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噩讯传来 仿佛做了无数恶梦,我醒来了。周围是我熟悉的大海的声音,以及船舶随波晃 动的韵律感。睡的是我的床,盖的是我的被子,一切都没变化,难道那些都只是一 场梦? 我想坐起来,却发现浑身没有半点力气。这时候,父亲走了进来,他脸色苍白, 右边袖子下部空荡荡的,“青火,你终於醒了。” “怎麽?我睡了很长时间?” “嗯,足足有五天了。” “五天?怎麽可能?”我一脸惊讶,“那岂不是快回到陆地了?” “哼,那事儿完了後我足足花了三天才把你这头死猪搬回来,所以实际才航行 了两天。” 想象著父亲用一只手心急如焚地背著我赶路的情景,我心中一阵感动,“对了, 那天到底发生什麽事了?我只记得一碰到那球我就昏过去了……” “我就是想谈谈这个……”父亲望著我的眼神有些奇怪,“那天,我是被一股 突如其来的寒意惊醒的……” 且说那天青火的手被吸入晶球之後,球体发出一阵耀眼光华之後便突然暴碎了, 巨大的冲击波将他整个身子弹开老远,同时失去了圆球镶嵌的凹穴就像疏通之後的 涌泉一样喷出大量奇寒无比的蓝色气体,诺大的空间仿佛从温暖如春的明媚天堂一 下子变成了冰天雪地的黑暗地狱。卢挺此时正好完成七七四十九转的小周天调息, 遇此突变不得不临时收功,睁目一看见到儿子竟浑身冒出红光,倒在不远处生死未 明,忙起身前察。 青火脸色殷红,呼吸急促,脉搏急乱,但不像是将死之状。就是这麽一耽搁, 那蓝色气体已弥漫开来,卢挺肩头略微触到一点,顿时整个手臂麻痹无知,一丝极 阴之气直逼心脉。卢挺骇然抱起青火疾退。由於光源已失,四周昏暗一片,虽有青 火身上的诡异红光,但卢挺实在没有把握及时发现并避开那些恐怖气体,而且四周 空气正以惊人的速度冷却下去,所以唯今之计就是速速离开。 路上捡到青火的棉衣,卢挺马上将儿子包得严严实实的。至於放在棉衣上的兽 卵,卢挺也随手挟在了右臂腋下。 沿著原路,功力未复的卢挺跑得颇为吃力。这次路上的气温比来时低太多了, 连插在壁上的火把都燃得有气无力,仿佛随时会熄似的。自己尚且如此,无法运功 祛寒的青火岂不更加难捱?所以卢挺不顾寒气侵体,大半力气全用在奔跑上了。 等跑出了寒洞,卢挺再也坚持不住,一屁股跌坐在地,失血过多加上寒气侵体, 他全身已有半数以上经脉受损淤塞了。卢挺勉强做好运气自疗的姿态,可惜力不从 心,到後来竟昏死了过去。 待他清醒,已是第二天的中午了。青火仍然在一旁昏迷不醒,但身上的红光已 经没了,而自己则被寒气深植入骨,功力大减,并留下顽疾了。 接下来两天,为了尽早带青火回去医治,只剩下不到两层功力的卢挺一手背著 青火,一臂挟著兽卵,昼夜不停地赶路,速度却连一般常人都有所不及。 …… 听著父亲轻描淡写的描述,望著他苍白的脸,空荡的袖子,我眼睛有点酸酸的。 父亲一身功夫全在掌上,哪知竟差不多毁於一夕之间,那份痛苦除了父亲自己,外 人根本是无法想象的。 “事情虽然有点出人意料,但总算我们都人模人样地回来了嘛,只不过好像有 点对不起大叔啊。”我强颜欢笑道。 “哼,是兄弟重要还是一把破剑重要啊,你大叔这点道理还是懂的。”“当然 是剑重要了,”我嘻嘻笑著,“不过,……再加上我这个举世难寻的好女婿自然又 不同了。”父亲也笑了,“臭小子,想老婆想疯了。” 正笑著,我突然脸色一变,瞪大了眼睛望著父亲。父亲也止住笑,望著我,叹 了口气,轻声说:“你……知道了?”我又运了次气,心中的惊疑像潮水般汹涌而 至,“我的内力……我内力哪里去了?爹?!” 父亲到一边先倒了杯茶,喝了一小口,望向我很平静地说:“我回来後发现你 的身体没有受到任何冻伤和外伤,除了胸口气血有些阻塞已被我用金针疏解外,你 与正常状态几乎无异。但是……我检测不到你丹田中有任何真气的迹象,甚至我输 入的真气也被你丹田内某一异物全数吸噬殆尽,所以……” “所以简而言之就是我成了一个武功尽失的废人,是不是?”我的语气僵硬得 仿佛不是自己发出来的。 “青火……” “你没答不是,那就是是了。” 父亲顿了一顿,突然很严肃地问我,“你觉得你是不是寻常人?” “……不是!” “那你为何作出此等常人姿态?” …… 我沈默许久,摊开右手,出神地望着掌心那颗多出来的红痔,喃喃道:“没有 了武功,我还能做什么……” “你可以做你任意想做的事,只要你的思想依旧存在。”父亲低声道。 “思想……”我抬起头,望着父亲的目光,突然笑了。 “哼哼,我似乎有点急过头了……那老爹,我肚子里那个异物到底是什麽东西 啊?” “我也不知道,我又不好剖开你的肚子瞧。”父亲脸上泛起一丝笑意。 “那能不能把它弄掉啊?像寄生虫一样的东西想想就讨厌啊。” “至少我没什麽办法,它不是什麽具体的物体,可能本身就是一股气……不过 你放心,这个寄生虫只吃真气,对你的身体似乎没别的伤害。” “似乎?爹爹你好不负责任啊。” “哼,你又不付诊费,我何须负责?” “……” 四天後,陆地终於遥遥在望,但我的心境已经与离开它时大不相同了。 “什麽?????你再说一遍!!” “主母……已於半个月前病逝并入土为安了,……大管家正等著老爷和……少 爷回去补办丧礼呢。” 我呆呆地站在码头上,耳中传来父亲气急败坏逼问那个小厮的声音,却好像什 麽都没听见。 太阳高高地悬在头顶,剑一样的金色光芒刺激著我的瞳孔,但我无所谓,我甚 至能看到太阳中心有一个黑点,那个黑点不知为什麽越来越大,最後变成了母亲微 笑的影子,“娘,我回来了,我回来了……”我喃喃著,身子不由自主地朝母亲的 方向走去,突然脚一软,我跪倒在地,脑袋重重地栽在黄土上,久久不能起身。 父亲拉我起来的时候,我已是涕泪满面。父亲抹去我脸上沾湿了的砂土,拍拍 我的肩膀,什麽都没说,转身往路旁早已备好的乌蓬马车走去。泪眼迷茫中,我发 觉父亲的背不再像以往那麽坚强挺拔了。 一路上,我们父子俩相对无语。我的心情从没这麽糟过,似乎从踏上寒铁岛的 那一刻,厄运就找上了我,让我变成废人我还能忍受,但它竟然还夺去了父亲的一 只手臂和母亲的生命!我愤恨,但更多的是无奈和沮丧,我甚至偶尔感觉到我的生 活已经失去了希望。 颠簸了数日,我们终於回到了安阳。 唉,街市依旧,人事已非啊。我望著车窗外的繁华,心中兴起了连我自己都觉 荒唐的念头:为什麽行人照旧欢笑?为什麽酒肆依然喧杂?难道大家不应该正是悲 伤的时候吗? 突然一道熟悉的身影掠过我的眼角,是飞扬!绝对是她!穿著的正是她最喜欢 的淡紫色细绫白绦边袄子,外罩一件薄薄的白绸披褂,下著一条石青色的银缕绉裙, 脚踏一双火红色厚缎镶珠小蛮靴,整个人如同雨後新竹般清新而充满活力,却似乎 比平常多了几分妩媚柔情。 我没有打招呼,因为此刻她身旁有一位个子甚至比我还高的华服男子。两个人 并肩而行,言谈亲密,在拥挤的人流中时不时肢体相触,飞扬似乎也毫不在意。 两人拐进了一条小巷,我也收回了目光,无力地靠在座背上。我实在不愿去猜 想那个神秘男子的身份及他们的关系,但又无法不想,越猜心中越乱,越心乱越往 坏处想,满腔哀意倒是没了,取而代之的成了挥之不去的心慌意乱。 心神不属地回到弥漫著愁云惨雾的家中,拖了半个多月的丧礼因为我们的到来 而终於开场。 -------- 起点中文