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青教教主 扬武将村姑送回家中,然后独自上乌蒙山,连闯九关,翻越北峰,来到黑云教 总坛(黑云教总坛所在之处本无人烟,四面山峰环伺,峰本无名,为图简便,黑云 教教众称为东、南、西、北四峰,总坛所处山谷近似圆形故称为太阳谷)。孔曾辉、 孔别离父子率外六堂、内三堂三千之众严阵以待。高剑萍赫然也在阵中,伴在乃父 身侧。 扬武对高剑萍已经彻底死心了,只瞥了她一眼就不再看她,面对着孔家父子、 高远、孟依然、关万山等黑云教首脑人物朗声道:“自古天下有德者居之,黑云教 虽然只是江湖帮会,教主之位也应该由有德者居之。孔曾辉老迈昏庸,孔别离德薄 才疏,他们父子都不能胜任教主之职。孔家父子危害江湖,招致天下共讨,将黑云 教全体弟兄都推上了绝路。石某来此之意想必各位都已经知道了,一来为解救本教 即将面临十九派大军压境的危机,二来为了江湖的安宁。石某不揣鄙陋,愿摄教主 之位。谁若不服不妨站出来,无论单打独斗抑或群斗,石某照单全收。” 扬武暗忖当上教主总得有个姓,想起张融雪曾喊自己“石郎”,便取“石”为 姓。扬武在江湖上名头极响,这三千之众无一不识他的名头,于他的姓氏却还是第 一次听到,不免有人私下议论。崇拜英雄自古皆然,尤其是刀头舐血的武林中人。 扬武年仅弱冠就有掌法与有“武林第一高手”之誉的叶望春战成平手的非凡战绩, 年初大战葫芦谷,前不久接连做下两件大事——五湖堂长江安庆段大战显神威,孤 身大闹东京城,在黑云教广大的中下层教众心中奠定了神话般的英雄形象,即使在 高层首领中也有不少人对扬武敬慕有加,再加上扬武的开场白,摆明了黑云教的黯 淡前途。从实际利益出发,黑云教大多数教众都没有理由反对扬武出任教主。 扬武开场白讲完,教众就议论开了,开始时还窃窃私语,后来议论的人多了, 就大声谈论,也不怕孔家父子听见。 孔曾辉怕局面不可收拾,忙功聚于喉,凝声道:“大家安静,从现在起谁再胡 乱讲话便以判教论处,祸及三代。” 场面立即安静了下来。孔家父子、高远全家和孔曾辉的四大弟子等与黑云教关 系最密切的人各自吁了一口气。 哪知安静了没多久,东北角忽然冒出一个青年男子,大声喊道:“我支持石公 子做我们的教主,跟着孔家父子我们只能在死巷子里出不来。” 王小三的话没说完,便有人喝骂道:“王小三,你不想活了,这样的话也敢讲?” 王小三不畏人言,以更大的声音说道:“孔家父子任人唯亲,不是他的亲人和 弟子,不管有多大本事,最多也不过是副堂主。我王小三第一个看不顺眼,有谁跟 我王小三想法一致的请举起手来。”又有两个不怕死的举起手来,接着五个,十个, 二十个,一百,一千……不久竟有一大半人举起了手,更有人高举着双手。由此可 见人心的向背靠高压是不能维持的。 忠于孔家父子的死党和一部分身居高位害怕换了教主自己现在取得的地位将不 保的人约占场上三千人的四分之一,他们激烈地反对换教主,与拥护扬武的多数派 大声对骂,场面乱糟糟的。这群武林中人其中有许多人是杀人不眨眼的黑道中人, 脾气暴燥,性如列火,平日一言不合便会拔剑相向,这时立场上严重对立,绝不是 三言两语就能化解。眼见一场流血冲突在所难免。 扬武全面提升功力,一字一字地以内力吐出声音道:“各位都不要吵了,石某 决心已定,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坐上教主之位,谁也不能阻止!服我的和不服我的都 给我看好了,看石某人如何生擒孔家父子。”声音不是很高,但却震动全场,将三 千人的喧哗声都压了下去。 扬武说完便像换了一个人似的,长头发向后飘扬,长衫无风自动,脸上透着青 气,浑身散发出无形的力道,将四周的人压迫得连连后退,一直退出四丈开外。此 刻的扬武已不再是温文尔雅的扬武,而是活像魔王转世,西楚霸王复生,能让人产 生强烈畏惧感的超级狂人!历经了无数次大小战斗和数次死里逃生,成功地将劈天 真气与阳极真气融合在一起的扬武的武功又更上了一层楼,劈天掌第三招“地动山 摇”之“进攻式”练成了,由此将“乱魔诀”由第七层“道消魔长”推进到第八层 “魔行无忌”。 “乱魔诀”主要是一种使用内力的诀窍,而不是修练内力的途径。劈天内力是 “乱魔诀”的基础。扬武是在极端刻苦和忍辱负重的情形下练功的,他本人又具有 极佳的习武资质,离开魔宫前的十年间服用了很多天山百年以上的雪莲花和东北长 白山百年以上的野人参等珍贵药材提升功力,所以他如此年轻就取得了功力超出 “魔君”的辉煌成就,成为魔宫建宫三百年来第三个将“乱魔诀”练至第八重的天 才。 扬武一双闪着绿色光芒的“魔眼”徐徐扫视了一下全场,每一个与他目光接触 的人的心都不由自主地狂跳一下,暗呼厉害。扬武缓缓朝孔家父子走过去,迫近到 十丈远近时,孔曾辉一声令下,三百黄衣护卫和蓝衣护卫左穿右抄,依平日训练过 千百遍的阵法将扬武围住。 扬武嘴角逸出一丝轻蔑的冷笑,催动真气,正式发出“地动山摇”之“进攻式”。 先是地面的沙粒以扬武为中心向外移动,不久沙粒的外移变成飞沙走石,尘土漫天, 武功低的纷纷退避,武功高的挥舞着双掌护住头脸等要害部位不被沙粒、石块击中, 苦苦支撑着,却被从扬武身体散发的无形真气压在身上,如潜在深水之中受到巨大 的水压一般难受。大多数人都退到六丈开外,只有少数几个功力较深的黄衣护卫为 显示对主子的忠心坚持留在三丈之内,咬牙承受着巨大的真气压体之痛。严密的阵 势不攻自破。 扬武存心立威,功力进一步提升,慢慢的地面开始晃动,出现了一道道深达丈 许,宽数尺的巨大裂缝,如同一场大地震造成的地裂。奇怪的是扬武脚下的地面却 完好无损,由此可见他对功法“隔山打牛”的使用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 坚持在三丈之内的几名黄衣护卫因为扬武快速提升功力而不及后退,被涌上身 体的真气压得经脉尽断,狂喷鲜血而亡。见到扬武如此惊天动地的武功,他的支持 者狂喜欢呼,他的反对者则如末日来临般惶恐万状。只持续了一会儿,扬武就收回 内力。“地动山摇”非常损耗内力,立了威就够了,不必用于久战。 孔曾辉见扬武武功惊人,比半年前更加激进,没有把握对付他,便命红衣护卫 出战。只要消耗扬武的一半内力,孔曾辉便可从容取胜。 待五十余名红衣护卫列好阵势,扬武双掌抱圆,飞快地循环交错,引起周身两 丈范围内的真气场产生漩涡,红衣护卫一招未出就一个个被扬武的真气漩涡抛出去。 这一招是“乱魔诀”四大绝招之一的“扭转乾坤”。另外三大绝招是“移山填海”、 “隔山打牛”与“望空摘月”。“移山填海”专讲借力打力、引引推推——内力可 以产生两种效果,吸引和排斥。“隔山打牛”专讲隔物传功的方法。“望空摘月” 专讲内功吸摄。 扬武一步步逼近孔家父子,三丈,两丈,一丈……全体黑云教众都张大了眼睛, 紧张地注视着扬武如何生擒孔家父子。三千人的场地顿时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高剑萍见扬武一副出神恶煞的模样,挺身而出,高声叫道:“不要伤我外公和 舅舅,我答应……答应你的条件……” 扬武假装糊涂,问道:“答应我什么条件?” 非常时刻,高剑萍也顾不得少女脸嫩,轻咬下唇道:“嫁给你。” “抱歉之至,石某现在不想要你了。每次都是你拒绝我,这次我也拒绝你。” 扬武摊牌道。看到高剑萍那副失望、震惊和羞愤交加的表情,扬武为自己伤害她而 大为得意,不再理睬高剑萍,再上前几步,与孔曾辉保持五尺之距,问道:“我们 真的非动手不可吗?”神态倨傲,语气透着无比的自信,认定了自己是赢家。 孔曾辉大怒道:“小子休狂!”解下黑色风衣,随手抛给孔别离。那意思似乎 是暗示孔别离如果他败了,孔别离就不必出手。 孔曾辉身为黑云教的创立者不能不自重身份,扬武没用兵刃他也空手应战。孔 曾辉四十年前名登天下英雄榜,如今仍然宝刀未老、雄风犹存,与扬武硬撼之下不 露丝毫疲态。 扬武轻功远在孔曾辉之上,若占轻功之便以极快的速度绕到孔曾辉背后,击败 他乃是轻而易举之事。但是扬武并没有那样做,而是一招一式地与孔曾辉比拼下去, 为的是增强效果,给全体黑云教众留下不可磨灭的英雄形象。 在江湖中一向认为仗轻功取胜乃是花巧,江湖人看重的是拳拳见肉的硬功夫。 愈是一招一式的比拼,以硬碰硬,而不是避实就虚,愈能给人在紧张中带来真实感。 如果一招未满或者只是三招两式就将对手打败,少了取胜过程的艰辛与紧张的扣人 心弦的气氛,观众对取胜者的印象就会大打折扣。 孔曾辉所学甚杂,南拳北腿、东刀西剑无所不包。扬武则是学兼百家之长,精 研天下掌法。两人招来招往,出手无一不是学武之人孜孜以求的妙招,而在这些妙 招之中更有许多令人匪夷所思,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一生也想不出的奇招。 高手相争,果然非同凡响,从一开始就吸引了在场数千双眼睛。两人你使一段 少林腿法,我来一段武当掌法,你出幽冥寒冰掌,我应以万魔手,仿佛信手拈来, 却妙手天成,令人大开眼界。 扬武久未遇到可与自己匹敌的高手,越打越感到痛快,同时对孔曾辉肃然起敬, 深感武学之道永无止境,自以为学兼天下未免太坐井观天了。孔曾辉以前被扬武以 阳极真气困得缚手缚脚,想不到放开手脚竟如此厉害。 “这位昔日武林一代枭雄,遍阅天下武学藏书,于武学上的渊博知识绝不会比 我少。”扬武很快就有了这个想法,心中暗道,“他一身功力不在我之下,如果让 他年轻三十岁,我今日多半不是他对手。” 渐渐两人从地上打到空中,又从空中打到地上,看得人眼花缭乱。双掌交击声 随着交手双方掌力的逐步提升而变得越来越响,到最后声如炸雷,闻者惊心。这场 大战实是一场武林百年难得一见的大战,可永载武林史册! 大战正酣中扬武不经意地瞥了高剑萍一眼,见高剑萍盯着打斗的双方,焦急之 情溢于言表,也不知是在关心自己,还是在关心她外公,脑中却突然一震,扬武知 道自己还是不能对高剑萍忘情。为了这一瞥扬武决心尽快结束这场大战,既要让自 己获胜又要让孔曾辉输得体面,还要让他毫发无损。 扬武一边应招,一边飞快地运转脑子思考对策。新近练成的“乱魔诀”四大绝 招威力无穷,扬武很容易就想到了绝招之一“移山填海”,将十成内力聚于双掌, 发出两股柔和内力,将孔曾辉笼罩在掌力之中,然后将无极性的内力变为吸引力, 双掌突然右引,出其不意之下孔曾辉来不及运“千斤坠”稳定身形,整个身子被扬 武硬生生平移了丈许。由于扬武用力巧妙,孔曾辉并未摔倒,连踉跄也不曾有,真 让人惊奇。 孔曾辉大惊之下,脸上立刻变色,怔了半晌,才问道:“你这是什么功夫?” 扬武脸现自信的笑容,平静地答道:“这招叫‘移山填海’,我最近才练成的,想 不到第一次使用就收奇效。”孔曾辉喃喃自语道:“移山填海,移山填海……”忽 然脸现开朗,明白了什么,但旋即一黯,神情无比沮丧地道:“石公子武功盖世, 人品出众,倘若位居教主之位,必能光大我教,与江湖各大门派并驾齐驱。则我教 一万教众齐被公子惠泽,自此不被名门正派轻视。老夫替犬子作主,愿将教主之位 拱手相让。”接着语气一转,轻喝道:“别离,还不快将令牌解下,交给新教主。” 尽管极不情愿,孔别离也知道大势已去,赶紧趋步上前将代表教主权威的一块 绿玉令牌交给扬武,然后退后三步,率先行参拜教主的大礼。短短瞬间孔别离的命 运来了一百八十度转弯,以后受别人大礼参拜、前呼后拥、威风八面的风光场面只 能在梦里寻了。接着高远、孟依然、关万山、江风、霍步强等黑云教重要人物纷纷 大礼参拜新教主,普通弟子随着首领而动,顿时地上密密砸砸跪了一片。 孔曾辉正待下跪时,扬武单掌自袖中微微抬起,潜运一股柔和内力推到孔曾辉 身上,阻止他下跪,微笑着道:“前辈免礼。” 唯有高剑萍“鹤立鸡群”,不跪、不言,也不动,茫然地望着前方,双目失去 往日常有的光彩,也不知道看见扬武没有。 扬武暗叹一声,心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三番两次拒绝我的求婚,还 想置我于死地。你如此绝情,我对你纵有海样深情,现在也干了。”只看了高剑萍 一眼就不再看她,环视全场,以内力凝音道:“各位请起。” 聚义厅,教主召集教中重要首领议事的地方。扬武就是在这里与教中外六堂、 内三堂九位堂主,几位副堂主和左右护法作入教以来的第一次见面。巡查堂堂主卫 锟、刑堂堂主曾云和护卫堂副堂主刁益三人曾伏击或偷袭过扬武,此刻无不战战兢 地向扬武请罪,扬武均一笑了之,说他们听命行事乃是他们的职责。 扬武当上教主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令释放村姑红玉的家人,第二件事是下令 杀鸡宰猪,全教摆酒三天,庆贺新春佳节和新教主登位双喜临门。 新春佳节,扬武第一次有时间看万家欢腾的场面,第一次有时间静下来遐想, 感怀飘零孤苦的身世。 整个总坛的弟子超过三千,连带家属则超过五千,但扬武却没有一个可以倾诉 的对象,陪伴他的只有数盏碧纱宫灯。在这个举国欢庆的时候只有他远离俗世的喧 嚣,独处空房,不知是否他的悲哀?刚登上教主之位的欣喜一扫而空,心境出奇的 差。忽然看见窗外夜空中绽开一朵美丽的烟花,五颜六色的,煞是好看。 扬武推门而出,向烟花发放处而去。扬武自己也觉得很无聊,才想找点事做, 不然长夜漫漫如何打发?烟花很快消失了,夜空又回复了它应有的漆黑。失去烟花 的照耀,扬武也失去了眼中的目标,正犹豫时,另一朵烟花又升了起来,点点光雨 再次洒满夜空,形成朵朵漂亮的彩色“花朵”。烟花升起处正是第一个烟花燃放处。 扬武将“天魔幻影”提至十成,全速朝烟花燃放处奔去,里许距离转瞬即至。 天空的焰火尚未完全熄灭,扬武抬头一看才发现这里的院落似曾相识,待看清 燃放烟花的是个模样与高剑萍有七分相似、年约十一二岁的漂亮小女孩,旁边站着 高远、高剑杰父子和一位异常美丽的中年妇人,其貌与高剑萍更似一个模子印出来 的,她衣着华丽,气质高贵,料是高剑萍的母亲,当年江湖十大美人榜中排名第三 的孔如梦,这才想起这里是高剑萍的家。 扬武尽管已经很小心,但是从两丈多高的院墙跃下时衣襟所带的风声还是惊动 了高远。高远手按剑柄警觉地问道:“什么人?” 扬武走了高远跟前,答道:“是我。” 高远父子都听出扬武的声音,齐感吃惊,同时望向扬武。高远施礼道:“教主 怎么会有兴致光临寒舍?” 扬武随口答道:“我只是随便走走,看见这里有人放焰火,就过来看看。这位 想必就是尊夫人了,不愧是二十年前江湖中著名的美女,果然有沉鱼落雁之容。” 孔如梦深深道了一个万福,礼貌地回答道:“教主谬赞,妾身实不敢当。”说 的谦虚,语气却流露出自信。 扬武将目光转向长得像高剑萍的小女孩,温柔地问:“这位小妹妹一定是令二 千金剑芷妹妹了?”问孔如梦,眼光却不离其女。孔如梦点头表示肯定。小女孩却 “咦”道:“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是谁告诉你的?”扬武因为与高剑萍的难堪 关系,“惆怅旧欢如梦”,顿时被天真烂漫的小女孩一句话问得尴尬无比。 “芷儿,不懂就别乱问。还有,以后见了新教主要叫教主,不可以‘你’呀‘ 你’的,没大没小,知道吗?”孔如梦责备小女儿,借以解开扬武的尴尬。 小剑芷因为是家中老小,一向备受父母的宠爱,哥哥、姐姐凡事也都让着她三 分,这是第一次被母亲斥责,眼睛都红了,看母亲一脸严肃,感到委屈,却不敢做 声,心中犹自疑惑:“我怎么就问错了?” 扬武瞧着有些不忍,装出一副无所谓的神情道:“你的名字是你姐姐告诉我的。” 小剑芷双目一亮,兴奋地道:“教主哥哥认识我姐姐?姐姐睡了,芷儿去叫醒 她,好不好?”小剑芷对这位年轻英俊、气度不凡的新教主颇有好感,所以在教主 后面加了“哥哥”两字,这倒不是她有意为之,而是她觉得新任教主对她友善,自 然而然地就将“教主哥哥”叫出了口。当然若非她母亲吩咐她喊“教主”,这“教 主哥哥”也不会叫出口。 “叫得好,再叫一声‘教主哥哥’,我重重有赏。”扬武爱小剑芷的纯真,心 中对她很有好感,故有此语。 “教主哥哥,”小剑芷又叫了一声,仰着小脸问道,“你有什么东西赏给芷儿 呢?” “女孩子打打杀杀的不好。这样吧,我教你一套步法,好不好?”扬武好脾气 地征求起小剑芷的意见。孰料小剑芷竟不将扬武的步法瞧在眼里,嘟着小嘴道: “不嘛,芷儿就要学打打杀杀的武功!娘说世上坏人多,芷儿学好了武功,要杀尽 天下坏人。” 扬武吃了一惊,有其姐必有其妹,若自己不阻止的话,另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 魔头不久将会产生。高剑萍前车之鉴不远,扬武不能让高剑萍的妹妹重蹈她的覆辙。 在什么教育环境下就会出什么样的人,自己若不解救小剑芷,天真可爱的的她会成 为另一个冷酷无情、视杀人为等闲的高剑萍。 扬武走近小剑芷,亲切地抚摸她的额头,询问道:“小妹妹,你平日都练过什 么功夫?” 小剑芷的小脸立刻神气起来,骄傲地道:“芷儿练的功夫可多了,有寒冰掌、 梅花拳、擒龙手、周氏散手,还有冷家刀法和冷家掌法。” 扬武不禁点头,心道:“果然练了幽冥寒冰掌。”转头望向孔如梦,道:“高 夫人,令爱可不可以让给我?” 高远一家三口全都大感惊讶,高夫人更是惊得差点跳了起来,惊道:“天哪! 芷儿才十一岁。”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想你们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从今以后,令爱就由我来管 教。”扬武解释道。 孔如梦知道扬武武功远胜丈夫,若由他调教小女儿,自然强于丈夫调教她,但 是对他夺去自己同父异母弟弟的教主之位始终恨意难消,而扬武又出身神秘的魔宫, 不禁举棋不定,只好抛给丈夫一个询问的目光。 高远轻咳了一声,向扬武施礼道:“教主抬爱小女是小女的福分。属下绝无异 议。但不知小女何日行拜师之礼?” 扬武摆摆手道:“拜师就免了,学武功也不一定非拜不可。你们明天就让令爱 来见我。” 高远垂首道:“教主所言甚是,属下谨遵教主吩咐。明日一早就将小女送到听 雨院。” 听雨院原是孔别离的住处,现在让给了扬武。扬武点了一下头,道:“时候不 早,不打扰你们了。”语毕一阵风般跃出院子,消逝在黑暗之中。 高远遥遥喊道:“恭送教主。” 翌晨,听雨院。天色大亮时高远即带着小女儿剑芷赶到听雨院,新分配给扬武 的婢女早得扬武的吩咐,将高氏父女领进院内。扬武正在演练掌法,将万魔手、擒 龙手、如意手从头练至尾。以高远的武功阅历,也只是看得似懂非懂,当看见扬武 竟会整套的擒龙手时心中暗暗纳闷。 扬武显然有意卖弄功夫,以给特别的“徒儿”一个好印象,知道高氏父女已到 仍不住手。小剑芷见了“教主哥哥”的功夫之后对“教主哥哥”佩服的不得了。 高氏父女等了好一阵子,扬武才停下来,与高氏父女简单地招呼过后,高远施 礼告退。扬武从魔宫掌法的入门功夫——三百六十路如意手教起,教完一招八式之 后便与小剑芷共进早餐。 上午扬武召集全教坛主级以上的弟子一百余人,通告全教,颁布诸如“滥杀无 辜者处死;奸淫妇女者处死;不得倚仗武功欺压弱者”等等新教规,下午即开始整 理教务,从许许多多密柜暗格中找出教中关押的囚犯的资料。在扬武心中黑云教邪 恶无比,所关押的犯人多为江湖正道中人。所扬武想尽快释放该放的囚犯。 在如山的案卷中,扬武发现一份独特的红皮案卷,里面只是简单地写道:“贺 桂兰,女,二十七岁,父母双亡,百花宫宫主叶望春之徒,天星教教主傅平之侄女。 因刺杀刀堂堂主高远未遂,被擒,囚于三号特囚室。” 扬武看见初恋情人的名字,震惊得几乎从靠背椅上弹起来,赶紧召来两名侍卫 带路,风风火火地往囚牢而去。 守牢的狱卒和狱长因身份低微尚不认识新任教主,扬武的两名侍卫报出扬武的 身份之后,狱长战战兢兢地将扬武领到三号特囚室,并亲自为扬武打开牢门。 扬武见贺桂兰一身囚服,手脚都带着镣铐,头发蓬松,双目无神,正可怜兮兮 地蜷缩在墙脚。昔日风采照人的“金凤凰”如今已变成一只“落汤鸡”。心情一激 动,扬武就忘了贺桂兰的绝情,牢门一打开就迫不及待地冲进囚室,快步走到贺桂 兰跟前,运起内功三两下扯断贺桂兰手脚上的镣铐,手法干净利落,比利刃切削还 快。 扬武呆呆望着明显清减的旧情人,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不料贺桂兰冷冷看 了扬武一眼,忽然狠狠打了扬武一记耳光,发出“啪”的一声脆响。两侍卫及狱卒 同时喝斥道:“大胆女囚,竟敢打石教主!” 扬武摆摆手制止手下多事,脸上火辣辣的痛让他立刻清醒了过来,脸色又回复 了他惯有的偏执、孤傲和冷漠,脸容如那千年古岩、万年寒冰一般不带丝毫表情, 以一种奇异的目光瞧着贺桂兰,眼里不是自卑,也不是自怜自伤,而是一种深深的 怜悯。 贺桂兰陡然觉得怅然若失,却又不知失在何处。她不敢再接触扬武的眼神,默 然低下头。 扬武一语不发地出了囚室,头也不回地走了。狱长锁上铁门,与两侍卫一道将 扬武恭送出牢房。 晚上,扬武尽管心情不好,还是耐着性子教小剑芷魔宫最高心法“乱魔诀”第 一重“初入魔道”。小剑芷聪明得很,一点就通,三十六句口诀很快就背会了。扬 武大喜,教到深夜也不觉得累。但是小剑芷年幼熬不了瞌睡,扬武不得不及时停止 教学。 次日上午扬武到总坛各处巡视,如粮仓、兵器库、马厩、演武场、各堂办公的 地方等重要场所。熟悉新环境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一件重要的事,是绝对应该优先 考虑的。 下午、玉凤门掌门率领门下七十一名女弟子进入乌蒙山黑云教防区。黑云教把 关弟子已得扬武关照,当即飞报扬武。扬武在数十名侍卫前拥后卫下出谷迎接崔金 凤。黑云教当天即成立玉凤堂,使外六堂增为外七堂,堂址选在距“听雨院”最近 的庭院。 晚上,新成立的玉凤堂灯火辉煌,人影幢幢。扬武赐宴十二席,召集原有的九 大堂及副堂主赴宴,庆祝玉凤堂的成立。 戒备森严的囚牢这天晚上忽然来了新教主的八名侍卫,直接将贺桂兰从三号特 囚室提走,上了一辆黑漆马车,神秘地使出囚牢。路上有几次盘查,为首的侍卫露 出黄金腰牌和扬武手札即畅通无阻。贺桂兰在阴暗潮湿的囚室里呆了数月,第一次 被人带出牢笼,却不知将被带到何处,见提押自己的八人个个神情冷漠,腰挂大刀, 一句话也不说就将自己押上马车,还垂下黑幔,神神秘秘的,颇有点押赴刑场的味 道。 贺桂兰心想:“我打了他一记耳光,莫非他怀恨在心,要取我性命?”扬武临 走时留下的意味深长的怜悯的目光浮现心头,贺桂兰不禁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冷颤。 时间在一点点地流逝,路终于到了尽头。 一名侍卫揭开车帘,冷冷地道:“到了,下车吧。”贺桂兰见前面是一座雕梁 画栋,曲廊相通,建筑得非常漂亮的楼阁,门额上书“听雨轩”三个很有诗情画意 的鎏金大字,门槛两侧各立着一名俏丽的婢女装束的少女,心想原来自己猜错了, 心情一放松下车的步履也轻松了起来。 两少女中脸型稍圆的少女待贺桂兰下了马车后对八名侍卫道:“教主吩咐将贺 姑娘交给我们,你们把钥匙给我就可以走了。” 为首侍卫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声“是”,将开镣铐的钥匙交给圆脸少女,就和其 余七名侍卫一起走了。 圆脸少女道:“姑娘受惊了。”给贺桂兰打开手铐,再俯下身给她开脚镣。圆 脸少女一边给贺桂兰开脚镣,一过打开了话匣子,“贺姑娘你误会石教主了,他来 这里只有几天,他是正月初一凭武功夺取教主之位的,你在这里所受的委屈都与石 教主无关,你不该恨他。” 贺桂兰叹了一口气道:“我错怪了他。” 圆脸少女打开贺桂兰脚上的铁镣,领她进屋。贺桂兰见房中摆设精致,格调高 雅,四面墙壁挂满了名贵书画,桌上还有几瓶插花。所有的家具不是楠木就是檀木 打制的,古色古香的,不禁好奇地问圆脸少女:“这是什么地方?” 另一位久久没有说话的鹅蛋脸型的少女答道:“这是我们教主的寝居之处。” 神秘地一笑,接着道:“贺姑娘请随我们姐妹到浴室去,我们姐妹伺候姑娘沐浴更 衣。” 贺桂兰已经好多天没有机会洗澡了,“人在囚室,身不由己”,闻言精神大振。 玉凤堂的女弟子们酒量浅,男堂主们未能尽兴,宴席散得颇早。 扬武回到起居室,见到沐浴后的贺桂兰不禁为之一呆。贺桂兰玉容清减,非但 无损于她的天香国色,反而使她平添一种扬武从未领略过的娇柔的韵味,这种韵味 与她以前逼人的英气恰恰相反。扬武对贺桂兰的情愫已被自己斩断了很久,这会儿 忽又生了出来。但是有过两次被贺桂兰拒绝的经历,扬武再也不敢轻易尝试了,千 头万绪涌上心头,竟无语凝噎。 贺桂兰与扬武对望了良久,终于受不了扬武的眼神,垂首道:“对不起,我不 知道……” 扬武知道贺桂兰想说什么,心中一阵失望,打断贺桂兰的话道:“你对我说的 只有这些?” 贺桂兰明白扬武的弦外之音,他是在间接地问他们是否还有结合的可能,轻咬 下唇,道:“我还能说什么,除非……” “除非我杀了高远,替你报杀父之仇是不是?贺小姐,你要弄清楚,现在并不 是我求你。即使是我求你,我也不会为你做这件事。”扬武不耐烦地打断贺桂兰的 话,将婢女“小碧”唤了进来,正是方才服侍贺桂兰的圆脸少女,吩咐道,“你把 贺姑娘带到芷儿的房间,今晚让芷儿跟你睡。” 小碧欠身一礼,应道:“是。” 翌日上午,黑云教弟子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排成两列从演武场排到谷外,迤逦 三里,场面蔚为壮观。扬武亲自出马,“礼送”贺桂兰出谷。 贺桂兰见黑云教秩序井然,士气高涨,人人对扬武有如天神般尊敬,心中真不 知是何种滋味。她是一个爱慕虚荣到了极点的女人,她心中理想的丈夫既是武功盖 世、四海同钦的大英雄,又是风度翩翩的美男子,还是体贴女人的好情人。这三个 条件普天之下也许只有叶望春同时具备,她以如此苛刻的条件作为择偶的标准,所 以出道八年还没找到意中人。 江湖中美男子不是没有,武艺超群的美男子也不是没有,但却没有一个能被贺 桂兰看上,这都是她眼高于顶、不现实的缘故。贺桂兰从来就没有将扬武放在心上, 但被扬武以隆重的礼节送出“太阳谷”,知道他们的缘分到此为止,心中竟泛起一 阵失落。“为什么我会有这种失落感?难道我偷偷爱上他而不自觉?不可能呀,我 心中从来就没有一刻想过他……都说女人善变。唉,只可惜一切都太迟了……” 带着挥之不去的失落感,贺桂兰离开了“太阳谷”,踏上回长安天星教总坛的 旅程。 琴儿、萧瑛瑛、李照阳和魔宫四将一行七人一路风尘,跋山涉水,终于在大年 十三傍晚夜幕降临之前赶到“太阳谷”。李照阳向青教守峰弟子报上身份。守峰弟 子不敢怠慢,遣人飞报扬武。扬武传琴儿等人入谷,在“听雨轩”接见了他们。 扬武与魔宫的恩怨是个人私事,不想弄得人尽皆知,不但是秘密地接见,还严 令得知此事的下属不得泄露此事。 扬武离开魔宫六年,琴儿依旧是那副清纯的美丽,所不同的是她长高了,由当 年的小美人变成现在的大美人。扬武只是略略看了琴儿和萧瑛瑛一眼,目光更多的 还是集中在奚百娇身上。 奚百娇曾是扬武的文化课老师,兼作武学基础课指导。琴儿则是扬武的贴身婢 女兼伴读。魔君有意给扬武找一位女老师教他习文识字,以另一种方式弥补他缺失 的母爱。当时扬武因为痛恨魔君,在起初很长一段时间内对奚百娇和琴儿抱有敌意。 然而扬武与奚百娇朝夕相处,渐渐产生超越师生感情的感情。但是奚百娇一直当扬 武是个小孩子,她爱的是李照阳。 初入情场的扬武就像一只迷途的羔羊一样茫然,面对一场无望的爱情不知自己 该不该坚持下去。随着年龄的增长扬武越来越不能忍受奚百娇对自己的冷漠,终于 有一天扬武离开了魔宫。为此扬武还给自己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逃离魔宫 是为了寻找自己失散的母亲。 扬武经常提醒自己逃离魔宫的理由,渐渐将奚百娇淡忘。多年以后突然遇到初 恋的情人,扬武就像做了一场梦,当年与奚百娇相处的一幕幕情景走马灯似的在脑 海出现,百般滋味涌上心头,以一种既熟悉又陌生,既柔情又无情无比复杂的眼神 看着奚百娇。一别六年,她依然美貌如昔,更添了不少历尽沧桑的成熟美态。 扬武唇一干,喉一热,道:“奚姐姐,你原来这么美!武儿要是早发现你这么 美,当年也许就不会离开你。”这句话一半是奉承,一半倒也是真的。要知扬武暗 恋奚百娇时年纪太小,他对奚百娇着迷固然因为她的美色,但那不是主要的,主要 的还是奚百娇多才多艺令扬武心生敬慕,对扬武又像姐姐般关怀和母亲般照顾,令 他孤独的心灵得到一些人间的温暖。 奚百娇脸色一红,啐道:“少宫主!你说什么呀!以前你不是喊我奚阿姨吗? 怎么分别几年我就降级了?” 扬武嘻嘻一笑,道:“奚姐姐皮肤这么娇嫩,跟十年前我认识的奚阿姨没什么 两样,我长了十岁,你没长,我看再过几年我还得改口叫你奚妹妹了。” 奚百娇拿扬武没办法,心里高兴表面上仍装作生气的样子,道:“油嘴滑舌, 奚阿姨才没有这么容易被你骗呢!不过现在奚阿姨开始为天下的女孩子担心了。” 扬武笑道:“奚姐姐……”“奚阿姨——这么多人在场,你说话正经点。”奚 百娇打断了扬武的话。“好吧,奚阿姨,你的嘴也很甜嘛。谢谢夸奖。不过你的徒 儿从来都是一个专一的男人,你的担心是多余的。” 琴儿见扬武冷落自己,公然与奚百娇调情,心中很不是滋味。扬武见琴儿脸色 不悦,就收回凝视奚百娇的目光,转注琴儿道:“几年不见,我的琴儿姐姐越发标 致了。不知道姐姐来找小弟有何贵干?不会是想念我吧?” 琴儿比扬武年长数月,但扬武还是首次叫琴儿姐姐,琴儿听了心花怒放,白了 扬武百媚千娇的一眼,道:“宫主说只要你回宫,就将位子传给你……” 扬武冷哼一声,道:“笑话,谁要他传位于我!我会自己夺宫主之位,让他尝 尝失败的滋味。六年前他将我打下悬崖,若不是我命不该绝,现在还能站在这里跟 你们讲话吗?我辛辛苦苦练功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要报一掌之仇,从他口中逼问 出我的生身父母是谁,而不是象狗一样求他,听他的安排。” “为了我,你就接受宫主一次安排好吗?”琴儿几乎是哀求道。 “不行,我与老贼仇深似海,怎能咽下这口气?”扬武一口回绝了琴儿。 “扬武,你太令我失望了。”琴儿伤心地道。 “你为什么非要跟他站在一边?你不可以站在我这边吗?”扬武不想与自己童 年唯一的伙伴决裂。 “不行,宫主对我恩重如山,我不能背叛他。”琴儿黯然道。 “你去报恩吧!好,你马上离开这里,我不想再看见你。”扬武生气地道。 奚百娇赶紧打圆场,道:“少宫主——” “别叫我少宫主,我早已不是魔宫的人了。”扬武道。 奚百娇只好改口道:“扬武,现在天黑了,你叫琴儿上哪去?有话慢慢说,何 必动气?” 李照阳也劝道:“扬师弟,你误会师父了。他老人家失手将你打下悬崖之后, 心里不知道有多难受。他整整疯了一年,你知不知道?” “他本来就是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扬武没好气地道,毫不给师兄面子。魔 君发疯曾是轰动江湖的新闻,扬武也有所耳闻。 李照阳也不和扬武争辩,顿了顿,接着道:“师父回复神智之后去把你打下悬 崖的那个山谷察看了一遍,没有看见尸骨,还是得不出结论。那里野兽多,说不定 你被野兽叼走了。对不起,扬武弟,我是就事论事。后来师父请画师给你画像,还 用一块珍贵的温玉给你雕塑像。那块温玉冬暖夏凉,触手跟人的体温一样,我们不 知道费了多少心血才得到那块温玉……” “好了,李师兄,你不用再说了,我们的立场不同,不管你怎么说我决定的事 都不会改变。”扬武道。李照阳只好颓然叹了一口气。 琴儿道:“奚阿姨,瑛姐,我们走。”当先步出房间。其余的人跟着欲走。扬 武道:“其他人都可以走,只有奚阿姨必须留下。”奚百娇指着自己道:“我,你 叫我留下?”“不错。” “为什么要奚阿姨留下来?”琴儿问道。 “我喜欢这样,不用你管。”扬武淡淡地道。 “扬师弟,不要这样好不好?你留下奚大姐,我们回宫怎么向师父交待?”李 照阳道。 “那是你们的事,与我何干?”扬武冷漠地道。 魔宫众人都很生气,气氛异常紧张。 奚百娇看出情形不对,扭头对同门道:“你们回去禀告宫主,就说百娇自愿留 在扬武身边。” 琴儿噙着泪道:“奚阿姨……”这泪倒有大半是为自己掉的——奚百娇在扬武 心中的地位竟远远高过自己。 奚百娇亦噙着眼泪,好像这一别就是永诀。“走吧,没有人可以阻止他。就算 魔宫八将凑齐,也不是他的对手。”奚百娇对自己的得意弟子变得如此之坏感到痛 心疾首,在心情极乱之时仍然不忘顾全大局。 扬武对奚百娇的冷静与克制能力感到由衷的敬佩。待琴儿等人离开听雨轩之后, 扬武走到奚百娇跟前,说道:“奚阿姨,你不要以这种眼光看着我好不好?我,我 只是,我们这么久没见面,我想跟你好好聚一聚……你放心,令你快乐是我此生最 大的目标,我决不会强迫你做不愿意做的事。你饿了没有?我们一起吃饭,好吗?” 向后一望,道:“芷儿,出来吧。” 扬武不想让芷儿知道关于魔宫的事,会见魔宫的人时让芷儿回避。但是顽皮的 芷儿躲在会客室后门门帘后面偷听,人多时很难察觉芷儿的存在,人一少扬武就听 见芷儿的呼吸声。 芷儿来到扬武面前,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教主哥哥,你真厉害。我不出 声你怎么知道我躲在后面?” 扬武一把把小剑芷拉到怀里,轻轻拧了一下她的脸蛋,“骂”道:“小丫头, 从小就这么顽皮,不听大人的话,长大了怎么嫁得出去?” 小剑芷满不在乎地道:“芷儿天生丽质,才不用担心嫁不出去呢!教主哥哥, 你还没有回答我。” 扬武确实爱极了芷儿,笑道:“你呀,光有美丽的外表,尚欠一个聪明的大脑。 你虽然不出声,但是你的呼吸和心跳泄露了你的秘密。来,让石大哥为你介绍一下 ……” “不用介绍了,这位是你的奚阿姨,”芷儿别过脸望着奚百娇道,“芷儿可不 可以叫你奚阿姨?” “当然可以。”奚百娇答道。 扬武告诉奚百娇:“她是我的徒弟,但是我们没有行拜师礼,也不以师徒相称。 我很喜欢她,她身上有我小时候的影子,聪明、任性、自信、爱幻想……好了,不 说了,我们吃饭吧。” 三人一起用过晚餐之后,扬武一颗心全在奚百娇身上,无心指导芷儿练功,嘱 咐她自行用功。芷儿满腔不悦,嘟着小嘴回房用功去了。 房中只有扬武与奚百娇两人。这间房子构造特别,有专门的设备将碳火的热力 导入房间,与帝王寝宫无异。虽是数九寒天,室内却温暖如春,别有一番天地。但 是奚百娇却没有丝毫暖意,因为她此时的心已经冰冷——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辛勤 培育了四年,期望很高的“好学生”竟然是如此邪恶和荒淫无耻的人。她除了对扬 武痛心疾首之外,也为自己感到深切的悲哀,她的命运从此就交给一个自己没有一 点爱意的男人? 扬武望着比花更娇的奚百娇,双目放着异彩,放着异彩……奚百娇十五岁出道, 十七岁闯出“辣手西施”的名号,阅人千万,男人的这种眼光见得多了,但任何人 都没有扬武的眼光可怕。那是一种包含了欣赏、赞叹、钦慕、依恋和最野性最强烈 的占有欲的复杂难明的目光。奚百娇感到扬武的目光可怕不仅因为他的目光大胆、 直接、极富野性,更因为她觉得在他可怕的目光凝视下自己竟无法生出拒绝之心, 好想就此投入他的怀抱,任他为所欲为,芳心一懔,不觉后退一步,垂下螓首,不 敢与扬武对视。 扬武跟着前跨一步,抓起奚百娇的一双纤纤素手,捏在掌中,轻轻搓揉爱抚。 奚百娇惊呼“不要啊”,抽出被扬武捏在掌中的双手。 扬武眼中闪过一丝歉疚,但旋即又握住了奚百娇双手,意乱情迷地道:“奚姐 姐,我想,我想……” 也许是从贺桂兰那里受了刺激,扬武竟觉情欲高涨,难以控制,对昔日尊敬之 人竟要强迫她做她不愿做的事。扬武觉得简直难以启齿,近似恳求地望着奚百娇。 奚百娇见扬武良知未泯,心中不由升起一丝希望,面容一肃道:“你若想得到 我,必须三书六证,明媒正娶;若逼我与你苟合,我宁可一死。” 扬武怔了怔,无奈地道:“好,我不强迫你。希望你到时能信守今晚的诺言。” 当晚扬武命婢女小碧与小翠一起睡,自己睡小碧的房间,将自己的房间让给奚 百娇。与奚百娇仅是一墙之隔。奚百娇整个晚上难以成眠,几次想乘夜逃走,又怕 惊动隔壁的扬武,激发他的魔性,与自己生米煮成熟饭,那自己一番心机就白费了, 辗转反侧,终于没有成行。直到五更鸡啼时,奚百娇方因身心俱疲迷迷糊糊地睡着 了。 扬武彻夜不停地调息,至天明时满腔欲火已被消去,对昨晚的事深觉愧疚难安。 扬武并非贪花好色之人,亦非薄幸寡情之徒,不然张融雪的姿色与高剑萍、贺桂兰 不相上下,而张融雪对他大有情意,他就不会离开张融雪。扬武愈想愈觉难安,天 刚破晓就推门而出,见自己的房间仍然门窗紧闭,就在门外静静地等待奚百娇醒来。 当日上三竿时,奚百娇才起床,穿戴打扮又费去不少时间,打开房门竟意外地 发现扬武站在门口,挺立如山,身上犹带着霜露的寒气,不由一阵感动。扬武潜运 内功,身上冻结的霜露腾腾蒸发,顷刻间化为乌有。奚百娇瞧得暗自惊心。 扬武道:“奚阿姨,昨晚武儿真是该死,幸亏武儿没有冒犯你,否则武儿真是 百死莫赎。武儿收回昨晚的话,也请奚阿姨忘掉昨晚的事。” 人的心真的很奇怪,昨天晚上奚百娇拼命地拒绝扬武,现在不知为何为他所弃, 心中竟没来由感到一丝失望,不能置信地望着扬武,呆呆地说不出话来。她感到自 己再也不明白扬武。 顿了顿扬武续道:“李师兄人挺好,只可惜你不会表达自己,把一切都藏在心 里,这样拖下去对你们都没有好处。唉,但愿武儿重回魔宫时,你们会是一对儿。 奚阿姨,你还是快点回宫吧,迟了恐怕会发生令你抱憾终生的事。武儿看那位萧姑 娘对李师兄好象很有意思。” 奚百娇先是脸色羞红,想不到自己暗恋李照阳的事竟被扬武洞悉,后是一惊, 抛下一句“谢谢你关心我”旋风般离开“听雨轩”,离开太阳谷…… 扬武被奚百娇带走的一颗心很久才回归原位,暗叹一声:“她毕竟爱的是李师 兄。”自己硬充英雄,将到手的鸭子放了,留下自己形单影只,不知将来会不会后 悔。 扬武对“辣手西施”的感情很特别,他尊敬、爱慕她并不单是因她丽质天生、 姿容绝世,更重要的还是她在他心中足可占据半个母亲的位置。自从昨日再见“辣 手西施”之后,她昔年谆谆教导、殷殷关切的形象便历历在目,让他觉得占有她是 他的成就,令她快乐是他最大的快乐。但是扬武尊重奚百娇,在乎奚百娇的感受, 害怕她把与自己结合视为乱伦,从而背上沉重的道德负担,与快乐无缘。因此扬武 让奚百娇去寻找属于她自己的快乐,还出言点拨她。 这时距离江湖十九大门派约定共讨黑云教的日子已经不远了。扬武纵然极度失 落,还是下了乌蒙山,踏上赴长安的路。四海镖局成都分局与西南镖局的红镖和一 千多条人命是来历不明的九重天宫的人干的,黑云教没有必要替人背黑锅,所以扬 武要亲自向天星教教主傅平解释,希望他能明白事理,取消十九派对黑云教的进讨。 且说张融雪率众回到岳州总坛,给小红专拨了一座庭院,并将四婢中最精明能 干的春兰拨为小红的贴身侍婢。小红出身低微,向为婢女,突然飞上高枝,过着公 主般的生活,就像做了一场梦。但这却是铁一般的事实。 张融雪从护卫营和侍卫营挑了十八名年龄在三十以下的武功最强的年轻高手, 组成“黄金卫队”,卫队成员称“黄金武士”,任他们修习何其美与四婢费了多日 手抄的七大门派、三大剑派的剑谱,由过东来与姜克负起督导之责。张融雪自己则 继续闭关,精研各派剑法,连新春佳节也不休息。 扬武率护卫堂堂主孟依然、枪堂堂主“金枪震八方”宗英,巡查堂堂主“流星 剑”卫锟及十数名贴身侍卫快马加鞭、昼夜兼程,途中换了三次马,于正月二十午 后赶到天星教总坛。往年的这个时候,傅平、秦玉必携带妻儿往百花宫给师父和众 师娘拜年未归,而今年因为二月天星教便将与另外十八家武林帮会联合讨伐黑云教, 必须在元宵之前作好一切部署。两万人的人员调动非同小可,而且天星教作为讨伐 黑云教同盟的盟主,部署更要力求周密,绝不容许出现任何差错。所以扬武到访天 星教时傅平与秦玉都在。 扬武是以黑云教教主的身份求见傅平的,不是私人拜访的性质。因此傅平在会 客厅接见了扬武,并使人通知秦玉。秦玉对扬武心怀感激,闻讯立至。扬武与傅平 分宾主坐下,寒暄了一阵之后即切入正题。扬武原原本本将自己在江边张飞庙所偷 听到的李彦之与易春深的淡话讲给傅平听。 傅平听后即开始深思。他知道扬武为人正直,可信度应该不会有问题。但是天 星教五百条人命和飞云镖局六百条人命的血案震惊江湖,扬武无凭无据,就算傅平 相信扬武的话,天星教的十一万弟子也不会相信扬武的话,飞云镖局的两万之众也 不会信,江湖中其它有实力的门派也不会信。而且,扬武现在贵为黑云教教主,别 人会认为他为了开脱黑云教罪责而捏造这条消息。除非能封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否则要叫人相信扬武的说辞简直是不可能。 秦玉快步进入会客厅,见扬武端坐在宾客席首席,其下依次坐着孟依然、卫锟、 宗英,其中只有宗英他不认识,心中这才肯定了扬武的身份。秦玉大喜道:“贺兄 弟,恭喜你!你当黑云教教主实在太好了……”发现扬武面有抑郁,急忙住口,愕 然地望着扬武。 扬武叹了一口气,道:“往事休提,现在我姓‘石’。” “对不起,我勾起了你的心事。”秦玉歉声道。 “我们不谈这些,我的来意刚才已对傅教主讲了,现在小弟再重复一遍。江湖 中新近出现两个门派九重天宫和惊艳宫,不知秦大哥听说过没有?”扬武脸上的抑 郁忧伤一晃即逝,又回复了硬朗。因为秦玉一开始就很看重扬武,鼓励他追求贺桂 兰,所以扬武对秦玉比傅平更有好感,说话也亲热得多。 秦玉摇头道:“没听说过,九重天宫,好狂的名字!怎么跟我说起这些?” 扬武道:“九重天宫宫主名叫李彦之,武功深不可测。我曾与他交过手,一点 便宜也占不了。”秦玉立刻动容,能与扬武战成平手,其人大不简单!扬武续道: “惊艳宫宫主名叫易春深,武功虽然不怎么样,但是与剑魂阁、四方会都扯上关系, 还为剑魂阁与四方会做说客,拉李彦之入伙。我在重庆张飞庙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原来四海镖局和飞云镖局一千多条人命和红货被劫的案子都是九重天宫干的,他们 的目的很明显,嫁祸东吴,挑起武林争端,从中渔利。黑云教坏事是做了不少,但 是没有做的事也不想替别人背黑锅。” 傅、秦二人不禁点头。与黑道第一大教大动干戈,弄不好就是血流成河的局面, 岂是闹着玩的?江湖十九派纵使能将黑云教杀个片甲不留,自身也必将付出惨重的 代价。若中原武林元气大伤,致使北方强国乘虚侵入中原,令百姓惨遭兵祸,又岂 是傅、秦所愿? 秦玉道:“师兄,石兄弟为人耿直,所言不会有假。我们要尽快以飞鸽传书通 知各地分坛给其它门派报信,说明暂停对付黑云教行动的原因。” “黑云教现在既然由石教主做主,傅某又岂愿轻启战端。傅某可以阻止十九派 联军进入乌蒙山,但要石教主答应傅某两个条件……”傅平道。 “什么条件,傅教主请讲,石某洗耳恭听。”扬武知道傅平开出的条件必定很 难办到,但扬武向不畏难,因而反应平淡,语气不带丝毫感情,教人猜不出他是喜 是怒。 傅平暗赞扬武:“天生就是当首领的料子!”嘴上道:“第一个条件是贵教的 名字必须改掉。‘黑云’之名犯了本教的大忌。本教弟子早就有人提出要贵教改名。 若这条石教主不答应,傅某很难向全教弟子交代。” “这个好办,名字待在下想好之后再通知傅教主。”扬武爽快地答应了。 傅平心中一阵轻松,说出第二个条件:“调查九重天宫。天星教可以提供一切 便利,也可以与贵教合作调查。” 九重天宫“移祸东吴”,用心险恶,即使傅平不提出,扬武也会着手调查九重 天宫,所以第二条答应的更为爽快。双方订好协议,皆大欢喜。 两大教主会见结束之后,即由秦玉陪同扬武一行参观天星教。傅平则起草解散 “讨黑同盟”的文书,用信鸽送往各地分坛。扬武一行参观了将近一个时辰,除了 内院女眷的住宅区未曾涉足之外,几乎走遍了天星教总坛。 冬天天黑的早,幕色将至,秦玉请扬武一行在天星教住一晚。扬武不想多呆, 免得遇见贺桂兰,坚持返回太阳谷。秦玉无法挽留客人,亲自送扬武一行离开了天 星教总坛。 回程就不必太匆忙,十天后扬武才回到太阳谷。在途中新的教名已经想好,新 教名为“青教”。青色是介于黑白之间的颜色,而黑白一统教为黑云教的前身,故 名。扬武回谷之后即通告全教,将自己与傅平达成的协议公之于众,并改教名为青 教。 在扬武离开太阳谷的这半个月里小剑芷并未偷懒,扬武教的前八路如意手已练 得相当纯熟。扬武颇感满意。小剑芷清纯美丽、天真无邪,扬武跟她在一起的时候 总能忘掉一切烦恼,教她武功更是一件让扬武深感快乐的事。小剑芷因为是女孩子, 心理成熟较性成熟来得早,扬武的容貌、气质和武功都吸引着她。半月小别,重逢 的喜悦让剑芷一夜睡不着觉。她正不知不觉地陷入对扬武的依恋中。 这段日子高剑萍一直为扬武教妹妹武功而不安,不知扬武安的什么心,是不是 要使妹妹爱上他借以报复自己对他的无情拒绝与狠心截杀?在扬武入教的头几天高 剑萍是在病床上度过的,其父母、兄长与其想法相同,怕加重高剑萍的“病情”, 一直瞒着剑芷改由扬武调教的消息。高剑萍数日不见一向活蹦乱跳的妹妹的身影, 便起疑心,追问其母才得知真相。若非得知扬武已起程前往长安,高剑萍就会立即 去向扬武问个明白。 在高剑萍的等待中,扬武终于回到总坛。高剑萍得到消息后一刻也没多耽,立 即去“听雨轩”找扬武。黑云教建筑布局规整,都是坐北朝南,共分为三个片区, 从南至北依次是前区、中区和后区。前区由东、西两个演武场构成,中区的南北向 中轴线上分布着监狱、兵器库、粮仓、会宾馆、内三堂和外七堂除玉凤堂之外的六 堂,后区是教众家眷的住宅区,称为后院。 高剑萍的住所在后院东北角,到“听雨轩”的捷径经过听雨院的后花苑。高剑 萍甫抵花苑,便看见妹妹在演练一路自己从未见过的拳脚功夫,使得潇洒流畅、似 模似样,料必费了一番苦功。扬武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呷着一杯热茶,正含笑观看 剑芷演练武功。高剑萍心中的不安又加深了,扬武一回教就指点妹妹武功,完全不 顾半月来路上劳顿。如此用心良苦,其心必异! 扬武见高剑萍来访,忙站起身来,投以惊讶和询问的目光。“你为什么要教我 妹妹武功?”高剑萍“怒气冲冲”,大有兴师问罪之意。 扬武不知高剑萍心中所想,不禁愕然,不答反问道:“我为什么不能教芷儿武 功?” “别人都可以,只有你不可以!”高剑萍余怒未消。“你倒说出原因来。”扬 武语气出奇的温和。 高剑萍怎么好跟扬武直说“你引诱我妹妹”,只哼了一声道:“我说不可以就 不可以。” 扬武生气了,提高了音量道:“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是一个 没有思想、没有感情的木头人。不,你连木头人都不如,木头人至少不会害人,你 却一门心思害人,连自己心爱的男人也能狠心加害,你简直就没有人性!我教剑芷 武功是不想她步你的后尘,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卑鄙。我若存心报复,还会放过你 吗?你这没心没肝没脑子的女人,你根本就不佩来教训我。我警告你,从今以后你 未经我的许可不得再踏进听雨院一步,也不能直呼我的名字。否则我会让你尝尝牢 狱的滋味。你可记清楚了?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扬武终于从高剑萍的语气猜到一 二,越想越气,说话就不再给高剑萍留情面。 高剑萍蹬蹬连退了几步,听完扬武最后一句话,震惊、伤心、悔恨到了极点, 终于哭出声来,以袖遮面,掉头就跑。小剑芷急呼姐姐,才追出几步就被扬武喝止。 傅平果然位高言重,他的飞鸽传书解散了“讨黑联盟”,将可能带给青教(原 黑云教)的一场灭顶之灾消于无形。 扬武抛开感情的烦恼,专心习练兵器功夫,主要是自修孔家父子收藏的武学秘 笈,也不时向教中高手求教。扬武的武功在与日俱增。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