕那些阉狗一时也抓不到把柄。” 姚立志哼了一声道:“不是听说你在乱军中死了吗?为何还活蹦乱跳的?” 杨飞不尽不实的道:“其实我是身负重伤逃走,到现在才将伤养好!是谁说我 死了?” 姚立志道:“那人叫方中翔,是爹手下的的一名千户。” “方中翔!”杨飞想起那家伙气便不打一处来,若非是他,自己恐怕也不会兵 败。 姚立志又道:“更可气的是那姓方的作证说我爹任人唯亲,以至兵败!” 杨飞哼道:“若再让我看到他,必一剑杀了他。” 姚立志道:“这个恐怕如你所愿,姓方的便是此次押解囚车之人,待会你看到 他可不要手软。” “好!”杨飞满口应允,他哪不知道姚立志不安好心,抢劫囚车,再杀朝廷命 官,这个罪名可不小,要是被官府逮住,足够将他的脑袋砍上一百次了。 杨飞想起一事,似笑非笑道:“大舅子,为何你仅孤身一人?你的挚友杨云飞 呢?你怎么不找他帮忙?”当初姚立志拿姚柳青换阮忆梅的事他可还记忆犹新。 姚立志恨恨道:“别跟提那小子,见我爹失势,便翻脸不认人,而且这个月十 八他还要与阮家小姐完婚。”言及此处,不禁狠狠瞪了杨飞一眼,那晚要不是他坏 了自己的好事,自己与阮忆梅早生米煮成熟饭,哪似现在鸡飞蛋打,一事无成。 其实自姚昭武落罪之后,不光是杨云飞,姚立志那一帮狐朋狗友个个翻脸无情, 有人甚至暗下阴手,准备将他拿住送交官府领些赏银,还好他武功了得,逃了出来。 杨飞微微一惊,心想阮宝华不是说过绝不会将阮忆梅许与杨云飞吗?为何食言, 罢了,这又不关他的事,操这么多心干什么?他又问:“布政使杨大人呢?他位高 权重,与姚大人交情甚深,难道没有出面?” 姚立志道:“有其子便有其父,那姓杨的狗官见我爹被西厂的人拿了,吓得连 屁也不敢放一个,还下令抄了我家。”他愈说愈是气愤,一掌将房子那张唯一的木 桌打了个稀烂。 ------- N维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