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往事如烟 第十八章 噩梦重现 周奕流铁青着脸,吼道:“我什么没有依你?你说要把母亲葬在父亲身边,我 便千里迢迢陪着你来了。你说你不愿再做谭失梅,我就唤你‘湘妹’。你说你想终 老荒村,我也可以陪着你!为什么我要学几招武功,你却不让我学?” 失梅道:“那是邪派武功!”周奕流仰天打个哈哈,道:“真是好笑!武学之 道,殊途同归,有何正邪之分?”失梅紧咬下唇,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要学那些 功夫!你根本不会陪我终老荒村,那根本满足不了你的野心!” 周奕流冷笑道:“你今日才知道么?我早说过我是尘世中人,既然是尘世中人, 就无法摆脱七情六欲。这些年来,我一直咬牙苦练,为的是什么?为的是让那些嘲 弄过、欺辱过我的人看看,我周奕流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阵风骤然吹过,吹得失梅纤弱的身子轻轻晃动,仿佛随时会跌落断崖:“奕 流,你这样走下去,最终会走上我母亲的那条路。”周奕流轻轻一笑,道:“不会, 我不会象她那么儿女情长,优柔寡断。” 失梅惊得呆了:“你……你竟是这么无情的人?”周奕流双目灼灼,直视着她 的眼睛:“湘妹,你也是一帮之主,江湖赫赫有名的人物,怎么仍是如此天真?我 了解你的伤心失意,但我不信你会永远伤心失意下去。你难道不喜欢那种一呼百应, 一言九鼎的风光?我相信我和你会是最好的搭档,芙蓉帮的帮主和柏苍派的掌门… …” 失梅看着他在风中飞扬的散发,仿佛看到的是一个陌生人:“你想当掌门?” 周奕流一时失言,随即呵呵笑道:“那又有什么不可以?这样才配得上你啊。”失 梅道:“你是因为我是芙蓉帮帮主,才故意接近我?” 周奕流道:“那只是原因之一,娶到聪明美丽、冷若冰霜的芙蓉帮帮主,是多 少人的梦想,我也是其中之一。”失梅颤声道:“你所爱的,并不是我这个人?” 周奕流突然上前,一把抱住了她,向她唇上吻去,道:“那又什么分别?”失 梅奋力一推,将他推开,愤然道:“别碰我!”周奕流眼中闪出一股邪异的光芒, 道:“咱们是未婚夫妻,有什么碰不得?” 一阵风夹着雪花,劈头盖脸地向两人打了下来…… 失梅道:“就在争执之中,我失足坠崖。后来,遇上了你。”曾岩点点头,叹 道:“现在周奕流终于实现了当掌门的梦想。但我不明白,他有什么理由要杀令师 呢?” 多日之后,重提这个问题,和当日显然大不相同。随着每天的讲述,失梅一面 养伤,一面也理清了思路。但对周奕流,她仍然不愿多加置评,只道:“我也不明 白。” 曾岩道:“他虽然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但他绝不会做对他不利的愚 蠢事。他一心要得到你,怎么会杀害令师呢?而且令师武功高强,也不是他能下手 ……” 失梅摇头道:“曾大哥,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先师在几年之前,就因练 功不慎,而全身瘫痪,就是一个没有武功的小孩子,也能轻易杀了她。所以她才搬 到了这里来。”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向外望去,道:“她隐居之后,除了几个挚友,很少与 人来往。为了提防以前江湖上的仇家,我们出道之后,那洞口就常年关闭。我们回 来觐见师父,都会在山下吹笛。我们姐妹的笛子都是玉质,辛师弟的是铁笛,都与 寻常笛音不同。服侍师父的苓姑听到笛声,才会打开机关,将我们放入。若是外人 不知此道,更不晓笛子的吹奏之法,贸然开启机关,触动警报,苓姑就会负师父从 后山循走。这其中的机密,也只有我派中人方知。” 曾岩问道:“那周奕流不知道?”失梅道:“我从未和他说过,他也不知梅山 在哪里。”曾岩呆了片刻,道:“那他不可能是凶手了?”失梅道:“我不知道。 但我一定会当面问他。” 眼看日头偏西,曾岩忽然问:“失梅,你的伤快好了罢?”失梅掐指一算,道 :“是啊。从我见到师父的那一刻,竟已过去了一个多月。想起当日的情景,就象 是一场噩梦。”曾岩道:“现在梦终于醒了。”失梅已从噩梦中醒来,那么他呢, 他还能期望美梦的延续,还能期望这样和失梅朝夕相伴的日子吗? 曾岩站起身来,道:“失梅,明日我想下山一趟,买些必备之物,你身子还弱, 就在这里等我罢。”失梅嫣然一笑,道:“你总是把我当成小妹妹看待。”曾岩心 中一震,一句话也没有说,就走了出去。 第二日失梅起身之时,曾岩已经走了。失梅又到了师父坟前,将脸贴在坟上, 久久不愿离去。记忆中师父总是疾言厉色,很少有和蔼可亲的时候,但她知道在三 人之中,师父最看重她,也最疼爱她。她默默地道:“师父,您放心,我一定会找 到杀害您的凶手。” 她抬头看天,意外地发现空中竟然绽开了一朵美丽的紫色烟花。那是芙蓉帮特 制的讯号,这一种是紫花谷专用的。她轻轻叹口气,芙蓉帮,那已是一个很遥远的 名字了。 她在山上候到天黑,仍不见曾岩的影子。渐渐地月到中天,山上山下,仍是一 片寂静。失梅预感到一定出了什么事。那会是什么事?和芙蓉帮的突然出现有关吗? 曾岩一踏入那个小镇,就感到了气氛的怪异。镇上人群来来往往,似乎一切如 常,但一路上不时有人向他瞟上两眼,待他搜寻目光来源之时,那些人又若无其事 地忙碌自己的事去了。 曾岩在一家店铺门口停下,正欲迈步而入,忽然肩上有人拍了一下,一个沙哑 的嗓子道:“凌公子,别来无恙?”曾岩倏地转身,看到的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 通的中年人,身子微躬,堆起了一脸的笑容,道:“凌公子,您不认得我了?”曾 岩皱眉道:“你是谁?” 那人笑道:“您真是贵人多忘事。您不认得我,我却认得您。您是凌江岩凌公 子,对不对?敝上有请。”曾岩心中蓦地一惊,骤然在大街上被人叫出真名实姓, 就象突然被撕去了保护的外衣,赤裸裸地暴露在阳光下。可是纵然是“凌江岩”这 个名字,在江湖上也并不出名,谁会特地找到他头上? 那人脸上的笑意更浓,皱纹都堆到了一起:“凌公子,请罢。”曾岩──应该 是凌江岩惊疑不定,道:“你主人是谁?”那人道:“凌公子去了便知。”凌江岩 沉声道:“对不起!我没有空!”说着一闪身,就要从他身边抢过。 那人脸上笑容的消失之快,比起他的出手毫不逊色。藏在袖中的一把解腕尖刀, 就势闪电般刺向凌江岩左胁。凌江岩却早料到他会出手,身形一晃,就避了开去。 左手一探,轻轻巧巧地将刀夺过,接着横肘一撞,那人“噔噔噔”连退三步,正好 撞倒了一个挑担汉子,担子中的东西滚了一地,滚出来的竟还有一对流星锤。 与此同时,在门口笑迎客人的店小儿,在一旁低头挑选花样的小媳妇,在街边 摇头晃脑的算命先生,在台阶下懒洋洋晒着太阳的乞丐,一齐都跃了起来,同时扑 向凌江岩。 凌江岩佩剑已断,唯一的兵刃,就是那把夺来的尖刀。他足尖一点,拔身而起, 那些人同时扑空。但屋顶上居然也有人在等着他。软鞭、大刀、长枪、钢戟,一齐 向他身上招呼。凌江岩不慌不忙,第一下低头避过软鞭,第二式抓住枪头,荡开大 刀,迎向钢戟。若是放慢了来看,一招一式有条不紊,和对手配合得简直天衣无缝。 他不明来人身份,不愿妄下杀手,多结梁子,所以只是将来人逼退或打伤,一 步步向镇外闯去。但敌人显是有备而来,先派出庸手试探,再上来的人,就不象先 前那么好对付了。 凌江岩渐感吃力,眼前尽是刀光剑影,拳劲腿风。敌人一层接一层,把他围了 个密不透风。激斗中突然肩上一痛,冷不防着了一刀。凌江岩大吼一声,飞足将那 个偷袭得手,正在自鸣得意的敌人踢下了屋顶。 也许是见了血腥的缘故,屋顶的战斗更为惨烈。凌江岩再顾不得手下留情,夺 过一柄剑来,全力施展,人群象潮水一样向两边退去,登时给他杀出了一条血路。 眼见要冲出重围,忽然“蓬”地一声,空中绽开了一朵紫色烟花,接着一声娇 笑,一个身材娇小的紫衣女子拦住了他的去路,双手各持一把短刀,笑道:“凌公 子真是好功夫,请接我一刀!”凌江岩眼前一花,短刀已绕过长剑,劈到面门。凌 江岩急向后仰,才避过这一刀,心知终于遇上了真正的高手。 若非先前体力消耗过巨,凌江岩本不致落在下风。那女子一刀抢到先机,刀刀 进逼,取的全是攻势。凌江岩深吸一口气,身上大小伤口隐隐作痛,自知每拖一刻, 精力便随鲜血流走一分。他一咬牙,决定行险。 那女子一刀劈来,凌江岩侧头让过要害,刀入左臂,刀势一滞之间,凌江岩趁 机挺剑直上,那女子“啊”地一声,受伤径直坠下屋顶。 凌江岩一招得手,随即纵身跃起。但他没有想到,更致命的一击来自背后。当 他感到那自后袭来的凌厉劲风时,已来不及躲闪,从半空里就那么重重地跌落尘埃。 在昏迷之前,最后看到的,是一条颀长的白色人影。 ---------- 转自21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