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假戏真做 一天中午展云开微服出行,视察旗下第一大客栈,也是东京第一大客栈“醉仙 居”。展云开登上二楼雅座,在楼梯口听见一个男子声音道:“雪山剑法算什么, 你在我手底下走不了三招。”那男子是华山派弟子,二十上下年纪,生得倒也白净, 他的话是对邻桌的一位美丽少女说的。那少女气得脸色煞白,站起身道:“空口说 白话,不算好汉,来来,我们手底下见真章,看是你的华山剑法厉害,还是我的雪 山剑法高明?” 美少女长得很像展云开的母亲,连说话的语气神态都像极了,展云开不禁对她 心生好感,见那男子双目有神,器宇不凡,颇有高手风范,展云开担心外表纤弱的 美少女不敌,便道:“谁说雪山剑法不算什么?不妨放马过来与在下比试,欺负一 个小姑娘岂是英雄所为?” “展帮主!”有人认出了展云开,小声地叫道。 “阁下就是漕帮新任展帮主?很好,在下听说阁下是京城第一高手,能与展帮 主一较高下实乃人生快事。”那男子道。 展云开道:“‘京城第一高手’之称是武林朋友的抬爱,在下不敢以此自夸。 兄台气度不凡,不知是‘华山四杰’中的哪位朋友?”所谓的“华山四杰”是指华 山派于显门下在江湖中有一定知名度的四个徒弟梅剑风等人,石上泉因是辽国附马, 被宋人视为卖国求荣之徒而不在“四杰”之列,虽然他的武功在于显所有的徒弟中 最高。 美少女代答道:“展帮主猜错了,他叫刘敬璇,是华山派于掌门的师弟刘正风 刘前辈的公子。”刘正风在江湖中有一定名气,传闻他与掌门师兄不和,搬出华山 派,受聘出任天星教总教头。展云开的父母十多年来天涯海角地寻找女儿,稍有一 点名气的人都是展云开父母的调查对象,为了使儿子行走江湖顺利,展云开父母就 将自己所知的名人典故和江湖秘闻讲给展云开听。所以展云开出道不到一年,也知 道刘正风其人。 展云开一迭连声地道:“失敬,失敬,原来是刘兄。刘兄家学渊源,能与刘兄 一战,实在太好了。” 美少女见两人比武已成定局,担忧道:“展帮主,刘公子虽然有些轻狂,但他 人挺好的,请你手下留情。” 展云开暗忖这少女对刘敬璇火药味甚重只是表面现象,其实对他很好,看来是 自己多事了。刘敬璇不满地道:“姓周的小妮子说话就是不中听,你怎么知道我一 定会输给他?” 周姓少女委屈道:“人家担心你嘛,一片好心你当驴肝肺!我又没说你输,是 你自己说的,我也求你对展帮主手下留情,好不好?”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分外惹 人怜爱。 刘敬璇忙赔笑道:“好妹子,对不起,我又惹你生气了。” 周姓少女破涕为笑,道:“你要不是老惹我生气,我也不会千里迢迢跟你来京 城玩。”说变就变,比老天变脸快多了。这么纯真可爱、不做作、率性而为的美丽 少女让人目瞪口呆时凭添好感。 刘敬璇歉然对展云开道:“展兄,抱歉之至,不能放手一搏,我们的比试只好 取消。把酒谈心也是一桩美事,不知小弟有没有这个荣幸邀请展兄喝一杯?” 展云开道:“刘兄客气。其实小弟也觉得与刘兄投缘,不知道为什么。既然我 们一见如故,不如就交个朋友。这位可爱的小妹妹还请刘兄代为介绍。” 刘敬璇道:“她叫周敛艳,是雪山剑派周掌门的掌上明珠。” 展云开喜道:“原来是周家表妹!我娘的名讳是周薇,是你姑妈,你应该知道 吧?” 周敛艳也喜形于色,猛点头道:“知道,当然知道,展家表哥,真想不到我们 会在这里见面。” 刘敬璇道:“这叫大水冲进了龙王庙,一家人总要见一家人。” 周敛艳道:“爷爷当年做了错事,他很后悔。这些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念着姑妈。 爷爷如果知道自己的外孙这么了不起,这么风光,不知道有多高兴!” 展云开道:“外公、外婆、舅舅、舅妈的身体都好吗?” 周敛艳眼圈一红,道:“奶奶去年已经去世了,她老人家临终时还念着姑妈的 名字。” 展云开道:“其实我娘也很思念故乡和故乡的亲人。只是有一个心愿未了,不 能回故乡看望两位老人家,才出现这样的憾事。” 周敛艳问道:“什么心愿?” 展云开道:“我有一个妹妹,名字叫红嫣,她六岁那年被人贩子拐走,我爹、 我娘在江湖上找了十几年,至今仍未有我妹妹的下落。我娘想等找到我妹妹之后, 我们全家一起去看望外公、外婆他们,没想到外婆已经去世了。”展云开的语调中 有自责,他恨自己沉迷于武林争霸的游戏,将寻找妹妹的事抛诸脑后,陷进去了又 无力自拔,只有寄希望尽快结束这场游戏。 周敛艳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你妹妹不会有事的,你们一家人一定有团聚 的一天。” 展云开收拾情怀,笑道:“不谈这种烦恼事了,我们表兄妹,还有这位刘兄初 次见面,应该高兴才对。走,我们上楼喝酒去。” 刘敬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小弟身上的钱恐怕不够。” 展云开道:“你放心好了,这家客栈是我开的,不会收你的钱。”客栈主管在 展云开身后已经站了很久,主人在与别人谈话,他不便打断,这时才迎上前恭声道 :“帮主有何吩咐?” 展云开道:“没有,你去忙你的吧。”“是,属下告退。” 展云开做东,周敛艳、刘敬璇点菜。周敛艳喝葡萄酒,展云开和刘敬璇喝白酒。 三人举杯频频,相聚甚欢。吃完饭后展云开邀请周、刘二人到漕帮做客。周、刘二 人愉快地接受了邀请。展云开抽了一天时间陪周、刘二人游览了京城主要景点。次 日下午刘、周二人辞别展云开,相偕离开东京城,继续游览名山大川与著名城市。 展云开和梅开芳将周、刘二人送至长亭,临别时展云开送周家表妹可在全宋境内通 用的银票一万两,资助她与刘敬璇的旅行。 事实上周敛艳是被其父强迫练武感到辛苦,偷偷溜出来的,原本只想在外面透 透气就回,身上并没带多少钱,邂逅刘敬璇之后临时改变主意,追随他游历天下。 这些日子她一直用刘敬璇的钱,本是花钱如流水的她不得不学会了节俭。所以展家 表哥送的银票她就老实不客气地收下了。 展云开望着表妹渐渐远去的身影,目光久久舍不得收回。梅开芳对展云开的家 庭大略有些了解,知道他孤伶伶地长大,心中渴望着有一位像他表妹那样活泼可爱 又会撒娇的妹妹,便道:“你在想你妹妹?” 展云开答道:“嗯,我妹妹如果还在这个世上,应该跟周家表妹差不多大。我 妹妹长得很像我娘,看见周家表妹我就想起我妹妹。我记得那是一个春天,杏花开 的时候,我和妹妹在我们村后的草地上抓蝴蝶,突然来了几个陌生人将我打昏过去。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妹妹已经不见了,我急得大哭,在村前村后到外找都没找到我 妹妹,我感到害怕,哭着把这个消息告诉我娘。我娘知道我把妹妹带丢了,气得打 我耳光。当时我很伤心,我不知道自己那一天是怎么过来的。那一年我十岁,我妹 妹六岁。也许是人贩子嫌我年纪大,已经到了懂事的年龄,卖到外地还是能回家, 所以没有把我和妹妹一起拐走。不然我娘说不定会心痛得发疯。”郁积在心中多年 的话忽然倾诉出来,展云开感到心里舒服多了。 梅开芳安慰展云开道:“你妹妹不会有事的。” 展云开道:“谢谢你安慰我。这些日子我一直冷落你,你不但不怨恨我,还在 我的父母面前跟我配合,我真的很感动,从今天起我还你自由之身……” 梅开芳只感到心一颤,自己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脱口道:“不要啊!现在 谁都知道我是你的女人,你如果把我休掉,叫我怎么有脸活在世上?” 展云开道:“我们并不是真的夫妻,你还是完璧之体。” 梅开芳哀求道:“我求求你,只要你不休掉我,我什么都愿意做,为奴为婢, 伺候你一辈子。” 展云开道:“这怎么可以呢?你不是还有赵书胜吗?” 梅开芳凄然道:“我太傻了,我以为他真心爱我,可是我跟你成亲不到半个月 他就有了别的女人。都是我猪油蒙了眼睛,才会有今天的下场。我不求你原谅我, 我知道你是不会原谅我的,我只求你让我留在你身边,只要看着你我就心满意足了。” 展云开心中告诫自己,这个女人很会演戏,千万不要被她再骗一次,自己受伤 是其次,伤到颜素素才是自己最不愿意的,于是故意用话刺伤梅开芳:“你爱我有 这么深,当初就不会嫌我死得不够快了!” 梅开芳凄然一笑,道:“我知道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我只有一死才可以表 白我的心。”说完拔出展云开腰间佩剑,准备横剑自吻。 展云开一把夺过佩剑,叹道:“你这又何苦呢?我已经有了意中人,不可能再 爱上你。你为什么这么傻,明知我们之间不会有结果,还要爱上我?” 梅开芳语气苍凉道:“爱一个人还需要理由吗?” 展云开乏言以对,愣了一会儿道:“不管怎么样,我们不能再纠缠下去了。明 天你就回娘家。我会将我们的真实情况公之于众,还你的清白名声。” 梅开芳见展云开铁了心要休自己,无奈之下只好动用女人最原始往往最有效的 武器,鼻子一抽,眼泪就扑簌扑簌的掉下来。路人为之侧目。 展云开不知如何应付突如其来的局面,想扶梅开芳的肩又嫌过于亲热,是他这 个假丈夫不该有的举动,但见她越哭越伤心,终于忍不住扶住她的肩头安慰道: “失恋的痛苦只是暂时的,当你获得新的爱情时,你会发现自己当初为失恋而痛哭 是多么可笑……” 梅开芳乘势伏在展云开宽阔而温暖的胸膛上,带着哭腔道:“那只是你们男人 的想法。”过了一会儿忽然止住哭泣,道:“抱紧我,我只求你给我这一刻的温暖, 就是死了也没有遗憾。” 展云开被动地搂着梅开芳,因为她不断说着傻话,展云开真怕她会想不开,休 掉她的话不敢再提,想等她情绪好的时候再跟她好好谈,免得误人误己。 当展云开、梅开芳正紧紧拥抱时颜素素正好从皇宫教舞蹈回来,经过这里,看 到这一幕,气得掉头就走。 当天晚上展云开没有去找颜素素,他怕梅开芳寻短见,守了她一整夜。两人同 处一室,梅开芳睡热炕,展云开睡躺椅,晚上被冻醒了几次,好不辛苦。 次日上午展云开借口去精英武馆授课,找到一个与颜素素单独相处的机会。颜 素素脸上阴云密布,对展云开冷冷道:“你来干什么?”“素素,怎么啦?我哪里 做错了?”展云开尽管心中讶异,脸上仍露出跟平常一样的,只有见到颜素素才会 有的那种胜过如沐春风的笑容。“你没有做错,是我自己犯贱,爱上你这个花心男 子!”“我哪里花心了?”展云开迷茫地问。 “还装糊涂,昨天下午在长亭街上你跟谁亲热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夫妻, 在家里亲热就行了,不必在大街上亲热来气我!” “原来是这件事,你误会了。唉,这件事怎么跟你说才好呢?昨天我和她在长 亭送我表妹和一个朋友,之后我告诉她我要休掉她,还她自由之身。可是她对我假 戏真做,爱上了我,还寻死觅活的,不断说着傻话。我担心轻生,只好安慰她。当 时我很担心,根本就不知道和她搂抱是什么滋味,你就当我搂着一根木头,不要吃 醋好不好?” 颜素素脸上立刻阴转晴,道:“傻瓜,她骗你的,她说的话你怎么能信?像她 那种享尽荣华富贵的女人怎么舍得死?” 展云开不敢苟同,道:“女人为了感情会变得不顾一切,不能用常理来测度。” 颜素素道:“好了,这个问题我不和你争论,只要你没有负我我就满足了。记 住,如果有一天你负我,我会从你身边消失,永远的消失。” 展云开心中暗悸,“老天,怎么我认识的女人个个都不好对付!”当下也只好 不动声色地表示决不相负。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