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梅庄探幽 屋内漆黑一片,满地狼藉,杨飞正和衣而卧,呼呼大睡。 门忽吱呀一声自外推开,寒风袭入,杨飞打了个哆嗦,倦缩一团。 一条娇俏的身影飘然行入,轻轻反手关门,她倚在门际,有若星辰的美目微微 闭上,高耸的胸口不住起伏,泪水不受控制的悄然滑流。 神秘女子正是梅花山庄庄主梅云清,她缓缓行到床侧,毫不介怀杨飞身上的熏 人酒臭,俯身凑近,深情凝视。 “天啊,你真的还活着?”梅云清伸出颤抖的玉手,轻抚杨飞的脸颊,珠泪更 是不住滑下,落到杨飞手背之上。 杨飞右手一颤,忽然一把将她玉手抓住,喃喃唤道:“云清!” 梅云清娇躯剧震,还道他业已醒转,大惊之下,抽手疾退,身形有如鬼魅,隐 入黑暗之中。 可过了半晌,杨飞再无动静,梅云清方知适才他在说梦话,不禁幽幽叹了口气, 回身温柔的脱去他的布靴,盖好锦被,随即离去。 “云清,云清!”杨飞梦到梅云清离他而去,与别人成亲,顿时心如刀割,噩 梦惊醒,只觉头痛欲裂,全身尽是冷汗,他咕碌一声爬了起来,以冷水洗面,稍解 宿醉,呆立半晌,忽然下定决心:既然你们不允我进去,我也只好不客气暗闯了, 待见到心上人,问她避而不见是何道理。 杨飞这些日子走惯夜路,自然不在乎这严寒雪夜,望望那堵高墙,一提真气, 飞掠而入,落在地上,正欲站起,足下一轻,忽然陷落,迎头还有一张大网罩来。 他大惊失色,若被逮住,也是颜面扫地,羞于见到梅云清,心念电转,含胸收 腹,内息急转,平空借力,陡的左移丈许,脱出罗网范围之外,踉踉跄跄地落在实 地,看着那个大坑,还未来得及捏把冷汗,风声忽起,一左一右,飞来两根巨木, 若是打实,必成肉泥。 杨飞身形飘退,堪堪避过巨木,再闻一阵箭矢破空之声,箭势如电,数支钉入 巨木之上,箭羽仍不停颤动,可见力道之强。 杨飞使出浑数解数,总算险之又险的避过箭雨,听得远方女子呐喊之声,哪敢 久留,朝灯火稀疏之处落荒而逃。 他早闻梅花山庄精通机关消息,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只此小处,可见匠 心:那大坑罗网只是警告,来人若是乖乖就伏,后面的机关自然不会发动,否则若 真要他狗命,那时万箭齐发,他必定难逃一死。 过得半晌,数名女子持剑赶来,见得此景,一女奇道:“是何人进入梅林闯到 庄内?”外面那片梅林由梅花山庄第一代庄主梅可音所建,梅可音一代女杰,不但 武功卓绝,机关布阵亦是一流,庄前梅林暗合奇门五行,伏羲八卦,其中玄妙之处, 便是精通此道中人,亦难一窥究竟,更何况五十载来梅花山庄苦心经营,每每研制 出一件精巧机关,必先在林内布置,故而自建庄以来,还从未有人强闯得逞。 此女如此一说,余人皆知闯者何人,再说她们早接孙姨命令,只须巡视,不可 节外生枝,多生事端,在虚张了一番声势之后,渐渐散去。 杨飞当然不知其中变故,还道自己轻功卓绝,故能逃脱追捕,心中颇感得意, 他知道庄内布满机关,又不明路径,只好瞎猫抓死耗子,全凭运道,东躲西藏的寻 找心上人住处,却浑然不觉自己的一举一动正在别人掌控之中。 梅花山庄与明水山庄一南一北,并著武林,建庄之时着实费了一番苦心,山庄 依山傍水,庄内林木幽深,遍植各色花卉,楼台亭榭,错落有致,小桥流水,穿梭 其间,景致堪称一绝,虽在寒冬减色不少,仍令人觉得心旷深怡。 时值深更半夜,杨飞又唯恐再着了道,当然无心欣赏,一路偷偷摸摸,经过几 次误闯,摸到一片竹林之前。 林中深处,似乎隐约传来一缕琴音,杨飞站在林前,心中莫名悸动,不由自主 踏足入内。 甫入竹林,眼前一亮,景致倏变,原本白雪压枝的枯竹突然变得翠绿葱郁起来, 林内春意盎然,杨飞难以置信的揉揉双眼,又一掐大腿,剧痛之下,方知自己清醒 之极。 他忘步向前,呆立半晌,景色忽又再变,林内百花齐放,芳香扑鼻,间中还传 来鸟儿震翅鸣叫之声,令他几疑身处盛夏。 琴音渐渐淡去,天地尽暗,景色终于回复原状,杨飞咬了咬牙,大步深入竹林。 这竹林看似不大,却是阡陌纵横,犬牙交差,难辩去路,杨飞在里面东兜西转, 逛了足足一个时辰,终于寻到一幢林间竹舍。 夜色虽深,门缝仍有灯火透出,杨飞心中直觉此处必是梅云清所居之处,狂喜 之下,发足奔入。 “铮”琴音陡发,突然急骤起来,宛若千军万马相互厢杀,每响一声,杨飞心 头便狂跳一下,数十声之后,已被震得耳鼓发麻,胸口气血翻涌,扣在门上的右手 不觉缩回,向后退了数步,暂避其锋。 他强运内息,苦苦抵抗琴音,待舍中人一曲奏罢,终于松了口气,高声道: “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你是何人?”声音娓婉,娇柔动人,正是梅云清,杨飞听在耳中,那声云清 几欲冲口而出。 他情知心上人对自己颇有怨怼,是以不敢造次,老老实实的报上姓名道:“在 下杨飞,拜见小姐。” “杨飞?”梅云清忽然沉默下来,过了半晌,忽然问道:“你是上次在玉湖的 男子吗?” 杨飞忙道:“是啊!”心中大奇:以前梅云清绝口不提此事,此次提起,难道 是要跟他重算旧帐? 梅云清缓缓道:“我不想见你,你走吧。” 杨飞好不容易来到此处,听到心上人的声音,此刻便是杀了他也不肯离去的。 他赔笑道:“你定是对我有些误会,待你明白过来,定会原谅我的。” 梅云清依然毫无感情地道:“我与你既无干系,何来原谅之说,你快走吧,否 则休怪我不客气了。” 杨飞死皮赖脸道:“你若是不原谅我,我死也不走。” 梅云清怒道:“你这人为何如此无赖?跟你说了我不想见你。”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性子?”杨飞笑嘻嘻道:“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你不见我,我便不走。” 梅云清显是气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方道:“你愿在那里呆着就由得你,看你能 够站到何时?” 杨飞笑道:“我站到天荒地老,天崩地裂,直到你亲自开门。” 梅云清哼道:“外面风大雪大,你别站着给冻死了。” “多谢你的关心!”杨飞恬不知耻,情义绵绵,肉麻兮兮道:“若是见不到你, 我活着还有啥意思?” 梅云清道了一声“由得你!”便再无声息。 杨飞打定主意,要以诚意感动梅云清,不见伊人,誓不罢休!他站在门外,任 由大雪覆体,寒风吹袭,我自巍然不动,不到半个时辰,已冻得手脚冰凉,全身瑟 瑟发抖,还好他在绝谷与苏花语苦修天香密诀,御寒颇有心得,将丹田真气一点点 散入奇经八脉,然后再缓缓拢合,如此一而再,再而三,手脚再无凉意。 杨飞这一静立入定,运功拒寒,正合武学清心静气,无意无为之道,对练化他 体内白向天所剩无几的内力颇有助益。 转眼已是清晨,天色放晴,万丈晨光遍射银装素裹的大地,显得格外明艳。 时值大年初一,若在别处,正是人如潮涌,热闹非凡之时。 可在这幽静的竹林,万物静籁,时而可闻积雪压枝而折的脆响,林中竹舍门前 不远,忽然多出一个雪人,那雪人足有一人高,形容肖似,维妙维肖,若是不知情 之人,定会以为是哪个顽童精心所筑。 那雪人正是在此站了一夜的杨飞,阳光自雪缝透入,照在他双目之上,不觉惊 醒,他长啸一声,振臂一挥,震开积雪,练了练拳脚,只觉通体舒泰,说不出的写 意。 仍有不少雪水自杨飞襟口透入,他初时兀自不觉,时间一长,只觉内衣粘在肌 肤之上,当真说不出的难受。 杨飞顾不上许多,敲响房门,大声道:“云清,云清,快开门啊。” 喊了半天,房内仍无动静,杨飞心中不耐,用力一推,那门竟自开了,原来里 面没有上栓。他一拍脑门,暗骂自己:梅云清不闸门栓,分明有意让自己进去,可 自己还磨到现在,真是笨蛋之极,若自己趁昨晚进去,说不得还可一亲芳泽,现在 恐怕已无机会。 竹舍有门无窗,里面漆黑一片,若非借着门缝透入的光华,几难视物。 舍内正堂中央几上摆着一具古琴,旁边香炉早熄,想来梅云清昨晚便是在这里 弹琴。 这竹舍甚是狭小,除了正堂,里面只有一间书房,再进去便是居室,与堂堂一 庄之主的身份实在不符。 “云清,云清!”杨飞轻轻唤着,径自摸到内室,心想她若还在榻上熟睡,岂 非妙哉? 他心怀不轨,举目望去,忽然一呆,内间榻上熟睡不正是他魂牵梦萦的梅云清 吗? 杨飞美梦成真,心中虽然激动,却晓得不可惊扰玉人,蹑手蹑脚行到榻旁,细 细端详她一别数月,美貌如昔的如花娇靥。 榻上梅云清面容平静,脸色略显苍白,杨飞轻轻拢起她额头滑落的青丝,顺着 尖直挺拔的鼻梁,望向她紧抿的红唇,心中按捺不住,差点俯身吻下,最后却扇了 自己一个耳光,暗骂了两声,毕竟若让心上人得知此事,自己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可杨飞坐了老半天,梅云清仍毫无所觉,对于一个江湖绝顶高手而言,几乎没 有可能,杨飞不觉疑惑起来:难不成梅云清碍于矜持,不好意思出口原谅,只好装 睡,等着自己上来轻薄。 杨飞心思顿时活络起来,既是美人默允,那可就不能客气了。 他心中雀跃,起身搓搓双手,倒了杯茶漱了漱口,抖擞精神,轻轻唤着“云清, 我的好宝贝,你的亲亲老公我来了。”老实不客气,俯身扑上。 不过他扑归扑,对着心上人,到底不似对清风之流那般粗鲁,行动之间,极尽 温柔之能。 亲热了半晌,玉人仍一动不动,毫无反应,杨飞心想你不好意思也不至于不配 合一下吧,心中着恼之下,大手探入被中。 “啊”杨飞一声惊叫,却非梅云清反抗所致,而是梅云清根本,根本… 杨飞伸出颤抖的右手,缓缓探到榻上仍一动不动的梅云清鼻端,这已是他几日 来第二次对女子如此了。 气息全无!杨飞又把了把脉门,亦是一般无二,毫无动静。 杨飞仍不死心,再三确认,梅云清全身冰凉,显然死去已久,他初时还道天寒 之故,抱着一个死人亲热了老半天。 “云清!”杨飞血色褪尽,扑到梅云清身上,号啕大哭,几天前姚柳青自尽身 亡对他已是一次沉重打击,而这次梅云清的死更令他痛不欲生。 杨飞哭天抢地,泪洒竹舍,拔出半截飞花剑,架在颈中,似欲自尽,大有为心 上人殉情的架势,若是清风诸女见了,少不得暗暗惊异。 不过他架着断剑,咬牙切齿老半天,还是无此狗胆,结果自己,最后锵铛一声, 断剑落地,他也随之颓然倒在床头。 杨飞守着梅云清的尸首,痴坐良久,神智也逐渐清醒过来:昨晚梅云清还话语 平静,有嗔有怒,毫无寻死之意,为何现在便香消玉陨?难道她明知自己命不久矣, 故意拿话激他?还是她根本就是被自己活活气死? 杨飞心中苦笑:后面那种死法太没可能,若真是如此,自己宁愿再不见她,只 要她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幸幸福福的度过此生。 杨飞抚着心上人露出被外的玉手,正自暗暗垂泪,掌心忽然探到她一缕若有若 无的脉息。 难道她压根没死?杨飞心头狂喜,小心翼翼的捧起那只玉手,耐着性子,细细 再探:没错,仍有脉息,只次每次跳动间隙足有数十息之长,而且又实在太过微弱, 令人难以察觉。 杨飞哪敢犹豫,右手贴在梅云清背心命门,右手贴在胸口膻中,重重吻在伊人 毫无血色的玉唇之上,渡入天香真气。 他此次倒不是存心占便宜,而是此乃他最拿手的救人方法,尤其是救女子的方 法。 天香真气虽与杨飞的紫气神功格格不入,对女子却是相得益彰,毫无阻碍的进 入梅云清丹田,激起她本身内息,乳水交溶般的合在一起,在那里打了一个转,自 然而然的沿着她平时运功的经脉路线缓缓游动。 如此功行一个周天,梅云清双颊忽然腾起两团红云,呻吟一声,苏醒过来。 杨飞松开她,喜道:“你终于活过来了。” “啪”梅云清毫不犹豫的赏了他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奋力将他推下床去。 杨飞倒在地上,抚着五指分明的脸颊,不怒反喜道:“你终于恢复正常了。” 俗话说得好,打是情,骂是爱,梅云清此举表示对他并非殊无好感,不痛不是爱, 越痛越是爱,却浑没想任何一个女子被男子轻薄都是这般反应。 不过话又说回来,若是别的女子如此待他,他恐怕早已破口大骂了。 “你,你,你…”梅云清面红耳赤,不自觉拭了拭唇角,又羞又气道:“你怎 么可以这样?” 杨飞占了便宜,仍不忘卖乖:“好歹我也算你的未婚夫,方才也不算太过份, 何况我是为了救你,只是权宜之计。” 梅云清怒道:“谁是你的未婚妻?你认错人了。” 梅云清余怒未消,早在杨飞意料之中,闻言连忙打揖作躬,低声下气,赔着笑 脸道:“我知道一切都是我的不好,我的不是,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云清,你 要打要骂,要杀要剐,我都认了,就是不要装作不认识我,好不好?” “云清?”梅云清俏脸血色褪尽,怔怔道:“原来你把我当成她。” 杨飞惊道:“难道你不是云清?”顿了一顿,瞎猜道:“莫非你是云清的什么 同胞姊妹?” 梅云清闭上美目,一脸平静道:“是又如何?” 杨飞怔了半晌,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道:“云清,想不到 你演起戏也如此逼真,连我差点都被骗过了,我每日日思夜想的就是你,怎么可能 会认错人?说句不中听的话,就算你变成一堆白骨,我也不会认错的。” 梅云清侧身倚榻,紧盯着她,眼中神色不住变幻,忽然反问道:“你如此肯定 我就是梅云清?” 杨飞捡起断剑,言坚语定道:“如若你不是我深爱之人,我便自刎于此,以谢 天下” 梅云清呆呆瞧着他,过了许久,方才轻声道:“如若你真的如此笃定,那你就 把我当成梅云清好了。” 杨飞又问:“那你不再否认我是你的未婚夫?” 梅云清微微点头道:“我知道,你确是云清的未婚夫婿。” 杨飞求得心上人谅解,几欲击剑高歌,以示庆祝,他还剑入鞘,笑嘻嘻的坐到 榻前,柔声道:“我答应你的事,无论如何也会做到的。” “什么事?”梅云清柳眉微蹙,杨飞靠得如此之近,令她颇不习惯。 杨飞握紧双拳,豪气万丈道:“五载之内,我定会成为天下第一人。” “天下第一人?”梅云清喃喃念着,失神道:“原来是这样。” 杨飞垂首深情凝视道:“这数月来,我武功大有长进,虽然现在还及不上你, 但总有一日,我会超越你,超越天下所有人,成为天下第一人。” 梅云清道:“希望你能办到。” “啊”梅云清一声娇呼,原来杨飞低头重重吻在她的红唇之上。 梅云清有些软弱无力的挣扎了几下,最后由得杨飞施为。 良久唇分,梅云清躺在杨飞怀中,双颊发烫,不觉避开他蕴含如海深情的目光, 小声道:“你先回去吧,我,我,我有些累了。” 杨飞埋怨道:“为何我不能住在庄内呆在你身边?” 梅云清解释道:“庄内素来没有男子,云清和你只是订婚,还未成亲,你留在 这里难免遭人非议。” 杨飞呵呵笑道:“原来如此,倒是我想岔了。” 梅云清轻轻将他推开,道:“云清用心良苦,你可知道。” 杨飞连忙道:“知道,当然知道。”忽然忍不住问道:“你适才为何气息全无, 害我差点以为你香消玉陨,伤心欲绝。” 梅云清犹豫一下,道:“我自小便有这离魂之症,病发之时,与死无异,睡一 会儿,自会醒来。” 杨飞心中一轻,笑道:“天下还有这种病,刚才真是吓煞我也。” 梅云清轻轻道:“我真死了,你会很伤心吗?” 杨飞道:“刚刚我差点自尽,你看,我颈中还有血痕。” 梅云清瞄了一眼,哼道:“骗人,哪有?” 杨飞活似受了委屈的小媳妇,眼泪汪汪道:“我真有陪你殉情之心,还差点就 死了,没想到你还不相信我。” 梅云清暗暗好笑,安慰道:“我相信你就是。” 杨飞“破啼为笑”道:“你相信就好,你是一庄之主,万一病发之时,遇上仇 家该当如何是好?你这病可有医治之法?” 梅云清脸色阴郁道:“我自小见过许多名医,都无计可施,否则早就治好了。” 杨飞嘿嘿笑道:“那个败家子呢?他那般迷你,知你身患此症,还不苦研医书, 想法子为你医治。” 梅云清奇道:“败家子?谁是败家子?” 杨飞道:“就是南宫世家的那个败家子啊,你别装作不知。” 梅云清哼道:“谁知你说的是谁?” 杨飞呆了一呆,拍掌笑道:“看来你真的将他忘得一干二净了。”又信誓旦旦 道:“云清你且放心,此等区区小病,我这第下第一名医‘医圣’王弘义的嫡传弟 子定会想出法子,将你治得妥妥当当,完好无恙。” 梅云清大是不信道:“你是王老前辈的弟子?” 杨飞在怀中摸了半天,献宝似的摸出那本医经,炫耀道:“此乃王老前辈亲笔 所书,呕血沥血之作,若非他老人家见我是医林奇葩,断然不会收我为徒,还将此 书传授于我。” 梅云清接过翻了几下,半信半疑道:“医书不错,这真是王老前辈的真迹?” 杨飞翻到最后一页,指了指道:“如假包换,这里还有王老前辈的题名,这书 你先拿着,看看里面可有医治离魂症的法子。” 梅云清放到枕边,欲言又止道:“不过我周岁之时我娘请王老前辈替我看过此 病,他也没有根除之法。” 杨飞得意之色顿时凝滞,干笑两声,又道:“时间已过了二十余载了,王老前 辈天纵英才,过了这多年,医术必大有长进,或许已比研究出此种顽疾的医治之法。” 梅云清叹了口气道:“希望如此。”玉手抚额,有些疲累道:“时辰已不早了, 你还是先走吧,若是被人瞧见…” 杨飞含笑站起,依依不舍道:“你不用赶我,我这就走。” 梅云清叮嘱道:“小心别让人瞧见。” 杨飞拍胸保证道:“你放心,我决计不会有损你的庄主威仪,否则提头来见。” 梅云清望着他步步远离,心中突生不舍,出声道:“你…” 杨飞猛地转身,嘻嘻笑道:“你是不是想我留下来陪你?” 梅云清摇了摇头,有些羞涩道:“你过了子时可不可来这里,我想和你研究一 下这本医书。” 杨飞虽觉有些失望,仍心甜如蜜,喜孜孜道:“当然可以,不过可否提前两个 时辰,我想早些见你。” 梅云清道:“若是太早,恐会让人察觉。” 杨飞道:“那好,今晚子时时分,我会依约来赴。” 梅云清又道:“今晚之约及你来竹林之事,你千万不可对别人重提,连云清面 前也不可以。” 连你也不可以?杨飞满腹疑惑,但玉人有命,怎能不从,便欣然应了。 大年初一,梅花山庄出奇的宁静,杨飞鬼鬼祟祟,摸回宾馆,跳窗而入,瞧瞧 屋内,一如往昔,未觉有异,他知道未让人察觉,心下方安。 他刚刚除下衣物,准备烘干内衣,再行补眠,门外忽起敲门之声,一个稍带稚 嫩的少女声音道:“杨公子,杨公子,你在吗?” 杨飞一看天色,已时将过,正是送午膳的时候,腹中亦感饥饿,便应道:“稍 候片刻。”匆匆穿好衣服,起身开门。 门外是名十二三岁的红衣女童,梳着两条小辫,垂在双肩,年纪虽幼,已生得 粉雕玉琢,美丽非常,再过数载,必是万中挑一的绝色美女,杨飞瞧着有些眼熟, 甚是疑惑的将她迎入房内,忍不住问:“今日为何是你,昨日的那位姑娘呢?” 那红衣女童将食盒放到桌上,收拾着满地狼藉,小脸挂着温馨的笑容道:“芳 姐姐今日休息,由我顶替,公子,你昨晚喝酒了吗?” “是啊!”杨飞尴尬的笑了笑,又道:“那芳姐冷冰冰的,你可比她温柔多了, 噢,你可别去告我的状,否则我便没饭吃了。” 红衣女童应道:“公子放心好了。” 杨飞拿出饭菜,许是大年初一的缘故,今日菜肴做得极是精致,热气腾腾,较 之昨日冷菜剩饭,几乎不可同日而语,他食肠大动,吃了两口,连声赞好,问道: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若非此女年纪太小,他说不得会出言调侃几句。 红衣女童仰起小脸,甜甜笑道:“我叫小蝶,以前公子救过我,还记得吗?” “小蝶?”杨飞一拍脑门,灵光一动道:“你是软香居的那位小蝶姑娘?”他 别的本事没有,自己做过的好事倒是记得一事不落。 “公子你还记得我?”红衣少女小蝶高兴的大叫起来,激动之后,忽然向杨飞 盈盈拜了下去,恭声道:“小蝶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再造之德。” 杨飞还在长安之时,被表兄付峻拉去软香居嫖妓,碰到卖身于此的小蝶,见她 可怜,便托梅云清将她赎出,想不出她还留庄内。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杨飞口中谦虚,心中对此却甚是得意,忙将小蝶搀 起道:“小蝶姑娘切勿多礼,救你出来的是梅花山庄,而非是我,你要谢也该去谢 梅庄主。” 小蝶仍执意磕了三个响头,方才恭恭敬敬的侧身站在他身前,一脸感激之色道 :“庄主姐姐那儿小蝶已然谢过,以后自会想法子报答,不过她说她救我也是遵从 公子之意,若非公子,也不会将小蝶从软香居赎出,公子的大恩大德,小蝶无依无 靠,愿为奴婢,服侍公子。” “啊”杨飞望着她期盼的眼神,实难婉拒,奈何他现在四下逃命,焉能带上小 蝶,硬起心肠道:“你现已是自由之身,开开心心留在这里,跟各位姐姐一起练剑 习武岂非更好,何必跟着我吃苦。” 小蝶道:“小蝶不怕吃苦,只要公子能让小蝶随侍左右,小蝶什么事都肯做。” 杨飞暗道将来我若让你去陪男人上床,你却肯不肯?但见小蝶意志坚定,大感 头痛,念头一转,压低声音道:“实不相瞒,我现在身无分文,贫穷落魄,若非走 投无路,决计不会来此投靠,以后我实难再多养活一个人,你就不怕跟着我,万一 我狗急跳墙,又把你卖到妓院去了。” 小蝶秀目噙泪,楚楚可怜道:“小蝶是公子所救,公子要将小蝶再送回去,自 是理所当然,只要公子要小蝶跟着公子一天,小蝶就努力赚钱,养活自己,养活公 子。” 杨飞暗道怎么连你也瞧不起我,以为我是吃软饭的?他大感郁闷,又道:“我 现是朝廷钦犯,你跟着我,轻则充奴,重则杀头,你还要跟着我吗?” 小蝶用力点了点头,不假思索道:“小蝶死也要跟着公子。” 杨飞苦笑道:“我现在亡命江湖,每日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你不会武功, 跟着我是个累赘…” 小蝶急急摇头道:“不会的,公子,小蝶这几个月跟着庄里的各位姐姐学了不 少本事,到了危险之时,定然不会连累公子,公子若是不信,小蝶这就练给公子瞧 瞧。”言罢,捏了一根木筷,摆了个起手式,倒也似模似样。 杨飞见她欲当场演练,忙将她拦住道:“我信你便是。”算算小蝶进梅花山庄 的日子与他练上乘武功时相差无几,搞不好练得比他更胜一筹,他平时充充门面倒 也罢了,万一露馅,那可丢脸之极。 小蝶高兴的道:“那公子愿意收留小蝶啦?” 杨飞满脸肃容道:“当然愿意,不过有个条件。” 小蝶连忙追问道:“什么条件?” 杨飞露出淫徒本色,色眯眯道:“我不在乎多个女人,不过你现在年纪太小, 我想要了你,可又怕弄坏了你,如果三年之后,你长大成人,仍未改变主意想从我, 又是个美人,我便让你做我的女人,如何?” 小蝶在软香居呆了半年,当然知道杨飞所言何意,闻言顿时窘得小脸通红,呐 呐的说不出话来。 杨飞索性将她拉到怀中,张开大嘴,凑到她脸上大力亲了一口,嘿嘿笑道: “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说实话,当日要不是见你生得娇俏玲珑,这般可爱,你再 怎么求我,我也不会起意让梅庄主赎你出来。” 小蝶挣扎了一下,乖乖躺在杨飞怀中,轻咬贝齿,沉默半晌,方才红着小脸低 声道:“小蝶决不反悔。” 杨飞哪料她真会答应,顿时目瞪口呆,干笑两声,推开小蝶不是,抱住更不是, 正进退两难间,房门砰的一声,被人踹开,来人杏目圆瞪,怒气冲冲道:“淫贼, 小蝶年纪尚幼,你也不放过?”铮的一声,剑光一闪,迎面刺来。 “姑娘误会了。”杨飞大叫冤枉,那女子剑法灵动,又快又疾,左右闪避已是 不及,只好屁股用力,座下木椅喀喇一声,化作碎片,抱作小蝶滚作一团。 那女子年当芳华,秀丽脸庞带着一股狡黠之气,将小蝶抢了过来,剑尖指着狼 狈不堪的杨飞,义正言辞道:“本姑娘素闻你的淫行,今日一见,果然不假,小蝶, 你不要怕,姐姐替你报仇,除此淫贼。” 小蝶不但不避,反而挡住两人中间,小脸微红道:“莲姐姐,你误会了,是小 蝶主动抱住公子的。” 杨飞从地上爬起,尴尬的笑道:“原来这位是小莲姑娘,你定是误会在下了。” 那女子正是梅云清的另一名贴身婢女梅莲,她见小莲反替杨飞求情,不由诧声 问:“小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蝶低声道:“当日便是公子在软香居见到小蝶,然后托庄主姐姐将小蝶赎出 来的,公子是小蝶的恩公,小蝶见到公子,想做公子的婢女报恩,公子不允,小蝶 就,就…”后面的话她自然不好意思道出。 梅莲向杨飞恶狠狠的问道:“真是如此?” 杨飞厚着脸皮道:“就是这么回事。” 梅莲还剑入鞘,冷声道:“看在小蝶的面子上,饶你一次,下次再见,休怪本 姑娘剑下无情。” 杨飞赔笑道:“还未请教姑娘是…” 梅莲哼道:“本姑娘名梅莲,和小兰姐一样,是庄主的贴身婢女,你对小兰姐 做的坏事,本姑娘可都知道,正想寻你算帐,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小蝶急急道:“莲姐姐,公子他是好人,你肯定是误会了。” 杨飞道:“小兰之事,甚是离奇曲折,小莲姑娘且慢动怒,容在下详禀,你听 了之后,定会原谅在下。”上次梅兰撞见小蝶和自己同榻而眠,差点一剑宰了他, 这次梅莲又撞见他抱着小蝶,又差点一剑了结他,前后经过,大同小异,令人费解。 梅莲点头道:“好吧,不过若本姑娘听到有你的不是,定不轻饶。” 杨飞连忙称谢,心道你这是逼着老子说谎吗?小心老子让你家小姐将你赏我, 先奸后淫,再卖去妓寨,看你还凶不凶。 杨飞转着满肚坏水,依旧面不改色,一脸微笑道:“敢问小莲姑娘前来找在下 有何要事?” 梅莲一脸不屑道:“算你走运,我家小姐要见你。” 杨飞楞了一下,指着自己反问道:“你家小姐现在要见我?” 梅莲颇为不耐道:“当然是现在,否则本姑娘干嘛现在来找你。” 杨飞心下暗奇:梅云清明明约好晚间子时之后再见,为何现在又遣梅莲来请自 己,难道是耐不住春闺寂寞,故而… 他想得出神,竟忘了答话,梅莲心中一恼,用剑柄在他额头狠狠敲了一记。 杨飞惨叫一声,抚着痛处,怒道:“你干嘛打我?” 梅莲冷冷道:“小姐正等着呢,你还不速速随我前去?” 杨飞顿时语塞,只好自认倒霉道:“还请小莲姑娘带路。”正欲举步,想起小 蝶还在房内,便回首对小蝶道:“小蝶,你且先回去,我有空再找你。” 小蝶有些幽怨道:“公子,这午膳是小蝶精心为你做的,你还没吃完呢。” 杨飞闻得此言,瞧瞧桌上的佳肴,亦觉可惜,可为见云清,也顾不上了,便道 :“你先回去,我回来了自会吃的。” 小蝶道:“可是到时膳食已冷,公子吃了,恐怕身体不适,不如小蝶在这等着, 待公子回来了再替公子热一热。” 杨飞心中一热,不忍拂了她的好意,便点头应了,随脸上写满“你烦不烦”的 梅莲正大光明,堂而遑之的步入内庄。 ------- N维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