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剑祭 寒冷的夜。 压抑得令人窒息。 天空一道道闪电划破漆黑的夜幕,沉闷的雷声如同大炮轰鸣,使人悸恐。 他们悠然自得地站在雨幕里。 距离一丈。 那是足够任何人出手的最佳距离。 低垂的雨笠,沉重的蓑衣,漆黑的雨靴。 他们各配着一柄戒刀。 没有刀鞘。 刀身沉重宽厚。 刀锋精光耀眼,煞气逼人。 刀柄硕长,可双手合握竖劈,开山裂地。 我有点好笑。 虽然不是笑的时候。 “可以问一个问题吗?”我淡淡地问。 全场愕然。 想不到莫名其妙地我是第一个说话的人。 沉默被瞬间打破。 也将他们残酷肃杀,他们的凶狠气势都减弱几分。 没有丝毫犹豫。 左侧瘦高个子的和尚: “可以!” 那是自信。 强者无与伦比的自信。 他的声音尖锐短促,像是一支响箭破空的呼啸。 我淡淡问:“为什么不论我怎么看,你们都一点不象和尚?” 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 九分诚恳。 桀桀桀…… 他冷笑道:“对死人贫僧引渡一向慷慨。” 他狠笑道:“所以我告诉你答案。” 他傲笑道:“我们本来是江洋大盗,入寺后负责的也是讨债工作。” 我故作惊奇道:“什么债?” 引渡冷漠地望向郝连铁树:“般若功。” “任何修炼般若功的人都必须选择两条道路之一。” “一条是加入少林。” “另一条是去死。” “可惜郝连铁树一世英名,却不识时务。” 我豁然贯通。 原来如此。 看来他们已经“劝”过郝连铁树。 可惜他不答应。 换了谁都不会答应。 奴才还是其次。 关键是屈服。 所以他才受伤。 重伤。 唯有少林绝顶高手,才可重重挫败他。 皆因没人比他们更懂得其中奥秘。 般若功的缺点。 破绽。 矮胖和尚平静无比地开口:“老二,你的废话太多了。” 他的声音宛如洪钟大吕,浩浩荡荡地遮盖了晴天霹雳。 奇怪的是语调依然平静无波。 我心生警惕。 这才是最可怕的高手。 情绪丝毫不为任何事情波动。 他很冷静。 少林寺果然名不虚传。 强盗都可如此杰出。 引渡立即闭嘴。 显然他非常惧怕这位老大。 我还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超生居然没有叫引渡的法号,而是“老二”。 靠,明摆着是强盗。 少林真能鱼目混珠。 呵呵,也算物尽其用。 黑猫,白猫,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 我蓦然想起邓爷爷的训示。 他说的每句话都那么精辟。 绝对经典。 若叫整天敲木鱼的人讨债,还不如叫母猪生下狗崽容易点。 什么事情都需要专业人士。 讨债是。 杀人也是。 郝连铁树一直默默地催动着般若功。 样子很可怕。 须发皆张,怒目而视。 每一寸肌肤都蹦起青筋,诡异扭曲地颤动着。 蓦然漫天雨剑斜斜撑开一线,雨珠排山倒海般激射超生。 他没有任何废话。 一触即杀。 超生凝重无匹地面对着他。 他的拳头。 我淡淡地看着。 我微笑。 忘了谁说过微笑远比剑更可怕。 因为它防不胜防。 引渡凶猛野兽般一步一步欺进“猎物”。 我一步一步倒退。 眼神中带着一丝惊恐。 背后十步就是悬崖。 崖高千丈。 峭壁嶙峋。 我不想再次跳崖。 尝试的意义在于新鲜,而不是冒险。 何况我还有更有趣的事情做。 那比跳崖有趣得多。 我还在退。 恐惧地倒退,仿佛慌不择路。 青钢剑徒劳地轻轻舞动着,仿佛想要恐吓引渡不要再接近。 提醒着他一件事情。 我也是有“武器”在手的“危险”人物。 可摇摆不定的剑尖,显示出主人强烈心虚和胆怯。 终于退无可退。 他突然加速欺进。 宛如猛虎出闸。 距离蓦然从一丈变成一尺。 我的背背也狠狠撞在一棵苍老虬劲的老树上。 蓦然间,雨珠倾盆而下。 不论我还是引渡,一时间都陷入盲目境地。 唯一区别是我是故意,他是意外。 “嗤!” 一道歪歪斜斜的剑风刺向咽喉。 引渡初时大惊,闻听剑风时不禁哑然失笑。 “这也算是剑法?” “青城派的半月剑法,使到这步田地也算空前绝后。” 他看也不看随手抓向剑锋。 他有足够资格有恃无恐。 他十岁开始修练童子功。 他十五岁练成金钟罩。 他二十岁练成铁布衫。 他二十五岁练成十三太保横练。 他三十岁入少林,才学到金刚不坏禅功。“ 此时此刻,四十五岁的他硬功已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刀枪不入。 碎石如粉。 他曾不闪不避硬接过“闪电刀”一百零八刀,却毫发无损。 从此名震天下。 他成为武林万众瞩目的著名高手。 平生除师兄超生外,任何人都不放在眼内。 他狂妄之极。 郝连铁树根本不在眼内。 我则更加不值一提。 所以,他已死定。 “蓬!” 爪剑相交。 剑寸寸皆裂。 洞金裂石的指力如入无人之境般刺入虚空。 引渡微微一愣。 按理他插中的应该是那个小辈的胸膛才对。 他颇感古怪。 烟雨迷蒙中却根本看不真切。 闪电猝亮。 雷声隆隆作响。 黑暗。 闷雷。 甚至掩盖了无数碎片的尖啸。 天女散花。 “锵锵锵……” 暴雨打新荷似的金铁交鸣骤起。 引渡吓得魂飞天外。 一时间,他不知多少暗器高手埋伏在侧。 狂乱中,他本能的暴退。 他终于发现一切不过是陷阱。 现在迫切需要站稳阵脚。 重整旗鼓。 我冷哼一声。 可惜你得换个时间。 下辈子。 我早就蓄势待发,等的就是这一刻。 “嘶!” 出剑。 时光仿佛为我停止。 万籁俱寂。 入喉。 穿透。 拔出。 归鞘。 我淡淡地手扶剑柄矗立崖边。 状若天神。 龙吟良久不绝。 裁决在欢啸。 它喜欢杀戮。 我也喜欢。 我感到久违的那种感觉。 淡淡的快乐。 欲仙欲死的快感。 多年以后,我蓦然醒觉它远远超过男欢女爱的尖峰时刻。 那么接近永恒。 那么濒临死亡。 似乎。 只差一步。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