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生死存亡 慕容廷双掌连挥,那八盏油灯应声而灭,在场三人已然吸入不少毒气,杨飞功 力最差,发作也是最早。 那些死者毒发身亡惨状仍历历在目,杨飞心中骇然,俯下身子,哇哇作呕,似 乎想将所中之毒悉数吐出。 慕容廷亦觉中毒,无暇多想,强行运气将毒素逼到舌尖,用力一咬,吐了口黑 血,毒虽解了,丹田内力却耗得所剩无几。 慕容廷拭尽嘴角血渍,沉声道:“此地不宜久留,咱们速速离开!” 其实那毒气释放这么久,已然淡了许多,否则杨飞早毒发身亡,他吐了半天, 差点连胆汗连呕出来了,心头难受之感稍减,闻得此言,反问道:“这些铁门看起 来皆是一般无二,哪扇才是逃出去的路?” 慕容廷道:“也只好碰碰运气了!”用力一拉杨飞方才拉过的门环。 糟了!杨飞尚未来得及喝阻,那铁门竟然开了,心中不禁暗暗称奇。 门后是一条长长的甬道,也不用慕容廷吩咐,杨飞乖乖负起慕容平,老老实实 跟在他身后。 途中又碰到不少青衣人的尸首,都是受伤之后,侥幸逃出,有的还是刚刚断气。 一路再无机关,走出里许,前方突然出现一个十字岔道。 慕容廷毫不犹豫,朝直通的那条地道前行。 地势渐渐下沉,道内十分潮湿,有的地方竟然出现青苔,走起路来滑不溜丢。 如此过了三个岔道,慕容廷碰到第四个,终生犹豫,向杨飞问道:“该往哪个 方向。” 杨飞才知他是瞎逛,正欲摇头,忽闻慕容平低低的声音道:“向左。”他迟疑 了一下,答道:“大总管,不如向左如何?” 慕容廷道:“那你先行。” 杨飞心中大骂,无奈之下,小心翼翼的转向左道。 这条秘道看来并非人工开凿,行得不远,只见道内坑坑洼洼,时而狭窄,时而 宽广,还左弯右绕,不知通往何方? 杨飞暗道慕容平莫非想将他与慕容廷引入岐途,掉下另一个陷阱,心中顿时打 起退堂鼓,小声道:“大总管,属下以为这条不似出去的路,不如退回去,改寻它 途吧。” 慕容廷道:“此路不似人为,反而安全,若退回去,恐怕追兵已至。” 杨飞无奈,也只好硬着头皮引路前行,心中打定主意:以后再碰密道,打死他 也不入内。 秘道途中也有不少岔道,不过多是死路,有的绕了一个大圈,绕回原处,耗了 二人不少气力。 二人不知走了多久,负着慕容平的杨飞手软脚麻,肩头愈发沉重,心想你这小 子明明醒过来了,还赖了你小舅子身上干什么? 眼见前方终于出现一道石门,杨飞再也支撑不住,将慕容平放到地上,一屁股 坐倒。 慕容廷执着夜明珠,在石门周围仔细察看了一遍,确定没有机关,这才运足内 力,用力一推。 他这一推少说也有数百斤,那石门极为沉重,只露出一条小小的缝隙。 光华倏现,照着二人睁不开眼来。 “这是出口?”杨飞大喜之下,顾不得身心俱疲,前去帮忙。 石门开了一道勉能容人进入的门缝,慕容廷命令道:“你先进去。” 又拿老子当替死鬼?杨飞心中大骂,也懒得去管慕容平,从门缝钻了进去。 眼前豁然开朗,里面别有洞天,美仑美奂的场景将他惊得呆了。 原来门后并非出口,而是一条宽广的石道,通往一座金碧辉煌的地下宫殿,殿 内四壁镶着无数巨大的铜镜,巧妙的将一缕不知从何引来的光线来回折射,照得镶 金嵌玉的宫殿有如白昼。 最醒目的是殿北穹顶之下,一张金玉雕成的宝座,居高临下,好似一个帝王在 那俯瞰群臣,显得庄严肃穆,令人无法仰视。 这里是什么地方?杨飞目瞪口呆,差点忘了招呼门外的慕容廷进来。 “小立!”慕容廷等了半天,不闻动静,忍不住挟着慕容平进入门内,见得此 景,先是一呆,随即得意的狂笑起来。 杨飞梦回神转,低声问道:“大总管,此乃何处?”若被外人知道慕容山庄地 底竟有这么一处所在,那还得了。 慕容廷神采飞扬,原本的晦气一扫而空,志满意得道:“这是慕容世家藏宝之 地,你大概不知,慕容氏远祖曾是帝王之家,后世子孙虽然风光不在,但在地底建 造一座缅怀先祖的宫殿也不足为奇。” 杨飞咋舌道:“这个手笔也太大了吧。”姑且不论建造一所宫殿之资,光是在 地底凿出如此老大一块空间,就是一项何等宏伟浩大的工程。 慕容廷将慕容平递给杨飞,望着那张玉座,缓缓步去。 “哈哈哈哈”慕容廷高踞宝座,狂笑声在殿内回荡,一道光柱直射在他身上, 令他颇有些天赐神授的感觉。只是他满身血污,那件华衣也破了不少地方,显得不 伦不类。 杨飞小声问慕容平:“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慕容廷距他足有百丈之遥,哪能 听到他如此轻言细语? 这小子到底站在哪边?慕容平面露讶色,低声应道:“此殿除了那扇石门,再 无出口,只要将他关在这里,他便插翅难飞了。” 杨飞道:“难道你的穴道还未解开?”别说如何出殿,就是关了那扇石门已是 大伤脑筋。 慕容平稍感犹豫:万一杨飞是暗中试他,自己道出实情,岂非自露马脚?便虚 虚实实道:“即使我武功恢复如常,也未必打得过他,更何况刚刚我也中了毒,那 种毒着实厉害,武功越高,中毒也越深。” 杨飞大感郁闷,暗忖你意思是不是说我中毒不深,只因我武功太差? “王立,将慕容平带上来,给本总管,不,给本宗主带上来。”慕容廷声音远 远传来,他一个人君临天下似乎还不过瘾,还要让慕容平卑躬曲膝,过过做皇帝的 美梦。 “怎么办?”杨飞心中焦急,万一慕容廷发现慕容平已醒过来,该如何是好? 慕容平道:“就依了他。” 杨飞步上前去,在阶下放下慕容平,仰首而望,一脸诌媚道:“宗主英明神武, 万民景仰,跟这宝座真是般配。” “王立,说得好,大总管的位置本宗主便赏给你了。”慕容廷哈哈大笑。 杨飞佯作大喜,伏首道:“多谢宗主。”暗忖你孤家寡人,还自封宗主,以为 老子稀罕你这狗屁大总管吗? “慕容平!”慕容廷语气突变,寒声道:“本宗主知你已经醒过来了。”曲指 一弹,几缕指风划过高高的台阶,直中慕容平身上。 他们相距足有十丈,仅是这一手,杨飞已是望尘莫及。 “是又如何?”慕容平缓缓站起,满脸怒容道:“乱臣贼子,还敢枉称宗主。” 慕容廷道:“成王败寇,咱们叔侄俩来一场公平决斗,败者便承认胜者是宗主, 你意下如何?” “公平?”慕容平嗤之以鼻道:“你先是下毒,继而封我穴道,还说公平?” 慕容廷道:“既然如此,我这做叔叔的便等你半个时辰。” 慕容平道:“也好。” 慕容廷道:“王立佐证,咱们发下毒誓,若有反悔,天地不容。” 慕容平满口应承,当下盘膝而坐,闭目养神,动气调息,驱毒通窍。 慕容廷亦支肘假寐,补充虚耗的内息。 二人互立毒誓,在阶前相对峙立,偌大的殿内气氛凝重,杨飞远远避到石门之 后,万一情况不妙也好逃之夭夭。 慕容廷大吼一声,一拳轰出,顿时狂风大作,沙石有如雨下,殿内的光线也变 得昏暗起来。 对手来势汹汹,慕容平却只劈出轻飘飘的一掌。 若说慕容廷这一拳如秋风骤雨,慕容平这一掌便似定海神针,风虽大,雨虽急, 难动他一分一毫。 拳掌相接,整座宫殿似乎震颤了一下,那一扇扇铜镜哗哗作响。 慕容廷深深吸了口气,数十载精修内力悉数送出,慕容平脸色骤变,收势回掌, 向地上劈了一掌。 “轰隆”一声,那以玉石铺就,坚硬无比的地面登时出现一个数丈方圆的大坑。 慕容平俊脸惨白,哇的吐出一口淤血。 慕容廷哈哈笑道:“姜还是老的辣,贤侄,你还嫩了点。”语犹未毕,大步踏 前,缩地成尺,拳影已至慕容平面门。 慕容平也不含糊,双掌纷飞,掌势飘逸,煞是好看,将慕容廷拳影一一封住。 不过他每接一拳,脸色便白上一分,实因他穴道初解,又中了剧毒,虽然一触 即分,仍招架不住慕客廷数十年功力。 杨飞暗骂慕容平是个笨蛋:明知不敌,还逞什么英雄。 “你的流云掌已有七分火候,可惜仍不是我的对手。”慕容廷占尽上风,仍不 忘逞口舌之快。 慕容平默然不语,咬紧牙关,奋力抵抗。 “这一招‘大江东去’,你功力若再高两分,恐怕落败的便是我。”慕容廷一 拳将慕容平轰得连退三步,当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二人再斗数十招,慕容平边打边退,已然退到石壁之前。 慕容廷拳势再临,慕容平避无可避,身形一晃,肩头卖了个破绽,聚足功力, 劈向慕容廷胸口。 二人同时中招,齐声退跌,慕容廷当胸中了一掌,看起来虽受内伤,但较之摇 摇欲坠的慕容平恐怕要好得多了。 高下立分,胜负已判。 慕容廷得意的问道:“贤侄,你可知我这做叔叔为何要造你的反?” 慕容平嘶声道:“你狼子野心,欲窃居宗主之位,还要什么道理?” 慕容廷道:“因为你根本不是老宗主的骨血,慕容世家怎可让一个外人执掌宗 主之位?” 慕容平大声道:“绝无此事。” 慕容廷道:“老宗主夫人当年因难产而死,据我多方查证,临终所诞却是女婴, 老宗主怀念亡妻,再未续弦,他也不好女色,断无私生子的道理,缘何蹦出你这么 一个儿子?” 慕容平脸色剧变,反驳道:“你胡说。” 他神色如此惊慌,这下连杨飞都怀疑慕容平是冒牌货,难道慕容天没有子嗣, 便瞎找了个儿子当继承人,这种好事为何轮不到自己? 慕容平哈哈笑道:“我是不是胡说你心知肚明,真正该做宗主的是我才对,哪 里轮到你这不知从何而来的野种。” 慕容平闻言大怒,一掌劈出,奈何已是强驽之末,勉强劈及慕容廷,便被他一 拳轰得高高飞起,跌到地上,连喷几口血雾。 “你这小杂种,老宗主在时我还不敢对你如何,现在嘛,哼哼!”慕容平怒火 忽起,冷哼两声,又是两拳轰向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慕容平。 这两拳气势汹汹,蕴足肉劲,若是轰实,慕容平还不变成肉泥? 杨飞本以为慕容廷会留慕容平一命,好让他实践诺言,眼见情势危及,不再犹 豫,长剑出鞘,一式白云出岫,疾奔十余丈,向慕容廷背心刺去。 不论慕容平是否冒牌货,既已与白玉霜拜堂成亲,便是他的姐夫,为了白玉霜, 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慕容平丧命于此。 这一招杨飞练得滚瓜乱熟,虽然毫无内力,倒也似模似样。 “王立,我早知你会叛我。”慕容廷头也不回,右手一挥,杨飞一声惨哼,连 人带剑,跌出老远。 慕容廷狞笑道:“好一个忠心耿耿的狗奴才,今日便让我一并结果了你和你主 子。” 杨飞强忍剧痛,爬了起来,剑势再变“紫天无极”。 这一招极为精妙,杨飞身无内力,施展开来,虽仅半成威力,仍让慕容廷惊异 不已。 “铮”剑尖颤动,生出万般变化,这一剑刺得倒准,直指慕容廷心口,不过被 他食中二指夹个正着。 慕容廷惊疑不定道:“王立,你身为世家子弟,为何招招皆是华山派的剑法?” “老匹夫,这个问题你去问阎王爷吧!”杨飞老脸现出一丝诡密的笑容,宛若 无物的蝉翼剑弹将出来,向前斜刺。 事出突然,直到刃锋临身,慕容廷方始惊觉,左手侧挡,却是一凉,被锋利无 匹的蝉翼剑断去左腕,直透心口。 慕容廷一时却还未死,发出连声惨呼,右掌连挥,殿内那一根根石柱立时遭了 秧,石屑纷飞间,地下宫殿山摇地动。 杨飞一阵力乏,跌坐在地,连喘大气。 慕容廷足足逞了半天威,终于倒地不起。 “姐夫!”杨飞爬到慕容平身畔,问道:“你没事吧,那老家伙大概已经死了。” “飞扬,想不到是你!”慕容平苦笑道:“你看我这个样子,会没事吗?”他 咳了两口淤血,强撑而起,走到慕容廷身畔。 慕容廷尚未断气,奄奄一息道:“慕容平,我死了,你也别想活命。” “廷叔,你这是何苦来哉!”慕容平脸现惋惜之色。 慕容廷强提真气,低声喝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慕容平俯身在他耳边轻语数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慕容廷脸现悔恨之色,低语道:“你为何不早说, 我也犯不着反你…”声音渐小,再无动静。 杨飞来到他身畔,好奇的道:“姐夫,你刚刚跟这老家伙说了些什么?” 慕容平道:“你不必知道。” “不说就算了。”杨飞咕哝了两句,哼哼哈哈的爬了起来,哭丧着脸道:“姐 夫,小弟为了你,差点连命都没了,你该怎么如何报答我?” 慕容平为之气绝,没好气道:“那你要我如何报答?” 杨飞死皮赖脸道:“姐夫,你答应送我一座宅子,可别忘了。” 慕容平道:“我身为宗主,答应过的事,什么时候反悔过?” 杨飞道:“小弟救你一命,你送我一所宅子,咱们一来一往,互不相欠。” “你这么说,岂非拿我当外人?”慕容平神色黯然道:“不知道我还有没有命 送你宅子?” 杨飞惊道:“姐夫,你怎么了?” 慕容平道:“慕容廷在我和你玉霜姐的交杯酒内下了天下无双的断魂夺命散, 此毒以鹤顶红、孔雀胆、龙蛇涎、断肠草等天下至毒的毒物配成,端的厉害无比, 本来毒性被我压制,可在石室又中奇毒,又经方才剧斗,毒性复发,毒上加毒,恐 怕无药可救。” 杨飞急急道:“我那小舅子就在外面,他医术高明,定有法子解毒,咱们快快 出去。” 慕容平道:“可我现在连行动也甚是艰难。” 杨飞脱口而出道:“那我背你。” 慕容平俊脸一红,道:“我一个大男人,要你背什么?” “这个时候,还顾忌什么?再说也不是没背过。”杨飞拾起蝉翼剑,还入剑鞘, 不由分说,将慕容平负在背上,匆匆奔向石门。 又是一阵地动山摇,那高高在上的玉座轰然倒塌,慕容平惊道:“快走,这地 方要塌了。” 原来慕容廷方才击坏了几根支撑殿顶的石柱,这宫殿建在地底,本来就不牢靠, 怎能不塌? 杨飞奔了几步,忽见石门右侧珠光大放,殿内光线昏暗,看来甚是醒目,正是 慕客廷先前所持的夜明珠,想来是他死前自怀中滚落。 杨飞见财眼开,负着慕容平,吃力的俯身去拾夜明珠。 慕容平哭笑不得,暗暗骂了声贪财鬼,哼道:“这个时候还捡,要钱不要命了 吗?” 杨飞费了半天劲,总算将夜明珠拾起,笑嘻嘻道:“这可不光是要钱的问题, 外面漆黑一片,没有此物,如何出去。”心想你出身豪富,自然不知当穷人的滋味, 这夜明珠如此之大,少说也值几千两,拿去典当,足够他与南宫燕成亲之用。 “既已拾到,还不快走!”慕容平暗暗运气,将些许内力输给杨飞。 这些内力虽然不多,对杨飞却是及时雨,如灌老铅的双腿重焕活力,在石屑纷 落的石道内迅速穿行。 二人奔得数十丈,身后轰隆声不绝于耳,地底宫殿显已榻陷,使得这条石道也 难幸免。 慕容平见头顶石壁摇摇欲坠,塌倒在即,便道:“飞扬,你不用管我,一个人 先逃出去吧,反正我身中剧毒,也是将死之身…” “姐夫!”杨飞喝道:“小弟就是拼上老命,也不会让玉霜姐守寡的。” 慕容平甚是感动道:“飞扬,你的大恩大德,为兄定不敢忘!” 前方又现岔道,一左一右,看起来相差无几,杨飞记不起来路,只好停下问: “姐夫,你还记得哪条是我们来时走过的路?” 慕容平道:“那时我闭着眼睛,哪会知道?” 杨飞反问道:“你是宗主,怎会连自家秘道的走法都不知道?” 慕容平道:“下面的这些秘道有如迷宫,我也只知大概,何况我们现在走的这 条我也只是第一次进来。” 那你还让我引慕容廷往这里?杨飞见左方石道比较宽广,下定决心,奔入左道。 他们堪堪离开十丈,那岔口轰然倒塌,将退路堵得严严实实。 慕容平见杨飞义无反顾,忍不住问:“你怎知这条是回去的路?” 杨飞满怀豪气道:“事情紧急,既然不知去路,不如搏上一搏!” 慕容平目射异彩道:“看不出你还会如此?” 杨飞哈哈笑道:“命由天定,是生是死,就看咱们的运道了,小弟最近的运气 可是一直不错。” 慕容平苦笑道:“希望为兄也能沾些你的运道。” 不过杨飞的好运似已到头,密道尽头是条死路,顶上还渗出一颗颗水珠,不时 落下,如此经年累月,将下方石壁滴出一个深坑。 杨飞仍不死心,放下慕容平,手持夜明珠,沿着石壁四处检视,看看可有什么 暗门机关。 结果当然一无所获,他不禁破口大骂慕容廷,死到临头还不干好事,要拉人陪 葬,骂完慕容廷仍不解气,狂操带慕容廷的十八代祖宗,当真声情并茂,让一旁的 慕容平长了不少见识。 慕容平见杨飞越骂越难听,越骂越激动,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最后终于听 不下去,忍不住咳了两声,毕竟慕容廷是他堂叔,骂慕容廷十八代祖宗还不是在骂 他? 杨飞这才想起慕容廷是他亲威,两人同祖同宗,指着人家鼻子骂人家祖宗,也 难得慕容平如此好的脾气,老老实实听了半天。 “姐夫,小弟再回去看看可有出路。”杨飞尴尬一笑,红着老脸,急急奔去。 慕容平勉强笑了几声,强撑残躯,盘膝坐好,运功驱毒。 杨飞回转之时,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喃喃道:“完了,全完了。” “天无绝人之路,不要灰心。”慕容平缓缓睁开双目,连喷几口淤血,苍白的 俊脸透出些许红晕。 杨飞定了定神,关切的问:“姐夫,你的伤势如何了?” 慕容平摇头道:“我受伤本重,加上毒发,恐怕活不过十二个时辰。” 杨飞惊道:“如此严重?” 慕容平苦笑不答,反问道:“可曾找到出路?” 杨飞面色阴沈道:“这下咱们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他以前发誓,总是喜欢 说如何如何,否则死无葬身之地,想不到现在真应了誓言。 慕容平道:“为兄命不久矣,死不足惜,可你尚有娇妻爱子,岂可就这么死了。” “小燕子!”杨飞颓然倒地,挨着慕容平坐下,此时此刻,他想到不光是南宫 燕和他那刚出生的儿子,还有梅云清,苏花语,甚至李梦柔。 慕容平忽道:“我或许有出去的法子。” 杨飞精神大振,连忙问道:“什么法子?” 慕容平指了指头顶道:“你可知咱们上面是何处?” “上面?”杨飞望着坑内的积水,脑中灵光一闪,道:“太湖。” 慕容平点头道:“正是太湖,你看前方滴水之处,定是太湖之水渗下,落于此 间,咱们只需打通一个缺口,湖水涌入,便可脱身。” 杨飞闻言,反而愁眉苦脸道:“可小弟功夫全失,要想打通缺口,而又不弄塌 此间,实非易事。” 慕容平道:“你把蝉翼剑给我。” 杨飞犹豫一下,将剑承上,奇道:“姐夫,你怎知此乃蝉翼剑?” 慕容平微笑道:“是霜儿告诉我的。” 杨飞惊道:“那你为何…”后面据为己有显得太过唐突,便未道出。 慕容平道:“我只想振兴世家,要此剑何用,陡遭杀生之祸?” 杨飞还是首次得见对蝉翼剑不感兴趣之人,对慕容平也愈发佩服。 慕容平旋动剑柄,抽出蝉翼剑,借着微弱的珠光,细看剑身,叹道:“果然是 巧夺开工,难道江湖人趋之若物。”深深吸了口气,扶着石壁站起道:“飞扬,你 扶我到前面滴水之处。” 杨飞道:“姐夫,难道你想运功,不可,万万不可,如此你更加活不成了。” 慕容平身中剧毒,全靠内力压制,一旦运功,恐怕立刻毒发身亡。 慕容平深深望着他,一字一句道:“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临死之前,也该为 你做些什么。”见杨飞仍在犹豫,又道:“我也是学你搏上一搏,若是成功,你便 能脱险,若是失败,你便得陪我一起葬身此间了。” 杨飞再三犹豫,终于点头道:“姐夫,你量力而为,不可勉强。” 慕容平面露笑容道:“飞扬,你且宽心,不到最后一刻,我是不会放弃的。” 冰冷的湖水滴在脸上,慕容平轻轻舔了舔,默默运功,那柄轻若无物的蝉翼剑 华光大放,在黑暗中显得无比灿烂。 杨飞远避十丈,大声道:“姐夫,小弟准备好了,你开始吧。” 慕容平忽然低声道:“飞扬,你若是脱困的话,一定要代我好好照顾霜儿和她 的孩子。” 她的孩子?杨飞呆了一呆,正欲询问,慕容平蓦声大喝,蝉翼剑化作一道厉芒, 没入头顶,内劲透出,发出一阵沉闷的隆响。 污浊的湖水顺着剑身流下,慕容平不顾眼中模糊,毒气攻心,再度运功。 “不好!”杨飞心中闪过此念,飞身扑前,取下蝉翼剑,抱起晕厥过去的慕容 平向回疾奔。 慕容平所料不差,这里果是太湖湖底,而且正在一处裂痕之中,他那一剑也刺 穿湖底。 湖水顺着缺口狂灌而入,头顶大片大片的石壁不断脱落,随即开始坍塌,幸好 杨飞见机得快,慕容平方才未被活埋。 他带着慕容平逃出老远,闻后方再无动静,持着夜明珠回首探去,顿生绝望之 感,原来片刻之间,那缺口已被榻陷的石块封上,慕容平冒死相拼的唯一成果是地 上积了数寸深的水渍。 这时慕容平却有了反应,在杨飞怀中缩成一团,发出数声呻吟。 “姐夫,你怎么了?”杨飞将慕容平放到一块较为平坦,未被湖水淹没的岩石 上,只见他身体轻颤,手足冰冷,脸泛乌黑之气。 他眼见如此,哪还不知慕容平为尽那一剑之功,耗尽内力,以致毒发。 那套湿淋淋的新衣紧紧贴在慕容平身上,如此下去,就算慕容平没有中毒,染 上风寒,伤上加病,小命多半完蛋。 为女人宽衣杨飞已是轻车熟路,给男人脱衣服却是头一遭。杨飞犹豫半晌,见 慕容平颤抖得愈发厉害,顾不上许多,一件件除去慕容平身上的衣物,脑中嗡的一 声,立时惊得呆了。 平坦的小腹,透过亵裤,可以看到柔滑的下体,胸部虽然平坦,仍能看出那不 是男人所有,这确确实实是一具女人的身体,慕容平竟是一个女人? 他想起慕容廷临死前的责难,所有疑问顿时有了答案,慕容平女扮男装,瞒过 慕容世家所有人,出任宗主,不过他为何要娶白玉霜,难道只是为了证明自己是一 个男人,可那孩子是怎么回事? “好冷!”慕容平不觉倦缩成一团,呻吟出声。 杨飞老脸微红,急急除下外袍,覆在慕容平身上。 慕容平突然苏醒,好似回光返照般,刹那间,变得红光满面,死灰之气一扫而 空,他看着杨飞,极为失望道:“你没有逃出去吗?” 杨飞呐呐道:“姐夫,我,我…”他此刻尴尬得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飞扬,你怎么了?”慕容平濒死之际,神智反而出奇的清醒,见得杨飞异样 的目光,宗主的自尊使他强撑着坐起,突然感到胸口冰凉,不禁低头看去。 “啊”慕容平一声尖叫,此刻听来,当真似足女子声音。 “姐夫,我不是故意的…”杨飞慌忙解释,可慕容平双眼翻白,奄奄一息,哪 听得进去? “姐夫!”杨飞匆匆抱起慕容平。“姐夫”二字现在虽然显得不伦不类,事至 如此,也只好这般继续称呼了。 慕容平倦缩在他怀中,感受着那份温暖,他缓过一口气,断断续续道:“想不 到我临死之前,还是被你撞破这个秘密,天意弄人,我从未想过会如此躺在一个男 子怀中。”她此刻的声音娇柔悲凄,大异平常。 “不会的,你不会死的。”杨飞对慕容平谈不上男女之情,却有兄弟之谊,何 况他与付俊形同陌路之后,这份情谊显得更加珍贵。 “我这辈子投错了胎,希望下辈子能做一个真正的男人。”慕容平声音愈发微 弱,渐不可闻。 杨飞一脸坚毅道:“我不会让你死的。”抱紧慕容平,凑到他耳边,轻轻道: “小弟教你一些武功口诀,说一句,你就照着练一句,如果不明白的话,就摇摇头。” 慕容平也不知听没听清,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杨飞念诵着天香密诀,唯恐慕容平难以听清,故而说得极为缓慢,同时自己也 以依诀修练。 以前杨飞修练内功,总是以紫气神功为主,天香密诀为辅,此次倒转过来,沉 寂数月的丹田竟然有了反应。 他俯下身,吻着慕容平的双唇,慕容平身躯剧震,似乎想将他推开,可在重伤 之下,双手毫无气力。 杨飞舌尖探入,大公无私的将那一丝若有若无,刚刚练来的天香真气渡给慕容 平。 那一缕真气就如一盏指路明灯,将慕容平体内凌乱涣散的内力逐渐理顺,引入 丹田,然后护住心脉,驱逐那气势汹汹的剧毒。 天香密诀果然夺天地之造化,不同凡响,慕容平一只脚跨过鬼门关,又被杨飞 生生拽了回来。 “姐夫,小弟接着念第二段口诀。”杨飞的声音在心头响起,慕容平不禁又惊 又奇,间中还带了些许羞涩。 慕容平本身武功既高,又是女子之身,练起来天香密诀当然事半功倍,远较杨 飞这个半吊子容易,不到半个时辰,便练完第二层,试着将自己的念头传去:“此 乃何种神功?” “天香密诀!”杨飞对天香密诀只是一知半解,此刻心有旁鹭,内气转浊,连 接二人的心桥顿时中断。 还是慕容平见多识广,及时回输些许真气,方未功亏一溃。 二人合力,总算将那攻心剧毒逼出心脉,暂时缓解慕容平的性命之虞。 杨飞再也按捺不住,松开慕容平,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修练天香密诀,本以女 子为主导,此番倒转过来,让他憋了这么老长时间,着实让他吃了不少苦头。 慕容平俯身咳出几口淤血,脸上布满红潮。 杨飞这才有暇去望他,忽然老脸一红。 慕容平仍然半身全裸,奇妙的是原本似足九分的男子身体起了变化,胸脯高耸, 峰峦正盛,躯体也变得曼妙玲珑,连那原本棱角分明的脸廓也变得柔和起来,虽然 未施粉黛,也足以迷倒众生。 “你,你,你…”杨飞目瞪口呆,万分惊奇,他以前还道慕容平长得比较象男 人,哪知是经过伪装。 慕容平匆匆拉过杨飞的那件外袍,脸色微红,解释道:“此乃易容之术,只是 练起来非常艰难,我自小修习,仍只得四五分火候。” 杨飞脱口而出道:“这四五分也是顶厉害的。” “过奖了!”慕容平微微一笑,问道:“飞扬,天香密诀仍天香宫的不传之密, 你私传于我,不怕那位苏少宫主责怪吗?” 虽然慕容平语气仍如往常,可杨飞怎么也不能将眼前娇丽美艳,春光外泄的美 人与那个发号施令,无比威严的慕容世家宗主联想起来,呆了老半天,才回答道: “不会的,她知道我是为了救人,决计不会责怪我,何况咱们现在身陷于此,还不 知逃不逃得出去。” 慕容平叹了口气,他刚刚死里逃生,却发现仍未从死亡困境中脱身,那种无奈 的心情可想而知。 杨飞忽道:“姐夫,你从何时起开始女扮男装?” 慕容平望着前方漆黑的石壁,回忆道:“家父只有我一个女儿,为了让我继承 家业,自小时起,他便将我当男儿抚养,而我是十二岁那年才知道自己是个女子。” 他言及此处,脸上微红,因为十二岁正是他首次出现月潮的年龄。 ------- N维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