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客妙缘 作者:吉英 楔子 不死丸! 顾名思意此乃长生不老仙丹。历代帝王尤为向往,无名小卒亦是心动。 但,世间有此仙丹吗? 苍天的回答是讪笑,凡尘间有一人却对苍天嗤之以鼻:吾有巧手加妙智,制得 仙丹炫古今! 不错!此人确实制了一颗药丸,且命名“不死”!这名儿正如鹤顶红般玄极、 妙极!它 似一团火,有火就有飞蛾!一只飞蛾已汹汹然瞄准了这团火焰。 飞蛾扑火,此景妙不可言! 妙景之下必有美酒助兴,方能品出其中三味! 此人将盛满葡萄美酒的夜光杯对向玉轮,醇波映月。 月晕而风! 第一章 天下一怪孔方兄。 东方至邪虎列拉。 财神应数赵公明。 断肠花现必断肠。 这首歌谣盛传当今武林,其中包囊了四位最具传奇色彩的人物:怪客冷轻扬、 邪尊虎列拉、财神赵公明,尚有一位不知其真名的断肠花。 江湖人士皆称这朵毒花为——武、媚、娘! 天下一怪何怪之有? 冷轻扬仅是一名护镖的镖师。 但若想请他护镖,嘿嘿,除非你财甲天下!否则,绝出不起护镖费——十万两 黄金! 世间谁能出得起这天价? 除了有天下至富之称的财神赵公明,就仅剩一人。此人就是曾以十万两黄金聘 请过冷轻 扬的少林掌门——如悟神僧! 光头和尚,吃素老祖何来十万巨金? 赵公明把玩舍利子时还会啧啧叹曰:“区区十万金换此物,值!” 于是乎,冷轻扬将天下至宝《易筋经》顺利自密宗门护航归返少林,且是完壁 归赵。并 把那些想乘机打劫的武林群雄耍个团团转,连这位怪客长啥样都没瞅着。 有人曾感慨:将当今皇上的脑袋摘下来,只需冷轻扬一人捧着龙头也能行遍天 下,毫发 无伤! 这位怪客一向独来独往,却将钱认做亲朋好友,是以江湖人士皆诙谐地称他为 ——孔方 兄。 冷轻扬是否长着三头六臂? 赵公明此时终于亲眼见到这位天下第一怪客! 该怎么形容这位只认钱的孔方 兄呢? 邋遢! 凌乱的乌发,一身辨不出是灰是黄的旧裳,破烂的高靿靴子。 这化子般的着装上却偏偏多了一样刺眼的玩意儿——右腕佩扣的游龙血镯。 红如血般的镯身内一条形态* 真的玉龙缓缓游动,直欲破镯而出。这是无价的 稀世珍宝 !放眼天下也唯有这位怪兄才会大大方方地将这骇世奇珍佩于腕上四处 晃悠。 看清了冷轻扬的容貌,这位财神双目发直,暗暗惊叹:好一块罕世璞玉! 在邋遢的着装下,这位名震武林的怪客浑身发着令人不容忽视的魅力! 朦胧微眯的双眸似掩上轻纱的水钻,薄而具弧线美的唇瓣似笑非笑地轻扬,丰 颊似玉, 睫帘如扇,鼻若悬胆,贝齿白得令人心跳。 莫怪乎武林第一美女之称 的冷嫦娥会一改冷傲之态,放下身段不顾世人嘲讽地倒追冷轻 扬;亦莫怪乎江湖 众女均想一睹怪客风采!人们往往在欣赏雄鹰傲空之姿时会忽略它所暗藏 的 利 爪! “财神爷,”低柔得令人心动的磁声自冷轻扬微启的唇瓣扬出,“烈日当空, 我可不想 陪阁下继续在这羊肠幽径当木头。阁下不妨开门见山道明此次约我所为 何事?” “自然不是喝酒聊天!” 赵公明挥手示意两名贴身护卫退避后,缓缓自金丝软榻上步下,一手轻抚腰际 玉珏,四 十好几的脸上笑起来也不见丝毫褶子。“想不到名扬天下的怪客竟如此 年轻,真所谓长江后 浪 推前浪啊!” 呼——! 回应赵公明的是好大一鼾声,不知何时这位怪客已站着睡着了。 “咳!”赵公明识趣地不再废话,自袖袋内取出一张纯金抽丝编织成的银票, 在风中扬 了扬道:“孔方兄,买卖上门阁下接是不接?” 冷轻扬微启睫帘懒懒地道:“阁下的钱洗干净了吗?” 众所周知,财神赵公明是在三年前凭空冒现于江湖上的。无人洞悉他的万贯家 财来自何 处,更无人知晓他的真实姓名以及来历。令人啧啧称奇的是这位赵老爷 身在江湖却不会武功 , 手底下倒养了一班子护卫,那些个打着劫财主意的宵小、 盗霸倒也不敢轻举妄动。 “放心!本神怎敢在怪客面前耍花枪?这是订金五万两黄金,通财钱庄的银票 决不会渗 水。” 赵公明神色不变仍是一脸善笑。 冷轻扬伸指微勾,那张银票似长翅膀般被一股力牵引着直直飞入他手中。 “好一招‘隔空摄物’!凭这份内力恐怕连如悟神僧也自叹弗如。” 赵公明虽不会武却也识货,啧啧大赞。 冷轻扬斜睨着身前这位财神爷,似笑非笑地问道:“比之你又如何?” “哈、哈、哈!” 赵公明似听到乌鸦会游泳般荒谬之事,仰天大笑三声道:“本神能与世人比的 仅是财, 而非武!” 冷轻扬不置可否,一眨睫帘懒懒地道:“老规矩,烦劳赵公元帅交代镖货!” “那是当然!镖货是” 赵公明双眼一眨不眨地紧盯冷轻扬的脸,缓缓吐出两个字:“女、人!” “皇后娘娘或是当今的最爱——杨贵妃?” 冷轻扬朦胧微眯的眸中忽然闪过一丝光彩,显然他对这镖货有了些兴趣。 赵公明没有漏看他一丝神情的变化。沉沉地、带有一丝警告意味地说道:“错! 她仅是 一名普通的苗家姑娘,不会武、也从未踏足江湖的柔弱女子!你最好 记住,镖师是不能碰货 的 !“ “我不缺女人!”冷轻扬语气中多了一丝不屑,“何况我对铜钱老儿相中的女 人最‘感 冒’” 被讽为铜钱老儿的赵公明非但未动怒反而有些宽心,“那就最好不过了!你到 了黔东苗 寨,镖货自然会找到你。你只需将货毫发无伤地送回本神的白玉金马庄, 余下的五万金便可 到 手!” 冷轻扬以手轻托下巴,眸中雾纱丝丝淡去,澈亮如滢的瞳中漾出迷人光彩,低 柔的磁声 忽然转成清朗中带着一丝狡黠韵儿:“听阁下言中之意,那镖货似乎认 得我?” 赵公明有一刹那被这位怪客绽现的神采摄住魂魄。 这冷轻扬果然有迷死人不偿命的魅力,连他这位久经风浪的大男人也险些失了 魂。重重 咳了一声,他硬着舌头答道:“不错!” “但她并非武林中人?” “孔方兄,武林中人好奇心若太旺盛可就很不妙啰!” 赵公明收起一脸善笑沉下了脸。 冷轻扬垂下睫帘,淡淡地道:“是、是、是!我也只不过是个镖师,想长命自 然得去掉 好奇心做好本职即可。” 赵公明显然没料到他会忽然变得如此而已乖顺,心中越发不安。虽明知聘请这 武林第一 怪有些冒险,但放眼天下能安然完成这笔交易的除冷轻扬已再无第二人! 有些无奈,有些担 忧 地,他说道:“本神只能给尊驾三月时日,希望尊驾 不会令本神失望!” 冷轻扬闭目如老僧入定般沉默半晌后,缓缓启开睫帘,雾纱重在眸中浮动,映 着那抹似 笑非笑的神情,他的脸变得如处雾中,教人猜不透他心中打的算盘。诡 异 模样儿令赵公明心 中莫名地冒出一股强烈的寒意,危险感乍然而至。 “知道么,凡是愚弄我的人都得死!”冷轻扬的语声如隆冬寒风刺拂向赵公明。 “现在 你该上路了,莫让阎王等久!” 尾音未收,夹在指中的银票在他洒脱地轻扬下已如锐利的薄刃般旋出不可捉摸 的弧度, 眨眼已旋至赵公明喉前。 赵公明一直如笑弥勒般细眯的眼中蓦然暴闪精光。与此同时他的喉前猛地冒出 一只宽掌 ,银票狠狠旋入那只掌中。由于是旋力,掌心不可避免地开了个窟窿! 宽掌的主人——赵公明贴身金牌护卫,轻功称绝的鬼影子眉也不皱一下,猛地 将嵌入掌 心的银票拔出,擦净血迹恭敬地交还主人。 “好功夫!” 这句话,冷轻扬是冲着赵公明说的。唯有真正的高手才会有泰山崩于面前而不 变色的定 力。 “你,什么意思?” 赵公明脸臭得直赛粪坑里的石头。刚才若不是冷轻扬突然发难,而且使的并非 虚招,他 也绝不会将隐藏极深的内力提起。相信对方定已看到他眼中暴闪的精光。 冷轻扬眨眨眼,变魔术似地换了一脸符合他十七岁气质,率真、无瑕的神情, 清朗的语 声中含有一丝顽皮捣蛋的韵儿:“只不过是开个玩笑嘛!您老人家可别 介意!” 赵公明与鬼影子都有些怔愣,他们总算见识到这位天下第一怪的怪脾:变脸变 得比翻书 还快,好似有多重性格,却仍摸不透他的内心。 “有趣、有趣、真有趣!财神原来是武夫!” 冷轻扬竟拍着手唱起调调来。 “你……” 赵公明身上散发出一阵凛然杀气。 冷轻扬竖指轻摇,一副吃定他的样儿道:“赵公元帅,阁下不是聘我保镖么? 总不会先 杀我灭口吧?“ 赵公明闻言一愣,举着手中的银票问道:“你既然想接这买卖又为何将这银票 ‘奉’回 ?” “阁下真是太小看女人了!” 冷轻扬没头没脑地答上一句。 “此言何意?” “女人么,是解语花,是天下最可爱、最富情感、最温柔、最细心的尤物。自 古英雄爱 美女,爱江山倒不如爱美人。女人么……” “闭嘴!” 赵公明右眼皮直抽筋,“女人有多好,天底下并非只有你一人懂!你究竟想说 什么?” 冷轻扬摇头轻叹:“女人虽有千般好,对我来说却是个大麻烦!” “那阁下究竟接是不接?” 赵公明脑袋已被他搞得一团麻。 “接!”冷轻扬双眸微眯,似笑非笑地道:“但你这大财神只出十万金未免太 小看我了 !” “哦?那你开个价!” 赵公明喑哼:果然不愧是“孔方兄”,绕个大圈也不过是为了钱。 “既然镖货是‘麻烦’,我开这个价也不为过吧?” 冷轻扬竖起一根指头,冲着那位大财神晃了晃。 “一百万金?” 赵公明仍老神在在,区区百万金嘛,小意思! “不!”冷轻扬有趣地望着赵公明的大佬样,缓缓吐出四个字:“一千万金!” 吓?! 鬼影子骇了一大跳。一千万金买整城的女人已绰绰有余了,主人绝不可能吃这 等亏。 岂料赵公明脸色仅沉了沉,竟毫不犹豫地自袖袋内取出一张似绸非绸,白柔亮 眼的银票 ,抛给冷轻扬。“这是订金五百万两黄金!” 吓?! 鬼影子这下翻了白眼,脑瓜子晕乎乎,似乎看到母猪飞上天了! 冷轻扬看清这宫内宝阁的银票,眸中异彩暴闪。收好银票,望着赵公明,语含 深意地道 :“一个女人?” “不错!一个女人!一个你得舍命保护却不得碰触的女人!” 第二章 黔东驿站及市井大小巷内,近日贴满了同文告示,详文如下:欲博佳人一笑, 需掷黄金千两。 堪当风流雅士,必效花前月下。 后注:翩跹一舞为孔生。 黔东有一座雪月峰,峰下万树梨花压海棠,远望一片绒白。 浩星皎月下,清风抚过千层“雪”,万瓣天香缭云霄。 桃源仙境必有仙人栖隐,花前月下时,“香雪”之中一仙翩然起舞,舞姿犹如 蟾宫怨女 诉思愁。 第十次玉兔东升时,这仙境中来了位不速之客。 一双如梦似幻的雾眸遥望花雪中那抹翩跹之姿,潘神萧音袅回云花间。 舞者乍闻柔情似水的萧音,舞姿焕然一变,彩裳飞洒下,一段织女鹊桥会牛郎, 舞得天 地万物醉然,花月皆羞。 音断余缭,低柔的磁声穿过花海,飘入舞者心窗:“雪凝月光降妩娇,翩然盈 舞尽折腰。 登莲飘香皎如玉,疑似九天坠金瑶。“ (摘自羲吉羽《金玉瑶》) 舞者闻声回眸一笑,月光轻抚娇颜:眉分新月,凤目斜挑,瞳似秋水,眨睫含 媚,鼻若 葱管,艳唇欲滴,颊染火榴,青丝柔飘。 酥胸盈盈,柳腰堪折,修足赛藕,润肤欺霜。茜纱浮飘,彩丝飞洒,莲步轻摇, 身柔似 无骨。 嗯!是位正值二八年华,一笑百媚生的美娇娘! 不过、但是、遗憾的是……这位仙娥般的美娘子玉齿一启,慵懒、性感而又甜 腻的语声 竟合成这样一句话:“哪个毛山冒出的臭小子,夜猫似地乱叫一通,扫 了本姑*** 雅兴,找死来着?” “好个泼辣、‘媚’丽的小娘子!” 不速之客——冷轻扬轻笑一声,抱拳做揖文皱皱地说道:“小可正是姑娘相约 一会的孔 生是也。” 化子装扮的冷轻扬学起书生来却不见唐突,反而令美娇娘媚眸一亮,风情万种 地一笑: “哎呀!原来是孔方兄驾临,小女子金玉瑶失礼了!” 冷轻扬雾眸微眯,似笑非笑地一扬唇角,姑娘芳名金玉瑶?“ “本姑奶……咳!本姑娘抛砖引玉,盗了孔方兄诗中三字——金、玉、瑶!阁 下不介意 吧?” 显然她不肯说出真名,冷轻扬倒也没有追问,美娇娘扭着柳腰凑近冷轻扬,目 不交睫地 细细打量这位怪客,掩唇轻笑:“哎呀呀!好一位风流倜傥的美公子?” 冷轻扬看清猛凑上的香躯后,眸中雾纱淡去,滢眸流连茜纱下若隐若现的妙景, 色色地 道:“啊啊!好一位秀色可餐的小尤物!” “哪里!哪里!奴家怎比得上冰清玉洁的冷嫦娥?又怎配得上武林第一‘美’ 客?” 金玉瑶强装羞色,双眸却更露骨地死盯冷轻扬玉颊。 “过奖!过奖!小可才貌皆庸,能得姑娘青睐已是天降艳福,实在受宠若惊!” 冷轻扬毫无谦虚之色,目不转睛地盯着金玉瑶半片暴露的酥胸。 “哎呀呀!讨厌啦!” 金玉瑶装个闺女羞羞腔,作个拉衣掩胸势,岂料却越‘掩’越露。 “啧、啧、啧!真可口……不,不!真可爱!” 冷轻扬十足色狼样,唇角却仍似笑非笑地轻扬。 “呱、呱、呱!演戏咯!” 一只乌鸦自二人头上飞过,留下一句话。 不错!这二人均在演戏,戏码是什么只有这二人心知肚明。 金玉瑶看着对方那色狼样,暗自嗤鼻:哼!天下男人一般黑!不过想归想,娇 颜却是含 羞带喜,怎奈对方仅在心动而不行动,真急煞她!索性反客为主,霸女 硬上弓,装着脚下一 滑 ,倾身倒向对方,口中仍不忘娇声道:“哎呀呀!好滑!” 冷轻扬伸手欲来个香玉满怀,岂料脚下亦一滑,身子滴溜溜侧了半圈,滢眸带 着一丝嘲 讽韵儿望着直直向地面扑倒的金玉瑶,故作懊恼、惊慌地道:“啊啊! 真是滑!“ 金玉瑶蜻蜓点水式地沾了一下地后,踉跄不稳地起身,摇曳着倒向一侧的冷轻 扬,口中 仍嚷:“哎呀呀!不好!” 冷轻扬伸手来扶,脚下又一个踉跄直冲向前扶住了一棵梨树,惊慌失措地大喊 :“啊啊 !小心!” 金玉瑶差点再次摔倒,强稳住身形后,看清对方仍是那抹似笑非笑的神情,这 才恍然: 自己被耍了!也不再顾及闺秀的娇弱形象,大步走至仍扶着树身的冷轻 扬面前,冷艳地笑道 “ 好、好!好一个冷轻扬!” “咦?姑娘这就不演了?小可还能奉陪噢!” 冷轻扬无辜地眨眨大眼。 金玉瑶冷哼一声,媚艳的神情不改,身上却流露出女罗刹的 气质。“真人面 前无需做假 ,本姑奶奶与你打开天窗说亮话。赵老爷子曾吩咐过阁下不许碰镖货, 但本姑奶奶却偏要让 你 碰!如此一来,那千万金阁下只能打水望影,而由本姑 奶奶坐享其成!” “镖货竟想抢护镖费?你倒挺坦白的!” 冷轻扬丝毫未感意外,眸中重掩雾纱,淡淡地道:“走吧!该上路了!” # ## # 山脚羊肠路旁,一辆破旧得不堪入目的牛车停于树荫下。拉车的“老”牛瘦得皮 包骨, 两眼浑浊,一副随时会嗝毙的样儿。几只蚊蝇绕在破铺草堆上闻“香” 起舞。车下那两只特 大型的木轴轮做得圆不圆、扁不扁、方不方、长亦不长, 坐上去准能将一个屁股颠成两。 金玉瑶媚眸冒火地瞪着冷轻扬,伸手一指那辆老牛车,语音也气得发抖:“冷 大公子, 那辆不上眼的牛车莫非就是阁下的镖车?哼!本姑奶奶说什么也不上这 破玩意!” 冷轻扬面无表情,一本正经地道:“是、是、是!我应该弄一辆皇后乘的鸾轿, 然后请 八班子乐师,再买一百斤爆竹,在轿门前再贴一行大字,上写:财神赵公 明以千万巨金聘第 一怪客所保媚娇娘之游行大队!你看如何?” 金玉瑶闻言哑了半响,眨眨睫帘,媚态十足地娇声道:“哎呀!反正奴家不依 啦!奴家 要你背着走嘛!否则奴家死也不走。” “也罢!” 冷轻扬仍一脸冷漠,直直走向牛车跳上车辕后一拍牛臀,那头老得快嗝毙的瘦 牛撒开四 腿拉着车竟飞也似地跑了! 嘎?那头快“西去”的牛竟然能跑这么快? 金玉瑶在后面吃了一身灰,眼珠子差点脱窗。望着逐渐远去 牛车,思路已呈 瘫痪状,她 这镖货竟被那怪镖师给甩了?! “站——住——!臭小子!回——来——!” 河东母狮子吼响自已回过神来的金玉瑶口中,她一提裙角,露出两截白藕似的 玉足撒腿 急追那辆跑得该死地快的老牛车。 两条腿追四条腿,镖货追镖师。唉!明儿个一早出来的莫非是月亮? 冷轻扬缓缓停下车,望着自后面一路吃着尘土急追上来的金玉瑶,一脸吃惊的 样儿惊呼 道:“哎呀!玉瑶姑娘你为何与老牛较劲?” “你这……” 金玉瑶看着他那风凉样气得快吐血,以往从未有过任何一个臭男人敢在戏耍她 一番后还 能活命的。但她此刻也只得忍、忍、忍!不过,学泼妇骂个过瘾应该无 所谓吧? 当她深吸一口气准备破口大骂时,一把明晃晃、带着刺骨寒意的匕首已闪电般 抵在她那 纤秀白嫩的颈上。持刃的那位主眯着雾眸,似笑非笑地问道:“玉瑶姑 娘,请你上车好吗? ” 她还能说不吗?惹火了这怪物说不定他连镖货也宰了!事到如今只得捏着鼻子 坐至臭草 堆中。 车行了不到半里,乖了半晌的金玉瑶忽然发难 ,身子顺着一个颠簸猛地将 “孔车夫”扑 倒在草堆上,以娇躯压着他,得意地“浪”笑:“呀,哈—哈—哈 —!哎,哈—哈—哈—!我 说孔方兄啊!哈!阁下怎么臣服到本姑奶奶身下来了? 不必这么猴急吧?虽说我们苗家女子直 爽些,但阁下也得注重礼数嘛!光天 化日……哎呀呀!这若传到赵老爷子耳中,那就太、太、 太不妙啰!哈——哈— —哈——!“ 冷轻扬等她笑爽了,才凉凉地、温吞吞地说道:“唉、唉!我怎么忘了告诉姑 娘一件无 关痛痒的事呢?” 金玉瑶柳眉微挑,媚眸闪烁冷芒,轻哼一声:“怎么?想求本姑奶奶不要将此 事上禀于 赵老爷子?” “不!”冷轻扬一动未动地任她压着,“我忘了告诉你,赵老头只说了不准我 碰你,而 未说不许你碰我耶!不过你放心,我是不会将你红杏出墙的事上禀于赵 老头的!放心,放心 !” 金玉瑶闻言似触电般一跃而起,望着那位吃了便宜还卖乖的混蛋,一股闷气直 冲霄汉。 冷轻扬缓缓坐起身,凉凉地道:“我还忘了一件事!” “什、么?” 这二字是从金玉瑶牙缝里磨出来的。 “赵老头说过玉瑶姑娘是个不会武的柔弱女子,那我这一招点你腧穴,你应该, 应该, 应该是躲不过吧?” 冷轻扬说着伸出一指慢慢地,慢慢地,再慢慢地点向金玉瑶的合谷穴。 金玉瑶脸色铁青,牙磨得咯吱响,却也无可奈何地伸长脖子任人宰。 顺利地点了她的穴后,冷轻扬变魔法似的,手中忽然亮出一支吸饱墨的狼毫笔, 冲金玉 瑶邪邪一笑,“姑娘真是天姿国色,容倾天下,艳寇群雌,媚压众芳,真 是‘媚’极了!” 正当金玉瑶听得有些晕乎乎,飘飘然时,冷轻扬挥笔在她脸上猛加一道彩,然 后菩萨心 肠地说道:“这么人见人爱的媚娇娘,我若不加防范,岂不让登徒子有 机可乘?幸好,幸好 !我尚有变美为丑的绝招,你也不必太感激我。” 话落,也不管金玉瑶杀人似的目光,持笔之手左右开弓,一气呵成一张骇世丑 脸,再唱 一句:开封有个母夜叉,就差不离了! 冷轻扬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时又变脸了,一付顽童样抱着肚子大笑,直惊得飞鸟 发怵,百 树打颤。半刻钟后,似瀑布一下被截断般,他的笑声猛地卡住,懒懒地 倒身于草堆上,以脚 趾夹着竹鞭,鞭尖系一束嫩草放于老牛鼻前,任牛追着草跑, 自子儿却呼噜噜与周公聊得正爽 .饱了肚子的老牛追鼻前草,唉!自然是慢吞吞了。 这一步一停也不知牛年牛月才能到达 白玉金马庄。 千娇百媚的小娘子也开始了她的脸谱艺术展览生涯。这一路慢行可不知得饱几 千位路人 的眼福?这不,就有一位撞鬼似地捂着眼,屁滚尿流地逃亡,外加喊号 外:“不得了啦!母 夜叉进城啦!” 当冷轻扬这位镖师领着“货”进驿站时,已是第三天清晨了。这当然得托那头 老牛绕远 路跑至牛棚找母牛调情的福。 重获自由的金玉瑶浑身酸痛欲绝,肚子更是大唱空城计。她对那位孔方兄的睡 功实在“ 感冒”已极,一个人竟能一眼不开地睡两天,真是猪的老祖宗。这回她 倒也学乖了,不敢再 动那怪物的主意。 “听着!你这老混球,立即给本姑奶奶端一大桶温水来。要快、快、快……” 店东家在这母夜叉一串无休止的“快”中,似兔子般急窜入厨房,与店小二齐 力扛来一 桶温水放入厢房后,兔子般惊逃而出。 金玉瑶关妥门户,放下纱帐,迫不及待地脱去茜纱及肚兜,浑身光溜溜地跃入 澡桶。当 温水敷上脸颊时,她才慵懒而带快意地轻叹一声。 不知是哪位刁刁之辈传下的话:好景不常在,好事本多磨。真是格老子的准极 了! 她这厢正洗得畅快,厢房的门却被人大力踢开了,闯入的自然是个男人!此人 还唯恐天 下不乱地大声哼调:“娘子!狼来也!” “冷、轻、扬!”金玉瑶又急又羞又气,舀水的瓢子猛力掷向纱帐外的入侵者, 以变了 调的嗓子大吼:“你给我滚出去!” 冷轻扬轻松地接住水瓢,一派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唉,唉,唉!我也想出 去啊!怎 奈赵老头说过我得寸步不离地保护你,不然我铁定溜出去看母猪出浴也 比较爽眼啊!唉!苦 命哟!” “你、你这登徒子,不准走进这纱帐一步!听见了没有?” 金玉瑶气得半死,若不是为了顺利抵达目的地,她准会一下掐死这怪物! “放心,放心!我何必绕远路呢?哇噻!真是一派好风光,凉眼、凉眼!幸好 那赵老头 说过准看不准摸,这才是高水准的言辞嘛!” 冷轻扬的话声自金玉瑶头顶上方传来,一股寒意刹时击遍她全身,一下下抬头 望时,只 见那怪物正坐于梁上俯视那一桶春光,两只破靴还在她头顶上晃晃悠悠。 “呀、啊!” 惊蚂蚁、泣蟑螂的惊叫声仅仅回荡在水桶内。为何不是惊天地?唉!她可不想 让天地诸 神也知道这丢脸的事,更不想让这驿站的住客们闻声前来救美,那岂不 春光泄无休了? “你若再不滚,本姑奶奶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万莫对女人发的誓掉以轻心!这是冷轻扬的至理名言。女人是祸水,女人是麻 烦。若在 平时,他一定拍拍屁股走人,但现在嘛……“走是没问题!不过若有十 几个大男人自门户闯 入免费观赏春光,到时赵老头怪罪起来,我那千万金不就插 上翅了?” 金玉瑶磨着牙大吼:“滚——!就算一千个男人闯进来也不关你屁事!明白了 吗?” 尾音未消,咯、裂、砰!几声响,厢房的四壁及门户突然倾塌,十几名蒙脸大 汉手持霸 王刀自四面八方扑入房内。 “呀—啊—啊—啊——!” 这回倒真是叫得惊天地、泣鬼神,无奈驿站内所有事不关己之人全属缩头硬甲 类(乌龟 ),连带这位姑奶奶也缩入了水中抱成一团。唉!谁来帮她凿个地洞? 一名大汉头儿挥舞手中大刀冲梁上的冷轻扬威吓:“尊驾若不想丢脑袋就莫管 闲事!” “是,是,是!闲事莫管,饭吃三碗!” 冷轻扬坐于梁上轻轻晃悠,一派悠闲样儿。 “哼!量你也不敢!” 大汉头儿冲伙伴们一使眼色,这帮人忙大步围向水桶,一人还将事先准备好的 大型木锅 盖盖至桶上。待这些人绑上绳索套入四根粗棍,前后左右分成四组,扛 起桶准备劫桶走人时 ,大汉头儿抬头瞄了横梁一眼,这一瞄他可愣住了;咦?原 本坐于梁上的邋遢小子呢? “呼—!老兄,我在这儿呢!” 冷轻扬不知何时已闪至那蹩脚头儿身后,在他颈边吹着气。 大汉头儿闻声吓得一蹦就待往前跃出,岂料喉节被两只猛古丁冒出的修长手指 扣住,一 双雾纱浮动的眸子对上他惊骇欲绝的眼神,低柔的语声令他恍若置身阴 曹地府,寒透了胆。 “阁下不介意小可充当一回轿夫吧?嗯?” 大汉头儿不敢用力点头,眼皮直眨。 “好极了!那么乖乖地带我去见你们的主人!” 冷轻扬剥了一名倒楣蛋的衣服换妥后,冲那名被点住穴摆着酷姿的倒楣蛋一眨 眼帘,“ 老兄,有借无还啦!” 这一闹腾,在场众人均未发现那只木桶盖微启中,一条白影闪电般自桶内闪出 消失于屏 风之后。 接着这一行十几人在冷轻扬赶鸭子上架般的* 迫下抬着木桶,愁眉苦脸地直奔 城濠以北 的一座山寨。 登上山寨总堂口,一位形似山魈的主迎了出来,破锣似的嗓门大奏妙音:“鸭 哈、哈! 诸位兄弟辛苦了!我那美娘子呢?鹅呀、呀!怎么放桶里了?可不要憋 坏我的小美人啰!” 这绿脸生须的毛猴儿是哪根葱? 任冷轻扬想破脑袋亦想不出江湖中哪号人物是这山魈?看样子只是个跳梁小丑! 此时,这位跳梁小丑级的山魈寨主已迫不及待地走至桶边,也未细查扛着桶的 十几位仁 兄那一脸惊惶之色,毛手一伸掀开桶上的木锅盖,探脸一望…… 蓦然,桶内一股蓝烟散出,山魈寨主首当其冲吸入一口毒烟,浑身立即抽筋似 地瘫倒于 地。其余十几人也未幸免纷纷倒地打滚,唯有冷轻扬反应够快及时闭住 呼吸逃过一劫。 “媚然一笑倾众生,断肠花现必断肠!” 娇媚的语声与一朵艳丽的断肠花一同送入堂口。 人未到,柔风已送天香。这丝妙不可言的芳香却从未有人敢深嗅。断肠花一身 是毒,人 人避之唯恐不及,又怎敢闻这香风? 风云榜上四位传奇人物从未真正碰面。冷轻扬不但见到了赵公明,此时亦见到 了那朵令 武林群雄吓破胆的断肠花——武媚娘! 媚然一笑倾众生! 凌空飞降的断肠花虽脸蒙轻纱,但那狐媚的眼眸已然勾魂,轻纱下微露的菱形 艳唇闪着 亮泽,那身着装更能诱发男人本能,除了酥胸缀璎珞、系绸彩,腰围百 褶云纱仅遮至膝上,其 余皆暴露于阳光下,养眼已极。 一头青丝飘洒,仅缀一朵碗大金色断肠花。纤指根根似玉,嫩足赤裸轻踩枝头, 臂挽三 丈彩带随风翩然。无可挑剔的美妙身姿似凌波仙子,令人为之倾倒。 “女侠!女侠饶命啊!” 山魈寨主以杀猪似的声音哭喊着。 “哟!哪来这一群豕?” 断肠花俯视地面那群丑态百出的臭男,冷冷的语声含着一丝鄙夷。 “请女侠高抬贵手啊!” 浑身似油炸的滋味确实难受,那群豕纷纷悲声求饶。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强抢民女,该当何罪?” 断肠花竟过起了官瘾,一付官腔。 山魈寨主忙大喊冤枉,破锣嗓门也转成了宦官型,“这都怪有人从旁煽惑,说 什么赵财 神以千万巨金买了个天下无双的美娘子,连当今最爱的杨贵妃也没这娘 子‘媚’。还说有个 鸭公护这美人儿路经此城,并把美人儿落脚的方位也绘给了 小的,小的这才想不抢白不抢嘛! 所以就……就……,小的发誓以后再也不作奸 犯案了!女侠饶命吧!” 冷轻扬听罢对天翻个白眼,暗骂:哪个混球说他是鸭公来着?真是寿星公吊颈 自寻死路 !不过这笔买卖进行得极为严密,究竟是谁走漏了风声? “哦?”断肠花狐媚的眸子瞄了冷轻扬一眼,故意大声娇笑道:“原来是只鸭 公!” 冷轻扬置若罔闻,大步走至那位浑身打摆子的山魈寨主身前,以破靴托高他的 绿毛脸, 盯着他的眼珠子问:“阁下言中煽惑之辈究竟是什么人?” “哼!”山魈寨主显然没把这位煞星放在眼里,死鸭子还嘴硬,“想让本王答 话?除非 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能解我身上之毒!” “好!”冷轻扬答得干脆,做得更绝! 他一拔靴筒内暗藏的匕首,刃口放在沙石上磨了磨后,剑尖抵住这山魈颈侧的 致命处, 似笑非笑地望着对方猛然变白的脸色,轻柔的语声好似在市井谈买卖。 “山王老兄啊,你说 我该先割你哪儿好呢?你看你屁股肉太厚,胸前又长毛, 腰也水桶样,这腿更短得不像话。不 过宰猪嘛,总得先放血吧?这一刀下去…… 唉、唉,你别抖啊!一下就完事啦!保你再无痛苦 ,更不必受那娘们的毒灾。两 全其美,真乃妙哉!” “祖爷爷!饶命啊!饶小的一命吧!小的上有高龄老母,下有……” 山魈寨主僵着脖子,涕泪俱下。冷轻扬却出奇不意地接道:“下有妻妾成群, 盗匪成帮 ?” 这位山王老兄正哭得稀里哗啦,也未细听就答:“是啊,是啊!下有妻妾成… …嘎?不 、不、不!下有、有……“ “废话少说!”冷轻扬语声变冷,“答我方才一问,煽惑之人是谁?” “那不是人!” 山王老兄这回倒答得干脆。 “不是人?” 冷轻扬笑得很恐怖,握刃的手微送,这豕头头的颈侧立即开了道小口口。 “哇啊——!祖爷爷饶命啊!小的并无半句虚言,那煽风点火的其实是一张火 红信函, 也不知是谁放置于堂口前。喏,这信函就在小的身上呢!” 冷轻扬见他不似作假,伸手一搜果然自他衣袋内搜出一纸红色信函,展开一看 ……哈! 里面竟写了这样一段文:诸雄诸雄且听好,财神赵爷又进宝,千金买得 一仙子,天生媚颜赛玉娇。 莫嫉莫气莫不平,快快随吾来夺宝。 鸭公护美入江南,八仙过海各出招,叱咤风云夺媚娘,气煞财神登云榜。 “鸭公护美入江南?”断肠花不知何时已悄然飘降至冷轻扬身后,看清函内提 文,深感 有趣地笑道:“八仙过海各出招!哈!看来阁下这趟江南行定是风云聚 会,热闹非凡啊!不 知那些受煽惑之辈知晓护美的鸭公却是那风云榜上排第一的 怪客冷轻扬,又会做何反应?” 冷轻扬收好信函,转身望着断肠花,剑眉微挑,“断肠花,武媚娘!” “不错!冷公子有何见教?” 断肠花媚眸含笑。 “姑娘不会是恰巧路过吧?” 冷轻扬眸中闪过锐利之芒,看来这朵毒花亦是位知情人。 “是!不是!” 断肠花答得更妙。 冷轻扬睫帘低垂,一转身便往山下行去。 “姑娘不答无所谓。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冷公子莫非连镖货亦置之不顾了?” 断肠花不急不缓地送上一句。 冷轻扬一步未停,遥敬一句:“老马识途,何况镖货生脚,自会认得归路!” “本姑娘救人之事,阁下为何不谢一声?” 断肠花仍不死心。 冷轻扬突然止步缓缓转身,眸中雾纱浮动,轻笑一声:“姑娘认为这有必要么? 司马昭 之心,人人皆知,姑娘何必言行不一?“ “哦?莫非冷公子认为本姑娘对那镖货有兴趣?哈!公子莫忘本姑娘是个西贝 货,又怎 会贪恋女色?”断肠花语声含媚,狐眸频送秋波,“相比之下,本姑娘 倒是对天下一怪有意 些!” “冷某无福消受美人恩!”冷轻扬不为所动,雾眸微眯,出言一针见血:“何 况姑娘真 正感兴趣的是赵财神葫芦里卖的秘方!” 断肠花闻言一震,媚眸暴闪异彩,轻叹:“公子明知财神所托有诈,却仍接下 这笔风险 买卖,公子若非太怪,就只有一个答案!” “哦?是何答案?” 冷轻扬双手环胸,笑问。 断肠花一字一句沉声答道:“答案就是公子想奸、守、自、盗!” “此言差矣!”冷轻扬难得一本正经地说道:“镖师绝不会吞自己所保的货! 我也不例 外!“ “哦?公子接下这买卖莫非只为那千万金?” “不错!” “公子可知世间无价之宝乃是生命?千万金也买不回公子自己的命!聪明人绝 不会与天 下群雄为敌!” 断肠花确是苦口婆心。 冷轻扬剑眉一扬,豪气凌云地笑道:“天下群雄能奈我何?鹿死谁手此刻言之 尚早!” 断肠花轻叹一声,手中忽然亮出一张与赵公明同样似绸非绸的银票,抛向冷轻 扬,笑道 :“本姑娘仅献五百万金,希望公子就此罢手,莫入江南。” 断肠花此举确实出人意料,有道是天下无白食之宴,这更证明财神赵公明这笔 买卖暗藏 玄机! 冷轻扬接到银票看也不看,立即抛还与断肠花。“姑娘美意,在下心领!” 断肠花有些迷惑,“世人皆说天下一怪嗜钱如命,看来此言差矣!” “错!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何况我还想见识一下天下群雄的实力!” “孤柱岂能撑天?” “天下一怪就能创造奇迹!姑娘不妨拭目以待!” 冷轻扬说罢跃身而上,如白驹行空般一闪而逝。 “好、好、好个冷轻扬!好个天下一怪!” 断肠花从未对任何男人动心,此次与这怪客一会后,心中却激起一层涟漪,媚 眸痴痴地 望着碧空,自语道:“好戏才刚开始,本姑娘倒要看看你有何高明之处!” 夜已降临,万户燃烛之际,被断肠花所“救”的金玉瑶气冲冲地回到客栈。进 了房才发 现那位不称职的怪镖师竟已不知所踪,气得她一把揪住酒保的脖子大吼 :“告诉本姑奶奶,住这客房的臭小子去哪儿了?” 酒保抖着嗓子答道:“姑奶奶,男人晚上能去的通常只有一个地方!” 万花楼。 众所周知这里正是男人的销金窟! 楼内当家的姑娘们均有一套绝活,足令那些个寻花问柳的男人们乐不思蜀,倾 尽家财。 食色性也! 既然孔老夫子都这么说了,天下男人除去白痴与疯子又有几个例外?更何况有 绝代佳人 施施姑娘坐阵,四方色君岂能不来一睹万花楼名“技”的艳容。 吹拉弹唱还在其次,若未见施施姑娘的绝妙舞姿,又怎能挤上风流榜?这不就 有几位附 庸风雅之士轻摇折扇坐于雅座枯等。一掷千金只为看施施一舞。 等吧!诸位爷! 今夜若想看施施舞姿除非一人点头,此人就是冷轻扬! 从不肯轻易露面的施施不但将这化子装扮的怪客请入了闺房,而且分文未取。 这岂非怪 哉? 说穿了一句话:姑娘哪个不爱俏? 何况冷轻扬是名扬武林的大人物,施施又怎能不心动? 眉目传情只为郎! 谁说戏子无情? 凡是身沦风尘的女子最大的心愿便是嫁个如意好郎君。 施施虽卖艺不卖身,但也想跳出风尘。若有冷轻扬为伴,行遍天下何所惧? 冷大怪这厢喝着美酒,听着琴音,享着艳福,万花楼外却有一位主气炸了肺。 “姑娘,这万花楼只有男人进得,但姑娘若想卖身,凭这容姿……啧啧!定能 一炮而红 !” 一位瘦得跟竹竿似的鸭公拦着金玉瑶罗嗦个不停。 “闭——嘴——!” 金玉瑶浑身带火,辣劲十足,脱口而出的话却真个吓死人:“本姑奶奶是来找 男人的! 怎么?怕本姑奶奶抢你们生意?放心!男人找女人,女人找男人还不都 是一回事?出个价本 姑奶奶照付?” “啥?那、那……姑娘你找哪类相公?” 竹竿鸭公风尘里滚久了,看得出这女子定是夷人,倒也见怪不怪。反正万花楼 也有十几 名鸭公,最好这媚娘子能挑上他,那真是又能吃豆腐又有钱赚,爽毙了! 金玉瑶大摇大摆进了楼,一手拍桌,一手拿着锭金元宝,以惊倒雷公的尖音大 声道:“ 去叫一个姓怪名冷的臭小子出来!” 在场一对对打情骂俏的妖精们闻声均吓了一大跳,场内顿时鸦雀无声。 金玉瑶见那鸭公仍在发愣,便猛地将手中那锭金元宝凑到他眼皮上,问道: “想不想赚 点银两沽酒?” “想!想!” “那还不快去找那姓怪名冷的臭小子出来叩见本姑奶奶?” “是、是!小人这就去找!” 竹竿鸭公急匆匆地转身却撞上了一堵人墙,接着后领被人提起,整个身子腾云 驾雾之后 便摔倒于角落地上。 金玉瑶身前却多了一人。 从甩竹竿鸭公的手法来看此人定是武林人士,但他偏着了件儒衫,手摇描金扇, 像一位 公子哥儿,只不过眼神邪而不正,鼻子也勾了些,语声显得有些中气不足, 显然纵欲过度。 “在下正是怪冷,姑娘找在下所为何事?” “阁下这谎扯得太差!”金玉瑶一见他那过份做作的样就直反冒,冷哼一声没 好气地喝 道:“你若是怪冷,那才真是见鬼!” “姑娘不但人美而且才智过人,佩服、佩服!”公子哥儿脸皮倒厚,说“佩服” 二字时 还两手合扇打了一揖,真够酸!“不瞒姑娘,在下怜花居士是也!” “怜花?”金玉瑶媚眸冷芒一闪,“哟!原来是个采花贼!” “姑娘此言差矣!怜花而非采花!世间百花各有风韵,唯有懂花、惜花、怜花 之士才能 得花所爱。姑娘不正是一朵待人怜惜呵护的花儿?若能得本居士怜惜, 必能令姑娘你欲仙欲 …… ” 啪!啪! 金玉瑶两巴掌打落这臭淫贼的脏牙,岂料这位怜花居士竟一脸陶醉样,说得跟 唱似的。 “打得好!打得妙!这世间百花皆柔,有姑娘如此辣、如此与众不同的花儿, 倒更激起 本居士的怜惜之情!” 金玉瑶闻言不怒反笑,媚然之姿令那色狼双眼一亮,那慵懒、甜腻之声传入他 耳中恍似 天音,骨头亦酥了三两。 “哎呀呀!遇上阁下这么一位趣人儿,本姑奶奶真是三生不幸!想让本姑奶奶 跟你走倒 也无妨,只需你形容出另一朵名花!” “姑娘所指莫非是施施这朵名花?” “虱屎?哪根葱啊?” “不是施施?究竟是哪朵名花?需知天下百花虽各具风韵,但尚无本居士形容 不出其神 韵之花!” 怜花居士在美人面前大夸其词,打肿脸也得充个胖子。 “但阁下若形容不出呢?” “在下若形容不出,从此不再称怜花居士!” “好!”金玉瑶笑得更是妩媚,轻柔地说出一朵花名,“那么,断肠花又如何?” 吓?! “断肠花”三字一入耳,那位夸下海口的怜花居士猛地白了一张脸,吓得两腿 直哆嗦。 天!既便借他个虎胆也不敢形容这朵毒花! “断肠花,媚艳无双!天下至毒!” 低柔的磁声传入场内,金玉瑶一惊转眸望时,只见冷轻扬正缓步走下红梯。 紧随其后的一位姑娘身着云裳,云发高盘,身姿婀娜,玉指轻持一叶香扇掩着 半张娇颜 ,仅露柳眉、水眸,眸中秋波盈盈、风情万种,令人痴迷。此女正是名 “技”施施! 正所谓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掩面,吊足了那些个色君的胃口。 “好!说得妙!”金玉瑶快步迎了上去,妩媚一笑道:“既然这位公子形容得 如此之妙 ,本姑奶奶就跟定公子了!” 她这番话虽是冲着冷轻扬说的,但一双媚眸却盯住了他身后的施施姑娘。 反观施施,水眸亦不甘示弱地回瞪金玉瑶。 孔雀争彩,百花斗艳,这两位美人儿暗暗较劲下,却是平分秋色。 一位柔美,一位辣媚。各领风骚! 冷轻扬径直走至怜花居士身前,目光在对方脸上打了个转,问道:“阁下莫非 是辣手催 花,莫怜花?” 被对方一语道破身份,怜花居士心中暗惊,强装笑脸拱手问道“好眼力!在下 正是莫怜 花,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冷轻扬却反问道:“你这采花贼一向是在北方鼠窜,这回怎么有雅兴窜至南方 了?” “南、北红妆各具魅力,在下只想换换口味。” 瞧这淫贼一番话说得面不改色,恬不知耻! 冷轻扬岂是这等易骗,他冷冷一笑,自袖袋内取出那张红色信函,冲对方扇了 扇问道: “阁下也是为了这玩意儿吧?” “哎呀!妙、妙、妙!”莫怜花双眼一亮,合扇一敲掌心笑道,“原来兄台也 是同道中 人。不错!小弟此番下江南正是为一睹赵财神以千万金所换的媚娘风韵。 嘿嘿!小弟也想凑 个热闹,抱得美人归!“ 金玉瑶听罢气往上冲,就待上前赏这淫贼几个“五百”,却被冷轻扬拦下。他 仍面不改 色地问道:“阁下是否知晓这消息是哪位高人传出?” “百晓生,上官允!” 果然,若非百晓生又岂能令天下诸雄信其为真蜂涌而出? “哦?上官先生又是如何得知这消息?” 冷轻扬这一问,莫怜花听得好笑,大笑道:“兄台真是多此一问,百晓生本来 就知天下 事!” 众云亦云的事在江湖中实属司空见惯,但冷轻扬却不是随意听信传言的糊涂蛋。 上官允 只是个凡人,并非掐指会算的神仙,他相信其中必定有诈!有机会定 得会会这位百晓生。 “劝阁下滚回北方,莫趟这浑水!” 莫怜花听得一愣,望着冷轻扬似笑非笑的神情,沉下脸问道:“什么意思?” 回答他的是一片寒芒!这片寒芒自冷轻扬手中暴绽而出罩向莫怜花。当众人一 眨眼时, 寒芒已消,冷轻扬洒然而立,在他身前的莫怜花一头长发及脸上须毛均 已被剃个精光。 断发在莫怜花眼前飘落,令他寒透了胆。 冷轻扬启唇轻吐:“滚!” 莫怜花浑身一震,似见到怪物般瞠目瞪视冷轻扬片刻,回过神连滚带爬地逃出 百花楼。 淫贼这下成了光头和尚,等他欲再起贼心时定会骇然发现自己竟成了“不举” 人。这是 为何? 世间能解这谜题的只有一人,此人就是金玉瑶! 她是很不小心,很无意地弹了一粒无色无味的粉粒,被这淫贼吸入鼻内。这后 果嘛,当 然是做一辈子“不举”人。 一场风波平息后,金玉瑶走至冷轻扬身前忽然一把抱住他,红唇蜻蜓点水式地 啄了一下 他的唇瓣,妩媚地笑道:“孔方兄,本姑奶奶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这 可如何是好?” 冷轻扬轻笑一声:“你若红杏出墙,我倒也不反对,因为我觉得你是越来越可 爱了!” 这两位虽在演戏,旁人却看不出一丝假。 施施又是嫉妒,又是伤心,水眸黯然。默然望着那两人一同走出百花楼,她最 终忍不住 一把抛下香扇跑至楼门处,冲冷轻扬的背影大喊:“公子,你何时再来?” 冷轻扬转身遥送一个毫无含意的微笑后大步离去。 一滴晶莹的泪珠自施施芙蓉般的脸上滑落,坠入尘土,一声幽然叹息随风飘送 于夜空。 多情的浪子啊!能驻入你心中的究竟是怎样一个女人? 月光、古道、瘦牛。 金玉瑶再次坐上牛车的第一句话是:“冷大怪,你若再点本姑*** 穴,本姑奶 奶准骂翻你祖宗十八代!” “你骂吧!” “嘎?” “我府君是谁早已无从查知!” “你莫非是孤儿?哎呀呀!与本姑奶奶一样耶!好可怜噢!哈……” “既然可怜,你又为何笑得如此之爽?” “因为我俩总算有了个共同点啊!” “哦、哦?” “你觉得断肠花这人怎么样?是否已被她的风姿所迷啊?” “唉、唉!” “哼!叹什么气?人家还不一定看上你呢!” “你对她很有好感?” “那是当然,她救过我嘛!” “你不觉得你与她也有一个共同点吗?” “吓?我与她?嘎哈——哈——哈——!” “你是苗家女人?” “不错!” “苗家女子久居山中,采采药、捉捉毒蛇,挺逍遥吧?” “喂!你究竟想说什么?” “你会用毒?” 吓!? 金玉瑶心跳漏了一拍,娇颜却笑容依旧,夸张地大笑几声,妩媚地一眨睫帘, 道:“你 怕了吗?” “会用毒就绝不是柔弱女子,你若不是柔弱女子那真是件大喜事!” 冷轻扬眸中雾纱飘浮,看来他又在暗打算盘了! “喜从何来?” 金玉瑶笑得牵强,心中有些发毛。 “想必你已看清了一件事!” “什、什么事?” “我与你已是系在一条绳上,绳若断了就都没好果子吃!” “哦、哦?” “想顺利抵达临安赵老头的白玉金马庄,你就得乖一点!” “唉、唉!” “记得我上回接镖护‘易筋经’回少林的事么?” “哟!向本姑奶奶炫光荣史啊?不错!当年你将武林群雄耍了个团团转,一下 跃升至风 云榜首!” “想不想玩场游戏?” 冷轻扬忽然冲她一笑,笑得有些狡诈。 “想!” 金玉瑶有些激奋,双颊泛红、媚眸发亮,急急问道:“不知这游戏何时开始?” “快了!” 冷轻扬笑意更盛,眸中雾纱淡去,锐利的眼神直直盯着前方。 正前方不远处,正有一黑乎乎之物挡于路中。 看来,好戏已上场喽! 第三章 牛车渐渐驶进那堆挡路之物。距离近些时,金玉瑶看清了挡路之物竟是……人! 一个像 地痞之人! 此人一身黑色劲装不知几日未洗,臭味熏天。二十左右的年轻脸庞上流露出的 是无赖般 邪邪的神情,嘴中歪叼一根草杆,以手枕头躺于路中晃悠着二郎腿。 冷轻扬自然也看清了地上那主,他不但没有停下牛车反而一甩竹鞭,令那老牛 撒开四腿 直直冲向前去。 地上那位主这下是睡不稳了,他打了个呵欠,猛地自地面一跃而起,两手直伸 向天,抽 了个懒筋,然后缓缓地睁眼一看…… 喝!那辆牛车倒是停住了,停得也很、很、很及时,牛鼻子正贴在那挡路者的 鼻尖上, 可想而知这牛再迈出个小、小、小步,这位爷挺挺的鼻子就得喂牛肚了。 这一人一牛脸对脸 、鼻贴鼻,看来倒像在谈情,真够浪漫的! 挡路的那位主想必是骇了一跳,眼珠子斗鸡般盯着那喷粗气的牛鼻孔半晌,睡 意全消。 退一步、再退一步,伸手摸摸鼻子,抬眼望向车上,一吐含在嘴里的草 杆就待发话时,冷轻 扬 却出其不意地射身向前,闪至挡路者身前,一拽他的胳 膊就将他摔了个大马趴。之后拍拍手 跃 身坐回车辕,一手托着下巴看好戏。 “格老子妈个拉巴子!” 挡路者做梦也未料到对方会送上这么一份见面礼,这一跤摔得他七荤八素,分 不清东南 方位。踉跄起身后使劲甩了甩晕乎乎的脑袋,气冲冲地嘟哝了一句口头 禅,伸手一指冷轻扬 ,火药味十足地大骂道:“格老子的,你为何摔老子?” 冷轻扬睨视着他,叹道:“甭做戏了!阁下躺在路上喂了半夜蚊子就为问这一 句?” “嘿嘿!老子是为了与佳人一会!” 挡路者狭长的双眸一转,目光略过冷轻扬,罩在金玉瑶娇媚的脸上,色咪咪地 笑道:“ 如此千娇百媚的小娘子坐这破牛车岂非太委屈了?若姑娘愿意跟着老子, 荣华富贵定让你享 之不尽?” “哦?”金玉瑶媚眸微眨,故做吃惊:“真的呀?” 挡路者两手插腰,鼻子翘得老高,大大咧咧道:“老子有一套绝活,既便那财 神赵公明 想与老子较劲,其结果他也只得乖乖奉钱给老子花!” “哎呀呀!你该不会是赵老爷的老子吧?奇怪!这世间哪有老子比儿子还年轻 的?” 金玉瑶 一脸吃惊,媚眸却盈满笑意。 “呀——哈—哈—哈—!姑娘有所不知,不但赵财神见了老子得矮半截,就连 风云榜上 排行第一的怪客见了老子也得低头!” 喝!这倒好,这位爷的“牛”是越吹越大了! 金玉瑶瞄了瞄面无表情的冷轻扬,笑道:“哎呀呀!阁下这么厉害呀?但不知 阁下究竟 是武林中哪位‘大’字辈的人物?” “嘿嘿!姑娘若知道老子是谁,定会心花怒放!咳咳!老子嘛,就是……” 鼻子翘上天的那位主还待吊吊味口,冷轻扬却立即泄了他的底。 “阁下不就是那位骰 不离手色(shai)六六,色大爷!” (色六六,赌国常胜将,靠赌为生的赌徒。) “嘿嘿!想不到这儿还有一位名眼人。不错!老子正是色六六!” 色六六眼皮子一吊斜瞄着冷轻扬,自鼻子里哼道:“既然知道老子的大名,你 这小子还 不把美人儿双手奉上?” 冷轻扬绽着一抹狡黠的笑容,说道:“可以,不过你若不拿出点真本事,只吹 个牛就让 我把人奉上,那我岂不是个大傻瓜?除非你与我赌一局,赌注就是输者 得为赢方办一件事! 如何?” “哈……你小子搭错了筋吗?”色六六狂妄地大笑道,“敢挑战老子的拿手绝 活?你定 是活得不耐烦了!” “你,怕了?” 冷轻扬此言一出口,色六六气得直跳脚,大吼道:“老子会怕?你小子又不是 三头六臂 的怪物,老子怕你个鸟!” “废话少说,阁下赌是不赌?” “赌!” “愿赌者定要服输!” “呸!老子是真正的赌徒岂会赖账?” “好!我俩各出一题,你先!” “小子,你倒挺大方的,老子就与你比比骰子!” 色六六伸手一摸衣袋,这脸色就全变了,强笑一声道:“嘿、嘿嘿,老子改变 主意了, 不赌骰子,玩玩牌九!” 话落,抽回探入衣袋的手再往腰际一摸,哈!这下他的脸黑得可与乌鸦赛美, 这手插在 腰带内就再也拔不出来。 “阁下是在找这些玩意儿吧?” 冷轻扬双手一摊,色六六可看直了眼。嘿!对方手里的玩意儿不正是他原本藏 于身上的 骰子与牌九吗! 色六六这才明白对方为何一见面就摔他个大马趴,看来他身上所有赌具均已易 主。 “老子认栽!阁下出题吧!” 色六六倒也爽快。 冷轻扬一开口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我赌阁下一条命!” “啥?赌老子的命?” “不错!我赌阁下今夜就得见阎王,阁下信是不信?” 色六六狐疑的目光在冷轻扬似笑非笑的脸上打了个转,猛然大笑道:“哈…… 小子你唬 人啊?老子真吓死了!哈……” “阁下不信?” “信你才见鬼!” “哎呀呀!小六子你可真见鬼啦!” 金玉瑶以怜悯的眼神望着色六六,伸手一指他的坎穴,道:“快看!那是什么?” 色六六不由自主地低头一看,哈!这位“老子”的脸全变绿了。只见他胸前衣 襟不知何 时破了个小洞,可以清晰地看见坎穴处被抹了一指头大小的污迹。惊骇 之下,他一伸手就待 去擦,岂料车上那两位主又发话了。 “哎呀呀!万万擦不得!” 金玉瑶猛然尖叫,音响效果十足,惊得色六六差点魂飞魄散。 “阁下坎穴中了我的独门截穴手法,这污迹淡去时,阁下那条小命也就玩完了!” 冷轻 扬说得轻飘听在色六六耳中却似平地响了一声雷,震得他差点翻白眼晕晕去。 “哎呀呀!你若一定要擦那也无所谓!擦一下万事皆休,岂非爽哉?” 金玉瑶扇扇凉风,色六六的手反而定住了型,再也不敢碰那污迹。 “唉!阁下如此年轻却得归往黄泉,真是可怜啊!” 冷轻扬演一出猫哭耗子假慈悲,却令那色六六红了眼,泪汪汪地暗忖:老子好 可怜啊! “小六子,你输了!” 金玉瑶笑得很媚。 “愿赌服输!” 冷轻扬揪着耗子尾巴吊起来耍玩。 这两人一唱一合,色六六一下就崩溃了。他若不服输岂不得与阎王爷哈罗、哈 罗?无奈 之下只得垂头丧气地叹道:“是!老子输了!你们说吧!想让老子干什 么?” “小事一件,阁下肯定能胜任!” 冷轻扬笑得很狡诈。 “别担心,只是一件小事!” 金玉瑶笑得更妩媚。 这两人的笑脸落入色六六眼中就成了恐怖的阎王脸。他们越强调是件“小”事。 他就越 觉得太、太、太不妙! * *果然不妙! 聚宝驿栈的一间小客房内,色六六瞠目瞪视镜中自己的另一张脸,心中大呼不 妙。 为何是另一张脸? 这得归功于冷轻扬这位深藏不露的易容高手,经他这一“刀尺”,色六六的痞 子脸就变 成了冷轻扬的帅哥脸。除了眼神不太像,其余真是仿制得唯妙唯肖! “你、你究竟想让老子做什么?” “阁下现在就是我,我干什么活,你也得照干!明白么?” “不、明、白!” “唉!” 冷轻扬看着色六六,像在看个呆瓜。他索性不再解释,一把将色六六拖至客栈 门口,指 着门外拴的一辆白纱点缀,红木雕花,配以 骕骦 的马车,道:“阁 下自今日起就当一名车 夫,将这马车以及车内的一位主,按我所绘的路线护送至 扬州江阳与我会合!” 色六六盯着那辆虽比帝王的黄屋差了些,却也豪华、美奂的马车愣了半晌,问 :“这、 这车内坐的是何人物?” 冷轻扬绽着一抹诡异的笑容,道:“阁下何不上前看个究竟?” 色六六猴急地上前一掀车帘往内一看,先入眼的是一袭金色滚花的宫装,着装 之人手足 与颈胸皆裹在这改裁后的肥大衣裙内。 再稍稍抬眼,宫装女子的容貌已映入色六六眼中。这一看可不得了,吓得这位 “老子” 连退三步,一屁股跃坐于地,抖着嗓子道:“这、这……怪物啊——!” 车内这位主一脸褶子、双目无光、脸皮松弛、一头白发。哈!原来是位高龄老 太!难怪 这“老子”会吓掉了魂。 冷轻扬上前一脚踹在色六六的厚臀上,将他踢上车辕,望着他那一脸臭样,笑 道:“阁 下最好在十日之内将这位老祖宗护送至扬州。需知一个人的坎穴若闭太 久是会非常、非常不 妙喽!” “你这是想让老子当替死鬼啊?这一路若遇上拦路虎,老子该怎么办?” “傻瓜!学学打虎英雄吧!” “但、但老子若十日之内无法赶至扬州呢?” “放心,!阁下若将这字幅挂于青纱帐上,十日之内定能平安抵达扬州。” 冷轻扬将一卷字幅挂与青纱帐上,色六六展开一看差点眼珠脱窗。原来字幅上 提了这样 四句妙言:猪熊猪熊且听好,青纱帐内是媚娇。 若欲登榜气财神,快杀车夫来夺宝。 “这、这……” 色六六颤手指着字幅直气得舌头打结。这不明摆着把他往火坑里推吗?! “你若撕了这字幅,我一定、一定会为你解穴。明白了吗?” 冷轻扬摆明了是说反话来威胁这位“老子”。 “明、明白了!” 色六六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句。 冷轻扬甩手一拍马臀,那匹骕骦立即飞也似地拉着车开始了它的行程。 “祝阁下平安无事,一路顺风!” 色六六听到冷轻扬遥送的一句祝辞,肚子里早骂翻了天。 平安无事?不要避难误事已是万幸啰!唉!老子玩完矣! 且不说这位色六六,色大爷的美妙之行,先来看看那位孔方兄。 此兄白天梦周公,到了晚上他又赶着那辆破牛车上路了。所不同的是牛车上已 扎了个密 不透光的木车厢,厢内是不是坐着金玉瑶?嘿嘿!这就不得而知了。 色六六走的是阳关大道,此兄却是过着独木桥,专捡羊肠幽径、人烟稀少的荒 郊野外赶 路。 夜半三更,荒郊野外。你若看见一只被烤得香喷喷的乳猪,地上还有一竹筒酒 香四溢, 酿藏了三十年以上的极品汾酒,而四周又无一个人影,你会不会心动再 行动——偷吃?! 冷轻扬却仅仅瞄了烤乳猪一眼,无动于衷地赶着牛车从旁行过。 烤乳猪的香味是闻不到了,但不远处又飘来阵阵香。冷轻扬望着前方被挂在树 杈上的叫 化鸡眨眨睫帘,赶着牛车从树下经过。 接着又是野兔,雀鸟、鱼串……,凡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一些美 味均被烤 熟了摆放在冷轻扬前行的路上散 发着诱人发馋的香味。酒也放了好几 种,从汾酒到竹叶青到 花雕再到猴儿酒、西风酒、状元红…… 这一路,冷轻扬可看得直眨眼,却仍一步未停直直将牛车赶入一片竹林中。 一进竹林,冷轻扬又眨了下眼,怔怔地望着林中央一块空地上摆的一桌宴席: 青梗百合 、芙蓉醉凤、龙须点红、豆花洒翠、双龙夺珠、金鳞呈祥等等江南名菜 均摆在席上,色、香 、味、形俱全,皇帝老儿见了也会食指大动。 葡萄美酒夜光杯。 这席上确实放了一只夜光杯,一壶葡萄美酒,还有一双能试百毒的银筷,席旁 地上划了 几个大字:尊驾还不心动? 冷轻扬确实心动了,继而是行动:跃身下了牛车坐上席位大大咧咧地享受美味。 嗯!这个好吃!这个真脆!这个爽口!这个更香! 斟上葡萄美酒,夜光杯顿时变得莹亮,酒香四溢,举杯浅酌,其味真乃妙不可 言。 “哈、哈!怎么样?还是我老七这招灵吧?鸭公这不就上钩了?” 一句清雅之声响彻林间,七条人影自林内现身而出,大摇大摆走至席旁入座, 十四道目 光均罩着仍面不改色,大享美味的冷轻扬。 “喂!臭小子,知不知道我等七人的大名?” 七人中有一人忍不住发问了。 冷轻扬打了个饱嗝,抹抹嘴抬眼一瞅那七个襦装打扮的中年文士,轻笑一声道 :“原来 是竹林七贤驾临!魏晋间七个游会于竹林间的名士竟出现在玄宗李隆基, 天宝十五年,莫非 今夜真闹鬼了?” “好小子!竟能说出我七兄弟的来历,不简单!我等是效仿竹林七贤,而非古 人还魂! ”老大嵇康大笑道。 老二阮籍指指那一桌已扫大半的佳肴问道:“小子,这菜可不可口?合不合意?” “不错!不错!”冷轻扬连连点头,“这一席美味怕是连宫中御厨也自叹弗如!” “可惜啊!”老三阮咸摇头晃脑地叹道,“如此良辰美景之下,佳肴美酒之前 仍是缺了 一物!” 冷轻扬滢眸澈亮,笑道:“咦!莫非几位前辈想吟诗作对以助雅兴?” 老四山涛酸溜溜地答曰:“非也,非也!” 老五向秀立即接道:“此情此景之下若无佳人为伴岂非可惜?” “不错!这好比一块美玉却缺了一角,实在遗憾!” 老六王戎长叹一声。 老七刘伶凑至冷轻扬耳边,眼珠子斜瞄着林侧所停的那辆老牛车,悄声道: “老弟何必 太小气,请那位媚佳人出来一叙又有何妨?” 冷轻扬双眸一亮,附掌笑道:“妙啊!各位何不早说?那么有劳……” 话未说完,七人当中一下蹦出五个急急跑至牛车前大喊:“小娘子,快出来吧!” 喊了半响,车厢内却无人答应。 冷轻扬见状暗笑:镖货早已转移阵地,你们若能叫得出人来,那才真见鬼! “小娘子莫非怕羞?” 老五向秀有些疑惑。 “姑娘若再不现身就休怪在下无理了!” 老七刘伶急躁地跃身厢顶伸手正待掀篷,车厢内有人发话了:“哟!瞧你们猴 急的样!七贤相请,本姑娘又怎能不识抬举?” 娇媚的语声一传出,竹林七贤急忙走至车前一字排开,十四道目光紧盯着车厢 门,齐声 道:“姑娘快快现身,让我等一睹芳容!” 冷轻扬听闻那娇媚之声却怔住了,双眸紧盯着车厢,暗忖:真见鬼了?! “本姑娘这就出来,诸位可得站稳了!” 一阵妙不可言的香风自车厢内拂出,掩门的厚帘突然卷起,三丈彩带裹着一道 人影飞射 而出降于七贤身前。 七贤忙定睛细看,只见那人气质妖娆,纤颈、润腹、藕臂、玉足皆无一丝裹掩, 臂挽三 丈彩带,脸蒙轻纱,仅露一双狐媚的眸子。云发柔飘,系一朵碗大娇艳的 断肠花。此女正是 …… “断肠花!武媚娘!” 七贤齐声惊呼。 她何时躲至车厢内? 冷轻扬原本夹在筷子中的一片百荷猛坠至地面,显然他也吃惊不小。 “不错!正是本姑娘!” 断肠花望着七贤媚然一笑。 娘啊!果真是这女魔头! “后会无期!” 老七刘伶第一个开溜。 一眨眼后,竹林七贤已溜得不见踪影。 断肠花望着仍留在林内的冷轻扬,媚眸盈满笑意。“冷公子,我俩可真是有缘 啊!” 冷轻扬微微一笑道:“姑娘如此煞费心机跟踪在下,莫非是迷上在下了?” “或许噢!”断肠花笑得更媚,“本姑娘若真迷上你,可会缠你一辈子噢!” “无所谓!”冷轻扬举杯相邀,“如此良辰美景之下,不但有美酒佳肴,又有 媚娘相伴 ,在下何乐而不为?” 断肠花莲步轻移正待走至席前,蓦然一排竹子凭空冒出挡住去路,接着整座竹 林竟旋转 起来,并越旋越快。 当肉眼辨不清竹影时,一片云雾骤然弥漫四周,竹林、宴席、冷轻扬已诡异地 消失无踪 .断肠花见状大惊,没头苍蝇般在这浓雾中胡乱摸索,甜媚的呼唤声中夹 着一丝难掩的紧 张与担忧。 “冷公子!冷公子!你在哪儿?你还好么?快回答我!” 突然,前方不远处冒出冷轻扬的身影,他正笑着冲断肠花招手,断肠花急忙跑 上前去, 但冷轻扬的身影却又消失了! 是幻像!这竹林已被七贤布下了四象阵! 断肠花明白时却也无计可施,她对阵法可是一窍不通,但她知道冷轻扬一定也 被困在四 象阵中。 正想着,她身前又冒现冷轻扬的身影。 象由心生!她为何如此挂念这怪客? 她有些恼羞成怒了,手一扬就往冷轻扬脸上甩去,怒骂:“可恶!本姑娘才不 会上当! ” 她的手并未顺利甩至那抹“幻影”脸上,反被扣在“幻影”手中。那“幻影” 竟开口发 话了:“姑娘如此奇特的见面礼,冷某可承受不起!” “真的是你?!” 断肠花感受到对方掌心传来的温热,不由惊喜地大喊。并伸出空闲的右手触摸 对方以确 定是否仍为幻影。 这位媚娘敢情是摸上瘾了,右手从冷轻扬的胸部一路往下摸…… 喂、喂、喂!小娘子,你再摸下去就是禁区了! 冷轻扬倒抽一口气。 断肠花猛地清醒过来。 两人僵立半晌后忽然触电似地分开。 断肠花愣愣地望着自己的右手,暗忖:本姑娘一向最讨厌臭男人,这回是中了 什么邪, 竟主动去摸个男人? 冷轻扬亦是想不透自己为何毫无防备地让这毒花靠近,而且还让她摸了个够! “你、你想到破阵之法了么?” 断肠花有些不自在地吃吃问。 “这烂阵法还难不倒我,给我一个时辰定能破了它!” 冷轻扬抛开杂念,半蹲在地上划起图形。 断肠花狐媚的双眸漾着异彩紧盯在冷轻扬迷人的脸上。 冷轻扬似想到什么般一抬头,哈!正巧对上断肠花那花痴似的眼神!这二人均 吃了一惊 怔怔地对望。 之后,这二人失了神般,缓缓地、缓缓地互相贴近对方…… “咦?这两人怎么抱在一起了?!” “天!他(她)们的唇也贴在一起了?!” “糟、糟!我等明儿个会不会长针眼啊?” “这两人有毛病啊?什么处境了还风流劲十足?” 躲在一旁偷看的竹林七贤忍不住七嘴八舌吵嚷起来。 背对着他们的冷轻扬却差点笑出声,滢眸闪着狡黠之芒,悄声道:“他们终于 忍不住了 !知道么?想破阵还有条捷径!” 断肠花望着近在咫尺的一张朱唇,憋着气问:“什么捷径?” “请布阵之人指点迷津!” 冷轻扬笑得很狡诈。 “你有何妙法?” 断肠花媚眸发亮。 “演一出春宫图,吓吓他们!” 冷轻扬说罢就见断肠花冲他一眨狐眸,柔声道:“还等什么?来吧!” 于是,暗中偷窥的七人看到了这样一场令人血脉爆炸的镜头:冷轻扬一个饿狼 扑食将断肠花扑倒于地。 断肠花娇呼一声,浪笑连连,“哎呀!讨厌!这么猴急!” 嘶——! 七贤倒抽口气,眼珠差点脱窗。 冷轻扬开始脱那件不知是黄是灰的旧裳。 断肠花也开始解那片裹胸的彩绸。 滴嗒、嗒、嗒…… 七贤口水直流,个个屏住呼吸,瞪大眼一眨不眨地紧盯着正表演脱衣秀的两人。 冷轻扬已脱下那件旧裳,但里面仍着一件丝甲,健美的线条却已暴露无遗。 断肠花那片裹胸的彩绸却解得极慢,但总算已快解开,只见她玉指一抬就待掀 开…… 七贤个个成了金鱼眼,深怕错过一丝辣艳镜头。岂料在这关键时刻,冷轻扬将 那件脱下 的旧裳一甩,恰恰掩于这十四只金鱼眼前。 “该死!快、快、快、快、快拿开!” 老七刘伶急得头发也竖了起来。 待这七人手忙脚乱地扯开那件碍眼物后,再定睛一看…… “咦?那两人哪儿去了?” 老三阮咸愣住了。 “不会吧?看得正爽呢,怎么不见了?” 老六王戎万分不解。 “哇* !接下来那话儿更妙呢!怎么不继续?” 老四山涛一改酸调,急得不雅之语也吐了出来。 “奇怪!有点不对劲!” 老大嵇康话声一落,就听耳边有人问:“你这老光棍哪里不对劲了?” “混帐!竟敢骂你大哥是老光棍?反了!” 嵇康闻言大怒,转首一瞪那发问之人。喝!这一瞪他可差点掉了眼珠。他身侧 不正站着 那两位大演春宫图的主! “就凭阁下这样儿,想当本姑娘的兄长还不够格!” 断肠花冷嗤一声,玉指紧夹着这位嵇爷的一缕头发,似抓着他的尾巴。 “诸位若觉没看过瘾,在下倒有个法子让各位过过瘾!” 冷轻扬似笑非笑地冲骇成木头的七人一眨雾眸。脚踩迷踪步,倒点七星,身若 轻烟绕着 这七人打了个转。回到原处站定时,手中却多了一大堆衣物。 咦?这小子手中的衣物怎么如此眼熟? 这个念头从七贤脑中一闪而过后,他们立即面面相觑一番,然后齐唰唰地捂住 了各自的 棒老二,七脸怪相,心中均呼:完了!全光矣! 哈!原来这七位均成了裸男,一身清洁溜溜。 “哎呀!真丑!” 断肠花确是与众不同,一双媚眼大胆已极地观赏着七个光光男。 “眼不见为净!我们走吧!” 冷轻扬转身欲走,竹林光男个个想拦,但思及他们若晃着这光洁溜溜的身子来 回跃跑, 那还像啥样?唉!只得乖乖掩着抢眼之处继续当木头啰!不过这护美的 鸭公究竟是何角色? 身法绝妙,出手如电,行事风格令人捉摸不透,虽然邋遢却 风采绝世,气质洒脱,遇事镇定自 如,像个老江湖!但江湖中有这么一位人物么? “青山不改,绿水常流!阁下留下大名,以图后会之期!” 嵇康冲冷轻扬说了一句很老套的场面话,暗忖:断肠花咱惹不起,但那臭小子 绝不能放 过。 “哎呀!阁下好大勇气,莫非还想找这位冷大怪复仇?”断肠花冷嗤一声, “蚍蜉撼大 树,可笑不自量!” “冷大怪?” 竹林七贤闻言皆惊,不约而同忆起一位令武林群雄头大如斗的人物。刘伶忍不 住脱口惊 呼:“天下一怪孔方兄?!” “不错!在下正是冷轻扬!”冷轻扬轻笑一声,“冷某也非常期待与各位再会 之日!” 还会个头啊!今夜真是见鬼了!竟一下遇到风云榜上两位难缠的大人物,小命 没丢实属 万幸! 竹林七贤纷纷翻了个白眼,肚子里骂翻了天。 冷轻扬领着断肠花轻松地找到牛车,出了竹林。 “可以让本姑娘搭个便车么?” 断肠花说这话时人已坐到车厢内。 冷轻扬还能说不么? “有姑娘相伴,这一路铁定不再冷寂!” 断肠花一转媚眸,笑道:“本姑娘一身是毒,你不怕被我下毒么?” 冷轻扬毫无惧色,反问:“我只是奇怪你为何仍未向我下毒?” “不要问我为什么!”断肠花幽幽轻叹,“我也不知道答案,总之我对你一直 下不了手 !” “哦?原来你舍不得杀我啊?哈!你可千万别迷上我,因为女人对我来说是个 麻烦!” “去!天下男人死绝了,本姑娘也绝不会迷上你,男人对本姑娘来说也是个麻 烦!” “彼此,彼此!” 喝!这两位还真是绝配,连抬杠的调调都“卡位”极了! “喂!冷大怪,你猜江湖中人若知晓怪客与断肠花成了搭档,会是怎样一个表 情?” “错!不是一个表情,而是表情丰富!相信我们这一路将会大开眼界!” “哈!本姑娘已迫不及待了!与你这怪客同行江南,真乃人生一大趣事!” “那些猪熊可不会这么认为,他们一定会觉得……” “大大不妙啰!” “哈……” 笑声伴着牛蹄声已渐渐远去。 林内七个光光男却犯了愁,眼看长庚(启明星)已在东方眨眼,暴光指数直线 上升,真 乃急煞他们。 “大哥,你快想想办法,我们总不能等着暴光吧?” 六个光光男皆将期待的目光罩向嵇康。 嵇康扭着那颗大魁首四处张望,当他望见那片片细小的竹叶时双眼发了光。 其余六人顺着他的目光一望,齐声惊呼:“大哥,你该不会想……” “嘿!为兄的这一招就叫‘时尚流行摩登服饰大展销’!” 咦?古人会啰这洋话么?才怪! 天明时,路经这片竹林的行人均会惊奇地发现,这一株株竹兄皆成了光光型。 市井内则多了七位竹叶男。 火轮高悬时,冷轻扬与断肠花已一同投宿于高升客栈。 冷轻扬一入客房,一名酒保随即跟了进来,递上一条滚花香帕,道:“客倌, 方才有人 托小的将这方丝帕交给您!” “哦?那人是何模样,是否留名?” “那是个青衣小帽的下人,也没留名。” 冷轻扬一点头接过香帕,待酒保走后展帕一看,只见洁白的丝巾上被人以朱砂 描了几个 娟秀的字体:今夜栖凤亭,佳人有约。 赏花、品酒、吟诗、弹琴,公子来是不来? 月下美人敬上“月下美人?”冷 轻扬轻笑一声,“佳人相约,岂能不来?” 万物披银纱,宝石缀幕穹。 栖凤亭。 亭外一池出水芙蓉迎风摇曳,遍洒芳香。在朦胧月光轻抚下,花更美得脱俗, 似有精灵 在花瓣上翩跹。 亭内一佳人身着紫红色罗纱,杏眸出神地望着对座之人,此人正是应约而来的 冷轻扬。 冷轻扬亦在打量眼前这位佳人。她虽没有冷嫦娥的高雅冷艳,亦无断肠花的妖 娆火辣, 更无名“技”施施的柔美迷人。但,她有成熟的风韵!丰满的身姿,呼 之欲出的盈胸真个诱 人! “夫人想必就是虞美人?” “冷公子真是好眼力!今日奴家能一睹怪客风彩,真乃快慰平生。” 虞美人杏眸频送秋波,涂红的纤指有意无意地轻轻抚过冷轻扬置于石桌上手背, 语声中 含着那么一丝挑逗的韵味儿:“奴家念着公子很久了!” 冷轻扬仍是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问:“夫人约在下所为何事?” “只为一事!”虞美人一脸春色,十分露骨地说道,“奴家欲与公子月下谈情!” “弹琴?”冷轻扬故作糊涂,连连点头,“好极了!那就由在下弹奏一曲,夫 人随曲而 舞岂非妙哉?” “公子有这雅兴,奴家定当奉陪!” 虞美人缓缓起身走至亭前绿茵中,罗纱随风轻飘,杏眸送情。 冷轻扬伸手轻触石桌上所置的十六弦古筝,调了调弦音,十指灵捷地弹出一曲 妙音。 虞美人闻声音一惊,心知“下里巴人”是众所流传,舞之尚易。但冷轻扬弹奏 的却是春 秋楚国流传而下,至今几乎绝响的“阳春白雪”,其难度可想而知。若 非精通舞技,熟识音 律,就很难配合这曲韵,更不必论及舞出其中神韵,舞之反 而出丑。 虞美人这厢舞也不是,不舞亦不是,正焦急万分时,一句甜媚的语声划空传来 :“如此良辰美景,岂能少了本姑娘?” 冷轻扬闻声知人,唇瓣不由微扬,十指灵点,妙音飞泄,好一曲《水仙* 》! 真个令人 拊掌称绝! 虞美人诧然翘首仰望时,就见三丈彩绸凌空浮飘,一名凌波仙子般的媚人儿赤 足轻沾霞 带,翩然舞于半空,云发丝丝抚风洒扬,眸中波光盈盈风情万种,柔媚 风韵倾诉于月下影中 ,影动、云动、霞带旋腾,直欲化凤翔入霄汉! 妙!堪当舞魂! 清扬婉兮的施施姑娘与之相比却已黯然失色。一个婉如小家碧玉,一个恰似倾 国红颜。 冷轻扬猛一收指,余音绕空。空中那抹舞姿如莲托足轻柔旋降。音断,舞止, 情未央。 一时间,四周皆寂,万物醉然。 断肠花一曲舞罢莲步轻移,入亭冲冷轻扬媚然一笑,“有本姑娘在,可不许你 学那猫儿 偷腥!” 冷轻扬望入媚娘眸中,在这狐眸深处,他捕捉到一丝酸醋韵儿,不由微微一笑, “有媚 娘一人足矣!” 断肠花闻言双眸一亮,笑得更是妩媚。“你若对此处已无留恋,何不带我离开!” “小可遵命!” 冷轻扬上前一把抱住媚娘,跃身于空,双足互点节节登云梯。飘洒的彩绸将翔 空的二人 裹为一体,追溯月华尽处。 这二人已行空消逸,但一句冷冷的、含一丝威胁韵儿的语声划空传入仍呆立亭 前的虞美 人耳中。 “断肠花,武媚娘选中的男人,任何人休想染指!” 嘶——!那媚娇娘竟然就是断肠花?!天下一怪与断肠花?这二能系上红线? 月老莫非 得了老年痴呆? 虞美人闻言呆若木鸡,一只蚊子悠哉、悠哉地飞入她无法合回的嘴中。 * * * *时光飞逝,与色六六约定的十日之期业已晃过八日。平静了几日,第九日清晨,冷 轻扬 偕同断肠花再次驻入客栈,各自定房就寝。 这二人特意挑了这间名为“平安”的客栈。但正如名为“美丽”的女子并非美 丽,这平 安客栈亦非真个平安! 瞧!客栈后院上等厢房处就有一个人正欲爬窗而入! 爬窗之人身着一袭肥大员外服,身子架却又瘦又小,简直似根钉子支撑着宽大 的伞叶, 瞅着令人发噱。此人那副尊容更令人不敢恭维:兔唇、八字须、扁鼻、 豆眼、扫把眉,一头 灰发,皮包骨的黄手赛鸡爪。 就这么个人物却着件员外服,唉!敢情黄鼠狼也得穿龙袍? 这位爷异常顺利地进了房,跃至床前将一位睡得正香的媚娘子裹于被褥内,连 人带被往 肩上一扛,跃窗而出“嗖”一下隐入胡同。 啧!说这位爷是采花贼又不够格,一大把年纪还采花?说他是梁上君子嘛…… 有员外当 贼的? 奇怪、怪、怪、怪…… 我等且尾随这位爷看看究竟是啥子名堂? 胡同内有一石狮坐阵,铜门扣虎牙的豪宅。那位“员外”爷正是进了这座府宅。 一名管家领着他经过碎石道,穿过百花林,绕过月牙门,进入点金阁。 阁内一位头戴方巾,身着寿图袍。一脸精明相的中年男子正坐于八仙桌东席上。 管家冲 此人一哈腰道了声:“老爷,沈老来了!”便退了出去。 “员外”爷忙关妥阁门,将肩上所扛之人小心亦亦地放于地面,扯着尖细的磉 子道:“ 商爷,您要找的人,小老儿已带来了!” 商爷大笑几声道:“不愧是空空妙手沈老七,好、好!”话落急步上前一掀被 褥,望着 裹于其内的一位媚人儿怔了半晌,啧啧感慨:“商某行遍大江南北却从 未见过如此妖娆诱人 的 女子,此番总算得偿所愿,快哉!” 沈老七是个老光棍,从不好渔色,闻言摇首直叹:“商爷是江湖有名的金算盘, 买卖、 钱庄遍布天下,又何忙必与赵财神抢个女人呢?” “哼!金算盘如何有名、有财却仍居于那赵老儿之下,商某若不整整他又怎消 得了心中 不平之气?”商永微哼一声,自衣袖内取出一只绒盒启开盒盖,一颗亮 眼的佛门至宝骊珠静 躺于内。 沈老七一见此珠贼眼煞亮,手指轻颤显得蠢蠢欲动。这位爷有个怪僻:爱收集 天下宝珠 .实乃爱珠成狂。 “拿着它!忘掉此间所发生的事!” 沈老七闻言忙自商永手中接过绒盒,一脸欢喜地走了。点金阁内已无旁人,商 永迫不及 待地弯下腰,但手欲掀媚人儿脸上所掩的轻纱,岂料她却忽然睁眼冷冷 地盯着他。 商永惊愣半晌始喃喃道:“小美人,你醒了?” “哼!本姑娘原本就醒着凭沈老七那微不足道的迷香怎能奈何得了本姑娘?” 断肠花缓 缓坐起身冷嗤道:“本姑娘本想瞅瞅是哪号人物打这下三烂的主意,却 不料竟是你这老不羞 !” “小美人认得商某?” 商永被色迷了心窍,丝亳未觉眼前这位实乃魔女化身。 “想知道本姑娘的大名么?” “小美人的芳名是? “断、肠、花!” “咦?这名儿很耳熟啊!” “武、媚、娘!” “啊?吓!?”商永倒抽一口气,眼前这媚艳的容颜刹那间化为索命罗刹颜, 一股寒意 自后背冲至发梢。“原来是武姑娘,老朽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之处 望姑娘多多海涵!” 与人比武,这位商爷倒是乐意奉陪,但若让他以身试毒,唉!实乃自寻死路! 现如今他 只想快快送走这位女魔,明哲保身的好! 断肠花绽着一抹冷艳的笑容缓缓* 近商永,“商爷将本姑娘‘请’至此处,本 姑娘怎能 不回敬些小礼报答这份盛情?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商爷您是却之不 恭啊!” 商永的确无法拒绝收礼,即使他想拒绝,断肠花送的礼却已在他五脏庙里跳舞 矣! 这朵毒花赠于商永的“小礼”有三件:“香砂养胃丸”、“雄风无限丹”、 “养胎定神 露”。商永此番踢到铁板血本无归不说,最令他痛彻心肺的是响当当 的“金算盘”竟列入了 宦官之列,这张老脸实该蒙片遮羞布了! 商府往后整整一月均回荡着这位“金算盘”的呕吐声、咒骂声。 千算万算却算了自己,他此刻是想破脑壳亦猜不透赵公明怎么有胆买下这朵毒 花?莫非 其中另有蹊跷? 让我等回头再来看看那位欢天喜地出了商府的空空妙手沈老七。 这位爷出了城后在山道走了不足半里,就见正前方有一人风驰电掣地迎面而来, 并冲他 大吼:“呔!老呆子快闪开!挡我者亡!” “咦?啊?吓!哇——呀——呀——呀——!” 一则来人奔驰之速恍若流星划空,再则沈老七在这羊肠山道上已无避路,这二 人就亲亲 热热地“贴”上了。一股冲力将沈老七撞得反弹而出,生平首回上演了 一场空中飞人,“咻 ”一下飞至山道外然后急坠而下,他那凄厉的惨叫声却直往 上冲响彻云霄。不过这位爷运气倒 不错,尚未坠入阴曹地府。腾云驾雾一番后, 他晃晃悠悠地悬在了山壁斜伸而出的一粗大树杆 上荡秋千。山风强劲,他这学猴 荡秋千的滋味真格老子的妙透了! 一道劲风将不知何时钉于他胸前的一块破布飞卷而起,碗大的字体映入他眼中 :沈老偷 美,吾偷珠,一得一失是笨猪。太岁头上再动土,吾必偷你大魁首! 下注:沈祖宗敬上。 沈老七看罢直气得挥舞手足,哇哇大叫:“哇——呀——呀——!我的心肝, 我的宝珠被偷了?!你这杀千刀的沈、沈……祖宗 ?!个混球!气煞老朽矣!” 喂、喂、喂!沈大爷,阁下可千万莫学鸟在这枝头扇“翅膀”,再扇几下就甭 荡秋千, 干脆坠入阎王殿里凉快去啰! 一只山猴跃至沈老七身上,毛脸正对着老脸面面相觑地吱呱一番。不过这番猴 语沈大爷 必定听不懂,他只知道一件事——那毛猴儿是母的!!! 经过这番折腾,夜已悄然降临。那辆破旧的牛车再次在寂静幽暗的曲径上缓缓 前行。 今夜异平静! 一声幽然轻叹打破牛车上沉闷的气氛。断肠花甜媚的语声有些黯然,“明儿个 一早就到 扬州了,我也该与你道别了!” 冷轻扬剑眉微锁,脱口而出:“你可以留下!” “是啊!我也想留下,与你结伴游江湖真的非常愉快!但是……”断肠花欲言 又止。 “但是?” 冷轻扬心知她有许多秘密是不为人知的,是以他一直在等,等她能亲口向他吐 露心蕴, 揭开面纱的那一刻。 “我会告诉你原由,但并非此时此刻!” 断肠花仍有所顾忌,长长地闷叹一声。 冷轻扬闻言沉默半晌,深深地望着她,缓缓倾诉:“与你相处这段时日,我意 识到一点 ,对我而言你是与众不同的!” 断肠花心儿猛跳一下,娇颜飞霞,狐眸漾着火辣情波,妩媚一笑,道:“在我 心里,你 也是最特别的。轻扬!” 冷轻扬绽着温柔之笑,目光紧锁着媚人儿的娇颜。“我尚不知你的芳名,这未 免有些不 公!” “我是个孤儿。”断肠花神色有些忧伤,“师父收养我后为我取名断肠花。你 不妨唤我 一声媚娘!” 冷轻扬滢眸闪着怜惜之芒,伸臂将她的娇躯抚入怀中,启唇轻吟两个柔柔的音 符:“媚 娘!” 心中的情意在相凝的目光中缓述…… 玉兔悄然采片云纱遮得月华朦胧而醉人。星光点点缀于露珠上闪耀钻石的光芒。 清凉的 夜风抚过万物,寂静中跳跃出浪漫的音符…… 不知何时,车上二人的唇瓣已合在一起,缠绵许久,两颗激跳的心翔入云端… … “有缘再相会!” 断肠花留下这句话毅然离去。 冷轻扬痴望着那片翩逸于空的彩绸,只觉胸中有一物亦随那片彩云飞远了。车 厢内尚留 有佳人身上那抹妙不可言的体香,这香是武林群雄所惧怕的,但他却闻 上了瘾。 如若媚娘是一团妖娆的火焰,那么他就是一只欲熔入火中的飞娥! 自古多情伤离别!车厢内一扫浪漫气氛,枯乏的车轮声荡于寂寥的幕穹,老牛 缓缓将车 拉入曲径幽处…… 十日之约眨眼将至! 我等回头再来瞅瞅那位骰不离手色六六,色大爷。 这位爷一脸壮士扼腕的神情日夜赶路,已将抵达扬州。 越接近目的地,他就越觉怪哉,这马车分明格外炫目,那卷字幅亦写得如此张 扬,招摇 过市这多天为何却无一人前来寻衅?车内那位老祖宗更是怪,似一位不 食人间烟火的神仙, 竟从未迈出车厢一步。色六六更不可能主动与她攀谈,亦不 会自找苦吃地掀开车帘看看她,他 可不想让自个儿的眼受罪。 扬州城门已翘首可望,这位色爷却总觉浑身不对劲,老是憋得慌。但…… “呔!前面那辆马车,快快停下!” 当这句粗犷雄劲的狮吼传入色六六耳中时,这位爷憋着的闷气总算舒散了些, 心中还直 乐乎:我说怎么就这等平安无事,这不,总算来一位闹事的! 色六六急忙停下马车,自车辕跃身而下踏足地面往身后那条阳关道上一瞅…… 哈!他可 真乐了!后面追来的还真是两块宝! 一马当先之人浓眉似刀,环目圆睁,颔下留有稀稀几根尖刺般的黑胡渣,金色 紧身劲装 着在小山般魁梧的身子架上,衬着古铜般的肤色,给人以将要爆裂的绷 张感。 尾随其后的是位身躯瘦小的老叟,颔下留有一把山羊髯,套了一袭青衫,衣摆 几乎贴至 地面清扫尘土。 这一高一矮、一壮一瘦,确实是令人喷饭、极不协调的组合! 魁梧汉子跑得是急,瞅着似座小山在腾跃,老远就冲色六六发出狮子吼:“呔! 前面那 痞子样的龟孙子!快快告诉俺,车上青纱帐里是否藏着赵财神花万金买的 小娘子?” 一路扫着尘土追于其后的青衫老叟却不停咕哝些扯后腿的话儿:“……小老儿 说了没有 就是没有!哪有人明目张胆、大摇大摆地任人来抢?这圈套早已被无数 同道人士识破了,你 这愣大个却偏不信邪,硬是与小老儿打这毫无胜算的赌!看 吧!这青纱帐内准连个美人香亦没 有!这赌局你输定了!” 入耳“龟孙子”三字,可气炸了色六六的肺,别扭着偏是不答话。魁梧汉子冲 至他身前 抡起霸王拳,吼声震天:“俺问你话,你咋不答?” 青衫老叟见状急忙一点魁梧汉子的曲池穴,以巧劲化解他那霸王拳,劝道: “熊老弟, 你若将这小子打死了,不就没人为我俩的赌约做见证了?” 魁梧汉子自鼻孔里哼出股粗气,直愣愣、气乎乎地吐糟:“就你这豆干罗嗦, 老是给俺 当绊脚石!俺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连个婆娘都没有,此番好不容易有机 会抢个婆娘入洞房, 你 这老小子却总放些臭不可闻的屁!这车上字幅都写明了 有娘娇,你们个个都瞎眼了不成?” “唉……!”青衫老者连连摇头长叹,“就因为写明了,武林中人才觉是个圈 套,哪个 还愿当回猪熊硬来上当?” 色六六听至此处才明白这一路为何风平浪静,他没将那字幅真个撕了,实属万 幸! “俺就不信邪!” 魁梧汉子一伸手就欲掀那车帘。 色六六知他是个愣大个,欺负傻瓜又恰恰是这位色爷的乐趣,既然傻瓜送上门 来,他又 何需客气?于是乎,他忙挡于魁梧汉子身前,冲对方一晃手问:“傻大 个,知道这是什么吗 ?” 魁梧汉子果然上当,愣愣地盯着色六六的手半晌,答曰:“手!” “傻瓜!这是拳头!看拳!” 色六六大笑着拢指握拳击向魁梧汉子那光光、圆圆的脑门。 这一击确实是击中了,但色六六并无丝毫喜色,双眼一眨巴反倒挤下泪来。为 何?当然 是痛哭的。这魁梧汉子的脑门约莫是金刚铸就,色六六的手亦差点折断。 哎哟喂!痛煞他咧 ! 魁梧汉子摸摸被“蚊子”叮了一口的脑门,哼道:“你打俺一拳,俺也得回敬 你一拳, 这才公平!” 说罢,他抡起大铁拳就待往色六六小脑瓜子上招呼。 色六六倒抽一口冷气,胆上生的毛亦止不住打摆子。他这脑门可没硬度,这一 拳若击实 了岂不成烂柿子?! 好在这位色爷尚有压底箱的“绝招”——“嗖”一下钻至车厢底趴在地上就不 再露头了 .他既是无赖又何必逞英雄?况且车里也只有一位老祖宗,那狗熊能看对 眼才怪! 青衫老叟见状附掌大笑:“妙哉!这小子学龟倒也有几分火候,当个龟孙子理 当不愁命 短!” 魁梧汉子悬拳于空愣了半刻后,猴急地扯开车帘往里一望…… “哈!哈!哈!” 青衫老叟斜眼一瞄车厢,突然仰天大笑三声,学那蚱蜢绕着魁梧大汉跳脚直嚷 嚷:“不 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熊老弟,你输了!照之前的约定你得反窜当一 年的女人!哈!狗熊 扮女人,妙哉、妙哉!” 魁梧汉子一脸乌云密布,闷不吭声,大步离去。青衫老叟仍尾随其后,一路爽 笑远去。 色六六见他二人走得没影了,方从车厢底爬出身来,边拍打身上的尘土,边打 眼瞄向车 厢内。 这一瞄可不得了,这位“色老子”的下巴立即脱臼,眼珠子脱窗地瞪着厢内。 良久、良 久之后,才听这位爷杀猪似地仰天大吼:“格老子的!人呢?那位老祖 宗遁土啦?” 第四章 扬州,江阳。 清晨,拱桥上。 冷轻扬双手环胸,雾眸微眯,细细打量着那位已除去易容之物,脸如土色、眼 皮抽筋、 白唇发颤的色六六。见对方在自己目光的探视下竟紧张得连双手也不知 该放置何处,他不由轻 笑一声,问:“小六子,你见鬼了吗?为何一副失魂样?” “我、我……” 色六六这回竟连口头禅——“老子”也不说了,干笑几声,风马牛不相及地胡 扯:“嘿 !呵!今天……天气不错!” 冷轻扬见他那心虚样,一挑剑眉哼道:“出事了?” 色六六支吾半晌,一咬牙硬着头皮答道:“是!那位老祖宗业已乘风归去!” 冷轻扬闻言一怔,“死了?” “是!是!” 色六六直擦冷汗。 “怎么死的?” “中、中风!” “中风?是脑中风么?” 冷轻扬一扬眉差点笑出声来。“尸体呢?” “埋、埋了!” 色六六心虚之下答话底气显然不足,虽知是自个儿弄丢了人,但事到如今也只 得硬着头 皮死撑。 “埋了?”冷轻扬似笑非笑地盯着色六六问,“那么阁下身后车厢内坐着的莫 非是鬼魂 ?” “啥?” 色六六闻言一愣,狐疑地转身掀帘一看……喝!车厢内不正稳稳当当地坐着那 位“老祖 宗”么?! “咕——呀——哇——啊——!鬼!有鬼啊!” 色六六吓个半死,屁滚尿流地自车辕上摔跃于地,起身急急躲至冷轻扬身后。 “小六子,你好大的胆!竟敢咒本姑奶奶中风死了?!” 嘀嗒嗒…… 冷轻扬入耳一阵滴水声不由一怔,转身望时却见那位“老子”两腿如风中残叶 般直哆嗦 ,裤裆间早已泛烂成灾。 冷轻扬微一摇头,叹道:“小六子,张大你的眼看仔细,你护送十日的那位主 究竟是谁 ?” 色六六畏畏缩缩地自冷轻扬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拿眼一瞄,就见车上那位“老祖 宗”自宽 大的衣袖内伸出一双白嫩纤细的手冲他挥手示意。 白嫩纤细?!色六六猛地瞪大了眼,接下来入眼的一幕差点令他当场昏过去! 只见那双白嫩的手正缓缓上移,直探至脸上用力一扯,竟扯下一层假面皮来, 而里面显 露的却是一张媚中带辣的娇颜,这位“老祖宗”原来正是那久未露面的 金玉瑶! 哈!好一计金蝉脱壳!色六六急欲抢到手的媚娇娘竟一直在他自个儿眼皮底下, 这怎能 不令他气煞、悔煞? “好、好!你们可真会耍人啊!”色六六恨透了眼前这二人,愤愤道,“耍过 瘾了也该 给老子解穴了吧?” “咦?我点你的穴了吗?” 冷轻扬在这一刻竟装糊涂了! “是!阁下是没点过老子的穴!”色六六自牙缝里磨出这句话,他一把扯开衣 襟,将胸 前坎穴上保留完好的一点污迹凑至冷轻扬鼻子前,问:“那么请阁下告 诉老子,这一点该死的 、可恶的污迹又是如何跑到老子坎穴上来的?” “哎呀呀!小六子,你究竟几日未沐浴?苍蝇亦在你头上跳舞呢!” 金玉瑶抬手在鼻子前扇了扇,柳眉直打结。 色六六铁青着脸,忍无可忍地冲冷轻扬大吼:“快给老子解穴!” “好!” 冷轻扬答得爽快,色六六听得一喜,岂料…… “阁下不妨寻处蓄水之地洗个澡,包你百病皆除,神清气爽!” “洗、个、澡?!” 色六六气得直磨牙。 金玉瑶却笑弯了腰,“小六子,人家只不过在你坎穴上涂了点污迹,瞧把你吓 得!哈… …” 色六六闻言愣了半晌,咬着舌头问:“那、那么你们根本就未点过老子的穴?” 冷轻扬滢眸泛笑,一拍手道:“正确!小六子你可真聪明!” 他这个堂堂的赌国常胜将,耍老千的高手竟被人当白痴般耍得团团转!这么丢 脸的事叫 他如何接受得了?“老子不信!你这小子定是想耍赖,不想帮老子解穴, 是以找了个烂借口搪 塞!” 冷轻扬一挑剑眉,哼道:“江湖中人皆知我虽怪了些,却还不至于是个无赖!” 金玉瑶步下马车,上前偎依于冷轻扬肩侧,冲着色六六妩媚一笑:“小六子, 当镖师之 人首重信诺,正如冷轻扬这位聪明人又怎会耍赖呢?” “天下一怪孔方兄?!” 色六六惊呼一声,脸盘儿似被人踩了一脚,蓦然走样变了形。一掉头火烧腚部 似的惊惶 溜之。佛祖保佑他一辈子都别再遇上这怪物。 金玉瑶见那位“老子”溜得没了影,玉臂伸缠,整个人便软软地攀挂在冷轻扬 身上,媚 眸闪着流光异彩。“冷大怪,十日未见如隔三秋!本姑奶奶对你实是相 思入骨!” 软玉在怀,冷轻扬却微锁眉峰,雾眸闪过一丝疑惑,凑鼻往怀中娇躯上深嗅一 下,喃喃 自语:“奇怪、奇怪!” 金玉瑶媚颜闪过一丝不易查觉的惊惶之色,一松手连连后退五、六步,强笑一 声,隔着 老远问:“本姑奶奶何怪之有?” 冷轻扬自语似地轻哼一声,“再浓一些可真一般无二了!” “浓一些?” 金玉瑶听得一头雾水。 冷轻扬将目光探入金玉瑶媚眸深上,刹那间他似乎看到断肠花诱人的狐眸与她 的双眸重 叠在一起,不禁脱口而出道:“你真像一个人!” 金玉瑶“哦”了一声,坏坏地一笑,“哟!咱们的冷大怪莫非中了相思之毒, 又在思念 某位旧情人了?可惜啊!本姑奶奶却不愿做另一位女子的替身!” “旧情人?”冷轻扬回想起与断肠花相处的那段日子,他们似一对老搭档,相 处得十分 融洽,忆起媚娘不惧天下群雄的傲劲,令百花失色的笑靥,水汪汪的狐 眸,他的唇就不自觉地 上扬,柔声道:“她是个趣人儿,当我情人确也不错!” 闻言金玉瑶痴痴地望着冷轻扬朦胧的雾眸,思绪纷乱已极,不知是喜是忧,她 最终仍未 将偷溜出色六六马车之事道明。 风清云淡中,晨雾在朝暾中吐露清香。老牛拉着车,再次踏上旅程。 金玉瑶此刻真想仰天大吼以舒闷气,一连几日她一直绕着那位不称职 的冷大怪打转,似 只没头苍蝇。这位大镖师倒是一派悠闲样,总想丢下她独自逍 遥个一天半日,害得她每天神经 兮兮的盯梢,她真怀疑自己是不是与那怪镖师角 色对换了?这不,一大清早,她又等在冷轻扬 客房门口尽起保镖职责。 “咦?玉瑶姑娘,早啊!”冷轻扬一开房门就见到那位姑*** 罗刹脸。 金玉瑶扯了一下唇,皮笑肉不笑地问:“冷大怪,一大早的又要出门啊?” “是啊!早晨空气清新,我不出去遛达遛达,难不成得闷在房里?”冷轻扬一 付理所当 然的样。 金玉瑶恨得牙痒痒,怒吼道:“你知不知道三个月期限仅余半月了?” 冷轻扬一摊手道:“可临安也快到了呀!放心吧!闲晃个一两天耽误不了行程 的!” “阁下若出去闲晃又由谁来保护本姑奶奶呢?”金玉瑶真想敲开他的脑壳将里 面的神经 线调整、调整。 冷轻扬闻言愣了半晌,才一副恍然样,惊呼一声:“唉、唉!我怎么把你给忘 了!” 金玉瑶一听真想掐死他。冷轻扬却不紧不慢地道:“对了!我想到一个绝对安 全的地方 ,先把你藏在那儿,绝不会有人前来打扰!走吧!我这就带你去!” “什么地方?”金玉瑶愣了愣,傻傻地被牵着鼻子走。 一盏茶后,金玉瑶站在了茅厕前,捂着鼻子,抓狂地尖叫:“冷大怪、冷大公 子、冷大 侠、冷、轻、扬!” “在、在、在、在、在!”冷轻扬揉了揉耳朵,“我不就在你身边么?” “阁下说的绝对安全的地方就是这儿?” “是啊!想想看,有谁会闯到茅坑里抢人?” “你出去呼吸清新空气,却让本姑奶奶蹲茅、茅……坑?” “是啊!有什么不对吗?这儿很安全的!” “你、你……”金玉瑶气得舌头打结,结巴了半晌始道:“想让本姑奶奶蹲这 里面,除 非你先跳进去洗一洗!” 冷轻扬长叹道:“姑奶奶,你可真难伺候!这也不是,那也不行,你究竟想怎 样?” “本姑奶奶缠定你了!” 冷轻扬闻言颇感为难,一皱眉道:“那个地方,你不方便去!” “怎么,你又想遛出去喝花酒?” “我只捧施施姑娘的场,其余青楼我一概不去!” “那还有什么地方是我不方便去?” 冷轻扬贴至她耳边悄悄说了两个字,金玉瑶闻言傻了半晌,突然发出怵然之笑, 媚眸发 光,一握拳大声道:“我去!那么奇特的地方,本姑奶奶定要见识、见识!” “啊?!”冷大怪终于知道自个儿遇上旗鼓相当的对手了。 他们究竟要去何处? 看过一群公牛自牛圈里气势汹汹地奔出吗? 看过! 看过一群男人光洁溜溜地自澡堂齐涌而出,在朗朗乾坤下的大街上裸奔吗? 啥咪?有这种妙得过瘾的事儿?在啊儿?咱也看看! 余峒县内怪事年年有,但今儿个所发生的怪事,却让余峒县的百姓们大牙跑光 光。 今儿个一早,在余峒县唯一的、也是最大的澡堂内,那些泡得正爽的老少爷们 忽然见鬼 似的蜂涌而出,裸奔在大街上,晃悠着棒老二,以乌鸦般的声音一路大 喊着:“非礼啊,有人 非礼!” 非礼?不错!今儿个一早,澡堂内竟然来了位货真价实的红妆。此女一入澡堂, 一对眼 珠子就滴溜溜转个不停,目光非礼着那群骇傻了的棒老二们。 这世道真是女比男强,先是出了个武则天把天下男人尽踩脚底,这会儿又冒出 个女煞星 ,吓得那些个男人丑态百出。 这下澡堂内没了那些棒老儿,变得宽敞、宁静。 “怎么样?清场够彻底吧?这会儿可就剩你和我了!” 金玉瑶坐在池边脱下小蛮靴,一双白嫩的玉足浸入水中拍打水花。 “真不错!”冷轻扬在宽敞的澡堂内来回晃悠,笑道:“想不到带着你有时也 挺方便的 !” “喂!冷大怪,到这儿来可不是为了参观,你何不下水泡一泡?” 金玉瑶媚 眸瞄首他,笑得像猫儿偷腥。 “这可不是柔弱女子该说的话!” 冷轻扬越来越怀疑金玉瑶的来历,虽说苗家姑娘大方些,也直率些,但绝不会 做出此类 过份出格的事,这妩媚泼辣、鬼计多端的妮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哟!咱们这位天不怕、地不怕,敢耍尽天下群雄的冷大怪莫非怕了本姑奶奶, 不敢下 水了?” 金玉瑶确也刁钻,竟使起激将法来。 “姑奶奶莫非有意与我畅洗鸳鸯浴?” “臭美!”金玉瑶白了他一眼哼道:“除非你娶我!” “可以!”冷轻扬现买现卖,“除非你摘下赵老头的脑袋给我当夜壶!” “妙啊!那你也将断肠花的美人头摘下给姑奶奶当夜壶如何?” “夜壶岂是你们女儿家用的?”冷轻扬有些恼了。 “哎呀呀!说说而已,你就心疼了?你该不是真的迷上她了?哈!怪客不但人 怪连口味 也怪,放着冰清玉洁的冷嫦娥不要,偏要那位人人避若蛇蝎,手段毒辣 的女魔头!”金玉瑶说 这话时,心里复杂极了。 “比起冰,我更喜欢火!”冷轻扬微微一笑,伸手解着衣带,“姑奶奶,我可 要脱了! ” “哎呀呀!脱吧、脱吧!” “我真的要脱了!” “快脱、快脱!快、快脱!” 冷轻扬果真脱了,并跃入池内畅游一番。 金玉瑶见状却不高兴了,嘟着嘴咕哝着:“什么嘛!小气!” 的确小气! 躲在澡堂隔壁,一双鼠眼正往壁孔内张望的店东家心里直叹气,原以为来一位 红妆虽赶 走了客人,令他损失不少银两,但若能看一场香艳的美女泡浴图倒也不 错!却不料这小娘子仅 是坐在池边泡泡脚,真令他大失所望。这下也没啥好看的 了,他掩好壁孔一转身,哈!眼前的 一幕却令他成了石雕:骇傻了! 刚才冲出去一群光光男,此刻却闯进来一批娘子军,这批小娘子个个水灵灵的, 罗纱飘 然,直直闯入澡堂内将水池四周团团围住,其中一名女子冲池内的冷轻扬 发话了:“冷公子,我们宫主有请!” 见状愣了一下的金玉瑶忍不住大笑:“哈……风水轮流转,这回可轮到你这怪 客出糗了 !哈……” 冷轻扬这回成了一条任人观赏的鱼,不过这位怪爷好像还没弄清自身的处境, 竟答:“ 我若不去呢?” 此言一出,可出状况了!那批娘子军竟从四面八方跃入池中,欲围捕冷轻扬。 “妙哉!妙哉!”金玉瑶巴不得此刻身边有一面鼓,她可以敲着助助兴。 这些小娘子全体入水后,冷轻扬却从水里跃身而出,上了岸。被水浸得曲线毕 露的小娘 子们见状均吃了一惊,没料到这位怪客竟如此大胆地上了岸,拿眼望时, 这才明白对方原来有 持无恐,他身上竟着了件水扣!这也是金玉瑶说他小气的原 由。 冷轻扬悠哉悠哉的穿回外套,说了句:“各位慢泡!”后转身就欲走,池内众 女竟齐齐 亮出剑来。 冷轻扬见状直皱眉,“在下不愿与女子动手,各位切莫* 人太甚!” “宫主亦说过万万不能向冷公子出手,如若我等无法完成任务,也只得以死谢 罪!” 池内众女齐声说罢,均将剑刃搁在自个儿脖子上。 “你们宫主莫非也是个西贝货?”冷轻扬知道自个儿被‘麻烦’缠上了。 “不错!” “果然!女人的绝招有三式:一哭、二闹、三上吊!”冷轻扬认命地叹了口气 :“放下 剑,我跟你们走!” 接着又有许多人见到一群“湿”娘子拥着一个大男人浩浩荡荡地出了澡堂。 路人皆纳闷地暗忖:今儿个刮的是啥风?荒唐风么? 最令冷轻扬啼笑皆非的是那位姑奶奶竟冲他挥挥手帕道:“冷大怪您慢走啊! 有空再来 泡泡!” 还泡?再泡出一群‘麻烦’来,他可消受不起! 云松峰峦之巅耸立着一座如宫殿般美伦美奂的白色建筑物,它带 有几分朦胧脱俗之韵, 并有个同天河中冰轮一样的名儿——蟾宫!此宫的主人正 是冷嫦娥!此女可以说是冷轻扬的老 朋友了。 “冷妹子,好久不见!幸会、幸会!” 被请至蟾宫的冷轻扬望着眼前这位气质高雅、冷艳脱俗、云裳裹玉骨的冷嫦娥, 笑嘻嘻 地打个招呼。 冷嫦娥娇颜如冰,樱唇微启,语声亦含有一丝凉嗖嗖的韵儿,“知道本宫为何 请你来此 吗?” 冷轻扬眨睫微笑,“想我了?” “你最近很不乖!” 冷嫦娥有个怪癖:一心只想将心爱的人儿绑在身边,关于金丝笼内,然后像个 闷葫芦般 静坐着痴看一天。 冷轻扬当然是唯一一个尝过这种滋味的幸运儿。一想到冷嫦娥默然盯视他一天 的美妙经 历,他就浑身发毛,早已将这位大宫主视若洪水猛兽,避之唯恐不及。 冷嫦娥确实美得脱俗,爱得也太、太、太脱俗。相比之下,断肠花的一颦一笑 更能挑动 他的心弦。 “我不乖?唉!老天!我并非你的子孙辈,莫不成还得听你教言?” 冷轻扬瞪大眼亦寻不出冷嫦娥脸上一丝神情的变换。既使她此刻见到冷轻扬内 心已是雀 悦万分,脸上却仍旧一派冰雕样。 “你为何与断肠花那种毒辣阴险的骚货纠缠在不清?” 冷轻扬第一次自冷嫦娥言中听到骂人的词,虽然语声如冰,但他知道这位冷大 宫主早已 打翻醋坛子,快气疯了!但他偏要往火上加油:“断肠花是位趣人儿, 更是一朵解语花,我与她交个朋友又有何不可?” “本宫不允许!”冷嫦娥樱唇有些发颤,“上回你使诈溜走蟾宫,本宫也只当 你出去散 心,哪知你竟去采路边的野花、毒花。此番,本宫绝不再放你走出此宫 半步!” 天!这冰块又要将他关入金丝笼,然后大眼瞪小眼地痴看一世?唉!快饶了他 吧! 冷轻扬正想不顾一切地开溜,岂料冷嫦娥早已看出他的意图,冷冷地哼道“你 若想走, 蟾宫上下无一人拦得住!但你若走了,就不要后悔!” 这番话虽然说得冷冰冰似毫无感情,但却令冷轻扬忆起这位大宫主另一恐怖怪 癖:个性 宁死不弯!绝对的死硬派。他这一走,这位冰美人定会在羞愤之下饮剑 自刎,而他也最不乐意 看到美人儿香消玉损。 唉!一句话:他又被套劳了!免不了又得与这位冰美人面面相觑。惨哉! 他这厢正陷于无奈窘境之时,一句妖媚的语声忽然自宫门外划空传来:“可笑! 天底下 最愚蠢的莫过于以死要胁,强索一颗不属于你的心!冷大宫主,你以为然 否?” 冷轻扬一听这带着辣味的语声,双眸泛笑,唤道:“媚娘!” 一抹凌波仙子般美妙的身姿舞着三丈彩绸凌空翔入殿中,降于冷轻扬身侧。此 人正是断 肠花,武媚娘。 冷轻扬深嗅着身畔媚人儿的体香,笑问:“你怎会寻至此处?” 断肠花狐眸一眨,冲他媚然一笑,“我一直于暗中追随着你,你被人劫持,我 岂能置之 不理?” 这二人一派旁若无人的亲密样可气煞了冷嫦娥,她上下一打量断肠花那身大胆、 露骨的 装束,语气更冷得能令人冻结为冰。“好个不知羞耻的妖类!本宫今日定 要让你原形毕露!” 断肠花闻言不怒反笑,冲冷嫦娥抛个媚眼,娇笑道:“咦?夏日炎炎怎会冒出 这等大冰 块来?真个令人消受不起。对了!这冰块刚才说什么?原形毕露?哎呀! 莫非她将本姑娘当狐 狸精了?轻扬,你看我像么?” “像!”冷轻扬轻笑一声,“你若不是狐狸精,我的魂怎会被你勾!” “你这冤家就这嘴儿甜!”断肠花笑得更是妩媚,存心气死那位冷大宫主, “我也知晓 自个儿实在是太有魅力,既便想学个冰块样冻死你这冤家,也难矣!” 冷嫦娥指尖亦开始发颤,忍无可忍之下一把夺过身后侍女手中所捧的一支洞箫, 指着断 肠花问:“妖女,你敢不敢听本宫吹奏一曲?” 断肠花本就高傲好胜,又岂有不敢之理?笑颜不改,轻松而答:“好极!本姑 娘正想领 教你的成名绝技‘寒宫九音’!” “断肠花!你可不要后悔!” 冷嫦娥搁下句狠话,盘膝席地而坐,兰指轻按洞箫就唇吹奏。一缕缕轻柔、旖 旎之音缓 缓旋扬而出,在场每一位闻之只觉心中似有百蚁蠕动,麻痒已极! 爱舞之人一向对音律极为敏感,断肠花也不例外。音律甫一吹响,她便不由自 主地随音 而舞。轻柔的箫音渐渐转变。音符轻跳,魅异的音律似有挑逗之韵。 断肠花媚眸变得朦胧含情,娇躯轻摆,“春”意盎然。 音律再变,音符激跃,丝丝含欲。 断肠花舞入巅峰,三丈彩绸已弃之于旁,玉臂挥扬,双足旋跃,柳腰柔摆,媚 态诱人。 风儿在她周身轻旋,柔柔地拂起那层遮颜的云纱,虽是刹那间,却仍被 冷轻扬关注的目光捕捉 到。 他神情猛然一震,望着场内那抹化身为欲火凤凰的绝妙舞姿,雾眸闪过一丝愤 怒,蓦然 闪身上前一把夺过冷嫦娥手中的洞箫,就唇吹奏那曲曾在雪月峰下、梨 花丛中以潘神箫鸣奏过 的《鹊桥痴魂》。 断肠花舞姿再次随音而变。此番不论扬手旋足,连纤指的点动都与上回金玉瑶 在雪月峰 下的舞姿一般无二! 音律嘎然而止,冷轻扬丢下那支洞箫,上前猛地一把抱起断肠花,脚踩迷踪步 闷不吭声 地闪过宫内众侍女,急急奔下山去。 侍女们见状大惊,齐齐望向殿前,焦急地唤着神情有些恍惚的冷嫦娥,“宫主! 他…… ” “随他(她)们去吧!” 冷嫦娥幽然长叹,看罢方才这二人箫舞相伴之景,他终于认清这二人眼神中除 了彼此的 身影已无法再容纳下旁人的影子!缘分早已天注定,看来她的那场春梦 也该到了梦醒时分! 冷轻扬出了蟾宫,一路抱着断肠花寻至一座天然石洞后猛然松手,双手 环胸靠在洞壁上 冷冷地望着被摔跌于地的断肠花。 断肠花经这一摔神智终于清醒些,回想起方才蟾宫一幕,她心有余悸地叹道: “‘寒宫 九音’果然名不虚传!轻扬,当时若没有你伸手相助,我定会欲火焚身 而亡!想不到那冰块竟 能吹奏出如此激情、妖魅的音律!” 冷轻扬并未接话,只是冷冷地、直直地盯着她。 “怎么啦?” 断肠花终于发现他的神情有些怪异,那冷冷的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心中不由 冒出一丝 恐慌。 沉闷的气氛充沛着整座山洞。许久之后,冷轻扬终于开口了,低沉的语声压抑 不住心中 那股怒火,“你竟然一直在耍我!好!好!想不到我冷轻扬也有被人耍 的时候!” 断肠花闻言浑身一震,心虚地强笑道:“轻扬,你是怎么了?为何说这些莫名 其妙的话 儿?” “你真的不明白?”冷轻扬怒哼一声,“别再演戏了,金玉瑶!不,我该你为 赵夫人? ” 断肠花听罢默然半晌,伸手缓缓掀下遮面的云纱,那娇媚的容颜不是金玉瑶还 会是哪个 ?她神色黯然地轻叹一声,“轻扬,抱歉!一开始我确实想……想算计 你,但……” “你为何不在杀了我之后再说抱歉?” 冷轻扬闻言心中酸痛无比,他已不想再听任何解释。 “我怎会杀你?你怎能这么想?” 金玉瑶的心也揪成了一团,从一开始她就没料到会有这种场面,也压根就未想 过自己竟 会对这怪客动情。乱了!一切都乱了! “是啊!你千方百计利用自己的美色吸引我,让我臣服在你石榴裙下,其目的 说穿了还 不就是想利用我?我虽不知你与赵老头之间有何阴谋,但我却知道自己 是瞎了眼才会迷上你这 毒辣阴险的武媚娘!” 从来没有人能耍得他如此彻底,而最令他气愤的是自己竟傻傻地爱上了这朵虚 情假意的 毒花! “毒辣阴险?!” 金玉瑶难过已极,但这苦果却恰恰是她本人亲手酿造的,一向高傲的她也犯了 倔劲,索 性不再解释,硬着喉咙道:“断肠花武媚娘的手段又岂会不毒辣阴险? 要怪就怪你自己太蠢、 太自以为是!” “好、好、好!” 冷轻扬一连说了三个“好”,他的神情也从气愤转为平静,最终在他脸上除了 冷漠已寻 不出任何一丝情绪的跳动,双眸雾纱掩得更浓。一转身,他淡淡地道: “走吧!该赶路了!” 在他背过身时,金玉瑶眼中强忍的泪水终于泫然倾泻,她忙伸手狠狠地一擦, 紧绷着下 颔,抬头傲然道:“既然经不起被我耍,你又为何不一走了之!” 冷轻扬再次转身面对她,脸上的神情却像他俩初次见面时一般,唇瓣似笑非笑 地轻扬, 答道:“第一,我是个重信诺的镖师;第二,你那美人计已然无效;第 三,天下一怪从不会选 择逃避!” “你为何不说第四是为了赵老爷子未交付的五百万金?” 当冷轻扬转回身时,金玉瑶也小心地隐藏起心中的酸楚,恢复那一脸妩媚的神 情。 “早知得护你这朵毒花,我铁定再狠敲赵老头一笔!” “哼!不愧是孔方兄,算来算去都是为了钱!” “唉!芳驾为了钱把自个儿都卖了,相比之下,我也自叹弗如!” “哼!客气、客气!” 好嘛!这二人又抬上杠了,脾气还真是一样的又硬又臭! 这两位闹别扭时,江湖中却谣言满开飞。有的谣传怪客冷轻扬与断肠花武媚娘 即将共结 伉俪。 有的则称这二位早已陈仓暗渡,珠胎暗结,连儿子都大了! 有的又说武媚娘以毒迷惑冷轻扬,这二人曾在蟾宫当着冷嫦娥的面共赴巫山风 雨,生米 煮成了熟饭。 七传八传,传的都是这二人有暧昧之情。这下有一人可急了,直急得一连三天 三夜未合 眼,最终一咬牙、一横心,颁了这样一道密令:冷轻扬、武媚娘,杀无 赦! 牛车在山道上缓缓而行。 车内气氛寂静沉闷,金玉瑶媚眸无神,眉结含愁。冷轻扬则躺在草铺上呼呼大 睡,却不 知这位怪爷是真睡还是假寐。 此时,远处道上正急急驰来一人。此人靠近牛车站定后,一手插腰一手指着车 上两人喝 道:“呔!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想过此路,需留……” 这位盗爷的老调还未唱完,车上正愁满肚子闷气无处可泄的两人闻声竟不约而 同地自车 上射身而出,不由分说就往这位爷脸上招呼一顿。待牛车行过,这位爷 被定在路上保持那山大 王的姿势,不过一张脸业已肿得可与猪头赛美,口中还喃 喃:“留、留……买路钱……” 唉、唉!这位爷实乃出师不利!悲哉! 牛车继续前行,再绕过一条山道,临安城已翘首可望!但车内的气氛却更为沉 闷。 金玉瑶媚眸痴痴地望着一直在假寐的冷轻扬,红唇启了几次欲言又止,想到一 入临安城 就得与这怪客分道扬镳,或许与他再也无缘相会,她的心就似刀绞般疼 痛起来,双眸渐渐浮上 一层水气,情不自禁地轻唤:“轻扬!” 冷轻扬入耳这带着一丝颤韵,柔柔的轻唤声不由睁眼望向金玉瑶,见伊人幽怨 哀愁的样 儿,他的心软了。“什么事?” 金玉瑶已无法压抑心中的情感,一横心断然道:“我想告诉你事情的真相!” 冷轻扬闻言一怔缓缓坐起身开口欲言,心忽然猛跳一下惊兆油然而生,他急忙 起身一下 扑倒金玉瑶。二人倒于草堆上时,一道寒芒险险擦着二人头发闪射而过。 冷轻扬眼角捕捉到一抹隐藏在道旁林内的身影,这身影在树梢间一晃竟消失了, 他忙跃 身而起急急追入林内。 金玉瑶见状大惊正待跃身尾随,牛车前却突然凭空冒出三名身着黑色劲装,头 罩黑套的 男子。这三人一现身就直直扑向金玉瑶,手中均持一柄利剑,招式同样 辛辣、狠毒而又利索。 好个金玉瑶,三人夹击之下仍是一脸媚笑,内力注于三丈彩带,带身劲中带韧, 卷裹向 三人手中之剑。 蒙面三人见状齐齐一收利剑,跃身于空成三角包夹式,六手齐扬,无数点寒芒 如天罗地 网般罩向金玉瑶。 金玉瑶娇颜布霜娇叱一声,彩绸飞舞以柔劲消去满天暗器,同时三丈彩带忽然 袅袅散出 蓝雾。断肠花终于施毒! 三名杀手却突然凭空消失! 毒烟散尽后,他们又冒现于金玉瑶身前,其中一人发话了:“武媚娘,你若不 想见到冷 轻扬的首级,就快将宝物交出!” 金玉瑶闻言神情一震,片刻之后恢复镇定,媚然一笑,“哟!三位原来是‘黄 牛’老祖 啊!凭尔等也想取冷公子的首级?哈!可笑!” “不是我们!”蒙面人冷冷哼道:“而是剑霸雷啸天!” 金玉瑶花容猛然失色,惶然问:“你们怎能毁约?冷公子并不知此事内幕,你 们怎能伤 及无辜?” “你不该爱上冷轻扬!主人为免你二人联手,只得先下手为强!” “不!你们误会了!我没有爱上他!” 为了维护冷轻扬,金玉瑶只得撒谎。 “那更好!杀了他就免得节外生枝!” “你如此关心他的生死,又怎会不爱他?若要我等罢手也行,你只需识相点交 出宝物即 可!” 金玉瑶紧闭一下眼眸,一咬牙断然道:“好!我可以交出那件宝物,但你们得 先让我见 冷公子一面。” “你这毒花鬼计多端,若不先交货,我等绝不会让你与冷轻扬见面!” “你们欺人太甚!” “你没得选择,快做决定!迟了你就将见到心上人的首级!” 金玉瑶一颗心忐忑不安地悬吊着,巴不得此刻就飞到冷轻扬身边。不再细想, 她急急自 随身携带的香囊内取出一婴儿手掌大小的密封铁盒,抛于那名发话的蒙 面杀手,催促道:“货 已交给你们了,快带我去见冷轻扬!” “你这毒花竟会动情?”蒙面杀手一点头,“随我来吧”! 冷轻扬确实遇上了剑霸雷啸天。自他追入林内就被对方引至山中一怪 石耸立之地。 一到此处,雷啸天猛地止步转身抽出墨麟剑一声不吭攻向冷轻扬。 冷轻扬一见那柄通体漆黑寒光刺肤的墨麟剑,神色一震,忙足点迷踪步险险避 过对方一 式杀招,问:“阁下是剑霸雷啸天?” “不错!” 雷啸天答这二字时又凌厉地攻了三招十五式。他的剑法刚柔并济,招中含招, 每朵剑花 均含而不放,若不知深浅轻易触及,它便会暴绽出更为诡异的杀招,令 人防不胜防! 冷轻扬足下交错旋点将迷踪步法运至极限,场内只见一缕轻烟飘渺于黑色剑网 中。 雷啸天恨极对方一味闪避而不出招,不由出言相激:“冷轻扬,你若想救断肠 花就得拿 点真本事过雷某这关!” 冷轻扬闻言一惊,差点中剑。原本镇定自若的脸上不由浮现紧张之绪,左手一 扣右腕的 游龙血镯,朗笑道:“过你这关又有何难?” 话落,突闻一声龙吟响彻云霄,冷轻扬左手微抖之下,一道形若红色之龙的剑 气暴射而 出,冲破黑网闪至雷啸天颈侧! 电光火石间红色龙形剑气已消逸得不留丝毫痕迹,墨麟剑已被震飞,颤巍巍地 插于三丈 外的石壁中。 雷啸天神色黯然,望着搁于自己颈侧的一柄极细、极短的红色龙形软剑,长叹 一声,“ 好一柄游龙血刃!好一招‘御气翔龙’!雷某输了!” 冷轻扬并无胜利的喜悦,却是一脸焦急之色,冷冷地问:“快说!玉瑶……断 肠花人在 何处?” “此峰之巅右侧一壁洞内!”‘内’字尾音未收,冷轻扬的身影已一闪而逝。 这座山峦之巅确实有一壁洞。此洞入口有两个,出口却只有一个! 当冷轻扬匆匆赶至洞内时,金玉瑶也恰从另一入口急急冲入。这二人均心系对 方安危, 行色勿忙间竟迎面相撞。金玉瑶看清冲撞者正是冷轻扬时,开心而又忘 形地抱住他,喜级而泣 :“轻扬,你没受伤?你真的没受伤!太好了!” 冷轻扬悬着急跳的心也平静下来,松了口气,他剑眉微锁推开缠在怀中的金玉 瑶,不解 地问:“哪个说我受伤了?” 金玉瑶闻言一愣,反问:“你不是被雷啸天掳进这山洞内的么?” “这么说你是来此救我,而非被人困于此处?” 冷轻扬思绪电转,抬眼四处打量,心知对方将他二人引至此处定是心存不轨。 金玉瑶也觉出事有蹊跷,不安地问:“莫非我俩均上当了?” 冷轻扬双目扫视地面时蓦然一亮似有所发现,忙蹲下身以手沾起地上蓄积的水 放至鼻前 微嗅。 金玉瑶娇颜挂满疑惑,“山顶壁洞怎会有水?” 冷轻扬猛地站起身拉着金玉瑶,神色紧张地直直冲向入口处,急声道:“这不 是水,是 油!” 这二人往前冲时,前方入口处却已被人掷入几支正熊熊而燃的火把。 冷轻扬抬掌欲将火把拂出洞外已是不及,他忙以脚尖用力一旋,带着金玉瑶似 箭般飞速 后退。 呼、轰、咝! 几声震响中,火把已引燃地上的油,烈火迅速开始蔓延。刹那间,洞内浓烟滚 滚伴着阵 阵热浪,直赛阴曹炼狱! 风驰电掣中,洞内二人已退至出口处,一口气未舒松,出口外的景像却令这二 人骇然惊 怔,裹足不前。 原来出口正开于悬崖壁面,俯视着万丈深渊!踏出去准是腾云驾雾一番后摔个 粉身碎骨 而亡! 这真是雪上加霜!令人进退两难! 热浪袭身,火龙已急窜而来,汹汹然欲将这二人吞噬! 好个冷轻扬,身处险境他反而冷静异常,抬眼望了望峰顶缭绕的氤氲,唇瓣似 笑非笑地 轻扬,回首探入金玉瑶的媚眸,问:“媚娘,敢不敢随我一同跳下悬崖?” 金玉瑶毫无所惧,媚然一笑,伸臂紧紧缠搂住冷轻扬,轻柔而又坚定地道: “我曾说过 我若迷上你,定会缠你一辈子!这并非一句戏言噢!” 冷轻扬雾眸微眯,冷冷道:“此刻你无须再演戏!你若真个跳下深渊势必会尸 骨无存! ” 金玉瑶媚眸深深地凝望他,断然道:“我宁愿与你一同赴黄泉做对鬼冤家!也 不愿独活 于世尝那红豆之味!” 笑意浮上雾眸,在火苗抚至发梢时,冷轻扬伸手紧抱住媚娘娇躯纵身跳入万丈 深渊! “轻扬,我是真的爱上了你!” 往下急坠时,金玉瑶吐露真情。可惜这句肺腑之言却被呼啸回旋的劲风吞没…… 第五章 既使是万丈深渊也有尽处。 金玉瑶认为这尽处便是阴曹地府,但当她浑身浸入水中,每寸肌肤感触到那凉 冰冰的水 波时,她才知自己料错了! 这尽处竟是谷底的一汪深潭! 他(她)们还活着! 直坠入潭底,冲力已减时,冷轻扬双足用力一点潭底沙石,身似飞梭般直直射 出水面。 降身于柔嫩草茵上后,他伸手一拍仍窝在怀中的金玉瑶,淡淡道:“快 松手!” 金玉瑶却不松手,望着他媚然一笑,问:“你从峰顶所绕的氤氲中早已查知这 谷底蓄有 水潭,对吧?” 冷轻扬一挑剑眉,哼道:“不错!恭喜你再次押对宝!” “你还在生我的气?”金玉瑶缓缓松手,叹道:“不错!我原本想以五百万金 收买你, 但你并非如传闻般爱财如命,无奈之下,我只得以美色来迷惑你,当你 真个迷上我时,才会全 心全意地助我对付天下群雄以及……财神赵公明!” “哦?你为何要对付赵老头?” 冷轻扬心知这场护镖风波的内幕即将掀晓! 金玉瑶缓缓倾诉:“我其实只是赵公明以重金聘得的一个幌子!他真正想得到 的是一只 密封宝盒。此物是他派人在关外一佛窟遗址内取得的,但他所派之人却 在回途中猝死于黔东苗 寨,宝盒因此落入我手中。他知情后又派人送重金请我护 宝盒上临安,我刚答应下来就有人走 漏风声,于是他特意聘你这从未失过手的天 下一怪来保护我,而他为了不暴露真实身份只得一 直龟缩于临安城。” “你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不错!他不但会武而且还组织了一个强大的杀手帮团,他的那些巨额财富正 是靠杀戮 ,在许多血腥中积累下来的!” “你之所以要对付赵公明,是为了吞下那只宝盒?” 冷轻扬这时才将裹在心中的疑团丝丝解开,思绪亦逐渐明朗。 金玉瑶点头答道:“正是!赵老爷子千方百计欲得到手的东西岂是俗物?我难 免也会心 动!再说他也不是什么好货色,我又怎会乖乖听命与他?但关键是我打 不开那只密封盒……” “于是你想拉我‘下水’一同对付赵老头,* 他亲自为你启开宝盒?” “不错!以我一人之力确实很难扳倒他!”金玉瑶幽然一叹,“但我万万没料 到与你相 处这段时日之后,竟会假戏真做,并引起赵公明的疑心,差点招来杀身 之祸!唉!此刻我也不 想管什么宝盒了,我只想平平安安地与你相守在一起!” 冷轻扬将目光直直探入她的媚眸深处,问:“你觉得我比那宝物重要么?” 金玉瑶双眸漾满情波,柔媚地笑道:“断肠花虽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魔星,但坠 入情网后 ,她也只是个想与心爱人儿相约一世的平凡女子。对我来说得到所爱之 人的真心,就等于拥有 了世间最大的财富!” “你不是在耍我吧!”冷轻扬双眸变得滢澈,笑道:“我已中了你的情毒,看 来只得再 当一回被耍的蠢蛋罗!” “我怎会再耍你!” 金玉瑶解下右臂上所缀的一圈璎珞,露出的竟是一点朱色守宫砂!柔情似水的 秋波洒向 冷轻扬,红唇倾吐的是那深深情意。“女儿家最重视贞节,我只愿将它 献于心爱之人!轻扬, 希望你相信这是一份真实而无虚假的情意!” 冷轻扬心弦激荡,这么一份赤裸裸、炽热的情意怎能不令他心醉?以往的误会 刹那间烟 消云散,他伸手将那充沛天香的娇躯拥入怀内,轻叹一声,“媚娘,你 这迷人的小狐精,我要 在你身心上烙下我的气息,让你永远只属于我冷轻扬一人!” 二人相拥着缓缓倒于柔软的绿绒上,龙凤合吟,潭边添一春色。 花儿迎风含羞而颤,百鸟悄悄躲入叶后,一簇炫目的欲火燃铭下永恒的誓言, 萦绕于空 :愿得一人心,白头不相离! * * * * 这二人在谷底悠哉地过了两日,当第三天的旭芒洒入谷中时,金玉瑶 送了一件定情信物 给冷轻扬。 冷轻扬接到手却看傻了眼,吃吃地问:“这、这小小的密封盒不正是赵老头急 欲到手之 物么?你不是将它交给赵老头的手下了,怎么又冒出一个?” “这个才是真的!”金玉瑶媚颜含煞,冷哼:“江湖中人均称断肠花鬼计多端, 心狠手 辣。对那些个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奸恶之辈来说,我确实如此!” 冷轻扬把玩着那密封的小盒子,左看右看也瞅不出这毫不起眼的黑盒有何独特 之处,整 个像一熔铸的铁块。不由奇道:“这铁疙瘩真能启开?” “能!但若不知开启之法随意硬扳,里面所藏之物便会毁坏!” 金玉瑶原想交至赵公明手中,待他启开时再抢回,此刻她却只能望着宝物干瞪 眼,连连 叹气:“唉——!真不知这里面藏的是何物?” 冷轻扬雾眸微眯,轻笑一声,“猜猜看一个最富有、武功亦是一流的枭雄最想 得到的是 什么?” 金玉瑶柳眉微锁,沉思半响始答:“想得天下!” 冷轻扬微一摇头,“赵公明所组的杀手团体足以控制武林,天下对其来说早已 措手可及 !” 一个有钱、能势之人最想得到什么呢? 金玉瑶媚眸一亮,急急道:“对了!是长生不死!不仅天下有权、有钱、有势 之人,连 高高在上的皇帝老儿也是如此。只有长生不死才能尽享荣华富贵,永霸 天下!” 冷轻扬附掌而笑:“聪明!在得到钱势后,还能令赵老头动心的也只有长生不 死了!” 金玉瑶激悦万分,“是了!这盒中装的定是不死仙丹!” 冷轻扬却不以为然。“天下哪有所谓的不老仙丹?这名儿也只有那些卖狗皮膏 的四方艺 人才会虚拟出来!” “我可不管它存在与否,反正本姑娘不想成为不死的怪物!” 金玉瑶此时却对那宝物失去了兴趣,她可不想一个人孤怜怜地活到天荒地老, 她只想与 冷轻扬爱到天荒地老! 冷轻扬则是压根儿不相信有什么不死丸,既然他手中押着宝,当然已不能在这 谷底继续 逍遥。“知道我此刻最怀念的是什么吗?” 金玉瑶一转眼珠,笑道:“我也在怀念一个人!” “财神赵公明!” 二人不约而同将这名儿脱口而出。 冷轻扬眸中雾纱浮动,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心里直打小九九,低柔的语声含 着一丝狡 黠韵儿:“我忽然想再见见赵老头的弥勒脸!” “我却想撕下他那层伪善的脸皮展销与武林群雄。” “若有人打你的右脸,你会将左脸凑上去么?” 冷轻扬心里的小九九渐已出笼。他可是曾耍尽天下群雄,风云榜上列首位的怪 客,赵公 明未免太低估他了! “你看我会是这种蠢货么?” 断肠花武媚娘何时吃过亏?在那群奸恶之辈面前,她就是罗刹的化身,一朵媚 艳迷人却 毒辣刁钻的断肠花!“说实在的,我还真怀念那辆又破又烂的老牛车, 倒是辛苦了你这位大镖 师,又得护镖上路罗!” “护你这妙不可言的镖货,花一辈子光阴也不算辛苦!” 冷轻扬望着媚娘勾魂的狐眸,情不自禁地俯唇深吮她那红润的唇瓣。 金玉瑶玉臂紧搂着他,热情地回应。她真是爱极了这怪客深情的爱抚! 二人缠绵一番后,毫不犹豫地离开这幽静的山谷。 天下一怪与断肠花又将连袂笑傲江湖! * * * * 天下一怪与断肠花近日向武林发出一则宣言:十日之内,他们将亲手 销毁一件无价之宝! 正如一汪湖水中央被猛力击入一块石头般,涟波层层泛绽而开,武林一下炸了 锅!这两 位风云榜上的大人物所传扬的无价之宝均令诸雄红了眼,如蝗蜂般汹涌 而出四处找寻二人,欲 赶在宝物销毁之前抢入自个儿囊中。 其中有两位爷最是焦急,恨不得将这二人捉来捅个一千刀以泄怒火。 一位自然是财神赵公明这位伪善者。 而另一位又会是谁呢? 当百晓生上官允火烧屁股似地寻至长安醉仙楼时,冷轻扬与金玉瑶却正悠然坐 于雅座对 酒雅吟。 上官允见寻到目标忙三步并为两步,上前笑呵呵地冲品酒的二人一拱手,“冷 公子,武 姑娘,我家主人有请二位上府一叙!” 金玉瑶抬眼瞅瞅席旁这位大脑袋、细缝眼,翘着山羊胡的老酸丁,毫不客气地 问:“你 是谁?” 上官允捋着颔下那一小丛山羊胡笑答:“老朽正是百晓生上官允。” 冷轻扬轻“哦”一声,“原来是号称第一长舌公的上官先生啊!” 上官允右眼皮一跳,暗骂:这臭小子损人不带脏,可恶! “哎呀!本姑娘怎么从未听说上官允还有位主人?唉!莫非百晓生街头算命被 人砸了招 牌无处谋生,只得卖身为奴了?” 金玉瑶一脸同情样,小嘴儿却更是刁钻。 上官允这回连左眼皮也直抽筋。 冷轻扬瞪大双眼,惊呼一声,“不好!这世间竟有人吃饱了撑着敢买下百晓生?! 那他 可得把个人隐私藏严些,若一个不留神被长舌公四处谣传出去,他还不一头 撞裤裆去?” “此言甚是有理!上官先生,不知你那位可怜的、不幸的、瞎了眼的主人是八 戒的第几 代玄孙?”金玉瑶见上官老儿气得山羊胡直翘的样儿,她就舒爽极了。 哼!谁让这位长舌公散 发什么抢媚娘,气财神,登云榜之类的信函来陷害她,气 煞他活该! 上官允一大把年纪火气还挺旺盛,气得憋了半晌始咬牙答道:“邪尊虎爷有请 二位!” 冷轻扬闻言猛地将刚含入口中的酒喷在上官允那张老脸上,一付顽童样,拍手 大笑,“ 原来是那只邪得会爬树的裂啦(列拉)!上官先生,烦劳您老先将那位 邪尊十八代祖谱宣读一 遍,再告诉我二人他有什么吓死耗子的秘密,让我二人也 好有个准备,与他相见时才不至于失 却为客之道!” 金玉瑶好心地帮上官允将那束被酒喷得湿贴下去的山羊胡扯翘起来,冲他媚然 一笑,问 :“会爬树的应该是猫吧?如此看来,这猫儿在暗中定有吓死耗子的秘 密啰?” 上官允真想立即远离二人,最好是一辈子也莫再与这两位小祖宗照面!磨了许 久的牙, 他才闷哼出声:“二位何不亲自前去探秘?” “那还等什么?快快上路吧!” 冷轻扬与金玉瑶寻了条捷径:二人一提上官允的胳膊,将他从二楼雅座窗口扔 了出去。 事发突兀,待上官允回过神时已是四脚朝天,摔跃于人潮熙攘的大街道中央, 朵朵金花 在眼前绽放,并跳跃着飞快旋动的舞姿,再眨眼竟看到黑乎乎的空中有 十几个太阳绕着他打转 .耳鸣中,金玉瑶那甜媚的语声却仍清晰地传入发胀的脑内 :“唉!早知将他翻转个个儿再丢出去,狗吃屎总比四脚朝天酷些!呵呵……” 笑吧!你们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嫩芽儿尽管笑吧!待见了虎爷,老夫敢打包 票,你们 定会尝到笑至死方休的妙滋味! .。。。。。 邪尊虎列拉竞是一位雅士! 当冷轻扬随上官允迈入这座绿竹斋,入目那些古朴、雅致的竹编与古玩等装饰 时,心中 就觉这草庐的主人定是位雅士! 金玉瑶则对竹壁上所悬挂的一幅唐伯虎的真迹着了迷,一直在暗暗合计如何施 展空空妙 手窃走它。 “上官先生!”冷轻扬对着上官允后脑勺肿起的一个大包包问:“你家主人怎 不知迎客 之道,我二人已来了许久,他为何仍不露面?” “哈、哈、哈!冷少侠与武姑娘贲临寒舍,老夫有失远迎,望二位多多海涵!” 冷轻扬刚问罢就闻一清雅之声自内堂传出,珠帘闪动中,一位身着青衫,长眉 凤目,颌 下留有三络黑须的中年男子步入外堂。 金玉瑶一见那人相貌不由一呆,喃喃着:“邪尊虎爷竞是位文雅之士,奇哉, 怪哉!” 虎列拉闻声温文一笑:“武姑娘过奖了!像姑娘这般千娇百媚的模样儿,倒真 令老夫难 以相信姑娘便是那令人闻风丧胆的断肠花!” 冷轻扬再次发挥捧人功夫,取顶高帽套住邪尊。“像虎爷这等高人雅士自然不 会与世人 争抢俗物罗?” 虎列拉细一打量冷轻扬,以手捋髯,喷喷赞叹:“天下一怪果然丰神如玉,智 谋高深! 不错!本尊此次请二位前来,并非为了二位身上所携的宝物!” “那定是喝酒聊天罗!” 冷轻扬轻笑一声,他倒要看看对方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酒是没有!” 虎列拉合手击掌,几名模样可人的侍者应声自内堂步出,端来几碟素斋摆放于 外堂中央 那张八仙桌上,并以玉壶斟满三盅香茗。刹那间龙井的清香溢满室内, 泌人心脾。 虎列拉肃手相邀:“本尊以茶代酒,与二位畅谈一番!” “多谢、多谢!” 冷轻扬大大咧咧地坐入席中。 金玉瑶紧挨着他入座,一双眸子直瞅在虎列拉脸上转溜,笑问:“虎爷怎知我 二人隐身 于长安城内?” “大隐隐于市!长安市井人多眼杂,二位不正可借此引那赵财神前来一清旧帐!” 虎列拉似乎胸有成竹,一语点破迷津。 冷轻扬不动声色,敲着边儿试探,“虎爷实乃真人不露相!冷某这点小把戏自 然逃不过 阁下那双火眼金睛!但冷某却好奇阁下是如何得知我二人与赵老头架的 梁子中所隐的真相?” “天底下没有天衣无缝的事儿!更何况本尊这双眼与耳不是闲长的!”虎列拉 含忽其辞 ,莫测高深。 金玉瑶举杯浅酌,持筷尝了几口素斋。她吃得很斯文,每尝一道菜均含在口中 轻嚼许久 才滑下喉,然后闭目回味一番。 冷轻扬瞅着心奇,暗忖:这妮子何时转了性子竟一派大家闺秀的娴淑样? 虎列拉见状捋髯朗笑:“武姑娘觉得寒舍厨子手艺如何?” “虎爷所请的厨子手底下真是炉火纯青,这几道菜爽口已极,怕是连‘素月斋 ’这块素 斋中的金字招牌也得拱手让于其人!”金玉瑶笑容中有一丝牵强,媚眸 隐隐闪烁疑惑之芒。 “武姑娘尝的一向是天下最特殊的美味,此间小菜与之相比倒也平凡了些,更 或许有着 云泥之别。武姑娘却不嫌弃,本尊实感心慰!” 虎列拉语含玄机,金玉瑶却是一点既透,一下臊红了脸。 原来方才她吃相斯文正是为了试尝茶斋中有无含毒,她本是尝遍天下百毒之人, 在这几 道小菜中她却尝不出丝毫异味,莫怪乎虎列拉会称它平凡了些。看来这位 虎爷早已看透她的心 思,实乃属心府极深一类。 冷轻扬亦看出断肠花败于高明之下。人分善恶,真小人并不可怕,真正令人防 不胜防的 乃是伪君子!这位邪尊若不是真君子,那便是一位笑里藏刀、老谋深算 的阴谋家!遇上此类便 得小心提防了,否则连人带骨头都被吞了,还不知冤大头 是哪个。 冷轻扬自然明白这些道理,他忽然觉得邪尊虎列拉是位趣人!他将自己请至此 处定不是 为了喝酒聊天!他的目的何在? 眸中雾纱丝丝淡去,澈亮的滢眸溢满笑意,冷轻扬直直瞅着虎列拉的眼珠子, 含笑问: “冷某曾听闻虎爷有个邪癖——向来喜欢指鹿为马!如若有哪个不相信, 你便要使尽千方百计 令那人信其为真,到了最终武林之士皆不敢与虎爷争论,也 分不清虎爷所言十句中有几句是真 .冷某却认为万物归宗,无相无形,是以鹿既是 马,马亦同鹿。更何况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 有处有还无。真与假只区分于世人 的俗念间!虎爷以为然否?” “哈!妙极!冷少侠实乃本尊知音!” 虎列拉神情不改仍是一派温文样,但他这温文样并未保持多久,冷轻扬接下来 的举动却 在他意料之外,令他讶然怔愣。半晌始回过神来指着对方刚自衣袋内取 出,置于他眼皮下的一 婴儿巴掌般大小的密封盒,问:“这……这是何物?” 好一个水仙不开花——装蒜! 冷轻扬大惊小怪地呼道:“咦?虎爷不是有眼有耳,且知我二人与赵老头架梁 的内幕? 此刻怎会认不出这场风波的罪魁祸首正是眼前这小小的盒子?” “此盒内装的是……” 虎列拉索性装“蒜”到底。 “哎呀呀!”听这甜腻的韵儿就知是那位武媚娘发话了。“虎爷,你该不是真 个不知这 惊天动地、鬼哭神号的宝盒内装的是诱人玩命的骇世奇珍吧?” “哦?”虎列拉持起宝盒拈了拈,问:“此盒有何玄妙之处?” “盒内装的玩意儿都能吓掉寿星公的十丈寿髯!”冷轻扬忽然将脸凑至虎列拉 眼前,四 目相对,近至能清晰地望见四只瞳孔中彼此的倒影时,他才一字一句地 沉声道:“这盒内装的 正是……” 虎列拉屏住呼吸,深怕一个闪失会漏听半点音韵,心中也做好了最强的防御, 任对方贴 得再近也绝查不出他脸上一丝汗毛的颤动。 这二人就这样面面相觑了许久,直到虎爷的脸差点成化石时,冷轻扬才一本正 经地答: “正是狗屁!” 咯、嘣! 虎列拉腚(屁股)下的竹椅蓦然断了一只脚,这位邪尊僵着身子顺椅倾斜,清 俊的脸与 地面热情地接了个吻! 这情形让上官允瞠目结舌半晌,才手忙脚乱地扶起这位当众出糗的主子。 冷轻扬此时却闲闲地夹了片脆花梗递至金玉瑶唇边,柔声道:“媚娘,这道菜 脆及了, 快尝尝!” 金玉瑶鼓着腮梆却张不开口,唇角抽搦、眉尖耸动,狐眸直瞪着虎列拉的脸, 足足瞪视 一盏茶之久她却仍目不交睫。 这是为何? 原来被扶起身的虎列拉整张脸都在抽筋!想是方才定型太久,石化之后欲改换 表情亦难 ,是以一脸怪相令人发噱! 天!她暗爽得快内伤了!金玉瑶再也憋不住笑意,肆意大笑出声:“哇、哈, 哇、哈,哇、哈——!憋……哇、哈,憋死我哈——!哈、我的……哇、哈 、哈, 肠子……我的肠子!哇哈……” “唉——!” 金玉瑶在笑,冷轻扬却在叹气,边叹边摇头皱着眉“关切”地问:“虎爷,您 的脸没受 伤吧?唉!这好端端的椅子怎么就断了呢?唉、唉!幸好您的尊腚(屁 股)没受伤!这实乃不 幸中的大幸啊!” 虎列拉僵立着,藏于袖内的双手反覆地握紧又松开,强压下心头怒火后硬着舌 头道:“ 本尊不信!” “什么?” 冷轻扬一脸茫然相。 虎列拉忍无可忍地暴吼:“本尊绝不信这盒内装的是、是……狗屁!” 冷轻扬一摊手耸耸肩,叹道:“可惜我们打不开它,是以无法向虎爷验证其内 所藏之物 实属狗屁!” “狗屁”这二字对虎列拉来说似乎不止刺耳这般简单,一向温文尔雅的气质已 不复存在 ,他阴沉着脸冷哼:“好在本尊舍下有一人能解万锁,能破亿重机关!” “哦?此人是谁?” 冷轻扬与金玉瑶不约而同大声问。 “呵呵!正是小老儿!” 随着苍老的语声一同入内的是位身着员外服,披一头灰发,长着兔唇、八字须、 扁鼻、 豆眼、扫把眉的…… “空空妙手沈老七!” 冷轻扬与金玉瑶的下巴双双跃地。这倒不是惊讶于沈老七忽然冒现,而是…… 天!他肩 后背的是什么?一只猴子? 一只……母猴子?! “哼!”沈老七脸色绿了大半,冲怔愣中的二人怒哼一声,气冲冲地骂咧: “久违了, 孔方兄!拜你上次所赐,令小老儿真个享尽‘飞来艳福’,结了猴缘 甩亦甩不开!如此大恩大 德,小老儿没齿难忘!” 哼!你还敢甩我?! 那只猴子仿佛精通人语,自背后一抬毛爪劈头就往沈老七头上赏了一巴掌,气 乎乎地将 毛脸凑至他眼珠前扮了个鬼脸。 “唉——!我的祖奶奶哟!” 沈老七抚着脑门仰天长叹。 又来一个拆台的!虎列拉入目这场闹剧,拉长的脸臭如坑中石,沉声怒咤: “沈老七, 你还杵在那儿耍什么猴戏?还不快来办正事?” 沈老七被这怒咤声吓了一跳,忙颠着臀部走至邪尊身前,接过那只密封盒微一 拨弄,只 听“啪”一声,盒子竞自动启开,如雪莲般的清香自盒内一粒雪白的药 丸中挥洒于空,令人闻 之神清气爽。 沈老七以指尖挑起置于白丸侧的一方茜绢,照绢上以银线所绘的字体大声念道 :“此乃 不死丸,留赠有缘人!珠玑子敬上!” “天!这、这、这竞是长生不老仙丹!天——啊——!” 百晓生上官允咋舌惊呼,而且是奔至冷轻扬身边对着他的耳根拚着老命大声惊 呼。 似被人在耳边敲了面大锣鼓,冷轻扬差点翻白眼,忙伸手将这“长舌公”的嘴 脸推远些 ,捣捣耳朵望着虎列拉问:“虎爷,您看这盒内装着何物?” 虎列拉微微一笑,再次恢复温文尔雅的神情,捋髯笑答:“冷少侠莫非尚未听 清沈老七 方才之言?这盒内装的不正是世人梦寐以求的不……嘶——!死猴子! 那吃不得!” 宝盒捧在沈老七手中,这对于他背上的猴子来说正是“近水楼阁先得月”,只 需毛爪伸 长些,那粒引起武林纷争,世人梦寐以求的“不死丸”便被它轻松已极 地捞到了手,接着就往 自个儿毛嘴里送! 骇世奇珍岂能落入猴肚? 虎列拉再次打破温文尔雅的形像,一个虎步冲至骇愣中的沈老七面前,一抬掌 就欲将那 只捣蛋添乱的猴儿送上西天参佛。 那猴儿确也机伶,毛爪紧拽着“不死丸”轻轻一跃便跃至横梁上,长长的尾巴 勾着木梁 荡起秋千来。 “啪——!” 虎列拉那一掌没打着猴子反倒结结实实地击中沈老七的右脸。他那兔唇猛地往 左弯斜, 八字须斜成了一字,右颊正如蒸熟的馒头般肿胀起来。 一手抚颊,一手扯须,沈老七豆眼滴溜溜一转,瞬间盈满委屈水光,瘪着嘴问 :“虎爷 ,您为何打小老儿?” “你,你……快把你婆娘唤下来!” 虎列拉又气又急,揪着沈老七那根细长的脖子抓狂般地吼叫。 “吱,吱叽!” 沈老七脖子被掐如何唤得出声?涨红的脸上涕泪滂沱。快没气时,他竟硬挤出 两声猴叫 来。 那猴儿却将涂了胭脂般的红屁股对向沈老七那双充沛泪光的豆眼。毛爪凑近嘴 边,它故 意以极缓慢的速度将“不死丸”往嘴里放,挑衅的目光却一直罩着虎列 拉那张铁青的脸。 “死猴子,本尊定要将你大御八块!” 虎列拉一把包开沈老七,“虎”地跃至横梁劈手抓向猴子尾巴。 看过树海中的飞梭吗? 在树梢间飞跃的山猴儿正是那飞梭!人类的跳跃力远不及它们这般灵巧。 当虎列拉的指尖刚触及那猴儿尾上毛尖时,它却“嗖”一下跃蹿回躺于地面喘 息的沈老 七身上。 虎列拉穷追不舍!势如猛虎下山般自上猛地袭向蹲于沈老七左颈边的猴儿。 沈老七豆眼中收入的景像便是一只黑乎乎的靴底,并渐渐在放大。大至黑暗袭 满视野时 ,他只觉左颊一阵巨痛,“咯嘣”一声大牙掉了一颗! 虎列拉那一脚恰恰踩在了他左颊上! 唉!呜呼哀哉! 那只爪拽无价之宝的猴儿却蹿逃到了梁柱上,并冲怒发冲寇的虎列拉龀牙咧嘴 直扮鬼脸 .虎列拉气昏了头!接下来的举动更令室内本已傻眼的众人下巴脱臼! “他……他在爬柱子?!” 金玉瑶有些口吃。暗忖:这“不死丸”的威力真不容忽视,堂堂的邪尊竞也为 它丑相百 露。 “果然是只猫!” 冷轻扬想笑却笑不出来,因为他看到虎列拉竞一掌击向柱身。这可是主梁柱啊! 这一掌 击实了草庐定会“冒顶”! 大难临“头”,自然得各自飞! 上官允第一个弃主开溜! 沈老七屁滚尿流地爬了出去。 冷轻扬一把抱起仍傻眼怔愣中的金玉瑶跃身而出。 咔、砰、轰! 草庐在成功脱身的四人目光注视下倾塌! 虎列拉灰头土脸地自废墟中钻出身来直直走至冷轻飏身前,将握紧的左拳伸至 他眼皮底 下摊开,亮出那粒自猴爪中抢回的“不死丸”,问:“冷少侠,想必你 此刻已十分明了这是何 物了?” “是……不死丸!” 冷轻扬不再提“狗屁”二字,他此刻再也笑不出声。因为虎列拉的神情阴沉得 骇人,他 可不想自讨苦吃地往火上浇油。 “那么,收好它!” 虎列拉毫不犹豫地将“不死丸”交至冷轻扬手中。 这个举动可真吓着了冷轻扬,这位虎爷拼了老命枪回宝物就是为了奉还与他? 对方莫非 对这宝物毫不动心?或是另有阴谋? 冷轻扬思绪电转时,废墟中忽然传出窸窣之声。众人定睛往声源处一看,却见 那只猴儿 一拐一拐地自废墟中爬了出来,畏畏缩缩地躲过虎列拉,蹿回沈老七背 上。 虎列拉以阴沉的语声冲沈老七哼道:“本尊不愿再见到你,快滚!” 沈老七“滚”远后,冷轻扬亦想到了对策,故意皱眉轻叹:“唉!这不死丸可 真是个大 麻烦。虎爷若不要,我便将它扔了吧!” “且慢!” 虎列拉果然沉不住气,忙拦下冷轻扬甩扔的举动,转首望向金玉瑶,问:“武 姑娘,莫 非你也不想要这能令你媚颜永驻的不老仙丹?” 金玉瑶紧紧偎依在冷轻扬身畔,轻哼:“老而不死谓之贼!本姑娘可不想当个 不死的怪 物!我只想与轻扬共尝轮回之苦,生世续缠红线!” “哦?”虎列拉仍不死心,重拾温文之笑,问:“本尊想请二位去一处妙境, 那里定能 令你们改变主意,二位可敢随吾前去?” 撤了开胃点心,该上主菜喽? 冷轻扬与金玉瑶对视一眼,毫无惧色地齐声问:“是何妙境?” 虎列拉所言的“妙境”竞是长安最气派、最有名的青楼——醉君楼! 这位邪尊不但包下整座醉君楼,而且还以重金将那些个风尘女子统统打发走! 留着空荡荡的青楼做甚? 设洞房花烛宴! 在青楼中布置洞房及礼堂真乃千古奇闻!偏偏这位邪得会爬树的虎爷骇世惊俗 地办起了 这场闹剧。 闹剧的主角竞是冷轻扬与金玉瑶! 当他二人胸前被强套上大红喜花,站于醉君楼所设的礼堂内,面对着红烛、红 绸、红色 喜字及身着礼服,口中大喊“一拜天地”的鸨母时,这二人一下垮了脸, 头大如斗地暗叹:大 事不妙也! 虎列拉坐于观礼席上,绽着一脸刺眼的大号笑容,眯笑着眼不停打量两位“新” 人,赞 道,“啧、啧!好个郎材女貌,真乃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本尊今日能促 成这桩武林妙姻缘, 定是一件流芳千古的佳话!哈……” 去他个流芳千古!在如此不正经之地办这荒唐喜事,还能流芳千古?不让千古 之人的大 牙落跑已算功德无量! 似被强赶上架的鸭子,冷轻扬与金玉瑶臭着脸僵立堂中,心里均骂翻了天。 “虎爷,你是在耍我们吧?在如此妙境中办这等妙事,你究竟有何居心?” 冷轻扬一见鸨母那张涂抹得赛猴腚的徐娘脸,五脏内腑就直翻腾,口气极差地 冲虎列拉 询问。 “唉!这年头好人实在难当。本尊此举正是为二位切身利益着想,料不到却被 当成了驴 肝肺!唉,唉!” 虎列拉摇头直叹气。 “虎爷,你就别卖关子了!老实说,你办的这场闹剧简直令人不可理喻!” 金玉瑶脑中灌了一桶雾水,实在猜不透虎列拉此举与劝他二人服“不死丸”有 何关连? 简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嘛!不老仙丹连他自个儿都不想服,为何偏要 塞还与他二人? 冷轻扬心里存着同样的疑问。“虎爷,恕冷某直言,你为何要将那世人梦寐以 求的不老 仙丹奉还与我,却不……” “却不明争暗夺,据为已有?”虎列拉早料到对方有此一问,捋髯尔雅地笑答 :“天下 宝物唯德者居之,本尊向来不愿夺人所爱、掠人之美,更何况,本尊若 真个夺来仙丹,不但会 令赵财神将矛头指向本尊,且会成为众矢之的。招此麻烦 何苦来着?” “虎爷是怕尚未达至长寿之境便已被众矢射死?”金玉瑶轻哼一声,“想不到 堂堂邪尊 竟如此胆小怕事!” 冷轻扬却不会如此轻易信他所言,仍契而不舍地追问:“虎爷既然怕事却又为 何找上门 来,办这荒唐的喜事?” 虎列拉坦率直言:“本尊只是觉得如此希世珍宝若被二位毁之岂非可惜?二位 均属不惧 天下群雄的豪侠,即便服下仙丹又有何妨?” “我二人若真个吞了此丹,虎爷不正可冷眼看群雄愤起将我二人碎尸万断?” 冷轻扬似 笑非笑地睨着虎列拉,出言一针见血。 金玉瑶一把扯下胸前红色喜花,冷嗤道:“原来你这猫儿出的是这等馊主意, 本姑奶奶 岂会乖乖就范?” 虎列拉尔雅一笑,老神在在。神来一笔地问:“武姑娘想不想知道方才那席素 斋是出自 何人之手?” 金玉瑶自他语气中隐隐探知有些不妙,强作镇定地笑问:“虎爷有话不妨直言!” “说来挺巧,本尊宴请二位之物正是出自武姑娘乡亲——苗家堂老之手!” “螳螂?” 冷轻扬闻言尚未笑出声却听到身侧的金玉瑶大大地倒抽了一口凉气,转眼望时, 她已是 花容失色,神情惶恐。 虎列拉一付看好戏的悠哉样,凉凉地扇着风。“堂老最拿手的便是做一席‘养 心’斋! 佛家所言的‘养心’乃是戒色、戒嗔等,而堂老所谓的‘养心’之意却 恰恰相反。武姑娘若不 想与心上人野合,不如趁此良机快快拜堂结个名份!” “野合?”冷轻扬瞅瞅金玉瑶忽青忽白的脸,心里亮堂了七、八分,啼笑皆非 地长叹, “唉——!媚娘,你莫非已中了催情毒?” 金玉瑶咬着下唇没吭声。 虎列拉爽笑的脸像极了哄到乌鸦口中肉的老狐狸,闲闲地问:“二位还不快快 拜堂成亲 ?” “不必了!”冷轻扬一把抱起金玉瑶便往醉君楼后院内宅冲去,丢下的一句话 却令上官 允与鸨母面面相觑,怔愣了好半晌。 “毋庸拜堂,我与媚娘先入洞房才是当务之急!” 喝!没见过如此猴急的新郎倌! * * * * “想要么?” 冷轻扬将金玉瑶抱至栖凤阁内一张茜纱点缀的玉牙床上,劈头就问了这句羞煞 人的话。 “不想!” 金玉瑶答得干脆,硬是向心上人泼了一桶冷水。 冷轻扬当场傻眼,吃吃地问:“你、你莫非并未中那催情毒?” “那不叫催情毒?”金玉瑶惶恐的神色焕然一变,绽放出妩媚笑靥,敢情她方 才一直是 在演戏。“堂老本是苗寨‘四海居’中一名小小堂馆,后因熟识菜色及 药补相辅之理,研得采 补之道,自制‘四大皆空’这四席斋宴坑害无辜,是以被 驱出苗寨。我早知有他这么一位制斋 高手,又岂会轻易上当?否则中了‘色空’ 定是欲火炙身,既便毒解也会落个一头白发,衰老 已极!” “如此一来,你必须得服那‘不死丸’让华发重镀乌泽!”冷轻扬连连摇头, “可惜啊 !那只爬树的猫儿遇上你这毒祖宗,正好比踢上铁板,缘木求鱼——劳 而无功!” “轻扬!”金玉瑶一转眼珠,媚然一笑,“那只猫儿的名言正是‘假作真时真 亦假’, 我们何不演场戏,才不至于辜负那只猫儿的一片苦心!” 冷轻扬本想答“假戏有时也会真演”,但当耳中捕捉到一丝窸窣声响自阁门外 时,他改 了调儿竟言:“今晚的月色真不错,夜空万里‘乌’云,月儿倒像在‘ 乌龙’里跑龙套。这床 也真可爱得紧,在床上绣鸳鸯定是人生一大快事!你说呢? 媚娘!” “再绣一对鹣鹣吧!那可是传说中的比翼鸟哦!”金玉瑶是一点就透的聪明人, 冷轻扬 一唱她就接着合调,夫唱妇随也不过如此了。 隐身于阁门外偷听之人先是听到一阵吮吸声及些微的鼻音,接着阁内竟了无声 息! 怎么回事? 偷听之人如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猫手猫脚地偷摸至门边,将右耳贴至门栏上 细细听闻 .吱—呀—! 声音是听到了,那正是一阵令人牙床发酸的启门声,继而偷听之人的耳朵没了 依附,重 心不稳之下直直跃入室内,当场露了一手“狗吃屎”! 面红耳赤地爬起身时,室内微弱的烛光映亮了偷听者的“关公”脸,显现的正 是上官允 的庐山真貌。 喝!这位“长舌公”敢情又是来挖人隐私的。 好在床上激情如火的二人也没什么隐私,竟大方地敞开房门任君观赏。 上官允见状愣在原地成了石柱,他可从未遇上如此尴尬的事。床上二位越是大 方,他就 越发无地自容。僵立片刻,他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逃之夭夭。 唉!真服了床上“绣鹣鹣”的二人,敞着房门反倒安全,连鬼也羞于窥视正大 光明办事 的二人。 人们常道:一亲芳泽,艳福非浅。 冷轻扬则是一吞芳泽,爽哉、爽哉! 看着身下可人儿半眯着晨露未晞般的水眸,红菱润满香涎,娇喘自碎玉(贝齿) 的亮泽 中扬绕,玉颊漫着点点茜晕,他已如饮入极品美酒般醉得飘然欲仙。 两颗心相合之下涨得更为艳红,轻快地翔至云堆激扬出玄妙、悦耳的情韵,炫 目的簇火 中蕴藏着一汪柔澈春水,叮咚的音符萦绕于互凝的痴波中。 愿得一人心,白头不相离! 身心的结合燃亮钻石之芒。 如若此刻有人问:世间最美的是何物? 他们会答:非财、非权、非“不死丸”,而是拥有醇然滋味的爱! 世间情为何物? 如此玄妙之问,俗人怎能尽答? 月华无言抚万物,红娘洒茜绕指柔。 痴梦鹊桥笑双飞,幻蝶破茧情漫舞。 ——(羲吉羽《月夜情梦》) * * * * 朝暾在枝头眨眼时,栖凤阁内激情缠绵了一夜的二人春梦醒来后不约 而同的问安语竟是 :“那只猫儿不会游泳!” 这是否称为心有灵犀一点通?冷轻扬眸中雾纱层层飘浮。“猫儿不会游泳,小 鱼儿亦不 会自动送至他嘴边,是以他昨夜仍未钓着鱼!” “你可有什么回敬猫儿的礼物?”金玉瑶心知冷轻扬绝不是那种甘愿被人牵着 鼻子走的 呆子,看来他要反客为主了。 冷轻扬体贴地为媚娘披上绮罗,笑答:“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哦?说来听听!” 金玉瑶赖在心上人温暖的怀中笑得既甜且媚。 “你先答我一问:赵老儿是如何得知‘不死丸’所藏之地?” “这……自然是有人告之,或自古书记载上查知!” “那么告之他的人为何不自已取入囊中?而古书乃古人所撰,人既作古又何来 ‘不死’ ?” “这……”金玉瑶一时哑然。 冷轻扬雾眸微眯,似笑非笑地一扬唇角,语出惊人:“除非这是有人故意设下 的圈套! 引赵老儿入瓮的阱陷!” 金玉瑶瞠目半晌,惊呼:“如此说来这世间根本没有所谓的‘不死丸’,这白 白的药丸 亦是鱼目混珠的假货喽?” “或许!”冷轻扬取出那只已能开启的密封盒,望着那粒引起轩然风波的药丸 轻叹:“ 如若这真是一个陷阱,那么这‘不死丸’可能正是害人的穿肠毒药!” “哦?可是我并未查出这粒小丸含有任何一种毒素啊!莫非连我这等毒门高手 也会看走 眼?” “如若你能看透就不算高明,而那只猫儿亦不敢寻上门来!”冷轻扬语含玄机, 金玉瑶 怔愣半晌,瞠目问:“莫、莫非你认为那只猫儿是……” “设陷阱的人!” 冷轻扬断然敲下结论。 金玉瑶仍不敢置信,“你这么猜测定是有根据喽?” “空穴来风!还记得赵老儿派去取盒之人猝死于归途之事么?” “你是指赵老爷子派人取宝时即已走漏了风声,所派之人并非猝死而是被杀?” 金玉瑶 脑海灵光一闪,附掌笑道:“怪不得我俩与赵老爷子刚达成协意,就有人 沿途寻衅!” 冷轻扬微一点头,“赵老儿最怕有人与他抢宝,自然不会走漏一点风声。是以 这世间除 了赵老儿之外唯一知情者定是那设陷阱之人。” 金玉瑶又有些迷惑了,“既然那人设下陷阱欲谋害赵老爷子。他又为何四处张 扬引来贪 婪之辈与其相争,若是‘不死丸’被他人夺去,赵老爷子岂非逃过一劫?” “但若假设此人欲谋害的对象并非赵老儿一人呢?” 金玉瑶闻言恍然大悟,媚然笑答“我明白了!此人定是以不老仙丹为幌子,欲 搅起武林 群雄之间的纷争。在群雄间能夺得宝物的只有才智、武功高人一等的奇 材,而此人最终想谋害 的正是这等奇材!” “将群雄当作棋子掌控于股掌间,欣赏自己亲手酿造的好戏,籍此证明自己才 是天底下 最聪明的人。此人实属一代枭雄!”冷轻扬极少称赞他人,而这位枭雄 却能轻易挑起他的斗志 ,寻个旗鼓相当之人为对手实属妙事一件。 “但当我们宣布要毁去宝物时,除了赵老爷子,最着急的定是那设陷阱之人。 如若我俩 真个将宝物毁了,他那一番心血岂非付注东流?”金玉瑶终于明白虎列 拉为何急着找上门来。 “百晓生并非掐指会算的神仙,除非他事先已然知情才会发下红色信函,在江 湖中搅起 轩然风波!”冷轻扬层层掀开谜雾,“而他也仅是听命于人,助纣为虐 的奴才。普天下能命令 他的也只有他那位主人——邪尊虎列拉!” “好个邪尊,真不愧为一代枭雄!”金玉瑶频眉微哼,“但他千算万算却不该 算上本姑 奶奶!哼!本姑奶奶岂是这等易惹之辈?”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冷轻扬微叹,“他是万万没料到世间竟有如我二人 般视宝物 为粪土的异类。”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居!”金玉瑶将唇瓣贴至冷轻扬耳边呵着气问:“冷 大怪,你 准备如何回敬那只猫儿?” “在猫儿尾巴系一朵蝴蝶花吧!”冷轻扬再次展露那抹狡诈的笑容。 “妙呀!猫儿既使绕得晕头转向亦是咬不着尾巴上的蝴蝶!此番该换我们来看 场好戏罗 !”金玉瑶狐眸发亮,每根筋络均在激奋地跳动。 可怜的猫儿,快来尝尝九仞之积,犹亏一篑之功的妙滋味吧! “他们不告而别?” 一大清早,虎列拉的虎吼声震得醉君楼差点塌台。 “是!他们只在栖风阁内留下这张邀请函。” 上官允缩着脖子苦着脸,抖抖嗦嗦地将一纸大红请帖交与虎列拉。 虎列拉接来启帖一看,可差点气得吐血而亡。 这张请帖做得十非精致美观。红色的贴面烫着金边,帖内几行狂草流露出书写 者玩世不 恭之态。上提:怪客冷轻扬、邪尊虎列拉、财神赵公明、断肠花武媚娘 将于中秋月圆夜在燕昭 王所筑的黄金台设下博局延请江湖群雄。博局最终胜出者 将获天下至宝——“不死丸”! 咯嘣! 虎列拉咬碎一口钢牙往肚里吞。他被那两个鬼机伶算计了!看来黄金台中秋夜 的博局他 是非去不可。 设好了陷阱自己却成了棋子,虎列拉差点步上周瑜后尘——活活气死!憋着滔 天怒火他 暗暗发誓:冷轻扬、武媚娘,本尊定要让尔等尝尝阴曹炼狱的滋味! 第六章 黄金台举办博局之期仅余一日。弦月已渐渐饱合,月华更是皎洁明亮。 收到请帖的武林群雄已有大半赶到涿州(河北)。照理主人们应当开始着手布 置宴席了 ,但黄金台上却仍空荡寂寥,连半坛子酒影儿都没瞅着。 四位主角此刻人在何处? 财神赵公明已驻入涿州别庄,他业已撕下伪善面具,指派旗下杀手全体围堵欲 上黄金台 的江湖人士,不许任何一人前来与他争夺“不死丸”! 邪尊虎列拉则在距黄金台不远的赏月楼独自举杯浅酌。他喜欢在月下品酒!此 刻他手中 正举着一斟满葡萄美酒的夜光杯对向皎月,醇波漾着月芒,也漾出他一 脸自信的笑意——明夜 博局他不但是庄家,亦是大赢家! 冷轻扬与金玉瑶此时却仍未到达涿州,究竟他们人在何处? 距涿州百里之遥的临泾官道上,一辆牛车正飞快地往涿州方向奔驰,轰然的车 轮声掩盖 不住那抹焦急、愤怒却不失甜媚的催促声:“你这又老又瘦又色又贼的 臭牛!竟绕了这么多远 路,客窜了这么多牛棚,在牛棚里又私会了这么多老情人, 耽误了这么多时日,本姑奶奶若赶 不上黄金台之宴定将你这头老色牛痛宰了下酒 吃!” 坐于牛车草铺上的金玉瑶想必仍未骂过瘾,一转矛头指着“孔车夫”的鼻子骂 咧:“还 有你这又懒、又邋遢、又贪睡、又不负职责的怪镖师,对着我这么个媚 艳无双的绝代佳人二十 余日,你竟该死的、木头般地睡了二十日!你眼里究竟有 没有我这个大活人?” 唉——! 冷轻扬第一千零一次暗自抚额长叹,挥手猛一抖长鞭抽在老牛臀上,令那老牛 吃痛地撒 足拚了老命往前奔驰。 “哞——呜、呜……” 秋高气爽的艳阳日,临泾官道上却洒下一串串哀凄的牛泣声。道旁枫树亦感染 了一丝哀 伤,抖落几片红泪,跃入尘中…… 夜,清凉如洗。 银盘悬空,万物遮纱。 这是一个醉人的中秋夜。 涿州,黄金台。 台上没有诗情画意的佳节气氛,却充沛着剑拔弩张的肃然之气。台中央一方石 案旁围坐 着四人:冷轻扬、金玉瑶、赵公明、虎列拉。 “夜已深,他们不会来了!” 赵公明圆圆的弥勒脸上凝布冷霜,凛然的杀气自瞪视冷轻扬的目光中显露。 “既然赵公元帅已令手下清了场子,我等也无须坐着干瞪眼,不妨下注博一局 吧!” 冷轻扬毫不在意赵公明噬人的目光,似笑非笑地望着手持美酒,神态温文尔雅 的虎列拉 .虎列拉将杯中醇液一饮而尽后笑道:“冷少侠选中此地为博场实乃妙极! 此地本是战国 燕昭王所筑,他曾置千金于台上延请天下贤士,故得名——黄 金台! 是以本尊提议我等四人中 谁若能效仿燕昭王置千金于台上,那此人便算赢家, ‘不死丸’理当归其所有!“ 虎列拉此言一出,在场之人皆心知肚明:赢家非财神赵公明莫属! 果然,赵财神二话不说弹一响指,隐于暗处的杀手已将一千万两赤金摆在了黄 金台上。 冷轻扬也二话不说爽快地将“不死丸”交至赵公明手中。 赵公明接下来的举动更是绝,他一启密封盒当着众人之面便将那“不死丸”吞 下了肚。 “哈——哈——哈——!” 虎列拉第一个笑出声。 “唉,唉!” 冷轻扬莹眸泛笑,口中却连连叹气。 “哎呀呀!吃那么急也不怕噎着!” 金玉瑶却在暗忖:赵老爷子究竟有没有尝出自己费尽心机与财力所得的“不死 丸”是啥 子味道? “哼!” 赵公明得意地哼出声,闭上眼盘膝运功以助血液吸收药效。鬼影子则尽职地守 于他身则 .场内众人的目光均罩着赵公明,屏息等待。沉闷的气氛压抑在众人心头。 葛然,赵公明脸色一变,嘴唇翕张间一股血箭自口中喷出飞溅七尺。 鬼影子骇然失色:“爷,您怎么了?” “丸中……有、毒!” 赵公明呻吟着,太阳穴激烈鼓动,握拳的手臂青筋暴突。 “哈……”虎列拉笑得更响,一指赵公明的鼻子大笑道:“你这怕死的蠢蛋! 这丸中哪 有什么毒?本尊只不过以天下最烈的大补药合成此丸,无论你有多 精明若不亲自尝试也绝难查 出此丸有任何一丝可疑之处!“ “原来如此!”金玉瑶憬然,“物极必反!补药太烈反而成了毒药。这好比一 株树施多 了肥便会枯死!怪不得本姑奶奶查不出此丸不妥之处。虎爷这招果然高 明!” “不死正是必死!虎爷指鹿为马的性儿仍如当年啊!”冷轻扬之前的猜测已然 证实。 虎列拉仰天作大笑状,却没笑出声来,他的脖子已被人扣住!此人正是赵公明! 他的唇 齿间仍渗着血,眼神却十分怪异,眼光如蛇般冰冷。这正是一个杀手 所应具备的眼神! 在这种目光的注视下,虎列拉只觉毛骨悚然,方才得意心态已逸得渺无踪影, 闪电般地 出手挡开对手扣住他喉结的双指。但他没料到赵公明吞下“不死丸”后 仍具功击力。 猫儿的尾巴被蛇咬住了! 金玉瑶瞪大眼欣赏猫蛇大战时,一只猛古丁冒现的玉壶却挡住了她的视线。转 眸一望就 见冷轻扬不知何时顺手“K ”来虎列拉携带的葡萄美酒,这会儿正持着 酒壶在她眼前晃悠,笑 问:“想不想来点酒助助兴?” “乐意之至!” 金玉瑶手指轻绕间竟变出两只酒杯来,斟上酒后冲冷轻扬一眨睫帘问:“我俩 虽入过洞 房,但好像还未喝交杯酒吧?” 冷轻扬一挑剑眉,仰头将酒含入口中后缓缓将唇覆盖于媚娘朱瓣,徐徐将醇液 喂入她玉 齿内。 清冽的酒味萦绕齿间,丁香缠绕,火辣的气息弥漫二人触觉。 缠绵、旖旎的气氛充满着半个黄金台,而另半边却是刀光剑影、血腥四溢。 赵公明知道自己已支撑不了多久,但他好恨,既使赴黄泉他也得拉个伴,而这 人选非虎 列拉莫属!是他害了他! 虎列拉已自赵公明的神色中探知他打的算盘。想拉他共赴黄泉?哼!想得美! 一个巴掌 拍不响,他设的陷阱也得有心存贪婪之辈甘心往下跳才行,否则岂 非形同虚设?赵老儿是咎由 自取! 互不相让的两人同时想到最快也是最冒险的解决方法。二人齐亮双掌,“啪” 然脆响中 四掌粘合,互较内劲。如此一为,除非二人中有一人油尽灯枯,否 则均会耗尽内力两败俱伤。 赵公明本已中毒,此时明显处于劣势。虎列拉岂会看不出这一点?暗暗得意之 时,金玉 瑶媚艳的容颜却猛古丁放大于他眼前。天!他怎会如此大意,竟忘了场 内还有两位难缠的角色 ! “哎呀呀,二位如此拚命何苦来着?既捞不到名利财势又伤身子,实乃损人不 利己!” 金玉瑶瞅着虎列拉猛然变白的脸,大大咧咧地口出训言。 “不错!”冷轻扬以指腹抹着朱唇上所染的芳泽,施施然走至虎列拉身侧,猛 吸一口气 对着他的耳朵来一当头捧喝:“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阁 下再不醒悟可真得赴见 阎王罗喽!” 虎列拉既使想罢手却已身不由己,赵公明正趁他分神之际狠狠* 劲,他若一松 手岂非完 蛋大吉? “唉!孺子不可教也!” 金玉瑶摇头直叹,她可不愿再看一个心存贪念与一个心存邪贪的愚人蠢蠢的行 为。一转 身,她穿过被她暗中下毒迷昏于地的杀手们洒然走下黄金台。 走了一半,金玉瑶有些纳闷了:那冤家怎地还不跟上来?不安之下她只得重返 台上,翘 首微一张望却见冷轻扬正在……搬金子! “孔方兄,你就这等爱财如命?” 媚言中含着冷意砸响于埋首黄金中的冷轻扬耳边,他微一抬眼就见着媚娘嘟鼓 着双腮, 气乎乎的样儿,不由笑道:“爱财如命?呵!媚娘,你可知这些金子能 救几多鸠形鹄面、捉襟 见肘的蒸民之性命?” 金玉瑶闻言憬悟,亦蹲下身往冷轻扬准备的麻袋中塞金子,媚然笑道:“金子 有时确也 是件讨人喜的好玩意,莫怪乎冷大怪你会如此善待它!” 一盏茶之后,冷轻扬与金玉瑶双双背着装满金子的大麻袋悠然自赵公明眼前行 过,逍遥 远去。 赵公明嘴眼一歪,气变了形。 翌日,火轮高悬时,七名身贴竹叶之人悄然摸上黄金台。十四只眼珠均瞅见两 尊双掌相 抵的化石及石案上几行苍劲有力、入石三分的狂草。 七颗脑袋围在石案上方,七双金鱼眼终于看清案上所提之诗:莽莽江湖仗剑行, 一袭轻衫笑风云。 肩挑情义豪酒令,名利如烟终化泯。 “好诗!” 七口同声赞叹。愁眉已松,这七人带着轻松洒然的心情大步离去。 金芒透云笑看红尘,红尘激浪溅绽炫珠。 第七章 茜翠点玉带,天翅织韵弹。 滢珠含馨溅,桃源醉人怀。 ——羲吉羽《观涧》这片位于诸暨城濠以南的山 涧虽默默无闻,却包揽了大自然最原始之美。它没有市井间 的尘烟,红尘里的浊 浪,茜翠中却孕育着精灵般的生命。烟霏云敛,山涧如点尘未沾的清秀佳 人,清 扬婉兮般在泌风中扬洒玉带,诱得云游之客欣然驻足沉醉桃源仙境中。 这位身着荆钗布裙进山采药的山姑虽非云游之客却仍被山涧天人般的美貌吸引, 痴望间 浑然不知那方用以试汗的粉色香帕已自兰花指中飘逸至溪流内。 粉瓣缀入玉带着实醒目,溪畔有一人已发现这朵粉瓣,他探出修长如玉的指将 它捡起, 送至山姑身前。 “姑娘,这是你遗落的丝帕吧?” 入耳低柔得令人心动的磁声,山姑讶然抬眼一望,便望见身前那抹卓尔不群的 俊姿,一 对遮着轻纱的水钻倒映出她的影子,那片弧形唇瓣正冲她似笑非笑地轻 扬。他似云英们梦中的 情郎。山姑痴望良久,真个醉了。 诗情画意的景像仅维持了半柱香不到的时辰,一句带着一丝甜媚、一丝火辣、 一丝醋意 的语声乍然打破这美妙的气氛。 “冷、轻、扬!有本姑奶奶在此,可不许你学那猫儿偷腥!” 金玉瑶妖娆的身影伴着话声已迅雷般划空降至那抹俊姿旁侧。 “哪个偷腥 了?” 冷轻扬好笑地望着媚娘气红的玉颊发问。 “这是什么?”金玉瑶一把夺过冷轻扬手中所持的粉色香帕,气乎乎地将它甩 回溪中, 媚眸燃着火焰瞪向不知所措怔立原地的山姑,怒哼:“好啊!冷大怪, 原来你在这隐秘之所藏 了这么个老情人,怪不得又将本姑奶奶丢在驿站内,原来 是怕本姑奶奶前来扰了你们幽会的雅 兴啊!” “这……这真是黑天的冤枉啊!” 冷轻扬一听媚娘的妙论,心急之下可差点咬着自个儿的舌头。 “哼!冤枉?”金玉瑶泼辣地 抬手一指冷轻扬的鼻尖再发妙论:“本姑奶奶 曾说过:我 若爱上你便会缠你一辈子!更何况我是镖货,你是镖师,你怎能将货 弃之不顾做出这等不尽责 的事来?” “是、是、是!姑奶奶,我们离开黄金台一路游至此地,你也该尽兴了吧?是 不是该找 个驻留之处让我这镖师憩憩腿?”冷轻扬暗叹:接了这趟镖就等于系了 根绳拿自家的脖子往里 套。唉!真个有苦亦有甜。 “才不!”金玉瑶使起小性子,娇嗔地哼道:“既然你有一生一世的光阴护这 趟镖,又 何不带着镖货畅游天涯海角?” “畅游天涯海角?唉!从黄金台游至诸暨你已搅了不少风波,你就发发善心别 再荼毒那 帮猪熊了!” 冷轻扬早知这位姑奶奶是不会与他乖乖隐居山林,与她连袂游江湖虽然痛快已 极,但着 实令一些武林同道头大如斗,避之唯恐不及。 “哎呀呀,这话还是原封不动奉还与你的好!毕竟这些风波有大半是你这怪客 搅起的耶 !”金玉瑶皱皱俏鼻微哼,“每次瞎搅和时都高唱什么路见不平啦,拔 刀相助啦。我看你根本 是以此为借口玩得不亦乐乎嘛!” “彼此,彼此!” 与这媚娘相伴的确不愁寂莫无聊,二人张扬的个性岂会乖乖学那些老人家当什 么桃源隐 士?爱说笑!他们还正处于拥抱朝阳时期,不痛快地做些“有义”之事, 岂非白了少年头,空 悲切? “也罢!畅游天涯海角的确是件妙事,小可恭敬不如从命!” 金玉瑶闻言媚眸盈笑,投入冷轻扬张开的怀抱中。 冷轻扬一把抱起媚娘娇躯,跃身于空,如白驹行空般一闪而逝。 山姑仍怔立原地痴望空中飘远的彩绸,心中惊呼:她定是看到下凡的金童、玉 女了! * * * *淮河风光如画,山川秀美。 金玉瑶对此地神往已久,但真个到了淮河坐至舳舻上她却没了赏景雅兴,反倒 憋了一肚 子怒火,狐眸燃着熊熊火焰狠瞪坐于身侧的冷大镖师。 冷轻扬见状摸摸鼻子,不明所以地问:“姑奶奶,在如此佳境中你光瞪着眼看 我做甚? 我脸上可没长花!” “但我却很想将你那招蝶脸划花!” 金玉瑶磨着牙,不像打趣唬人的样。 冷轻扬见她真个拔出一把匕首来可着实吓了一跳,吃吃问:“这……这是何故?” 金玉瑶尚未答话,淮河岸边几艘红舫内忽然传出银铃般的娇笑声,几个打扮得 花枝招展 的风尘女子远远地冲冷轻扬挥舞手中帕,唤道:“喂——!前面那位公 子,不知你是否有雅兴 到奴家舟上吃些小菜,喝些 美酒?尽尽雅兴!” 冷轻扬终于知道媚娘为何发火,他扯着嘴角干笑几声,“呵……媚娘,此地刮 的风有些 冻人,我们不妨先回驿站憩息如何?” “好啊!”金玉瑶一转眼珠绽放笑靥,“不过在回驿站之前,我得去 趟市井 为你买样礼 物!” “什……什么礼物?” 冷轻扬后颈的汗毛猛然立正,寒意袭身。 * * * * “喏!这是我在市井精心挑选的礼物,你快接着!” 驿站客房内,金玉瑶将一只宽沿垂纱的竹笠递至冷轻扬手中。 冷轻扬当场傻眼。“这、这玩意儿有何用处?” “呆子!”金玉瑶索性抢过纱笠一下扣至冷轻扬头顶,望着埋首于纱内的冷轻 扬媚然一 笑,“妙极!这玩意儿正好遮住你那招蝶脸!如此一来,本姑奶奶赏景 时就无后顾之忧啦!” 冷轻扬一把取下纱笠,雾眸瞅着媚娘,似笑非笑地问:“你是想要我戴这闷气 的鬼玩意 四处招摇?” “正是!” “好啊!但你也得受我一礼!” “无所谓!” 金玉瑶答得爽快,受礼后她却欲哭无泪。 冷轻扬送与她的究竟是何物? 淮河畔的进宝酒楼以花雕驰名远扬,到此一游之客均会慕名前往,生意因此火 旺。 你瞅这不又来两位客倌硬是挤入几乎座无虚席的酒楼内。这二位一踏入门槛, 楼内划拳 吆喝的四方豪客突然齐齐噤声,每道目光均罩在这二人身上。 堂倌一瞅这两位,一位庐山真貌裹于纱笠内,一位却着了件厚厚的棉袍。二人 均摆了一 付有人欠他们银子般的愤沉样。 “二……位客倌,请高、高、高升一步!” 堂倌咬着舌头结巴出这奉承话来。 “哼!” 那二人齐哼一声,“噔、噔、噔!”狠踩着木梯走至二楼雅座。 “二位想点些什么?” 堂倌问罢,就听这二人异口同声地闷哼一声:“扇子!” “扇子?!” 堂倌当场傻眼,客倌进酒楼竟点扇子?那能吃么? 堂倌呆愣之际,这二人竟齐齐将手探入竹筒抽出一支竹筷然后……折断! 咔、嘣…… 折筷的脆响声拉回堂倌呆愣的神智,他一瞅可了不得,这二位竟已将竹筒内的 竹筷全数 碎尸万段。 咔、嘣! 冷轻扬将最后一截竹筷折得不能再折后,却仍憋着一肚子闷气。猛地起身,他 冲金玉瑶 丢下一句:“我去去就来!”便急急冲出酒楼。 七拐八弯,绕至隐于胡同内的一处茅房前,冷轻扬确定金玉瑶不会跟踪后才一 把掀下纱 笠,将它掷于地面再用脚狠踩几下,方舒出一口闷气。 呼——!真憋死他了! 嘶——!深吸一口气,他闭目陶醉:好清新的空气,好可爱的苍蝇,好美的… …茅房! 将踩得体无完肤的纱笠丢入茅坑后,冷轻扬拍拍手带着轻松愉快的心情转回酒 楼。登上 雅座一瞅,他可傻眼了,指着恢复大胆媚装的金玉瑶吃吃问:“你…… 你的棉袍呢?” 金玉瑶与他大眼噔小眼,“冷大怪,你头上那顶纱笠呢?” “纱笠?噢!那个纱笠呀!那个……它被风吹跑了!” 冷轻扬耸耸肩一脸“遗憾”。 “哎呀呀,真的吗?巧得很,我那棉袍也被风吹走了耶!” 金玉瑶眨眨睫帘,一脸“惋惜”。她可不敢直言已将棉袍尸沉淮河矣。 “风吹走了?” 刮的什么风?能吹走那么重的棉袍? “是呵!呵呵!” 刮的当然是“莫须有”风喽!呆子! “妙极!妙极!果然是怪客孔方兄与断肠花武媚娘!幸会、幸会!” 金玉瑶闻言一怔,转眸却望见一位身着劲装,满脸络腮胡的中年武士正转出木 梯口行至 席前,不由颦眉问:“你是……” “在下乃武林同道推荐会见二位的代表——美髯客!”中年武士说着捋了捋络 腮胡笑道 :“作为江湖诸雄的代表,我在此感谢二位仗义勇为、不惧艰险、不屈 不挠地铲除财神赵公明 与邪尊虎列拉这两个坏胚,匡扶了武林正义。是以武林诸 群均想做个长生牌供奉二位,每日上 三柱香祝二位尽享阴……咦?二位慢走呀! 在下还未说完呢!” “后会无期!” 冷轻扬抱起金玉瑶“嗖”一下自窗口蹿出逃之夭夭。 三丈彩绸将这二人的身影裹为一体,在淮河粼波上翩逸。 中年文士呆望许久,直至那片彩云消失于水烟尽处时,他才回过神来渭然感慨 :“好一对神仙眷侣!” * * * 尾 声深秋红枫道上,一辆牛车缓缓行来,秋风舞起漫天红叶,串串相 连如红娘所洒的茜线, 月儿亦变得如此柔媚。 金玉瑶静静偎依在爱人怀中倾听心窗的音符。 冷轻扬眼神变得柔中含情,痴然凝视月光洒映下媚娘的玉颜。 仿佛感应到这灼热的视线,金玉瑶抬眼望入那片柔波中,轻叹:“轻扬,今晚 月色好美 !” “是啊!在这月色中最能令人心生感触!” 冷轻扬俯唇偷尝那片火榴。 “我们永远这样相依相伴该多好!” 金玉瑶一反往常的泼辣之态变得如月儿般柔媚迷人。 “有何不可?”冷轻扬滢眸中饱含真挚的期盼,“媚娘,我一生中若有你为伴, 业已足 矣!” “你想让我嫁给你么?唉——!”金玉瑶故意长叹一声,瞅着爱人忽然锁眉一 脸紧张的 样儿,“噗哧”一笑道:“我的身心早已烙下你的气息,此生舍你还能 嫁谁?” “媚娘!” 冷轻扬舒眉笑了。 “但你得亲手为我做顶凤冠!” “嘎?这……新郎做凤冠?你不是在说笑吧?” 金玉瑶神色坚定,颔首答道:“当然不是说笑!这世间千金易求,知已难寻。 对我来说 ,心爱之人做的凤冠是世间最难求的宝物!我要你亲手做好然后亲手为 我佩上!” “你且等我一下!” 冷轻扬忽然纵身跃入枫林。不稍片刻他又跃回车辕,手中却多了一只以枫叶编 成的凤形 佩寇。将它佩至媚娘云发上,艳红的凤寇衬着她那媚艳的容颜,让冷轻 扬足足痴了良久…… “媚娘,遇见你是我的妙缘,爱上你是最美妙的事!” 金玉瑶媚眸盈泪,那是幸福的水光。颤着唇,她轻吐丁香献上最深情的一吻。 “哞——!” 老牛使坏的叫声惊醒缠绵中的二人。冷轻扬瞅瞅老牛,一挥鞭赏它一串火辣栗 子,朗笑 声索绕红叶间:“媚娘,我们要去何方?” “天涯海角!” 牛车吻着片片红叶驶入月华尽处…… (本书完) ---------- 转自21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